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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火

_18 天籁纸鸢(现代)
  雪芝又看了看上官透和奉紫,摇摇头:“我……我有点不舒服。”
  上官透立即走上前,替雪芝掖了掖被子:“你看看你……现在受了伤,就不要再说这么多话了。被子盖好,不然中了风寒有你受的。”
  雪芝望着他,侧过身睡好,嗯了一声。
  林宇凰拍掉上官透的手:“脏爪子拿开。”
  “林叔叔,我这是关心芝儿。”
  “芝儿不要你关心!”林宇凰站起来,凑在上官透耳边压低声音又不缺愤懑地说,“你这个混帐东西,天下没几个人配得上我宝贝女儿,我本来是死都不让你追她的,看你确实喜欢她我才睁一眼闭一眼。结果你好样的,转眼就追了奉紫,我叫你别太痴情不是让你来祸害我女儿的。好在芝儿没有告诉我她喜欢你,不然,你就是有了老婆也得立刻给我休了娶她!”
  这时,奉紫正撑着下巴对雪芝笑:“姐姐,这几天上官公子住在重火宫,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芝儿醒了没有’,你起来第一句话又是‘上官透呢’。你们俩啊,不成亲真是太可惜了。”
  林宇凰道:“小紫别乱说话,他是你未婚夫啊。”
  奉紫立刻站起来,使劲摆手:“没啊没啊,上官公子说和我成亲只是为了套一些人的话,是对姐姐有帮助的。没看这事都没传开么,我们才不会成亲呢。”说罢,又看看穆远。
  穆远依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芝儿的身体最重要。”上官透放下半边床帐,“现在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林叔叔也一样,你都三天没睡了。芝儿这里我守着。”
  林宇凰扔下一句“不准轻薄我女儿”,便带着另外两人离开。
  穆远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宫主,你自己大概也知道……你现在身体状况很特殊。注意保重身体。”
  奉紫道:“什么特殊?”
  穆远道:“没什么,伤很重。”
  看着穆远离去的背影,想了想他说的话,雪芝突然才想起最关键的事——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跌倒无数次,会不会,会不会……
  她失措地看着上官透,他正在不紧不慢地吹灭两盏灯。
  “上官公子……”
  上官透又重新坐在她的身边:“怎么了?”
  “我,不,大夫有说什么吗?”
  “他说你手上的伤还好,大概半个月就能完全康复,但是背上的伤很重,已经伤着骨头了,痊愈起码得要一百天。所以这几个月你就不要离开,好好在重火宫养伤。别的事,交给我或者属下办就好。”
  “不是的,我是想知道,我的……我……” 这时她才意识到,开口说出这件事,比她想象的难上千百倍。
  “哦,你是说秘笈么。我已经帮你放好了。”
  雪芝只好言不由衷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上官透又道:“……孩子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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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搬来了椅子,将另一边床帐也放下,自己坐在外面守着她。雪芝在大松一口气过后又觉得,似乎这不是高兴的时候。
  雪芝慌道:“那我爹……”
  “我让大夫保密了,他们都不知道。”
  最后一盏蜡烛在温软的空气中摇摆。隔着床帐,雪芝看见上官透的身影模模糊糊。他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似乎真的只是在守着一个陌生的病人。别的话,不会多说。
  她以前只想过,如何让上官透知道这件事,或者要不要他知道。也曾经幻想过他知道这件事以后,是否会有一点点雀跃,或者是,冷冰冰地告诉她,这孩子不是他的。
  可是他就只是坐在那里,温柔地告诉她,孩子很好。
  就只是这样。
  炉火烧得很旺,房间内很温暖。
  胸腔却仿佛被巨石压住,她感到呼吸困难。
  床帐后传来上官透的声音:“睡不着么?”
  雪芝摇摇头。
  隔着床帐,她依稀看见他放下书卷,吹灭了最后一盏灯。房内就只剩下残留的星光,还有黑夜中熟悉而模糊的身影。
  “这样好一些了吗?”
  “嗯。”
  “明天想吃什么?”他突然这么一问,把她吓了一跳。
  “想吃肉。”
  “什么肉?”
  “什么肉都可以,嘴馋而已。”
  “好。”
  之后,她不曾合眼,偷偷用小指勾开了床帐的一角,从小小的缝隙中偷偷往外看。视线突然变得清晰许多,只是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靠在椅背上,翘着靴尖,修长笔直的腿。她可以清楚看见睫毛、鼻梁、嘴唇的轮廓……他的侧面在一片漆暗中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雪芝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只是次日一醒来,上官透就把新鲜滚烫的羊肉泡馍送到雪芝的房间,还十分细致地一口口喂她。泡馍肉散汤浓,肥而不腻,只是咽下肚还是觉得莫名苦涩。
  下午上官透有事离开,烟荷一脸花痴地冲到雪芝旁边:“宫主宫主,早上你吃的羊肉泡馍对吧?你不知道,上官公子天还没亮就出去了,特地跑到长安给你买的呢。轻功真好,大冬天跑这么远买回来,汤居然都还在冒热气。”
  雪芝依然无法平躺,侧着身子,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上。
  “真羡慕宫主,唉,何时我才能有这样好的运气,遇到个这么爱自己的人啊……”烟荷撑着下巴,满眼神往地看着窗外。
  “烟荷,我有些困。”
  “啊,打扰宫主了么?那烟荷先退下了。”
  从那一日起,上官透对她一直很好,无微不至到几乎不像是那个一品摧花透会做的事。但也是从那一日起,他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更不要说他习惯性一脸温柔地摸她的头。
  上官透此时的表现,她就算再傻也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小心呵护着的孩子,居然变成了还未出生便成了父亲的负担。
  雪芝身负重伤,每天除了躺在床上修养,什么事都不能做。她试图想要跟他谈,但是每次看到他平静如水的神情,她害怕自己开口以后,他会说出她完全无法接受的话。
  直到十日后,她的伤口不再那么疼痛,并且能下床稍微走动后,他才主动对她说话。
  “昨天夜里有人偷袭重火宫。”他坐在床沿,为她削梨。
  “什么人?”
  “不知。但是这人不是来杀人的。”
  “他是来偷窃《沧海雪莲剑》的,对么?”
  “我猜是。他一直在往你的房间跑。身法很轻,连海棠都不曾发现他,还是云辉起夜时不小心撞见的。但是这人似乎也很怕见人,云辉刚一叫唤,他就以更惊人的身法逃了。按理说,他敢一人闯入重火宫,往朝雪楼跑,身手不可小觑。”
  “何止不可小觑!”雪芝坐直了身子,双手发凉,“独身夜袭重火宫的,海棠都没有发现,还能全身而退……等等,秘笈呢?”
  上官透伸手探入枕头,抽出了秘笈还有几张铺平叠好却有些皱的纸:
  “在这,还有你带回来的纸团。”
  雪芝翻了翻秘笈,确认没有被调包,松了一口气。
  上官透切下一小块梨,喂了雪芝:“芝儿,那天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秘笈是在哪里找到的?”
  雪芝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事情我大概猜到了。”上官透有些怔忪,“竟是丰城。”
  “你怎么看?”
  “我没有想过丰城也会去掺合这个事。”上官透沉声道,“我只知道,原双双和夏轻眉有一人,或者两人,都拿到了‘莲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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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讶然:“拿到了‘莲翼’?那是哪一本?”
  “如果有一人,那暂时还不清楚。原双双拿到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两人都拿到了,那就是一人修炼了《芙蓉心经》,一人修炼了《莲神九式》。”
  “怎么会这样?”
  “放心,他们都还没修成。”
  “你怎么知道?”
  “记得在少林,原双双揭露夏轻眉的事么。”
  “嗯。”
  “当时我偷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夏轻眉接近奉紫让原双双动怒,所以原双双和他翻了脸。那个时候原双双就已经接近爆发边缘,但是夏轻眉软硬兼施让她暂时平静。只是后来似乎有人在夏轻眉的房间放了奉紫的东西,原双双就和他翻脸了。”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放的?”
  “夏轻眉的反应一看就知道是真被人冤枉了。而且,为何原双双偏偏在那样的时刻发现了奉紫的东西?必然是有人转告。何况,当时我听见他们说话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什么人?”
  “丰涉。”上官透又喂了雪芝一块梨,“所以,极有可能是丰涉放了奉紫的东西,再告诉原双双。”
  雪芝梨还没咽下去,便含糊道:“厉害,就是这样的!”
  “你知道?”
  雪芝又把丰涉让她跟自己去灵剑山庄的事告诉上官透。
  “那再简单不过了。”上官透道,“原双双和夏轻眉很多年前就是一伙的,只是现在夏轻眉长大了,不再受原双双摆布,又对林奉紫想入非非,才逼得原双双和他反目。”
  “很多年前?”
  上官透大致说了一下自己被赶出灵剑山庄之前发生的事:当时林宇凰也寄住在灵剑山庄,天天跟上官透研究武功秘籍。灵剑山庄有很多秘笈都是需要提前修炼内功心法的,可是上官透心高气傲,还听说了林宇凰修炼《青莲花目》的传奇故事,便趁着宇凰离开灵剑山庄的时候提前偷学了《虚极七剑》。也是在修炼的过程中他身体不适,经常感到呼吸不畅,所以在灵剑山庄四处走动。某一日,他误闯别院,听到了原双双和夏轻眉在私密商量着要把“莲翼”弄到手。他逃离后,似乎并没有被那两人发现。但是过了几天,上官透开始神智不清,即便停止修炼《虚极七剑》,也无法控制内息。在一次昏迷过后醒来,周围已站了好几个人,而自己正与昏迷的林奉紫衣冠不整地睡在一起。
  偷学武功,玷污庄主女儿,上官透理所当然被赶出灵剑山庄。上官透那时并不是不经人世,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是自己犯的错。当时他也没想过,自己还只是个初涉江湖的少年,武功如何比得上原双双?他偷听了他们说话,如何又会不被发现?
  只是知道真相,是在少林寺听到他们对话之后。既然是夏轻眉做的事,那他和奉紫便是被这两人设计陷害的。
  雪芝道:“原双双当时设计时,大概没想到夏轻眉会真的趁机对林奉紫下手,所以她为此记恨了很多年?”
  “我倒认为,当时原双双是真的让夏轻眉对林奉紫出手的。只是最近才开始反悔,也开始对夏轻眉积怨。不然,他们这样的状态,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闹矛盾。”
  “为什么是最近才反悔?”
  上官透顿了顿,道:“你不觉得……原双双对林奉紫有很不一样的感情么。”
  “觉得,就是亲娘宠女儿,也不带这么宠的。”
  “是,原双双近些年性格阴晴不定,还对姑娘家特别偏爱,你不觉得不大正常么。”
  雪芝怔怔道:“莲神……九式?”
  “是否莲神九式,还要静观其变。但是前一夜来盗取秘笈的,很可能是丰城,或是手持‘莲翼’之一的人。丰城的可能性大一点。不过,他似乎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雪芝如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管如何,一切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上官透站起来。
  “慢着。”
  “嗯?”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有的事情说清楚比较好,你不用因为我是病人才……”
  “等一下。”上官透晃了晃手中的梨子核,“我去把这个扔了。”说罢也不等她回话,便转身出去。
  但是,那一天他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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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十分缓慢,日子却仿佛指缝间的流水,转眼便是两个月。
  冬末春初,梅花凋零,几支淡红色的寒樱已在屋檐露出花苞。雪芝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复原,背上的伤口却时常隐隐作痛,她发现了,只要自己心情一不好,伤口便会疼得格外厉害。所以尽管情绪浮躁,她还是在努力保持平静。
  窗前一个青瓷花瓶,原本是插着红梅的。现在,上官透每日都会换上一枝新的寒樱。
  春节方过,窗纸也换成了大红色。
  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是还不能出门,也不能吹风。每天她只能隔着大红的窗纸,看着窗外樱花的倩影。
  暖春将至。
  上官透温柔的冷漠却冰封了一切。
  她还记得前几日,也就是大年三十那一夜发生的事。
  整个重火宫的人聚在一块儿,林宇凰、解语、穆远、四大护法、小护法等人都在。上官透还把裘红袖、仲涛,以及月上谷的几个重要部下都带来了。那一夜可以说是这些年来重火宫最热闹的一夜:裘红袖和仲涛对雪芝的美貌赞不绝口,但是对她和上官透的事只字不提;穆远一直很安静,听到大家说笑话的时候也会跟着一起笑;上官透会替她添饭夹菜,还是不冷不热;四大护法一直有说有笑,连平时情绪不外露的海棠也有笑到前俯后仰的时候;林宇凰和解语也只是在聊天……也不知为何,雪芝看这一切都不顺眼,非常不顺眼。
  林宇凰发现了她心情不好,便倒了一杯酒给她,还说要跟她划拳。雪芝没有划拳便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上官透看了以后立刻慌得冲到她身边,抢过她的酒杯,还斥责她说伤口没好怎么可以喝酒。林宇凰拍拍上官透说让他放松,适量的酒没关系的。上官透说不出口是因为她有身孕,便叫朱砂和自己换位置,要坐在雪芝旁边。雪芝也没有继续喝,只是埋头吃饭。
  不过多时,烟荷端来了糖醋鱼,还笑嘻嘻地说这是某人亲手做给宫主的。虽然她不说,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是上官透做的。然后林宇凰清了清喉咙说,一个从不下厨的男人为一个女人做菜,那是因为什么?然后大家都跟着笑起来。上官透依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给雪芝夹了一块鱼。雪芝吃了一口,吐了,说了一句话:“一点都不新鲜。”
  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住了。
  片刻过后,烟荷和朱砂还使劲朝雪芝使眼色,生怕她伤了上官透。
  林宇凰立刻出来打圆场:“芝儿,最近过年,渔夫都不打渔了,鱼肉虽然是冷藏了几天的,但绝对不会老啊。”
  上官透只淡淡说了一句:“那吃点别的菜吧。”
  “我就想吃鱼。我不吃了。”雪芝扔了筷子,搬了凳子自己坐到一边去。
  上官透不说话,也放下筷子,默默出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尴尬下来。林宇凰过去对她说:“刚我吃了,上官小透做的鱼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就算有脾气也不要今天发好不好?今天是大年三十啊。”
  雪芝直接转过去背对他。
  林宇凰无奈,也不和她多说,回去吃饭了。
  底下她还听到瑶空和烟荷在窃窃私语,说宫主最近越活越娇气了,真难伺候。
  情绪因此更加烦躁。
  一个时辰后,大家吃完饭,正商量着出去放鞭炮,上官透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鱼。他把鱼递给朱砂,低声交代她找厨子赶快做一下,一定要新鲜的。
  雪芝看见他的手已经被冻伤,原本白皙的手指上还有不少被划伤的血痕,眼泪夺眶而出,但嘴上说的却是:“你出去!”
  这时候裘红袖终于看不下去,说妹子你怎么这样的,别因为一品透喜欢你你就胡作非为啊。仲涛也跟着应和说,雪芝妹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说这也是光头的一番心意不是。
  上官透没走,雪芝先离席了。
  当晚她发了高烧,烧了两天才好。
  上官透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但一如以往,保持着很明显的距离。
  几天后奉紫来拜年。雪芝一看到她那张以前无数次想虐待的小脸,居然更觉得委屈,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结果又莫名其妙地发烧了。
  上官透总算有点反应,把给她看病的大夫叫来,声色俱厉地大骂他一顿。但是一回雪芝的房间,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模样。
  雪芝想,上官透会这样情绪不安,大概是因为她的伤好不了,他脱不开身吧。
  从那以后,她再没发过脾气,只是在默默等待痊愈的一日,也很配合周围的人,按时吃药休息。
  但是,每一天睡前依然会期待的事,便是第二天起来,床前的椅子不是空的。
  又一个早晨,上官透进门,带来一个消息:柳画和夏轻眉前几日成亲。
  雪芝正在拨弄花瓶中樱枝,只轻轻嗯了一声。
  上官透道:“柳画死了。”
  雪芝手上的动作一滞,转身道:“谁杀的?”
  “没有人知道。”
  “你觉得呢。”
  “夏轻眉。”
  “你认为他修炼了《芙蓉心经》?”
  “嗯。”
  “那就是吧……”雪芝回头看着他,“快到一百天了。”
  “伤快好了是么。”
  “是。”雪芝漫不经心地摘下一片樱花瓣,粘了点水,将它贴在窗纸上,浅浅笑道,“对上官公子来说,这一百天恐怕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百天罢。”
  上官透没回话。
  雪芝也不再多说,只是将一整枝樱花都从花瓶中抽出,推开门扔了出去。
  翌日,花瓶中依然换上了一枝新嫩的寒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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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过去。
  夜。
  朝雪楼。
  整个重火宫已被春季换上了新妆。朝雪楼的后院中满是飘落的樱瓣,大朵小朵,淡红色连成一片,洒落在阶前月下,房檐楼顶,犹似泪沾红抹胸。
  第二天便是第一百天。
  上官透的心情显然大好,尽管依然温柔有礼,但是一整日脸上都带着笑意。晚上的菜他亲自下手,还弄得格外丰盛。雪芝却没吃多少,心事重重,很早便回了房间。
  春寒料峭,烛光半笼。
  这一日的青瓷花瓶中,竟装了满满的樱枝,数量多到几乎满出花瓶。花瓣粉红,妙手天工。
  雪芝有些不解,回头看着正端着汤药进门的上官透:“为什么今天花这么多?”
  “后院的樱花开太得旺盛了,摘掉一点,果子才会结得更好。”
  雪芝点点头,接碗,喝完了药,便早早睡下了。
  这是她睡得最早的一日,也是睡着最晚的一日。
  上官透并未守在她身边,只借口说出去逛逛便没回来,直到她睡着。
  次日清晨。
  三月早春,百鸟啼鸣,阳光温软明媚。
  雪芝被鸟叫声吵醒,揉揉眼睛,坐起身,一整颗心却突然坠落——床前并不是只留了空椅子,而是椅子已经被搬走了。房内是空空的一片,连同窗前那个插了一百日红梅寒樱的青瓷花瓶。
  雪芝恍恍惚惚地从床上走下,随便披着一件衣服,便坐在窗前发呆。
  到底还是走了。
  原本或者会有临行前的道别,但是连一封留在桌上的纸信都没有。
  房间空旷得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这段时间她鲜少离开自己的房间,就算出去,也会穿上很厚很宽松的衣服,来遮掩自己突起的小腹。而且这些日子,她已经明显感到胎动。完全没有作为母亲的兴奋,她只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然而这一切在上官透的眼里,仿佛就只是透明。
  他不是不知道她有身孕的。他还是走了。
  她需要面对的人却又太多。
  自己的父亲,妹妹,属下,重火宫,以及整个天下。
  接下来的日子,她该怎么过?
  鸟鸣花香,渐暖的三月。
  孩子又在踢她的肚子。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伏在案前,压抑着喉间的呜咽,任泪水直直落下,却不敢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
  她站起身,觉得口干舌燥,双耳嗡鸣,有些掌控不了重心。走了两步,踢翻了一个椅子。
  就在她呜咽着蹲下扶椅子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芝儿?”
  雪芝顿时僵住,一动不动。
  “芝儿,你醒了?”底下的人继续唤道,“你快推开窗门看。”
  雪芝还是不敢动,生怕自己听到的是幻觉。
  “不要赖床,不然一会儿起风什么都被吹走了!快快开窗!”
  雪芝快速站起来,猛地推开窗户。
  春风暖,寒樱香。
  水浮天际,花红如云。远处是无边无际的山林溪水,楼宇沈沈,近处是大片大片的樱花林。
  而朝雪楼宽阔的后院中,有一朵巨大的雪花。
  用樱花花朵以及花瓣拼凑成的雪花。
  站在雪花中央的人,一袭白衣。深黑的发,浅青的腰带,正在春风中飘摇。而春阳明媚耀眼,他用手背挡住阳光,抬头眯眼望着她:
  “喜欢么?”
  雪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还有那朵巨大的粉色雪花,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芝儿!”
  “啊,啊?”
  “芝儿。”
  “我在。”
  “我们成亲吧。”
  雪芝的反应明显跟不上事态的发展,只是靠在窗棂前呆呆地看着下面:“……什么?”
  上官透笑了笑,足下一点,身姿轻盈地飞到二楼窗前,打劫一般将雪芝打横抱起,再越过楼台,轻飘地落在雪花的中央。
  她抬头看着他的面容,还有阳光下,他琥珀色的瞳孔。
  “怎么哭了?”上官透擦擦她的眼泪,轻吻她的眼角,“我知道这一百天你快被我气死了,其实我也忍得很辛苦。那大夫说你中了一种怪毒,解开以后情绪不能起伏太大,尤其不能激动。不然不但康复不了,还容易发热。”
  雪芝原本都不哭了,给他一说,嘴巴一扁,又哭得稀里哗啦。
  “芝儿乖,不哭不哭,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哄孩子一般摇晃着,“等我们成亲以后,就不会有人能再欺负你了。不管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我才不要!”雪芝抬头,眼泪还没流完,就已经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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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真的,就算你打算把重火宫发展成魔教,你变成了女魔头,我也会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与此同时,洛阳城外。
  人来人往,其中不乏奇装异服者。将自己封锁得最严实的,莫过于城左边树下的两个人。他们均身着青衣,头戴斗笠,以黑纱遮面。高的那个连手和脖子都用黑纱罩着,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无一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魔头?你是在说重雪芝?哈哈,就凭她?”说话的是矮的那个,声音尖锐,明显是个女子,“她的父亲确实是个魔头,杀人不见血的大魔头。但是重雪芝,完全没有可能。”
  “说得也是,要论女魔头,还是你比较像样。”高的那个声音不男不女却十分动听,正是在华山秘道和丰城同时出现的人,“对了,你确定夏轻眉已经走火入魔?”
  “夏轻眉那点身手,打打擂台,上英雄大会装下样子还勉强可以。但是,修炼‘莲翼’?英雄大会那么年历史,出了多少个天下第一?又出了几个炼成‘莲翼’的?”
  “修炼《芙蓉心经》,必须手刃至爱。也有可能他是杀错了人。”
  “他杀错人?”女子干笑,“他怎么可能杀错人?”
  “想想也是,能修成的人,这天下能剩下几个?哈哈哈哈。”因为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放低声音,压抑着自己颤动的身体,就连笑声也变得阴森,“不过,他走火入魔,对你我都没好处。”
  “你还担心什么?你该担心的是,这天下还有一个人有驾御‘莲翼’的能力。”
  那人紧张道:“什么人?”
  “上官透。”
  “原来你是说他。”那人松了一口气,“你会觉得他行,是因为你喜欢他。倘若哪天你不喜欢他了,他就什么都不是。”
  “我是就事论事。”女子轻哼一声,“只要得到他的人就可以,我才不管他行不行。”
  “他喜欢的人是重雪芝,你有把握赢了她么。”
  “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那人笑了,轻轻拍拍她的肩,又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女儿,娶男人进门啊。”
  这时,朝雪楼的后院。
  “谁说这个了?我才不要嫁给你!” 雪芝拍掉上官透的手。
  “不嫁……?”上官透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两个字,然后他一脸委屈地低下头,摸了摸雪芝的肚子,“儿子,你娘不愿意嫁给爹,怎么办?”
  雪芝忍不住噗哧笑了。
  上官透继续对着她肚子道:“看,你娘笑了。她明明就很喜欢爹爹,还不肯嫁。”
  雪芝板脸:“不嫁!”
  “嫁。”
  “不嫁!”
  “重雪芝,你听好。”上官透站直身子,又一次霸道地将她拦回怀里,“我说我们成亲,不是在问你,你也不用回答好或者不好。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个,就是对我说:‘相公,我好爱你哦’。”
  “做梦!”
  上官透却轻轻凑到她的耳边,柔声道:“娘子,我也爱你。”
  “肉麻死了。”雪芝浑身打冷战,“好恶心啊。”
  “娘子重伤时的告白,我可是至今都深深记在心中。那可是一点都不肉麻,一点都不恶心。”
  雪芝的脸唰地红了:“不准想!”
  “忘不掉了。”
  雪芝仰头,双手捏住他的双颊,没什么肉还揉两下:“就知道耍嘴皮子,大夫说不要我情绪激动,你还故意气我,还不理我。”
  “你看,你的伤不是已经复原了么。我们的宝宝也很好。”上官透笑得有些忧伤,“况且……我要真这么了解你的心思,就不会错过你三年了。”
  雪芝的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你还好意思说……刚才我看到窗台上的花没了,还以为你又走了。”
  “原来你喜欢那些花。”他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你要喜欢,以后每天我都给你摘一枝放在花瓶里,摘一百年。”
  “一百年以后我们都死了。”
  “那等你转世以后,一定要嫁给那个天天在你窗台上插花枝的人。”
  “又开始瞎编了。”
  雪芝捶了他一下,侧过头去。
  此时,一缕春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数百片花瓣,花香更加浓郁地蔓延在四周。上官透眼也不眨地凝望着雪芝。她的眼犹如一汪不见底的碧泉,眉尖勾得细细,唇似寒天樱红。
  他至今依然不敢相信,她是自己的。
  他大概不曾留意自己在微笑。只是一揽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头,纵情吻下去。
  红窗画帘。雪楼飞宇。
  他们在花影花香中相拥,世界似乎在刹那间变得很小,小到只剩下一个楼阁的后院。
  这一年的春天,就像一场繁华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雷,各位继续忍忍……- -
今天有点瓶颈,砸电脑。
我:受不了阿,每次写到男女主角相亲相爱的剧情就瓶颈!
妈:写男女主角做什么,写我啊。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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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雪燕教。
  窗外是灿烂的阳光,迎春花在廊亭间开出一片片金色。原双双却完全看不到这一切朝气勃勃的景象。
  窗上都蒙了黑布,她坐在练功房内打坐,满头是汗,面色苍白。
  她只穿着一件素衣,发随意盘成个髻,毫无点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不收拾打扮自己了,在没有妆容的遮掩下,岁月痕迹在她的脸上无情地绽放。以往的艳丽全然消失,她变成了个普通的妇女。
  这时,有人轻叩房门:
  “教主,吃饭了。”
  原双双没有回话。
  “教主?”
  依然是沉默。
  “教主,您在吗?该吃饭了……”
  “滚!”原双双突然提高声音道,“统统给我滚!”
  吱嘎一声,一条长长细细的光从门缝中洒落,门外传来了女子的声音:“师姐,别去……”
  这时,一个最为柔软纤细的声音传来:
  “教主怎么了?”
  也是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原双双仿佛死而复生,倏然站起,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唤道:“奉紫,奉紫,我的奉紫啊,快进来……”
  这时,大门打开。
  一个高挑而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背对着光,外面的春色将她笼罩,她的脸上有初春般的年轻和春花般的美丽。
  原双双揽过她的手,将她拉进练功房,然后硬生生地关上门,把她身后的女弟子都视作空气。
  奉紫轻声道:“教主,怎么脸色这么差?”
  原双双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下,然后扑到奉紫怀中:“奉紫,我对不起你……”
  “教主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明白?”
  原双双使劲摇摇头,依然只是默默流泪,但是双手却一直在奉紫手背上摩挲。奉紫被她摸得浑身不自在,便轻轻抽了手,道:“师妹们还在等我,我先出去了。”
  她刚走两步,原双双又一次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她将头发盘起,几率青丝落在两鬓,雪白的颈项美玉一般细腻光滑。原双双情难自禁,在她的后颈上吻了一下。
  奉紫浑身僵直。
  顿时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极端的恐惧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乃至笼罩了整个世界。
  门外传来了师妹们的嬉笑声。她们并不是在笑奉紫,可是奉紫却惊慌地推开原双双,又快速朝门前走去:“要吃饭了……奉紫先退下。”
  
  同一时间,月上谷。
  翔鸾阁。
  苗见忧、杜枫、仲涛三个岛主,以及裘红袖坐在上官透和雪芝的左右侧。汉将世绝则是巨钟一般站在上官透身后。
  满桌佳肴珍馐,雪芝面前却放着一大碗馄饨。
  苗见忧和杜枫从来不和上官透一起用膳,但这一日,所有正事都摆上了餐桌。
  苗见忧道:“最近江湖是非多,银子也多。光这个月入门的弟子就有二十几个,累积三个月赚的银子又够开四个武馆了。就是上次筹办擂台可害死人。很多人都是慕名而去,结果谷主关键时刻竟去了华山。当时闹得不可收拾,还有不少人说谷主不去就退票钱。好在杜岛主临时找到了花遗剑大侠,才压住了气场,不然我们可是亏大了。”
  上官透直接跳过擂台一事,道:“江南京师一带我们的武馆已经够多了,多开无益。再往西又太远,暂时不往那边发展。在洛阳东南方设个镖局罢。”
  “是。”
  仲涛道:“光头,洛阳的月上镖局你还嫌不够大?又设一个做什么?”
  “东南方离嵩山近,以后镖银和重火宫二八分。”
  “是。”
  雪芝一个馄饨吃下去,差点给呛死:“咳咳,咳咳,什么?”
  “你直接把镖局设在登封,银子赚了都往重火宫送得了。”
  “不妥。”上官透接过苗见忧递来的账本,“离登封最近的门派是少林、武当和玄天鸿灵观,没什么生意。要么靠近洛阳,要么靠近苏州,灵剑山庄也可以……”
  雪芝放下筷子:“重火宫还没有落魄到要谷主来济贫的程度。”
  “我只是想给未过门的妻子一点零花,没有什么问题吧?”上官透拿起她的筷子,夹了一个馄饨,喂到她嘴里。
  雪芝含着馄饨,模模糊糊道:“可是,我真不想……”
  “不要跟我见外了,好不好?”
  雪芝扭扭脖子,很不是滋味地把馄饨咽下肚:“好吧,那你别忘记要陪我去鸿灵观。”
  “嗯,成亲以后就去。”
  “不行,这事比较紧急。”
  上官透凑在她耳边道:“宝宝就要出世了哦。”
  雪芝的脸又红成了个番茄,拿过上官透的筷子夹馄饨,夹了半天都没夹起来。上官透笑着说了一声笨丫头,然后又喂了她一个。
  周围一圈的人都看着他俩,上官透似乎没觉得不适。岛主们都不敢多话,汉将是万年雕像,世绝完全无视钱以外的东西。只有裘红袖终于忍不住一拍桌:“老娘受不了了,太肉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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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麻的日子似乎没了底。雪芝完全不会针线女红,都已经开始学着做小衣服。也不知是否和即将当娘有关系,虽然依然有在操劳重火宫内外务,但对江湖上的事关心越来越少,每天只要看到上官透心思就飞到了九天外。睡觉的时候也是相当简单,往他怀里一钻,她很快就甜甜入睡。每天早上醒来,不论是谁先起,不论另一人是否睡着,醒来的都会先亲对方一下,然后才开始忙碌的一天。
  上官透已经开始安排两人的婚事,大婚地点定在傲天庄。
  傲天庄一向是武林高手打擂台或者切磋论剑的地方,举行婚礼这还是头一遭。再加上这一次的新婚夫妇名头实在颇具震撼力,很快,消息便沸沸扬扬传遍了大江南北。
  在这个消息传出之前,很多人都在猜测,重雪芝这个倾城狐狸精,以及上官透这个风流贵公子到最后会有怎样的归属。普遍人的想法是,重雪芝会利用自身的美貌优势游走在各大门派掌门之间,祸国殃民最后赢得大权;而上官透则应该和以往差不多,继续游戏花丛,大业女人两不误,顶多最后娶一个大家闺秀为妻,儿孙满堂。只有涉世尚浅的人才会把他俩凑到一块儿。但就算有这个设想,一般人都会说没人比他们更门当户对,却也都会加上一句:这两人没多大可能。
  所以,这场婚事来得又快又急,震惊不少人。
  当然最为震惊的人,莫过于林宇凰。在差点提棍子抽打上官透的愤怒之后,雪芝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安抚了他受伤的心。
  就在外界对此评论褒贬不一的时候,一个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夏轻眉修炼了《芙蓉心经》,柳画之死正是因为《芙蓉心经》的修炼条件是手刃至爱之人。
  为何会有这种消息放出,以及消息的来源是何处,没人知道。江湖原已动荡不安,此时更是人心惶惶。直到这时雪芝才算清醒一些,开始研究《沧海雪莲剑》。
  又是连续数日的挑灯苦读,得来的结果还是和《三昧炎凰刀》一样。虽然雪芝很不愿意相信这秘笈里真的没什么东西,但她潜意识里已经告诉自己,这两本秘笈根本就是重莲放出的烟雾弹。他大概是想告诉世人,这世界上真正的武功就是最基础的东西,只要学好了,一定会有战胜邪功的方法。
  所以,钻研秘笈这条路行不通,还是得去调查。
  第一个需要拜访的人自然是满非月。似乎近些日子江湖上发生的大事看似相差甚远,实则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就在大婚之日即将到来,上官透正忙活发喜帖的时候,一个雪芝的旧识登门拜访。
  “我的芝芝,你居然真要嫁给这个花花公子。”
  ——丰涉刚被人请入月上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上官透对雪芝说了这么一句话。
  雪芝刚接过上官透沏的茶,便怔怔地看着丰涉:
  “啊?”
  丰涉道:“我心碎了。”
  上官透则是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淡笑,在雪芝身边坐下:“丰公子可是来参加我们婚礼大典的?”
  “我是来看芝芝的,你们的大婚我没兴趣。”
  “那现在看完了?公子请便。”
  “透哥……透,怎么这样对我的客人?”
  以前习惯叫他透哥哥,近些年都叫上官公子,若不是前几日睡觉之前被上官透用某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逼过,她还很难改口。
  “我只是顺着丰公子的话回答而已。”
  “我从进来就没有跟你过话。”
  绚烂的电波在两个男人之间噼啪闪过。雪芝知道丰涉一直很崇拜上官透,就是死鸭子嘴硬。所以,干脆站在他们中间打断道:“好了,小涉,你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专门赶来,是有话要说吧?”
  “圣母最近非常奇怪。”
  “怎么说?”
  “她最近经常不在鸿灵观。以往她要去什么地方,一定会给大伙儿交代,而且身边总是会跟着几个人。但是最近她总是独来独往,还会带走很多稀奇古怪的药材。”
  “是什么药你知道么?”
  “好像是……”丰涉勾勾手指。雪芝凑近后,他才神秘兮兮地笑道:“壮阳。”
  雪芝噗的笑出声来:“这,满非月,不大可能吧。她的身体不是和十岁女童一样,没有□么。”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而且,我知道她和丰城反目,一直想着要害他,只是做的事,半点没跟丰城有关系。”
  “慢着,她和丰城?”
  “是,他们之前有过什么交易,丰城拿了什么我不清楚,圣母的要求就是她挑中了男人要丰城给她送去。”
  “果然是满非月。”
  “不过,她最后一个看中的男人似乎是丰漠。你也知道丰城最宝贝他的儿子,肯定没有答应。圣母就不高兴了,说我又不非礼你儿子你紧张什么。丰城还是不同意。圣母恼羞成怒也没说什么,就告诉我她决定害死丰城,叫我去放林奉紫的东西在夏轻眉的房间里。最近,她还让几个兄弟到处散播夏轻眉修炼‘莲翼’的消息。”
  “什么?这消息竟然是玄天鸿灵观放出来的?”
  “没错。”
  雪芝蹙眉道:“只是,夏轻眉和丰城……似乎毫无关联吧。”
  “就是这一点我想不通。毕竟丰城和我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我还是比较好奇的才来问你。我也曾经问过圣母原因,她笑得特吓人,说这背后的事多着了,什么荒谬的人和事都有。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憋死了。她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手中有个大把柄。还说局外人少问点,活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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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上官透突然道:
  “我猜接下来不久,原双双的父母就会亡故了。”
  丰涉翻了他个白眼:“你又知道。”
  “透,你是在猜测她修炼了《莲神九式》?”
  “是。”
  “这回你猜错了。一年前我在奉紫的寿宴上遇到她,她就已经说了,她父母身患怪疾,命不久矣,所以……”说到这里,她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上官透微笑道:“所以?”
  雪芝摇摇头。这个设想太可怕了。因为重莲也是以弑父的代价修成《莲神九式》的,但他是被武痴的父亲逼到精神崩溃才下的手。可是,她不曾想过——
  这时,丰涉已经代替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芝芝简直笨死了。既然她打算练《莲神九式》又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自然要在一年前就设好局。这样就算哪天老俩口突然没了,她也方便掩人耳目。”
  雪芝觉得胃中一阵翻腾:“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
  丰涉眨眨眼:“这样的事,有什么稀奇?”
  上官透看了一眼雪芝,道:“丰公子,这一类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太多。”又迅速接道:“这些事你都说出来,不怕满非月知道后杀了你么。”
  “我已经发现了,她永远不会杀我。”
  雪芝道:“为什么?”
  “不知道,她有时候气愤起来可以打断我的腿,也经常以杀我为要挟。但是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下杀手……”
  就在这时,一个月上谷的弟子进来:“谷主,各大门派的掌门均已收到喜帖。”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但是原教主不能来。”
  “为什么?”
  “她父母方染重疾去世,此时正在举行丧事。”
  雪芝和丰涉对望一眼,都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然后齐刷刷看向上官透。上官透还是万年不变的淡定,令那人退下后便道:“原教主还真是孝思不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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