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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凰不是仙

_2 蜀客(现代)
  于是她远远站在石头上,歪着脑袋瞧他,表示奇怪。
  文犀果然卸下防备,无力地靠在树干上,闭目。
  本是跟随大军前往东原阴山,谁知路过这青枫岭时遇魔界小天王埋伏,且自己又见到一个意外之人,必须躲避,因此落单,在小天王手下受了重伤,方才听那边吵闹,再有这只小凤凰,必是羽族神王朝华君奉旨督战,路过此地。
  半晌,他重新睁眼,冲田真微微一笑:“小凤凰,你我两次相遇,倒很有缘。”
  有缘啊有缘,田真扇翅膀。
  “人间都说凤凰带好运,你是给我带来什么样的运气?”文犀盯着她半晌,轻声道,“果真如此,你就到我身边来吧。”
  田真暗暗叹气,原来身处危难的时候,神也会迷信,咱就是只穿越的鸟,连自己有什么运气都不知道呢。
  多年坚持,终于因重伤生出一丝消沉,话说出口文犀就反应过来,忍不住苦笑,一只没有半点修为的凤凰能知道什么呢,于是他缓缓移开视线,抬脸望夜空。
  这种情况下,给伤员精神鼓励是必须的,田真飞到他身旁落下。
  文犀倏地低头。
  深邃的眼眸逐渐泛起光彩,越来越明亮,到最后竟变得流光四溢,除了惊讶,喜悦,不可置信,坚定,依稀还有……自负?
  瞬间的变化而已,等田真回过神再仔细看时,那目光又恢复温和淡然了,似乎方才所见都是幻觉。
  文犀伸手抱起她,对视:“你……果真听懂我的话了么?”
  糟糕!俊脸突然放大,田真头一晕,鼻子一热,不由哀鸣。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证实孔子名言,吾田真终于为文学研究作出了贡献,人家是流鼻血,咱是鼻子嘴巴同时来血!
  “小凤凰,你……”俊脸陡现喜色,似不敢相信。
  田真莫名低头看,顿时被眼前景象惊得发呆——凤凰血滴在他胸前,狰狞的伤口蠕动着,新肉滋生,伤口逐渐拉拢,愈合……
  片刻工夫,伤痕竟浅了许多,看样子好了大半。
  神羽族凤凰血本是疗伤灵药,文犀并不奇怪,缓缓整理好衣袍,站起身,托着她微笑:“好个小凤凰,他日我必不亏待你。”
  咱……咱就当义务献血,流了几百CC?田真心疼,连忙望天止血,好吧,将来多给点补血药就成了,咱贫血。
  正在此时——
  “嘿,这还有个没死的!”
  听到叫声,文犀面色大变,抱着田真化作一阵香风,向朝华君营地方向遁去,可惜他的法力明显不怎么高,刚遁出不远,就被一道红光打落。
  “灰凤凰!”
  那笑声响亮又熟悉,田真寒毛竖起来,完了!
  4.天王兄弟
  红袍小袖,红发披垂,银质额饰上的红宝石在夜明珠映照下闪闪发光,路小残高高站在树梢上朝田真招手:“又见面啦,还认得我吗,灰凤凰!”
  太受关注也不是好事,田真想哭了,我不认识你,小魔头。
  “你就是那个从我手下逃走的小兵?”路小残却认出了文犀,大眼睛里满是惊奇之色,“接我十招,居然没死?”
  他很快又释然,笑嘻嘻看田真:“灰凤凰,是你治好了他吗?”
  田真心脏抽搐。
  深藏不露的文犀竟是伤在他手上,而且才十招!小魔头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咱今天有没有把握逃跑?
  路小残毫不客气指着文犀命令:“本天王赐你自尽吧!”
  文犀已经恢复镇定,微笑:“我好像还没有那么笨。”
  放开咱,咱愿意自尽,田真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什么是笨,让这变态小魔头亲自动手,那才叫笨。
  路小残倒背着手,大模大样在树梢上踱了两步:“别想耍花样啊,你们跑不掉的。”
  毫无预兆地,足下枝条一沉,他忽地纵身跃起,朝二人直扑过来,矫捷灵敏,活像只脱笼的兔子,小小手心魔光闪烁,掌心雷直取文犀。
  文犀早有防备,见状带田真急速后退,无奈路小残的本事远在田真意料之外,他咯咯笑着,翻身化作道红色闪电,越过二人,拦截去路。
  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文犀暗暗苦笑,当真是天意注定要命丧此地,也无可奈何。
  他索性丢开田真:“小凤凰,多谢你,去吧!”
  就凭咱这对翅膀,能逃出多远?左右都是一个结果,不如救人救到底,田真长叹,硬着头皮掉转方向,冲向路小残,狠狠地要去啄他的脑袋。
  “小凤凰!”文犀惊,很快明白她的用意,迟疑了下,最终化作香风遁走。
  路小残果然抓住田真,不再继续追赶文犀,毕竟放走个小天兵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带着田真落在一块大石头上,“咦”了声,拎起她的翅膀:“看不出来,你胆子真大呀。”
  小鬼是兔子精?田真瞪着那双圆圆的红眼睛,伸头使劲啄,使劲啄……
  当然,以上仅仅限于想象。
  田真的胆子很小。
  路小残龇牙咧嘴做出恶狠狠的样子,扯她脖子上的毛:“敢啄我?”
  儿童就是那单纯的恶魔呀,田真哆嗦。
  见她害怕,路小残大悦,满意地停了手,眨眼道:“杀了你,朝华伯伯会生气的,父皇说过不杀神羽族人。”
  咱就知道,所以才敢舍己救人么,田真松了口气。
  路小残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你长得丑,但我还是有点喜欢的,不如你跟我回魔界吧!”
  魔界,父皇,他就是魔神儿子!田真翻白眼,怪不得小小年纪这么阴险腹黑,你是喜欢咱,还是喜欢咱的血?
  果然路小残马上接着道:“因为你的血太有用啦!”
  我去你个叉叉叉叉!面对小朋友,田真生平第一次有了骂粗口的冲动,痛苦的是,一只鸟骂什么,对方都听不懂。
  很明显,路小残没打算考虑她的感受,有了养鸟的念头,他开始设想未来可能遇到的一系列问题,小脸露出十分担忧为难的神色。
  “带你回去,父皇见了会怪罪呢。”
  路小残烦恼,田真得意。
  “我就说是朝华伯伯送我的。”
  路小残得意,田真烦恼。
  “可他不会信的……”
  对啊对啊!
  “那我悄悄的不让他知道!”
  靠!
  ……
  几句话工夫,田真的心已经上上下下被蹂躏了数次,好在路小残想了N种方法都觉得不妥,最终无奈地表现小朋友的仁慈:“算啦,我不会养鸟,带你回去很麻烦的,还给朝华伯伯好了。”
  多乖的小正太!田真感激涕零。
  “纯正的凤凰血太难得啦,多留点给我。”路小残为这想法沾沾自喜,取出一把小刀,拉起她的脖子就割。
  拿老娘当血库使?田真欲哭无泪。
  其实当鸟也不太好吧,至少不能当凤凰,如果重来,咱还是去当乌鸦……
  .
  白天,晚上,再白天,再晚上……
  马车摇晃,温暖的怀抱幽香隐隐,一只手轻轻放在背上,不时替她整理羽毛,田真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那日文犀回去报信,朝华君赶来找到她时,路小残已离开了,而她,正两脚朝天躺在石头上犯晕。
  “不愧是出身凤族,它怎样了?”
  “托陛下洪福,已无事。”
  神帝对她舍己救人的行为很赞赏,伸手示意。
  朝华君道:“此番它大伤元气……”
  是啊,咱失血过多,头昏眼花心发慌,经不起你老人家开玩笑折腾,田真尽量缩起身体,爪子紧紧抓住朝华君衣襟。
  神帝扬眉:“朕有心嘉赏她,要看看她伤势,表兄担心什么?”
  昨天还亲切地称“我”,今天就原型毕露开口就是“朕”了,田真闭上眼睛装没听见,心里暗骂,不就是拿最高领导的身份压人么,你牛个屁!不知道吧,你那几个老婆斗得可欢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表兄事实上也在暗中给你使美人计呢。
  “神羽族子民理当为陛下效命,怎敢求嘉赏,”朝华君微笑,将田真送上,“臣是担心它受伤,在陛下跟前失礼。”
  神帝忽然也笑起来,抬手:“罢了,正事要紧,回去朝华君代朕赏它就是。”
  朝华君答应,起身掀开车帘,将田真递给旁边马上的文犀,自己坐回车内与神帝商议正事。
  行了五日路,前方地势逐渐平坦,远远可望见长长山脉的轮廓,云雾缭绕,当中隐藏着冲天杀气,看来离战地东原阴山已经不远了。
  文犀含笑问:“小凤凰,今日好些了?”
  救命之恩在,这几天他自是没少照看田真,彼此更加熟悉,田真低低地叫了声表示回应。
  文犀目光闪烁:“你是听得懂话的,对不对?”
  田真沉默。
  此人不简单,自己与朝华君的交流哪里瞒得住他。
  “但我的事,你并没有告诉朝华君他们,是么?”文犀拍拍她的背,“你为何要帮我?”
  咱也没想到会帮你,田真看他一眼。
  文犀没有再问,笑叹道:“你这只懒凤凰,除了吃就是睡,几时才能修得人形。”
  田真不以为然。
  从鸟变人有什么了不起,咱从人当回鸟,这才是本事!
  正在此时,远处十来个穿着战甲的人骑天马飞驰而来,在队伍前停住,下马与前面的月族将领作礼,说了几句,月族将领便将领头那人带至车前。
  “末将薄还归,奉战神之命,前来迎接朝华君。”
  须臾,侍卫打起半边车帘,朝华君端坐在内,含笑问:“前方战事如何?”
  薄还归恭敬回道:“魔神暂且还被困在阵内,尚无动静,只是方才魔界大小天王领兵赶到,与战神对上了,现下胜负未知。”
  朝华君看向身旁神帝,领会之后便道:“如此,你且带我前去一观。”
  薄还归应下。
  队伍重新移动,田真兴奋无比。
  两军对阵,神魔大战,咱这就去看天兵练级!
  .
  山脉连绵起伏,有如墨龙之背,望不见首尾,草木稀疏,多为怪石黑土,偶尔有几株枫树,叶子也是黑色的,在凛冽杀气中更显得萧索。
  大旗飞舞,满山都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天兵,皆执枪横刀严阵以待,旗帜下,一位天将格外引人注目,年约三十,方额直鼻,双眉倒立,相貌威武,身材雄伟,盔甲金碧辉煌,腰佩乾坤剑,手执方天画戟。
  队伍停在半空,引得众兵纷纷仰头看。
  天官下马,高声道:“朝华君奉旨,前来督战。”
  帘门掀起,朝华君走出车外,白衣金带令人眼前一亮。
  为首的金甲神并没有上去迎接,仅仅朝空中抱拳:“军中不便行礼,朝华君莫怪。”
  “战神无须多礼,”朝华君率队伍落下云头,打出招牌式的微笑,说几句为神帝歌功颂德之类的话,然后才问,“战况如何?”
  战神遥指对面:“弦将军迎战魔界小天王。”
  战斗实在太激烈,田真从下车起就开始留意了,对面魔云滚滚,云中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魔兵,枪尖刀尖林立,两个人在阵前打得难解难分,光圈闪耀,气流碰撞,飞沙走石,不时还伴着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看清那位魔界小天王,田真开始头晕,不由自主缩起脖子。
  朝华君凝神观战,逐渐皱了眉,也没有说什么,半晌将视线移向另一边。
  不远处的山头,居然停留着一阵黑色旋风。
  巨大的漏斗形旋风,高高的几乎连接着天,可以说它是动的,因为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旋转;也可以说它是静止的,因为它始终停滞原地不去,亦不消散,方圆一里皆被它笼罩,看不清中间有什么。
  朝华君道:“地风水火伏神阵,风阵,困了他?”
  “是,”战神压低声音,苦笑,“不瞒朝华君,此阵顶多困住他一时,小神实在无甚把握……”
  朝华君忽然道:“叫弦将军回来吧。”
  战神愣了愣,很快沉下脸,传令鸣钲。
  田真正觉奇怪,头顶就有个轻轻的声音解释道:“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弦将军必败,此刻召回他,乃是为了保住神界颜面。”
  仰头,文犀含笑看着她。
  这人会读心术?田真默,将视线移回战场。
  钲声起,闪电破空过,弦将军果然退回。
  路小残没有追赶,收招,负手笑道:“诚如父皇所言,天界都是一群废物,神无功,你手下就没人了吗?”
  战神神无功忍怒:“黄口小儿,如此无礼!”
  “末将愿往,教训魔界小辈!”一将至跟前请命。
  田真在旁边冷眼看,发现此人很是面熟,没费多少精神就想起来——这不是当初天海遇上的大鹏王垂天么!
  神无功正在为难,数将连败于路小残之手,天界颜面尽失,对方偏又是小辈,总不能自己堂堂战神亲自上阵,如今见垂天主动请战,顿时大喜:“此战需是将军去,方能得胜!”
  他仗戟下令:“大鹏王垂天听令,着你代本将,迎战路小残!”
  垂天应下,飞身至路小残对面。
  路小残见到他,目光变得机警,口里却笑嘻嘻道:“大鹏鸟,我父皇有心饶你,朝华伯伯怎么还要让你来送死?”
  垂天骂道:“魔界小辈,乳臭未干,也敢口出狂言!”
  路小残“嘿”了声:“先看我的怒海神杀。”
  话音方落,小手平平推出,掀起蓝色光圈如海潮,一波接一波朝对面涌去,明显未尽全力,攻势也不乏凶猛,可见他年纪虽小,对敌经验却丰富得很,这是要先发制人,同时试探对方的深浅。
  垂天冷笑,身后猛然生出一对极宽大的鹏翼。
  鹏翼轻扇,掀起飓风。
  对面海潮受阻,高高竖立,终被压退,往后如山倒。
  路小残早已移形换影躲开反击,连连发招,在对手不弱的情况下,必须抢得先机。
  二人你来我往走了数十回合,人影闪动就像电视里的魔法师,还带光影特效,田真头昏眼花,哪里分得出高下,转脸看旁边的朝华君,发现他面色如常,不由暗笑,腹黑就是这样的,胜败都会装。
  “小凤凰想要听么?”文犀摸摸她的脑袋,“我给你讲?”
  田真忙点头。
  文犀果然低声讲了句:“路小残会败。”
  田真丝毫不怀疑他的判断力,兴奋得脖子毛都竖起来了,紧盯着路小残两眼发光,幸灾乐祸,大鹏鸟,代表咱神羽族狠狠收拾小魔头吧!要不也抓来放放血?
  两人越战越激烈,掌力对上,瞬间,三座山头被削平。
  路小残后退数丈方才站稳,嘴角似有血流出,他并不气怯,小手胡乱在嘴上一抹,双掌合胸前,作成个大大的蓝色光球,朝垂天击去。
  哟,小小年纪还逞强!田真无语,见他真受伤出血,反而不忍了——瞧瞧人家天界大神多聪明,眼看手下要败就赶紧命令撤退,如今这小破孩受伤了,他爹娘就不疼的?
  瞎操心,你嫌放血放得少了?田真暗骂自己。
  面对强劲攻势,垂天也不敢怠慢,一声大喝,左手高举,刹那间天地风云变,四方气流急速往他掌中涌去。
  借得风之力,他缓缓朝前推出右掌。
  一道白光射出,细如剑,瞬间穿透蓝色光球,光球炸裂,白光依然未停,朝对面路小残击去。
  路小残口喷鲜血,勉强翻身躲开。
  见他伤上加伤,田真终于母性大发——好吧,咱是圣母,小笨蛋,打不过不会跑么?对了,他爹被困在阵里,可怜啊可怜,他娘怎么不出来救人?
  看大鹏王垂天,一大人追着小孩打,你不怕丢脸的?
  再看朝华君,我佛淡定。
  别人有心饶你部下,如今你眼看部下伤别人儿子却不阻止,未免有失厚道……田真叹气,倒也表示理解,神帝陛下真身在此,现在谁敢当着他的面和魔界搞友好关系?
  “路小残没那么容易死,”文犀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安心,“你看他小,却不知道他已经令多少人头疼了。”
  田真闻言松了口气。
  也对,看似漂亮无害小正太,其实狡猾得很,比兔子还精。
  对手落败,垂天大喜,毫不留情追杀,哪知十余招后,忽觉迎面一片刺目白光,视线凭空受阻,惊得他连连后退,所幸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头脑虽未反应过来,手里已经下意识收招,凝聚气流,在面前形成道圆形屏风,试图防守。
  路小残咯咯笑:“笨鸟!”
  肩后剧痛,鲜血喷溅,垂天始知中计,大怒之下双手握空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火红色长刀,循声朝路小残钉去!
  啊呀!田真惊呼。
  清亮的凤鸣声突然响在战场上,听得所有人都一愣,朝华君摇头看她,似觉好笑,又似责怪。
  田真连忙拿翅膀捂住嘴,好在她也没打算再叫第二声了。
  路小残没有死,安安全全躺在一个人怀里。
  垂天的长刀被一道蓝光格开,打着转,在半空中砰然炸裂,碎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竟是由风火之气幻化而成。
  田真惊讶地打量那人,不得不说,凤凰的视力可能比老鹰还要好,纵然远隔百丈,也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救下路小残的是位年轻战将,紫色战袍,银色长发在风里飞扬,紫色额饰,一张脸轮廓分明,高鼻梁,深邃的紫眸泛着冷冷的光。
  红发银发,魔界都是搞艺术的,还是都爱玩非主流?田真感慨。
  年轻的紫袍战将放下路小残,冷哼:“神羽族?”
  路小残站稳,恭敬地叫了声“哥哥”。
  “天王路冰河,”这边战神苦笑,正要召回垂天,忽然间又面色大变,转脸看另一边,“不好!”
  “我儿,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低沉,浑厚,带着点鼻音,倨傲,威严,在天地间悠悠回响,依稀透出的杀气,令在场所有天兵莫名胆寒,生出压抑之感。
  声音来自不远处那阵黑色旋风。
  5.天界杀神
  听到那个声音,战神顾不得什么,举戟下令,声音洪亮如雷鸣:“三军听令,速退!”
  其实不用他下令,天兵们已经后撤了。
  文犀显然也明白事情有多凶险,抱着田真掠走。
  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撼动,山头的黑色旋风塔开始剧烈摇晃,恍若即将倒塌的大厦,不再是中规中距的漏斗形,变作模糊一团。
  战神毕竟不愿轻易放弃,亲自腾云至空中,借天风之力护阵。
  风力重新凝聚,法阵恢复平静。
  战神松了口气,忽然又变色。
  静止的旋风,好像黑色的玻璃高脚杯,表面竟逐渐现出裂纹,一道,两道,三道……
  裂缝纵横,其中神光四射!
  没有时间修补了,战神大惊,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甚至来不及转身,就这么直直倒退回旗帜下。
  朝华君仍稳稳立于山头,并没有退避,见状知他修补失败,不由长叹一声,抬左掌,右手凌空划了道弧线,带动广袖轻挥,动作不大,更显得优雅好看。瞬间,一团火红色的光球将他全身包围,然后逐渐向四周扩张,形成一道牢固的巨型结界。
  与此同时,旁边战神也挥动画戟,朝天一指,长空电闪,犹如被戟尖所牵引,白色火花耀眼,生成道蓝白色屏障。
  羽族神王,天界战神,尽展平生法力,筑双重结界,共抗魔神之威。
  爆炸声震耳欲聋,旋风散,阵法破,蓝色神光亮起,冰冷刺目,气流如决堤之洪,携带烟尘飞石,翻滚着,铺天盖地而来。
  巨响声里,两层结界粉碎。
  一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早已料到这结果,朝华君与战神没有意外,顾不得伤势,同时退后闪避,他二人有强大神力护体,天兵们就惨了,数千避退稍慢的全部灰飞烟灭。
  亲眼目睹超乎想象的恐怖的魔神力量,剩余的天兵们个个面色发白,两腿发软。
  幸亏文犀闪得快,田真发抖。
  狂风不息,卷起漫天沙石、漫天尘土,迷了所有人的视线,先前那种压迫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几乎令人窒息。
  蓝色神光里,逐渐现出一道身影。
  田真连忙抖抖脖子,将灰尘抖落,凝神去看。
  .
  一个看似二十疑似三十实际不知几千几万岁的男人,身材明显比寻常人要高大许多,黑袍广袖嵌金边,被风鼓起,黑色长发随罡风飞扬,几缕自额前垂下,衬着金色额饰与发饰,高贵炫目。
  东方神仙,还是西方神祇?
  虚天魔帝,转世杀神,仅仅站在那里不动,浑身杀气已令人心生惧意,不敢多看。
  一眼,一眼足够。
  脸部线条出乎意料的柔和,高直的鼻梁,薄薄的唇,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双眉秀窄,斜飞入鬓,若问魔神威严,尽在狭长凤目,长睫下的眼神,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轻蔑与傲慢,那是一种睥睨六界惟我独尊的气势,无论人,还是神,在他面前竟都显得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这形象……这形象咋那么眼熟呢呢呢!
  田真闭眼,心狂跳。
  “那便是魔神路西法了。”文犀低声叹息。
  什么?田真睁眼,满头黑线。
  他他他……路西法!路西法大人?
  来不及等她确认,魔神眼一眯,眉一低,袖一挥,刹那间周身神力爆发,又有数千天兵光荣地变成了脚下土地的肥料。
  田真默。
  好吧,试镜成功,如果加六片翅膀,他完全可以扮演路西法大人……
  文犀看看不远处的朝华君与战神,用传音之术与她解释:“他本是神帝的嫡亲兄弟,天界最出名的一位神王,因不甘居于神帝之下,反下天界,做了魔帝。”
  “昔天界先帝有七子,长子弑中天乃神后所出,就是当今神帝,时隔八万年,神后产下第七子,圣无名连夜进宫面见先帝,说他是‘有乱平乱,无乱生乱,杀神转世,不臣而走’,可当时神界四部作反,天庭情势危急,先帝执意留下他,赐名弑中流。”
  “据说他原是上古众神合力困在太上镜里的九天杀神,神元转世,性好杀,不出一年平定四部之乱,自此无人敢犯神界,后来先帝应劫身故,弑中天即位,他便不服,反去魔界做了魔帝,弃本名不用,自名路西法,正好应了圣无名的话。”
  对面,魔神制造上万的炮灰之后,终于停了手。
  “陛下。”魔军齐齐跪倒参拜。
  路冰河与路小残上前,单膝跪下:“父皇。”
  听到这两个字,田真差点被呛死,全身颤抖,毛都竖起来了——路天王你确定?那位美貌暴力大哥真的真的是你爹,不是你兄弟?
  文犀不着痕迹勾了下嘴角,道:“魔神生性傲慢,到此刻才现身,必是战神言语相激,令他甘愿留在阵内的。”
  果然,魔神抬脸,发丝被风吹得拂在下巴上,声音透出几许轻蔑:“神无功,我留在阵内十五日,你也未能打过我儿,前行半步,还有何话说?”
  战神毫不示弱:“事已至此,何必废话。”
  这分明是间接认输,魔神颇为满意,“嗯”了声,没有计较他的嘴硬:“弑中天,来了又何必躲?”
  此话一出,战神面色大变,急忙回头看。
  “七弟要见朕,是不是该叫一声皇兄?”先前的马车里,一个人缓缓掀起车帘走出来,浑身锦绣,面带微笑,语气却半点不输。
  领导换衣服都这么快?田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战神差点没丢了魂:“陛下!”
  朝华君率三军作礼。
  .
  黑色广袖挥过,魔神负手:“无能者,不配吾效命。”
  这话非但不客气,简直是狂妄至极,面对如此轻辱,神帝再也忍不下怒火,语气与眼神一样冷:“弑中流,你不要欺我天界太甚!”
  “那就用你的力量,让我臣服吧。”
  黑眸一眯,数千天兵又成炮灰。
  文犀早已料到结果,先退得远远的,田真缩在他怀里唏嘘不已,神帝陛下啊,现在有个你玩不起的人了吧,可惜你的天兵呐……
  看看周围剩余天兵——魔神大人一眯眼,不想当炮灰你就闪,没发现规律么?
  再看朝华君——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们是来看魔神练级的吧?
  最后抬头望文犀——这是个危险人物,咱再躲远点?
  神帝站在山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俊脸寒得可以结冰了,袖底双拳几乎握碎,无奈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没有发作的资本,因为眼下就算自己与朝华君战神三人连手,也无把握胜他,激起他的杀性,打上天庭更麻烦。
  朝华君暗暗叹息,上前:“表弟,你这是何必,神界已多年不曾犯魔界,纵然消失,于你又有何好处?何况除了神界,尚有仙、妖、鬼界与人间,表弟亦是神族,如此自相残杀,岂非让他们平白得益?”
  田真听得发笑。
  领导你真会搞外交,好话全让你说了,什么神界多年不犯魔界,听着是多大的恩赐一样,问题是有这位路西法大神在,你们敢犯么?
  杀神转世,本性好战,考虑到神界亡了自己多少失去个乐趣,魔神大笑:“能言善道的人,暂且给你这个面子。”
  他侧身下令:“我儿,收兵。”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路冰河说了声“撤”,与弟弟路小残一起,连同数万魔兵,都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真无语。
  这位魔神大人真……随性,轰轰烈烈打到现在,搞得别人鸡飞狗跳,到头来咱领导几句软话,他就回去了。
  到此时,田真终于明白数十万天兵真正的作用,那就是充当魔神练级的炮灰。
  .
  风息,四周一片沉寂。
  战神收了画戟,垂首单膝跪下:“臣无能,求陛下治罪。”
  身为神界之主,当着数十万天兵的面受此羞辱,想到神界存亡尽在对方一念间,堂堂神帝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冷笑:“神界消失,于他并无好处,消失么,好个消失!”
  这话针对谁,很明显了,田真担心地望朝华君,领导你为天界消弭了一场大祸,别人却并不领情呢。
  朝华君倾身:“臣失言,有罪。”
  “魔界撤兵,乃是看朝华君的面,朝华君面子不小。”
  ……
  说话间,几名天兵抬过一个人,却是大鹏王垂天,双目紧闭,面若金纸,胸前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极其可怖,想是方才躲避不及,被魔神之力重创。
  “又是你那位表弟赐你的面子。”神帝看一眼,拂袖走了。
  战神微露担忧之色,看朝华君,朝华君反倒莞尔,示意他先走——跟这位表弟陛下打几万年的交道,岂会不知他的脾气,肯当面发怒,反倒说明他心无忌惮,倘若和和气气的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那才不妙。
  朝华君看着昏迷的垂天,问:“能救否?”
  医神忙回道:“将军伤势沉重,尚余一息。”
  田真早已从文犀怀里跳下地,踱着小步子,暗暗叹气。几万天兵成炮灰,惟独大鹏王没死,显然是魔神对神羽族手下留情了,臣子跟敌人有交情,难怪神帝陛下生气。
  发现某领导视线移向自己,她连忙假装没看见,踱到一边。
  “小凰儿……”温柔的声音终于响起。
  田真想哭了,领导,义务献血也要有个休养期么,这不到一个月就被放了几次血,咱还想当只健康的鸟……
  见她似不乐意,朝华君半蹲了身,伸手抚摸她的脑袋:“垂天将军乃是天界重将,忠心耿耿,且又是本族臣民,你……”
  田真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忠臣良将关咱啥事,他是为神帝陛下受伤,又不是为咱,为啥不叫神帝陛下献血,咱的身体也很重要啊!
  文犀道:“她前日才受过伤,恐怕……”
  纯正的凤凰血极少,凤王的血非同小可,不能随意取用,朝华君无奈,抬起她的头:“小凰儿,你真忍心看他死?”
  微笑,有如春花灿烂。
  神啊!田真鼻子一热,认命地朝垂天奔过去,看来这血今日横竖都要流,也别浪费了。
  亲眼见伤口生新肉,医神连声赞好。
  好个屁,将来你们就拿咱当长期血库使吧?田真预见未来的悲哀生活,一颗心开始流血。
  “够了,”朝华君亲自抱她入怀,心疼地称赞,“好凰儿,早知你如此善良,岂会见死不救。”
  是领导你逼我善良的,田真心头血流成河。
  医神仔细查看垂天,喜道:“垂天将军暂且仍不能醒转,但伤势已轻了许多,无性命之虞。”
  朝华君松了口气,命人抬走垂天,又回身看着文犀道:“文兄弟之才,留在军中未免可惜,前日占统领曾说手底少一名御前侍卫,小王有心引荐,文兄弟意下如何?”
  连他也看出来文犀深藏不露?田真惊喜,周围天兵们都羡慕不已,区区一个小天兵,能得这位神王看重,运气实在太好。
  文犀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朝华君提拔,文犀之幸。”
  神帝的车早已离去,原地不知何时多出了另外两辆车,拉车的是四匹雪白神骏的天马,可见朝华君早有准备了。
  二人行至车前,文犀停下来看田真:“它……”
  田真顾不得头晕,连连朝他拍翅膀,还是跟你混安全,领导虽然好,却过于圣父,说不定啥时又被哄去献血了。
  “失血过多,本王会照料。”朝华君按住她的翅膀。
  毕竟对方是羽族神王,自己无权过问,文犀点头上车去了。
  眼见事情无转机,田真马上服从领导表忠心,收起翅膀,亲热地往朝华君怀里钻,正牌领导不能得罪,跟着他有肉吃。
  朝华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手指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
  天庭朝会下来,群臣皆不敢作声,一个个溜得飞快,也难怪,魔神越来越不把神界放在眼里,神帝召集群臣,接连三日商议魔神下次光临时的退敌之策,所有人包括战神在内全都缩着脑袋装乌龟,神帝陛下的脸色啊,就和那墨汁一个样,老子受气怎么,你们全都得给我陪着装孙子。
  后殿内,神帝坐在案前,揉额。
  朝华君进殿:“臣参见……”
  “免了,”神帝挥手示意,苦笑,“朕说过不必来这些虚礼,表兄是在责怪朕前日失言么?”
  “臣不敢。”
  “坐吧。”
  朝华君依言往椅子上坐下。
  “朕的颜面关系神界颜面,当时朕也是气糊涂了,”神帝盯着笔架沉默半日,轻声叹道:“想到父皇传位时一番教导,再看如今神界基业就要毁在朕手上,如何不急。”
  他笑了笑:“朕又不能跟那帮废物发脾气,除了你,还有谁明白朕的。”
  朝华君道:“陛下言重了,魔神再厉害,总有对付的办法。”
  “今日找你来正为此事。”神帝抬手,面前案上顿时出现一粒明珠。
  火红色珠子,小指头大小,光华内敛,平凡无奇。
  朝华君惊讶:“这是……”
  神帝道:“当初圣无名无意窥破天机,知道他是杀神转世,将引动异变,是以连夜进宫面见父皇,无奈父皇执意留下他,圣无名因泄露天机,当场应劫身亡,只来得及留下这粒丹。”
  朝华君道:“能否容臣一观?”
  神帝颔首示意他拿去:“父皇未能悟得其中用意,大劫已至,临去时将它交与了朕,无奈朕苦思多年,仍一无所得,只觉像是神羽族内丹。”
  朝华君细看那丹,皱眉,苦笑道:“是,却也不尽然,陛下因此便怀疑与神羽族有关?”
  “朕是那爱臆断之人?”神帝瞟他一眼,“神羽族,乃是圣无名临死时说的最后三个字。”
  朝华君摇头道:“仅此三字,也代表不了什么,内丹是神族子民修行多年炼化所得,先有修为后有丹,或是天然神丹,灵气所化,食之等同平白获得数年修为,亦能得人形,然而此丹分明是死丹,无半分灵气,等同废物。”
  “朕也知道,”神帝坦然,“令人那么传,是安他们的心罢了。”
  “陛下英明。”
  见他要送回丹,神帝制止:“你且拿去吧。”
  朝华君道:“此等重要物件,放在臣这里恐怕不妥。”
  神帝挑眉,站起身踱了几步:“如今朕突然想到,或许圣无名说那三个字的意思,并非是指神羽族能对付他,而是此丹之谜,当由神羽族来解。”
  朝华君也跟着起身:“陛下之智尚且难解,臣自问无能。”
  神帝道:“表兄也要学他们敷衍朕么?”
  朝华君不再推辞,将丹收入袖内,含笑道:“臣还有件大事要禀明陛下,或可解陛下之忧。”
  神帝双眼一亮:“说来。”
  6.天音凰舞
  那边君臣二人在后殿商议机密大事,这边园子里,田真蹲在石桌上晒太阳,面前摆满了食物,阳光暖洋洋的,绿树被风吹动,侍女们来去,偶尔也会停下来逗她。
  被人当鸟耍,田真不理,低头乱啄一气,咱要休息,咱要进补……
  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看清那人,田真张开翅膀点头问候。
  文犀往桌旁石凳上坐下,拉起她的翅膀尖问道:“凤族素以练实为食,书上竟说错了么?”
  田真懒洋洋地拿尖嘴梳毛,书上没错,可惜咱是只冒牌凤凰。
  文犀放开她的翅膀:“这几日也养足了精神,还不打算去修行?”
  修行?田真装没听见。
  “懒凤凰,”文犀笑道,“听说凤族女子修成人形都极美貌,你不是伤了彩羽么,只要修成人形,脱去灰羽,就没人敢看不起你了。”
  美女?田真扭脸瞧瞧一身灰毛,有点向往了,此人果然腹黑,知道咱因为这身毛受了不少奚落,所以用美色来诱惑,不过话说回来,咱还真没当过绝世大美女,要不要体验一下?
  “明日你就要跟朝华君回羽漠天宫,没有话想与我说么?”
  此事田真早已知情,相处这几日,突然分别,还是有点不舍的,不过他既然留在天庭当差,要见面并不难,因此田真也不甚难过,拿翅膀拍他的手。
  文犀碰碰她的尖嘴,唇边笑意若有若无:“我盼着你修成人形那日,不可偷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田真抖抖毛,为了满足群众的视觉效果,咱可以考虑。
  文犀叹道:“现在才开始,不知要等几百年。”
  几百年?田真吃吓,那要重新考虑。
  “懒也无妨,”文犀忽然一扬俊眉,“倘若我……到时一定替你找寻天下灵丹,助你早得人形。”
  自信的脸,像是他,又不像是他,田真三分感动,七分怀疑。
  正在此时,一名天官走来作礼:“陛下在后殿,命小神来请文侍卫过去。”
  “保重了,小凤凰。”文犀拍了下她的背,站起身。
  啊哦,神帝陛下啥时这么礼贤下士了,居然用“请”?田真目瞪口呆送他走远,好半天才回神,当是听错,低头慢吞吞地啄果子。
  须臾,一只手伸来夺走果子。
  纤纤玉手,尖尖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光。
  哪位练九阴白骨爪的姐姐!田真惊得扑扇翅膀,扫得碟子盘子全翻落在地。
  紫衣女亭亭而立,手拿果子,姿态端庄优雅,美目中却满是厌恶之色:“这只坏事的丑凤凰,他怎的还留在身边。”
  .
  悔不该阻止她偷看领导洗澡,真结下梁子了,田真默默落回她面前,低头表示认错,咱再也不坏事了,咱的领导你随便泡。
  背上一痛,却是被丢来的果子砸中。
  “滚远些吧,”恒月姬不耐烦地踢她,低声咒骂,“丑成这样,浴火竟不死。”
  这女的太毒了,跟一只鸟都这么计较!田真怒上心头,待要寻思对策,远处就传来了侍女们作礼问候的声音。
  熟悉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宽袍高冠,胜似画中雅士,广袖金边闪闪,长睫挑起一丝丝阳光,被染成了淡金色,凤目温和,里面隐藏的情绪却始终无人看透。
  傲气迅速变作温柔,恒月姬整理衣袂,垂眸作礼:“朝华君。”
  “恒月神女?”朝华君看着面前地上狼藉的景象,意在询问。
  恒月姬瞟了眼田真,似有歉意:“方才见它在这里,就顺手喂它吃两口果子,谁知它竟莫名生起气来,想是不合它的口味。”
  田真听得连连冷笑。
  好得很,全是咱不敬客人的错了。
  朝华君果然责备:“凰儿甚是失礼,还不赔罪。”
  赔罪?田真看着他半晌,慢吞吞地扇了扇翅膀,摇了摇脖子,一步步踱到恒月姬面前。
  恒月姬连忙俯身去亲近它,说情:“它并不知道什么,朝华君就别责怪……啊!啊!”
  话说一半,她便尖叫着跳起来。
  田真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啄了下她的手,趁她护手之际,扑上去袭击她的头发。
  恒月姬大怒,指尖寒光一闪,正要作法,忽听旁边朝华君叫声“小凰儿”,立时反应过来,迅速收了手后退躲闪。
  朝华君训斥道:“不得无礼!”
  老娘让你装好人!你不是爱鸟么,有本事动手啊!田真捉弄得起劲,心头大快,哪里肯听,老娘现在是鸟,老娘就是无礼,你把我怎么的,此等阴险女人,真傍上咱领导,咱将来还有好日子过么,今儿就让你给他留个好印象!
  她身形灵活,且有主人在,恒月姬不敢伤她,被弄得发丝散乱,什么姿态什么风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形状颇为狼狈。
  “胡闹!”朝华君挥袖将她扫落,“还不与神女赔罪!”
  在他跟前丢脸,恒月姬低泣而去。
  田真落在地上打了个滚,也觉得委屈,翻身爬起来,一扬脖子就朝园外走——认定了咱错是吧,领导你慢慢教训,大不了咱出去单混!
  朝华君好气又好笑,羽族子民在凤王面前,谁敢如此无礼!眼前区区一只小凤凰居然不听命令,赌气要走?
  他沉声喝道:“站住。”
  温柔的人严厉起来更可怕,田真脚软了软,开始心虚。
  “给我站住。”语速很慢,警告之意浓厚。
  田真乖乖站住。
  “回来。”
  真出去,很可能马上就被恒月姬解决了,田真哪敢真走,听他没有发怒的意思,连忙顺势踱回他面前。
  朝华君俯身抱起她,什么也没说,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
  田真闭着眼睛装睡。
  朝华君终于忍不住笑了:“她招惹你了?”
  领导英明!田真马上睁眼,点头不止。
  朝华君拎起她的翅膀:“开罪了她,还想独自跑出去,让她看见,神羽族是不是又要少一名小凤凰?”
  所以咱没敢走么,田真歪歪脖子。
  “对本王无礼,论罪当逐出羽族,”朝华君将她往地上一丢,“念你初犯,乖乖地在这里认个罪,本王便饶你。”
  田真马上低头作服气状。
  “今晚早点歇息,明日起程回羽漠天宫。”
  .
  次日清晨,朝华君带田真乘火凤离开天庭,几名天官奉神帝之命送出八万里,文犀没有来,田真也表示理解,他如今在御前当差了,哪能像以前那么自由。
  战事解决,朝华君也就不急,有意带田真游览见识,身边有只通人意的鸟作伴,比起往常竟添了许多乐趣。
  名山奇谷,平林神湖,黄沙大漠……
  宽阔凤背像一艘大船,朝华君披发而坐,修长手指执着片薄刃,正在雕一根竹管,那是路过琼山时顺手摘的。
  田真跳来跳去,不知他要做什么。
  朝华君微笑,抖落她一身竹屑:“此物甚妙,稍后你便知晓。”
  眨眼的动作带了几分戏弄,与他素日形象相去甚远,田真看得一愣,连忙低头,安静了。
  刀下之物逐渐成形,却是支精美的竹萧。
  白色广袖被风掀动,朝华君不紧不慢将那箫送至唇边。
  箫声起,清如凤鸣,妙不可言,响彻云空,带着奇异的魅力,田真顿觉精神一震,心神渐被箫声所迷,魂魄仿佛受它牵引,身体随之变得轻盈起来,双翼不由自主扇动,带着她飞上半空,盘旋起舞。
  箫声中正平和,俨然王者之风,火凤亦停住,引颈和鸣。
  优美凤目,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这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曲毕,舞毕,余音犹在行云间回响,田真落回火凤背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头怅然若失。
  朝华君收起箫:“族中有修成人形者,便该上羽漠天宫朝拜本王,凤者歌,凰者舞,今日本王先令你献舞一支,如何?”
  给领导献舞?田真终于被这词劈回神,大窘。
  朝华君道:“我很喜欢,小凰儿可愿意再为我舞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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