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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作者: 袖唐

_93 袖唐(现代)
赵倚楼手一松,宋初一直直冲着积雪栽下去。
正当她面庞几乎触到冰冷的雪时,胸腹猛然撞到一块硬邦邦的似是石头的东西,抵的她几乎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宋初一扭头看了一眼,却是赵倚楼用脚勾住了她。
“赵小虫!”宋初一咬牙切齿,这厮肯定是故意而为!
赵倚楼抓住她的后衣领,手脚用力将她拎了起来,漠然道,“我手滑,方才没抱住。”
心胸狭窄!
宋初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解释道,“你方才看见,是我让大哥帮忙穿女衣,并无苟且。”
赵倚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接着看了她一眼,道,“我自然相信没有苟且,但你身为一个女子,就不知道要避嫌!?”
他若是不信她,以他的性子,早就冲向去先把樗里疾碎尸万段再说。
“就是脱光了也没什么看头,况且,我里头还有个中衣····…”宋初一瞧着他脸色越来越阴郁,立即转了口风,走了苦情路线,“你也知道,我打小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也没人教我这些······这些年若总是计较这些条条框框,岂能活到现在?你既是介意,我日后注意便是。”
说罢,她抬起袖子掩住脸,使劲吸了吸鼻子。
赵倚楼果然动容,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叹了口气,“别装了,一点也不像。罢了,你日后不在旁人面前露肉我已经很知足了。”
“嗯。”宋初一从善如流。
赵倚楼知道她情绪虽是作伪但话里一点没掺假,因此也不再要求她这样那样,他所恋慕的人不是一般女子,又岂能用那些来衡量?倘若他没有胸怀去容纳她这些缺点,又有何资格拥有她的好?
宋初一从来都不是他所能完全占有的,因此能分给他的一切,不论好与不好,都是稀世珍宝。
“我每每都看不懂你。”宋初一道。
“嗯?”赵倚楼一垂眸就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旋儿。
“有时候小气,有时候又宽容。”宋初一道。
赵倚楼哼道“我何时小气过!少胡说八道!”
“你看看你,两句不说就开始拧巴。”宋初一仰头他俊美的面容。
赵倚楼语塞,他只是心情全摆在明面上罢了,根本谈不上生气。
“今日怎么想起来穿女衣?”赵倚楼松开她,退后了两步仔细打量,“倒是比想象的好看许多。”
“你本来想象是何等模样?”宋初一好奇道。
赵倚楼笑道,“你觉得我穿女装会是什么样?”
赵倚楼长得英武,体格高大,若是穿上女装······宋初一脑海中陡然浮现他穿着曲裾扭动腰胯的模样,脸皱成一团。
“哈哈。”赵倚楼见她理解了不禁大笑,“一个汉子扮女人,怎么想都不太对味。”
“王八犊子!”宋初一转悠了一圈,没找见趁手的东西,便弯腰从廊边团了一团雪扔他。
赵倚楼也不躲,紧接着蹲下身来团了一团丢回来。
宋初一顿觉得不妙-,她现在是迈不开腿儿抄不开步,对方不仅行动利索、力气大,还穿着一身盔甲!
这个头开的不怎么样啊!得迅速变换战略才行。
“倚楼,大哥还等着我们今日我及笄。”宋初一连忙道。
赵倚楼抄起一捧雪洒过来,弄的她满身都是,“打了我一下就想转移话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宋初长叹一声,拍拍身上的雪,“我这叫作茧自缚。”
她只顾着拍雪,不防得身下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赵倚楼噙着笑,“把你带到外院书房,算是赔罪。”
“咳!”宋初一伸手勾住他的颈,嘀咕道·“分明只是换了身衣服·感觉却大是不同!”
赵倚楼的感觉亦是不同,他从前这么抱着她的时候·只觉得怀里是自己倾慕的人,而眼下却实实在在的抱着他倾慕的女子·个中微妙-的区别,言语难以言述。
前院书房,樗里疾已经兀自摆开一盘棋准备自弈,没料想,才刚刚开头两人便回来了。
他心中诧异,寻常男子看见方才那一幕,少不了要上来揍他一顿,但赵倚楼不仅未曾如此,且在愤然离开之后,不到一刻竟心平气和的与宋初一返回了。
“坐下吧。”樗里疾不再多问,示意宋初一在屋中央的席上跽
宋初一解下狐裘,正襟危坐,赵倚楼则坐于一侧观礼。
丫端了水来,樗里疾在净手之后娶了梳子,解开宋初一的垂辫,为她梳头,“今选吉日,元服始加。弃尔幼志,顺而成德。修德益寿,祥瑞永嘉。”
青丝挽成髻,樗里疾将一柄骨笄簪簪入发髻中。
接下来该是拜谢长辈养育照拂之情,然而宋初一并无高堂,只好将门打开,她冲门前跪下,“宋氏怀瑾敬拜,一谢上苍护佑恩泽,二谢父母生养之恩,三谢恩师含辛茹苦抚养怀瑾成人。”
说罢,深深行了三个大礼。
待返回席上跽坐,樗里疾又往她发髻上簪了一根骨簪,“吉月吉日,华服再生,孝悌忠信,修齐治平,寿享十年,安乐平生。”
接着,宋初一去内室换了一套深衣,这套深衣与曲裾是同样的衣料,只是整体都是绀青色,显得更加庄重。
宋初一去门前跪谢,“宋氏怀瑾敬拜上苍,一谢上苍恩佑,二谢师傅教养之恩。”
及笄并不需要拜谢上苍恩泽,宋初一却回回不落,对她来说,能够再活一回,全是上苍赐给的恩惠,不能不感恩。
樗里疾为她再加一钗,“以岁之吉,以月之令,三加尔服,保兹永命,以终厥德,受天之庆。”
复换一身礼衣,返回席上跪坐。
樗里疾道,“自今日起,汝弃幼志,日后当疏于玩耍,务必恭顺谦孝,贤良淑德。”
“是。”宋初一躬身应道。
“礼毕。”樗里疾严肃的面上泛起笑容。
宋初一摸了摸头发,赞道,“大哥,你这挽发髻的手艺真是好!”
樗里疾笑笑,他后院也有两个姬妾,轮番着为她们梳了小半年的头,能不技艺纯熟?
“礼既已成,我就回府了。”樗里疾道。
宋初一道,“大哥事务繁忙,纵然大雪,弟······妹子也不敢多留,改日定当摆个酒席好生谢谢大哥!”
“善!”樗里疾转而与赵倚楼道,“赵将军,告辞。”
赵倚楼拱手回礼。
外面大雪漫漫,北风急啸。
咸阳宫中的一隅宫殿。
一女子挨着火炉独自酌饮,娇美的面上笑意苦涩。
她摇摇晃晃起身,扶着门框,举樽对着茫茫雪夜苍穹,声声如泣,“从此恩义绝!”
第313章 公孙朝之死
一樽酒泼到雪地里,酒樽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她倚著门框缓缓滑下,瘫坐在地。
宫婢闻声急急赶来,伸手扶欲扶,“夫人,怎么坐在地上?小心着凉。”
“莫碰我!”子朝蜷起身子将头埋起来,半晌,闷声道,“芈姬入宫许多时日了……”
宫婢叹了口气,小声安慰道,“是啊,不过夫人也不值当难过,王上只封她做了八子,姿容比不上夫人不说,夫人为秦国立了大功,君上看重着呢,一个小小芈八子与夫人比,就好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你退下吧,我想一人静静。”子朝道。
宫婢忙去榻上取了狐裘给她披上,躬身退下,“夫人有事唤奴。”
冰冷的风携着雪打在子朝身上,她缓缓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着萧萧雪幕,秀眉深锁。
子朝自幼便颖悟过人,读书识字比族中同辈的男子都强上许多,生了一颗玲珑心,洞达世事,家祖都曾说过,倘若不是她心性不够坚韧,将来指不定能成就一番大事。可惜,她虽才华过人,但生性荏弱,无家族依靠之后,便如飘絮般随风而扬随风而落,终日惶惶无所依。
那日在国尉府,她起初被大悲大喜冲乱了心绪,可回宫沉静下来之后,脑海中便日日回想那天的一幕幕。
子朝以往常卧病榻,与宋初一的接触不多,但观其行事便可知那是个手段凌厉的狠心之人然宋初一心胸开阔,为人练达,寻常不会与人结仇,子雅曾经多次冒犯,她也不曾动过杀心,可自从再见面之后,她对于子雅去向的问题始终缄口不言,何也?
当宋初一说子雅死讯又忽而改口时的那种眼神,子朝宁愿看不懂。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宋初一那样的人,死死捏住有点小聪明的子雅是何等容易!?应当不会对她下狠手吧!也许子雅真的没了,或是因病,或是刀剑无眼,子朝这样告诉自己。
可后来丫又说起了子雅在魏国时犯错惹恼了宋初一,子朝才恍然明白,那个时候宋初一被圈禁在魏国,如同身处囹圄,自身尚且难以保全,倘若出现一些她暂时无法掌控的变故那下手绝对毫不容情!
子雅九成是在那时被杀了。
倾慕之人杀了自己的亲妹子,恩变成仇。
从国尉府回来,子朝一挣扎于爱与仇之间,她骗自己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她胡思乱想呢?子雅没有死,亦或者是死于意外呢?何不等有机会再见面时当面问问宋怀瑾?不论怎样,宋怀瑾不说出这个消息,还是顾及她的感受。这说明他对她就算没有情分,至少还有用
可是芈姬入宫,连最后这点安慰也断了她不再是唯一的棋子…···
子朝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手指轻轻摩挲这酒坛边缘,肩上狐裘缓缓滑落。
这是从国尉府带出来的酒如果她把这包毒药撒进去,喝下毒酒会怎么样?
子朝自嘲一笑,将药包展开摊在廊上,寒风呼啸卷起,烟粉瞬间消散在雪夜里。她又怎能想不到,就算真是喝那毒酒死了,赢驷也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便问肱骨大臣的罪。
她起身进屋,反拴上门从箱笼里扯出一条白绫挂到通向寝房的隔门门梁上搬了一只绣墩,站到上面将白绫打上死结喃喃自语道,“雅阿姊有愧,阿姊是如此无能,事到如今,竟连给他添点堵都做不到!这世道多艰,阿姊不敢独自活下去…···”
活着需要莫大勇气,死却轻而易举。
子朝闭上眼,毫无留恋的将脚下绣墩踢开。
屋外风雪急吼,城垛上宛若长龙的灯笼被吹的零落,周遭陷入漆黑。
咸阳一夜暴雪。
次日积雪已掩住门扉。
天色朦胧,宋初一刚刚起塌洗漱之后,便听门外丫急急拍门,“先生,先生!”
“门没栓,进来吧。”宋初一弯腰倒水,抬眼见丫一脸惊慌的冲了进来,便动作顿下,“何事?”
“朝夫人没了!”丫眼泪夺眶而出,“说是暴毙,君上派人传信给您……倘若您想去送送,就在朝会之后偷偷随陶监去送。”
砰!
水杯掉落在地,半杯水撒得满几。
宋初一闭眼,久久,才哑声道,“知道了。”
赵倚楼从里室出来,看见丫哭的像个泪人,宋初一沉默不语,几上的水从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你出去吧。”赵倚楼对丫道。
“喏。”丫躬身退到门外。
赵倚楼捡起杯子碎片,轻声道,“去看看吧。”
沉默片刻,宋初一缓缓道,“她是个灵慧的女子,若非两难,也不会···…”她睁开眼,看倚楼,“我有何面目去见她?”
那双眼眸里盛满的沉痛,令赵倚楼心头微震。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他都知道,当初宋初一下令杀子雅时,他也觉得行事太过毒辣,可是真正经历世事之后,才发觉这世道人命真的不值什么,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为谋之人?若处处存仁,何以谋事?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猪狗不如?战场之上,我亲自挥剑杀的人不计其数,他们都该死吗?”赵倚楼轻轻拥她入怀,“怀瑾,以后你的情、你的仁,都给我一个人吧。谋天下的人不该看重太多人。”
宋初一无力的拍着他的背,喃喃道,“那你要好好保护,莫要有朝一日令我绝望不复生。”
“好。”赵倚楼慎重应道。
宋初一轻轻推开他,“朝会吧。”
赵倚楼取了狐裘给她穿上,两人一并出门。
早朝过后,宋初一出门时看见陶监立于拐角处等候,便放慢脚步,待人群走远才快速转道往陶监那处去。
“国尉。”陶监躬身施礻
“不需多礼,有劳带路。”宋初一道。
陶监应了一声,引领宋初一往后宫去。
这是宋初一第一次踏足后宫,长长的巷道,两侧高墙如接苍穹,犹如窄小的牢笼,无端的压抑涌上心头。
穿过窄巷,眼前豁然开朗,周遭被雪覆盖的屋宇精雕细琢,楼阁错落,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华美非常。
宋初一无心赏景,沉默随着陶监穿过一片荒径,进入一座宫殿。
见四周空无一人,宋初一问道,“怎的无宫婢、内侍?”
陶监挥手令身后跟随的内侍退远,才小声道,“朝夫人是自缢,王上下了封口令,无人敢近前来。”
秦国已经禁止殉葬许多年了,但凡是都有例外,所谓封口令其实是封锁消息,给宫婢、内侍一个自由选择,倘若不想殉葬就离开宫殿远远的,不要谈论关于此地一个字,若有违背,立即殉葬。
宋初一脚步微滞。
子朝身子原本就弱,宋初一原以为她是回来想明白事实真相之后忧思过甚以致香消玉殒,没想到竟然是自缢!
“国尉节哀。”陶监推开殿门,躬立于一旁,不再入殿内。
宋初一踏入殿中,瞧见帐幔都已换成素白,正中央放着一口楠木
她站在一丈外的地方许久,才慢慢走上前。
棺中的女子一袭黑底绣红色纹案的衣裙,身姿依旧宛若生时那般曼妙-,一块绣着瘦梅的白帛覆面。
宋初一眼前发晕,伸手扶棺撑住身子。
“朝,你怕是不想见我吧。”空旷的殿内回荡着宋初一的声音,将那颤抖放大了几倍,“我心里既装了大道,就不应顾忌小节、私情,可我亦是人,如何断的去七情六欲……”
殿内比外面还要冷,宋初一却浑然不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从不似今日这般伤心欲绝,因为我杀的都是阻我路的人,为保我而死的人,我必不负他们期望,可是你……”
仔细算来,就算杀了子雅又能如何?她们姐妹原本就算活着,也是被糟践的活着,宋初一留一个去一个,也算施恩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算法。可子朝如此纯善的女子,宁死不肯伤她分毫,却教她不知如何去计算……
“人心险恶,我从不惧,可是我瞒你,欺你,杀了你唯一的亲人,你怎能不报复?”宋初一目光枯涩,血丝满布,却怎么都流不出一滴眼泪,喉咙中干涩发出声音喑哑,“你的这份情,我不敢近,无颜记,不能还。”
她喉咙哽痛的厉害,眉心亦胀痛不堪,痛到极处,眼中湿润,一片血色模糊视线。
殿外枯树被雪掩埋一半,干枯的枝桠被风摇晃,雪扑簌簌落下。
陶监等候许久不见宋初一出来,便抬手敲敲门,“国尉。”
宋初一闻声,绕到棺前,甩开大袖郑重的行了三个大礼之后道,“进来吧”
陶监推门,恰迎上宋初一转身,看见她的模样不禁满脸惊骇,“国尉,您的眼睛……”
宋初一的眼角渗出几点血迹,血虽不多,但眼白染红,看起来好不骇人!
“劳陶监找车送我回府吧。”宋初一眼前有些模糊。
“喏。”陶监把门关上,连忙道,“奴这就吩咐人去安排,国尉先在此处稍候。”
陶监疾步出去,吩咐侯在外面的内侍前去安排马车。
宋初一走下阶梯,脚下一软,猛的跪倒在雪地里。
第314章 与君上谈心
宋初一索性伏在地上闭眼休息。
她只觉得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却不是在雪地里,而是躺在榻上。她眼睛上覆了布条,闻见屋内有梅花龙脑香的味道,隐隐听到附近有人。
“寻常人再怎样伤怀也难泣血,国尉本就气海不稳固,依臣下猜测,国尉是这半年来心绪起伏不定,才致使溢血。眼睛倒是无大碍,避光修养几日血便可退去,只是唯恐气海又散……若是如此,非得再请扁鹊神医才行。”
赢驷嗯了一声,“先用药。”
“喏,臣下这就下去抓药。”医者连忙躬身退出去。
赢驷进内室时看了陶监一眼,陶监立即将殿内所有内侍宫婢都遣出去。
“醒了?”赢驷在榻沿坐下,见宋初一要起身行礼,便道,“躺着吧。”
宋初一浑身乏力,也就不再客套,“那臣就失礼了。”
雕花香炉里轻烟袅袅,殿内安静须臾,赢驷才道,“你们道家不都讲究个洒脱豁达?你有何解不开的心结,竟郁郁成疾?”
宋初一拧起眉头,叹息道,“若说心结,自从那晚君上不给臣吃两碗汤饼,臣这心结就落下了。”
“国尉好大的出息!”赢驷笑斥道。
既然宋初一不愿意说,他也不勉强,转而言道,“即便子朝因恋而不得自裁,你又何须这般难过,一个无能的让堂堂国尉说出伤心欲绝的话,真令我大秦蒙羞!”
赢驷对后宫那些不感兴趣,当初全是看着她们背后的家族来封位分,有很多虽然被封了位分他都不认识,但至少他花了几个时辰去了解国后和几位。因此子朝恋慕宋初一的事情,他也能猜到。
子朝去蜀国假和亲,赢驷特地赞赏了一句,他子朝是通透的女子,因此就等着她来求出,谁这个连求出的勇气都没!
赢驷日理万机,哪有功夫为个费心思,一念过后,便抛诸脑后了。
“倒也没深厚情义,只是……”宋初一看不见赢驷,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暖暖的气息,“只是尝过背叛,看过世间诸多黑暗,觉得矢志不渝难能可贵。臣倾尽毕生心血是为了世上更多美好,可我却亲手扼杀了它。”
赢驷眉头舒展开来,她终究不是因为儿女情长,“你不是说凤凰浴火重生,苍生需忍一场痛?你见过哪只凤凰浴火的时候,还将身上好看的毛拔下来放在一旁!”
宋初一愣了楞,旋即哈哈大笑,“君上笑话说的真好!”
虽然他是很严肃的在比喻,但见她笑的开怀,也就权当是说笑话了。
笑罢,宋初一叹了口气道,“君上的笑话振聋发聩,是臣入了死巷。”
“眼下出来就好。”赢驷垂眸握住她的手,“我们距梦想还远,卿要好生活着,为大秦,为天下。”
宋初一反握住他的手,“臣定不负君上厚爱。”
赢驷嘴角微扬,拍拍她的手背,眯眼看着外面日中天,“你先歇着吧,寡人去还有些奏简未看。天色已晚,你今夜就宿在宫中吧,寡人令人去通知你府上。”
宋初一觉得情形不大好,索性爽快住下了。
她躺着,听见翻动竹简的声音,便问道,“君上,这是何处?”
赢驷眼睛未离竹简,随口道,“偏殿。”
“臣闻到殿中香味与君上身上味道相似。”宋初一道。
赢驷偏头看着她,“你知道寡人是谁吗?”
宋初一满头雾水,因不能对他呼名道姓,只好道,“是秦国君主。”
赢驷义正言辞,“既是就应当明白,当面拆穿寡人的谎言,不给寡人留颜面,后果何等严重!”
宋初一他一定是满面严肃的在说这种话,可还是想看看他的表情,不过眼下却只能配合道,“是,臣知,君上有容乃大,还请莫要与臣一般见识。”
“嗯,休息吧。”赢驷继续埋头批阅奏简。
宋初一道,“君上,臣想了想,住在这里不妥,还请……”
赢驷头也未抬,打断她的话,“这里从前的确是寡人寝殿,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你放心住吧。”
君主居住的方位会影响国家运势,若是挪寝宫也要经过前朝商议,宋初一想来想去确定不曾有这等消息,不禁道,“君上何时搬的寝殿,没露风声?”
“今晚。”赢驷言简意赅的道。
宋初一被噎了一下,正欲开口劝,便听赢驷扬声道,“陶监,送碗安神汤进来!”
“喏。”陶监应声,心中纳闷,这大中午的要安神汤啊!
宋初一叹了口气,安神汤有助眠的作用,赢驷要看奏简,这汤无疑是为她准备,想来是嫌她啰嗦了吧。
约莫只过了半盏茶,陶监就端着药进来。
宋初一咋舌,连忙问,“君上平时睡眠不好吗?”
要不然会时时备着安神汤,随叫随到?
“国尉,这碗不是安神汤。”陶监恭声解释,纵然赢驷平时的确浅眠,他也不好随便透露,“这是您的药。”
“哈哈。”宋初一讪讪笑了两声,接过药碗,道了声有劳。
“是晾过的,不烫口。”陶监提醒道。
宋初一闻言便屏息一口气灌了下去。
汤药里便有助眠的药物,倒是没用得上那碗安神汤。
看着天色已黑,赢驷才遣人去宋初一府上报信。
宋初一一觉睡的香甜,醒来时听见殿内扔有翻阅竹简的声音,惊讶道,“君上看了一夜奏简?!”
赢驷的确连着看了四个多时辰奏简,但这才刚入夜不久。
他淡定道,“你才睡了一个时辰。”
宋初一狐疑,嘀咕道,“明明觉得睡了很久……”
“你这是在质疑寡人?”赢驷冷声道。
宋初一脑门冒汗,“臣不敢。”
赢驷合上最后一卷奏简,站起身,“罢了,念在你有病在身,这回暂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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