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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作者: 袖唐

_87 袖唐(现代)
“没有,战事吃紧,斥候无法通行。”谷寒道。
宋初一手指轻轻敲着案边,“咸阳呢?”
谷寒微微躬身,“义渠进犯,大将军试用了国尉练的新兵,尚无胜负消息传来。”
宋初一手指顿住,转身问他,“左丞相那里也没有消息吗?”
“最后一次传来消息是五日前,国尉已经看过,丞相抵达齐国,其他并无消息。”谷寒道。
宋初一点头,“丞相的消息是重中之重,就算千难万险,也必须得给我送进来!另外告诉几位将军,坚守离石二十日,我便有法子退盟军。”
谷寒面色一喜,拱手道,“嗨!国尉放心,绝不误事!”
死守半个多月,恐怕也是十分惨烈,但心里有个底就能轻松许多也更有干劲。
离石和函谷关同属险要,函谷关那等险峻之处,只要有兵力足够,恐怕再多人马也难以攻下,但相较之下,离石的地势就平缓许多,若是大军压来,守城不易。
离石战事持续十日,盟军三度逼近护城墙,都被秦军击退。秦军之中,人人都有个信念——只要二十就是胜利!
短短时间里,列国风云变幻莫测。
楚国态度依旧暧昧不清,且隐隐有动兵向巴蜀的意思。其余合纵四国互尊为王,张仪离开齐国,尚未入楚,便秘密潜人奔赴中山国,撺掇中山君主加入合纵,与其他四国一起称王。
对于合纵来说,力量多多益善,但一个芝麻大点的地方,也妄想称王,实在滑天下之大稽,“相王”之事顿时演变成一场闹剧,四国合纵的心思稍淡。
第十七日,那边张仪入楚的消息一传来,宋初一立即准备动身,亲赴赵**营。
“此事不要告诉赵将军。”宋初一道。
“国尉,此时深入敌营已是犯险,怎可不通知主将!”谷寒此行的最大任务就是保护宋初一安全返回咸阳,倘若出了事情,他葬身赵军营地事小,保不住宋初一事大。
“告诉他,我连这个门都不出去!”宋初一沉吟道,“你派人私下去通知子庭将军。”
谷寒应道,“嗨!”
战事暂歇,清晨天色朦胧,空气里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
宋初一在黑卫的护送下从边门悄悄潜出城,外面早有马匹等候。
七八条人影翻身上马,驱马从树林里离开。马匹蹄上裹了葛布,只发出轻微的声音。
第295章 敌营中酣睡
暮色苍茫之中,一队飞骑如影般穿梭在山谷之间,抵达河水前停下。
这是大河一条微不足道的支流,宽有两丈左右,水流平缓。天边隐露的朝霞,在微波之中映射粼粼点点。
为首者只带了一人上了一叶扁舟,其余人在岸边隐蔽等候。
小船摇晃,一袭玄色广袖袍服之人坐于其中,另一劲装男子撑船眼看距离对岸越来越近,撑船者不无担忧的道,“国尉,大哥说赵国新任大将军为人不如其兄君子,我们如此贸然前去,实在危险。”
四周只有哗哗水声,微凉空气中着淡淡的水草腥味。
宋初一看着薄雾中隐隐透出的火光,开口道,“倘若公孙原是个君子,我无性命之忧,却难成事。”
谷京不再说话,他心中纵然因为谷寒的话担忧,但更信宋初一的判断,遂安下心来。
小船如梭,悉悉索索的进芦苇荡,不多时,船头已然触到了岸。
谷京搁下船桨,拨开芦苇先出去查看,片刻返回扶着宋初一出去。
前方不到一里就是赵军的扎营处,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依稀可见人影。
“你在附近等我,倘若我进去之后十日还不出来,你就返回离石,告之子庭将军。”宋初一道。
“嗨!”谷京拱手道。
宋初一拍拍身上浮着的水雾,理了理衣襟大步朝赵军营地走去。
“站住!军营重地,士子请绕道!”远远的,守营士兵便喝道。
宋初一扬声道,“我有计献于上将军!请壮士代为通传!”
那边安静了片刻,守卫军见宋初一广袖大袍,孑然一身,分明就是云游士子的模样,便道,“先生报上姓名来!”
“我乃卫人单名一字。”宋初一道。
“且侯!”
士子军前献计,不能随意驱逐,接受不接受都由主将决定。
宋初一走近营前,顿足等候。
约莫一刻有余,有名士卒跑回来对守营将领耳语一句。
那将领看了宋初一一眼,“卫先生请进。”
这样的阵前献计,都是提着自己性命求见主将,倘若进去了却没有妙-计,轻则会被扔出来,重则被打杀。而是否能够见到主将全看主将的性子,还有需不需要谋划。
显然,公孙原此时急需有人帮忙出谋划策。
宋初一随着士卒进去,一路上目视前方,并不左右顾盼。直到一座帐前,士卒与门口守卫道,“这是献策的先生。”
那人冲宋初一道,“请随我来。”
营帐中空无一人,空气里浮动淡淡的安神香味,宋初一略略打量一圈摆设心知这是一个住处。
宋初一寻了个空席跪坐下来等候。
两刻过去,无人搭理她。
宋初一索性抄手闭眼小憩。
她本打算假寐一会,谁料帐中太温暖加上安神香的效用,竟是真教她睡着了!
宋初一的睡相自是不必说,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帐中的温度越来越高,远不如方才惬意,宋初一鬓边汗水凝聚成滴,从耳边滑下痒痒的。她伸手挠了挠隐约感觉光线忽然一亮,又暗了下去遂睁开眼睛。
“先生好生惬意。”一个微凉的声音响在身后。
宋初一神智陡然清明,忙从地上爬起来扭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
主座上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一身银色铠甲,脸庞瘦长,五官凑在一起柔和温雅,仅有那坚毅的目光像个武将。
“见过上将军,在下失仪,还望上将军见谅!”宋初一甩开大袖,深深行了一礼。
公孙原也在打量眼前之人。方才进来时,此人团成一团拱在案下,若不是他主动爬起来,自己还真是一时不知道他在哪里!而眼下,这个人虽然衣衫鬓发微乱,但举止从容,没有半分失态。
“免礼。”公孙原道。
先前,他听说来者是个年轻人,所以故意晾着,想看看此人性子如何,可是三刻未过便有人去禀报他,帐中之人睡着了!当时他心中微哂,以为不过是士人的故意作态,觉得沽名钓誉之辈不见也罢,不曾想,这人居然一觉实实的睡到大晌午!
倒是让公孙原生出几分兴趣。
“无妨。”公孙原看清宋初一的长相——眉眼平淡,站在一堆人里,头一个绝对不会注意她。
“在下秦国国尉宋怀瑾。”宋初一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恭贺贵国称王!”
公孙原眼皮一跳,缓缓坐直身子,“国尉好胆,两国交战,你竟然孤身于敌军营内坦然午睡!如此人物,也怪不得能轻松逼死我兄长!害死赵国两员猛将!”
“上将军言重,在下愧不敢当。”宋初一敛“你情我愿的事情,还望上将军明察。”
公孙原冷笑一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若是论道理,宋初一真不能算是逼死公孙谷,“请坐。”
宋初一入席跪坐下来。
公孙原道,“何等要事,竟教国尉亲自前来?不会仅是恭贺我王吧!”
宋初一笑道,“大战胶着,在下岂会有旁的事?此番前来是救离石,其次是救赵国,再就是救公孙氏。”
“国尉果然好大气派。”公孙原语气颇有讽刺之意,但并未正面质疑,因为他心知肚明,宋初一也许真有这个本事。
“上将军猜猜,攻下离石之后, .王是否真会把三百里地归还赵国?”宋初一问。
公孙原蹙眉,这个很难说,不仅他不相信魏王为人,就连赵王也不信,毕竟以往或结盟或互攻,魏王坑人的次数可不少。
宋初一道,“据在下所知,归还三百里地之事仅仅是公孙衍在其中斡旋的口头约定,魏王那人,就算刀刀划划的刻在碑上,他也未必不会赖账,更何况只是口头之约?”
宋初一见公孙原默不作声,似在思虑,便顿了一下,继续道,“眼下魏国主力军在离石一带,倘若将军偷偷调遣大军回旋,莫说三百里,就是长驱直入也不无可能。”
公孙原心头猛跳,飞快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情绪。
宋初一微微勾起唇角,缓缓道,“说句不怕得罪将军的大实话,将军觉得凭自己之能,将来还能有三百里地的战绩吗?”
公孙原颇有些急智,但统帅大军并非有点急智就能胜任,他在这方面远远不如公孙谷。
宋初一在公孙原未怒之前,立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将军有大才,但攻取离石,未必能取得赵王信任!”
公孙原按在扶手上的指头收拢,他心里很清楚,公孙谷和吕谡一起死在戌城一场小小的战役,有些扎眼了,赵王心里定然有疑。倘若不掌握主动权,他就算做上了这个上将军的位置亦不能取得赵王信任,还有公孙谷拉吕谡赴死之事一旦事发,他可能马上就要被撤换。
到时候,一切都是牺牲都是枉然。
所以,公孙原决定听听宋初一的计策,“国尉说的句句在理,但是四国合纵,倘若赵国突然挑起内讧,岂非陷赵国于险境?”
一旦落下口实,可能招致周边国家攻伐。
“此次经中山国一搅合,相王之事早已成闹剧,列国合纵的心思渐淡。”宋初一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四国结盟犹如一把利剑,自古以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今日鱼肉我秦国,明日便能是齐、楚!两国岂能不防范?我大秦为应对合纵,已经暗中与齐楚两国结盟,不日便会传出消息。”
秦、齐、楚,一个新锐大国,一个霸主国,一个庞然巨国,联起手来岂能三晋加上一个没落燕国可比?
“赵国倘若此时攻魏,与连横国结盟,上将军以为如何?”宋初一问道。
公孙原目光凛然,“此话当真?”
宋初一道,“事已成定局,上将军不信尽可派人去齐国打听。”
赵国距离楚国远,却和齐国接壤,快马加鞭来回最多不过十日功夫,况且消息说不定已经传到邯郸。
公孙原拿定注意,浑身放松下来,面膛上泛起一抹浅笑,“善,我自会打听,在此之前,请国尉暂居于此,后续谋划,还要请国尉指点一“那就叨扰了。”宋初一早已做好被扣押的准备,此时自能坦然处这桩事与她记忆里有所出入,原本应该是张仪先连横,公孙衍才合纵,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改变,但她综合形势以及近来的消息,对张仪此番行事有十足信心。
离石城。
战鼓擂起,又一场仗展开。
赵倚楼三天没有下城楼,与将士同食同息,因宋初一特别交代过,下面的人不曾将她离城的消息上报。
毕竟宋初一的身份特殊,是监督军队作战,而非赵倚楼的下属,原本官职又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高,她有吩咐,下属自然要遵从。
“国尉说的期限已经快到了,是否要去问问情况?”韩虎玄色的铠甲上染满血迹,气喘吁吁的赶到赵倚楼身边。
敌军尚未登上城楼,他身上的血,全是被自己人溅到。
“明日再问不迟。”赵倚楼道。
韩虎厚实的大手抓紧女墙,也不顾上面的血迹,“魏军越来越逼近。”
前十日的时候,魏军碍于箭雨,大部分人根本不能靠近百丈,随着连续作战,如今已经能够推进到城墙下,甚至能搭上云梯!
第296章 式微胡不归
一连八日过去。
宋初一全没有被拘在敌营的自觉,每日下棋、品茶、饮酒,过的分外潇洒惬意。她倒是闲下了,离石却有人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赵倚楼发现宋初一不见,抓住两名黑卫软硬皆施也没能撬出半个字。
最后子庭得知消息,便告诉派人告诉他,宋初一接到君令秘密返回咸阳。
大战在眼前,尽管赵倚楼并不相信这个解释,也不能撤手离开。
他虽不在乎秦国得失,但并不是个任意妄为之人。
咸阳日幕。夕阳下的咸阳城郭,辽原苍苍,渭水汤汤,巍峨的城楼上旌旗随晚风微荡。
连绵延伸到天际的城垛上挂满了风灯,宛如游龙出没于微暗的霞光里。
咸阳宫的角楼上,赢袖抄手立于窗边,望着鳞次栉比的屋顶。
屋内唯有晚风吹拂竹帘发出哗哗声,沉默久久,忽而响起赢牺低醇的呢喃“式微,胡不归?”
陶监诧异的抬眼看了那背影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
“君上这是念谁?”门口竹帘挑开,国后魏菀缓步走了进来。
赢驷蹙起眉头,回首看了她一眼。
陶监忙躬身迎上去行礼,转脸便训斥门口的内侍“国后来了怎的也不通报一声!如此怠慢当差,还不快自己下去领罪!”
“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魏菀道。
陶监噤声,他心里明镜似的,训斥责罚内侍不过是见君上不悦,才替国后解围,谁知人家压根不领情。
魏菀其实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但自从怀孕之后,赢肱对她明显比以往更加上心,偶尔竟能在她跟前和颜悦色,而赢驷对待其他夫人、女御又十分冷漠,独一份的宠,日渐让她失了分寸。陶监心里叹气,恐怕君上对国后的尊重渐渐要到头了!
魏菀走到窗前,与赢袖并肩而立。
她往窗外看了看,笑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天要黑了,天要黑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若非为了君主,何须受身披露水之苦。
这首是《诗》中的《邯几式微》。驷国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小诸侯国,但其地理位置极好,靠近周王城,与宋、卫一样,皆是人才辈出之地,因此虽是一个小国,民间存的诗却很多。
原诗本是怨愤徭役之苦,赢驷只截取了一段,意思便大不相同,魏菀却非是给补齐了“夫君是惦念离石的战况了吧?”
“倘若有闲工夫,多读读史册,也好教育我儿如何明辨是非。”
赢脑冷淡道。
言下之意,魏菀现在无知又自以为是,不足以明辨是非。赢牺挖苦人从来不留任何情面,若不是顾忌魏菀怀幕身孕,他怕是不会说的这样委婉。
赢榀对于魏菀的态度,因她是国后,是他的女人,所以他给了足够的尊重和宽容,这些都建立在她能认清自己位置的基础上,现在的魏菀越来越不合格了。
几乎是所有女人都渴望自己的夫君是座山,可依靠,体贴而又长情。然而这些不过是美好希冀罢了,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完美的男子,就算有,也不一定能幸运的摊上。作为赢轫的女人,必须抛弃这种奢望,首先明白自己是一国之后,拿出国后应有的姿态来,其次才是一个女人。
魏菀在赢驷的宽容与尊重里,由一个国后变成一个女人了。
“是。”魏菀脸色泛白。
“陶监,送国后回去!”赢驷冷冷道。
陶监躬身应道“喏。”
魏菀还想说些话,但看见赢袖如一尊冰冷的雕像般,微一咬唇,看了一眼幕色中那处与角楼遥遥相对的阁楼,忍着眼中的泪水,转身离开。
走到廊上,魏菀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
陶监心惊胆战的跟着“国后请缓步啊!”
魏菀丝毫不为所动,步履生风的回到寝殿便令陶监回去。
“去叫纨夫人来。”魏菀道。
“喏。”一名侍婢领命出去。
不多时,魏纨云鬓微散,匆匆进来“阿姊,这么晚了唤我同事?”
“坐下再说。”魏菀看见妹妹担忧的模样,面色微松。
魏纨近前执了她的手,仔细打量一遍,见并无异样,不由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魏菀屏退左右,与魏纨道“你可知宋怀瑾?”
魏纨拢了拢鬓发,点头道“知道呀,不就是秦国国尉?前段时日引得百家齐聚咸阳争鸣,名头可大着呢,听说后来庄子竟为她断指!”
魏菀凑近她耳畔,轻声将心中怀疑全都说了出来。
“不会吧!”魏纨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道“男风这样的事情,在大粱还为君子所不齿呢,宋怀瑾好歹是道家弟子,岂会做这等有辱师门之事!”
“我原也是这样想,可是,你想普天之下,君上若想要哪个人,能得不到?”魏菀叹了口气,道“我之前见君上常常去角楼,便留心了一下,发现那角楼正对国尉府。我与君上夫妻时日也不短了,何曾见过他对谁服过软?偏就肯对宋怀瑾低头!如此倒也罢了,我曾有一回正撞见宋怀瑾与君上独处之后,出来……”
她悄声道“你也曾见过那些服侍人的娈童,承欢之后那的走路姿态,见过一回就不会忘的。”
魏纨瞠目结舌,抬手揉了揉脑袋“这、这……”
“今晚我恰听见君上自语“式微,胡不归”放眼整个大秦,还有谁能合上这句话?”魏菀幽幽道。
“阿姊就没有问问陶监?”魏纨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要说君上玩弄个把娈童,她倒是信,可说一国之君与国尉暗通曲款,委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魏菀沉默片刻,斩钉截铁的道“我敢确定!这种种都是我亲眼所见,另外我还暗地里打听过,宋怀瑾与赵刻将军名为刎颈之交,实则不清不楚,赵刻从不回自己府邸,一直与宋怀瑾居于一处。”
“这我倒是听说过。“魏纨双眼亮晶晶的道“如此说来,竟九成是真的了!”
魏菀想到妹妹的性子,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你管住嘴!”
第297章 是如此凉薄
灯火明灭,赢驷坐在几旁,听内侍汇报方才国后与纨夫人在寝殿中的对话。因有些是耳语,窃听之人并未听见,但不妨碍赢驷了解大致意思。
“做的很好,去吧。”赢驷道。
那内侍心中激动,能当得君上一句“好”字,何愁前程!当即欢喜的应声退了下去。
陶监见赢驷往靠背上倚,便上前倒了杯茶水,“君上,喝杯茶润润喉吧?”
赢驷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时顿下,“那个魏纨,找个由头禁足,另外严密监视国后一举一动,在她生下孩子之前,不许让她发觉。”
陶监连忙恭声道,“喏。”
赢驷早已对魏纨屡教不改有所不满,他向来厌恶不懂事的女子,因此尽管这次她并没有什么错处,依旧遭了池鱼之殃。
在后宫里,没有君主的怜惜,草芥不如。
“君上,右丞相求见。”门外侍卫道。
“请。”赢驷直起身子。
侍卫退去片刻,樗里疾步履匆匆而至。
“君上。”他甩开大袖施礼。
“坐。”赢驷道。
樗里疾入席跪坐,“君上,臣方才收到河西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离石战事告急,国尉只身去了敌营,算来已经有九日……”
“嗯。”赢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衣鬓散乱,有失一国丞相风度。”
樗里疾连忙垂头抚了鬓发,理正衣襟,“臣失仪。”
“左丞相亦孤身入险,右丞相为何只忧心国尉?”赢驷目光里有一丝玩味。
“臣……”樗里疾无从辩驳。
赢驷接过他的话,“你与她有兄妹之谊,但莫要忘了本分。”
樗里疾面色一僵,“原来……原来君上知道此事。”
“只有昏聩君主才耳聋目盲,寡人不仅知道你与国尉有兄妹之谊,亦知道国尉与左丞相亦是结拜兄妹。”赢驷嘴角微扬,“这是你所不知的吧?”
樗里疾愣住,嘴唇微动,半晌却只道,“君上明察。”
他不知张仪与宋初一是结拜兄妹,而张仪不知宋初一是女子,只有眼前这个高高在上,与她并过多无瓜葛的人,却将她瞧的一清二楚。
樗里疾知道宋初一素来爱好交游,她性子洒脱,与人结拜是纯属心性使然,没有拉帮结伙的意思,宋初一和张仪在人前也从不以兄弟相称,恐怕也是对此有所顾虑,并非刻意隐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出言辩白了,否则更会让君上忌惮。
静默片刻,赢驷端起已经冷了的茶抿了一口,平淡道,“她是大秦国尉。”
一句话,道尽了信任,也道尽了他的无情。
宋初一是大秦国尉,是他看重的肱骨之臣,若是连这等应变都做不到,便是真死在敌营里也是她无能!
“是。”樗里疾也已经冷静下来,附和了一句。可是他素来无法抛弃感情的就事论事,尽管心里明白道理,也无法做到赢驷这般冷漠待之。
他们赢秦一向最重义气,喜憎分明,为何同是一脉兄弟,如何一个重情重义,一个寡淡冷情?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君王之才吧。
樗里疾没有冲动到与赢驷论赢秦一族的义气,只是口中苦涩无比,“是臣冒失,请君上恕罪。”
赢驷淡淡嗯了一声,转而道,“犀首为大良造时尝劝寡人称王,张子临行前亦与寡人商议此事。”
樗里疾敛了心绪,正色道,“如今时机已到,臣知道该怎么做。”
“去准备吧。”赢驷道。
“喏。”樗里疾起身施礼,“那臣下告退了。”
樗里疾退出角楼,望着漫天繁星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起在第一次遇见宋初一时的情形,不由一笑。当时他刚到游学到宋国不久,入了一家酒馆,刚刚在大堂里坐下便听见楼上雅舍里惊天动地的骂娘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只觉得这少年有趣儿的很,遂叫出来切磋论政,未曾想却成了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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