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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作者: 袖唐

_6 袖唐(现代)
断崖呈倒插型,底下较窄,还有一部分掏空进去,挤一挤能容下一千余人。剩下的人都在周围戒备,轮番休息,以防狼群突袭。
雨天没有干燥的树枝干草,卫军便只能将火把的柄和伞柄堆起来烧,一边烧,一边烤干些柴火,才不至于断了火。
宋初一和张仪刚刚在火堆前坐下,籍羽便走了过来,“两位先生,不知可曾想到办法?”
柴不够干,烧着的火堆冒着滚滚浓烟,宋初一眯着眼睛,把柴堆了堆,道,“倘若想战便找我问策,不愿战,便找他。”
其实以宋初一的口才和才智,也未尝不能做一个纵横之士,但她最大的缺憾便是个女人,又非美姬,眼下也没有名声,或许别人连城都不会让她进。
“若能不战最好。”籍羽想也未想的道。不是他软弱,而是不管是这些兵卒,还是卫国,都经不起拼死一战争。
“秦国眼下正是内乱,魏与秦死磕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他们没空管这边的小事,机会就在楚、宋。”宋初一觉得毕竟大半夜的使唤人家两千多人冒雨到处寻人,必须得卖点力气还一还,占便宜要有限度,她一贯不爱欠着旁人什么。
张仪拢着袖子跪坐在火堆旁,冷的有些发抖,颤声道,“你们还有别的计划吗?不会来了两千多人准备攻城掠地吧?”
宋初一翻了个白眼,张仪也真好意思说她嘴毒,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我卫国共来了三万人马,某带的这一支和另外两只军队,准备偷袭宋都睢阳,本来魏国也加入了,我们只需从三面突袭,造成大军包抄睢阳的假象,睢阳一乱,魏国立刻派大军正面攻击。可是我们与宋军对战两日,也不曾得到魏军的消息。”籍羽觉得十分窝囊,这一仗没有魏军,他们兵力分散过来攻击宋国都城,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这魏国,实在太寡廉鲜耻了一点操守都没有。宋初一心里再次道,实在值得学习借鉴。
“魏国不是没出兵,说不定你回去之后,卫都改成魏了。”宋初一不过是危险耸听罢了,她知道卫国虽然弹丸之地,但是与周王室同宗,历代国主外交又做的都不错,寿命长着呢。
“卫留不住有才之士,倘若真是如此,也是气数尽了。”籍羽叹道。
张仪干笑一声,道,“他信口胡说你也信。纵然诸侯之乱起始便无义战,眼下礼乐崩坏,周王室形同虚设,但毕竟还在,卫与周王室同一脉,只要周王室在一日,想灭卫,随随便便的理由可不行。”
姬,乃是卫国国姓。周文王正妃太姒生子十人,卫国第一代国君康叔封与武王姬发是亲兄弟。
籍羽愣了一下,皱眉看向宋初一,见她屈膝抵着下颚,眯着眼睛将要睡的样子,心中更是气。不过想到方才半途而废,本答应她全力以赴的去寻她朋友,却半途而退了,虽然他也费了不少功夫,但严格来说,并没有真的履行诺言,她如今不认真,怕也是很有怒气的。
这么一想,籍羽觉得宋初一果然不愧是士人,十分有修养,遇上这种情况既未曾指责他,又帮助他们想法子脱身。
其实籍羽实在是误会宋初一了,她胡扯是随口就来的,不带任何情绪。
“此事还是从宋国下手较快些,也不难解决,毕竟形势如此明显。”张仪觉得此事根本不需要他出面,“首先你得与其他两队人马联系上,令他们务必不要再与宋军起冲突,而后在派人孤身进入睢阳谈判。内容也十分简单。”
张仪停顿一下,继续道,“只管哭诉便是,便说魏王以强凌弱,逼迫卫国举全国之力对宋用兵,卫国既不与宋接壤,又无力抗衡宋国,出兵攻打实在是出于无奈。”
“可是宋国即便会相信,也未必会放过我们。”籍羽担忧道。
宋初一忍不住偏过头来,道,“你这汉子怎的如此不通世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宋国权臣霸国,据说宋剔成君好女色,你们卫国百十来个美人总送的起吧莫要觉得送几个美人抹不平此事,商之妲己,周之褒姒,倾国尚且只在一笑间。只要你把美人说的天上难寻地上没有,他定然动心。”
籍羽点头,纵然卫国并没有可比妲己、褒姒的美人,但吹嘘总是会的,先脱身要紧,就算到时候送的美人不够美,那也只能说明大家眼光不同。
张仪干咳了一声,道,“籍帅师真有悟性。”
是有悟性,这么快就领悟了宋初一无耻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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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一个星球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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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还要我驾驶这些玩意?
第二十二章 急赴睢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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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便在暴雨的侵袭里度过。宋初一缩成一团,在人堆里盯着从苍穹中落下的雨点发呆,整夜未眠。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忧心过一个人的了,便是以往与闵迟在一处时,也能将生死看的很开。也许是因为赵倚楼如此轻易的便信赖了她吧宋初一思虑了一夜,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因为他生的好模样所以才担忧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军队整顿一番,便离开此地。这里狼群出没,不适宜久留。
籍羽昨日得宋初一个张仪的点拨,也明白一件事情,卫国虽然弱小,也并非能够随随便便被灭的,否则也不会弱了这么多年,却依然存在。
“端容兄,你我在此别过吧。”宋初一起身拱手道。
张仪惊讶的看着她,“你不随他们一起出去?”
“我打算再去附近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宋初一道。
倘若真的死了,哪会有什么尸体,早就被狼群分食了。张仪这句话到底没能说出口,只是劝道,“此处有狼群,你一个人生死难料,还是随他们走吧。”
“狼群昼伏夜出,我只在这附近找上两三个时辰,倘若找不到,便离开此处。”宋初一说着,便向籍羽走去。
籍羽得知来龙去脉,对宋初一越发好奇了。留下来寻人容易,可是这里荒郊野外,到处都是未知的危险,而且一旦走错了路,可能越走便越向丛林深处,再也找不到出来的路。这需要绝大的勇气和决心。
籍羽私以为是宋初一与朋友感情甚笃,但张仪知道,他们认识不过一个月,甚至宋初一见到赵倚楼真容的时候,惊讶不下于他。这不是相逢意气,而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
籍羽抿唇思虑片刻,拱手道,“不知怀瑾先生可愿去我卫国为士?倘若先生愿意,我两千将士便是拼尽一切,也必为先生寻到人。”
卫国留不住有识之士,这是个绝好的机会,籍羽不会放弃。各国为求贤才,各自出招,对于客卿、食客,待遇都格外优厚,更重要的是,那些大国有力量争雄,能够让他们有更多的发挥余地。
“你倒是忠心耿耿。”宋初一抄手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一头还多的男人,“好我也从来不爱占人便宜,这次的谈和,我去,你在这里替我寻人,这样公平吗?”
这世界上没有占不完的便宜,拿别人的总归要还,所以宋初一从来都只拿自己能还得起的。
籍羽本就有意让宋初一欠下一个人情,但不可否认,除了张仪之外,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这里都普通人,他也只会领兵打仗,如何舌灿生花打动宋剔成君需要学识和一张利口,不是说出送美人,宋剔成君便会答应。
“如此,就有劳怀瑾先生了”籍羽施礼。
张仪道,“我亦随你一并去吧。”
“先生可否去我卫国看看?”籍羽很想把张仪也拐走,但毕竟张仪是鬼谷子的门生,应该不会把卫这种小国看在眼里。
张仪知道他的意思,便道,“我不愿去卫国。不是因为它国力弱,或者国土小,而是卫侯从来没有争雄之心,我听说卫侯最近生出自贬为君?”
卫国的国君,从卫王自贬为卫侯,现在自觉得连侯也撑不下去了,又想自贬为卫君。
“连卫鞅如今在秦都被封为商君。”张仪委婉的说道。
卫鞅,也称公孙鞅,现在叫商鞅。他姓姬,“卫”的意思是卫国,“公孙”指他是公族子孙,卫国国君的后裔。不管是“卫”、“公孙”还是“商”,都是氏,可以根据不同处境而更替。
张仪的意思是,从卫国走出去的卫鞅都能凭着自己的才学能力被封了“君”,而卫侯本是一国君王,却在一次自贬之后,不寻思强国之道,还想再自贬一次,他听闻商君之事,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耻可悲吗?
张仪这句话看似一点也不重,其实能听懂的人,恐怕都恨不得刨坑把自己埋了。
籍羽被说的脸热,也不敢再劝,转而看向宋初一,怕她反悔,再次确认道,“怀瑾先生想必也是如此认为,如此,先生也愿意来我卫国吗?”
宋初一拢着袖子,心想:这算什么,比卫侯再没出息的我都扶过……当然,最后事实证明,烂泥无论如何都是糊不上墙的。
“君子一言九鼎。”宋初一道。反正也没答应把这辈子都卖给卫国了。
三人谈妥之后,籍羽便拍了两名可信的护卫保护宋初一和张仪去睢阳。宋初一记得,这里距离宋国都城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骑马大约须得一日的功夫。
天色大亮的时候,雨渐渐停了,宋初一身上穿了一层简陋的雨蓑,身上有些潮湿的衣裳在风里十分寒冷。并且她这具年轻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娇弱,行了不到半日,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腿上的皮也磨破,针刺一般的疼。
一路泥泞,到暮色之时,几人堪堪赶在睢阳城门关闭之间进去,幸而宋初一早早的便让两名充作护卫的卫卒将盔甲和标志性的衣物都丢了,只剩下一层单衣。冷是冷了点,但只经历了简单的盘查之后,便轻易的入城了。
宽阔的街道旁边零星有树木,时已经初冬,枯叶凋零,地面上的落叶被风吹拂,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两侧商铺、民居鳞次栉比,睢阳虽然比不上洛阳、大梁、临淄、安邑这样的大城,但宋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十分富庶,都城自然不差。
这是宋初一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城池,虽然天色晚了,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但也不妨碍她激动的心情。
几人在宽阔的街道上驱马缓缓而行,宋初一道,“可要同我一起去拜访陶定?”
陶定是宋国大夫,在宋剔成君面前颇能说上话,最重要的是,陶定出自儒家,也一直奉行儒家以德治国,仁义礼信那一套。宋初一选择去拜访他,也就定了这次要谈判时的内容方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仪显然不愿意趟这趟水,“你倒是对各国权臣知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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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女尊国皇帝在现代,追男人、玩商斗,顺便拯救世界。
第二十三章 暮夜别张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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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一咧嘴一笑,“比起张子要逊色的多。”
子,是一种尊称,宋初一口中的张子也就是指张仪。
“得了,少往我身上扯。”张仪笑道,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对宋初一的性子也颇有些了解,“不知怀瑾师从何人,小小年纪竟知道如此之多?”
陶定的名声在列国之间并不显,宋初一必是对各国情形了如指掌,才能随口便道出他名字。
宋初一忽然轻轻收住马缰,张仪见状也停了下来,转头望向她。
华灯初上,微凉的夜色与橘色的灯光混在一起,糅合成一种奇特的光线,宋初一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拱手道,“端容兄,怀瑾出身道家,今年十六,宋国人。至于师门……英雄莫问出处,我与端容兄患难相识,他日各有高就,必将痛饮三百杯端容兄既然不愿蹚这水,咱们今日就此别过吧。”
宋初一既然已经重生,师门怕是也不会再认识她,报出去,日后难免会被人以为是冒充道家名号。
“好”张仪爽快答应,“怀瑾既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你我相识情分依旧在。兄此去秦国,怀瑾若是将来离开卫国,便来寻我痛饮畅谈如何?”
“一言为定。”宋初一道。
张仪在马上施了一礼,一扬鞭,在宽阔的街道上绝尘而去。
两人性子分外相投,两人原本心中都存了要结拜的心思,但转念一想,他日再见时,或有可能正是敌对之时,结拜又能如何,不过是彼此的羁绊,还不若洒脱一些。就算将来各为其主,对弈搏杀,也必要酣畅淋漓
张仪心知,虽然宋初一解的那一卦荒诞,但有有一点是不争的事实,他的两位师兄,确是生死相搏了一辈子。他与苏秦,将来也不可能共事一主。
直到看不见张仪的身影,宋初一才翻身下马,伸手拍了拍马头,牵着缰绳顺着街道前行。两名护卫也默不作声的下马随着她走。
风呼啸着从街道上穿过,宋初一不禁抖了一下,但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皮肤是有些发热的感觉。
两名护卫跟了一会儿,见宋初一漫无目的的晃荡着,其中一人不禁问道,“怀瑾先生,不是去拜访陶定吗?”
籍羽给宋初一派的两名护卫,一个是叫季涣的千夫长,长得虽不好看,但身材雄奇魁梧,是女人们最喜欢的类型,另外一名叫允弱的兵卒。
宋初一不回头也知道问话的人是那名千夫长季涣,“你能找到他的府邸?”
季涣道,“属下头一次来睢阳,自是找不到。”
“我也是第一来睢阳。”宋初一理所当然的道。
身后季涣皱起眉头,允弱亦有些不安的看向她。原本他们以为宋初一在街上转来转去是有什么深意,有谋之士不都是高深莫测么,敢情单纯是因为找不到
“到了。”宋初一打断他们的思绪。
两人心中一喜,转眼看去,竟看见是处于一家衣店
铺子老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见到宋初一等人站在店前,三人身上虽然衣衫褴褛,但手中牵着三匹上好的马匹,遂主动开口问道,“三位盘桓在小店前,可是要买衣袍?”
“正是。”宋初一答道,“我用一匹壮马换三件衣袍,一些吃食,不知可否?”
时下以物易物也是正常的交易,纵然睢阳作为都城,大都用钱币和绢帛购,却也不拒绝这种交易。
那店老板走出店门,看了看三匹马,问道,“不知足下要用哪一匹交换?”
老板是个识马的,宋初一方才分明看见他的目光在她身后的黑色骏马上停留了一瞬,这一匹是随着籍羽征战的战马,其神韵自不是一般马匹能比。
宋初一转头看了看三匹马,其他两匹都差不多,便伸手随便指了一匹,“就它吧。”
老板心里有些失望,但一匹壮马换取宋初一方才说的那些东西,也绰绰有余了,“可,三位进来吧。”
三人将马栓在门前的柱子上,随店主进了屋内。
牛油灯燃起,店主只消看一眼三人的身形,便知道该穿什么样大小的衣物。
他从货柜上捧出几件衣物,有绸缎有葛布麻衣,而绸缎的那件,竟是女装。
季涣和允弱两人脸色骤变,季涣呵斥道,“你这老叟,竟敢欺辱我等,我们三个男人,为何捧出一身女衣”
“老叟这店从来不欺价,更不敢辱人。”店主看了宋初一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
两人大惊失色,立刻用一种“你这个骗子”的愤然目光看向宋初一。
“老板,给我取一件士人所穿的麻布袍来。”宋初一道。
季涣双眼满是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咬牙道,“你怎可欺我们”
他们被宋国围困数日,早已经粮绝了,忽然来了两个可救他们于水火的人,为了宋初一,他们两千多人忍着冷饿在山林寻她一个友人大半夜,如今骤然得知这个士人竟然是个女子,季涣脑子中轰然炸开,将宋初一的言谈才学等等一切都忘到脑后,一心以为她将卫国两千将士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个男人。”宋初一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因性别而对她的能力质疑,因此只淡淡的道,“我只要能做到答应的事情,是男是女重要吗?”
宋初一见两人脸色缓了缓,接着道,“你二人不是带着剑?倘若我不能做到,尽管取我头颅便是。”
店老板见两名护卫满身杀气,大气不敢喘,双手将一件黑色广袖麻布袍捧到宋初一面前。
宋初一抓过衣物,道,“可有更衣之处?”
“请随老朽来。”店老板态度比方才要恭敬的多,微微躬身领着宋初一去换衣。
片刻之后,一袭玄色广袖袍服的宋初一走了出来。她的头饱满,鼻梁挺直,加之身形看不出曲线,穿着男装,将头发束起来,竟然是个少年的样子。
季涣和允弱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宋初一说的对,她手里握着他们两千将士的性命,但倘若没那个本事救人,他们可以立刻一剑杀了她。
即便如此,两人也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放松,对待宋初一比之前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季涣和允弱轮流着进去换了衣物,然后三人从老板那里拿了些吃食,问了路,便准备去拜访陶定。
第二十四章 攒着一把泪
第二十四章 攒着一把泪
陶定,“陶”字起初并非是他的姓,而是表示一种职业,意思为,叫定的陶匠。但这并不能说明他绝对就是个陶匠。陶定是出身陶匠之家,祖辈都精通陶艺,因此便以陶为姓。
匠者,在这种生产力很底下的社会中,地位是比较高的,手艺高超的匠者,更是会被各国争相聘请,尤其是能做兵刃的铁匠。
宋初一对陶定的为人所知寥寥,只听说他崇尚儒学,再加之匠者大多都是朴实之人,所以可以大概猜测出他的大致性格。
其实宋初一可以充当卫国使节去拜见宋剔成君,但好色又暴躁如宋剔成君,他的夜晚,宋初一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叨扰。
陶定是宋国上大夫,只需沿途问几个人,便轻易的找到了他的府邸。
宋初一上前去敲了敲门。少顷,便有一名老叟开了门,从门内探出头来,略打量了宋初一几人,问道,“不知三位暮色前来,有何贵干?”
“老人家,打扰了。此处可是上大夫陶定的府邸?”宋初一还是确认了一下。
“正是。”老叟答道。
宋初一拱手道,“在下乃是卫国使节,奉卫侯之命出使贵国,有要事前来拜访陶大夫,劳请老丈代为通传。”
老叟一听如此,立刻道,“你且侯一侯。”
说罢,将门又关上。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老叟再次将门打开,“使节请入。”
宋初一进了门,便见一名布衣中年男人在阶下等候。他见三人进来,两名壮汉跟在身后显然是护卫,便未曾多留意,只满脸不可置信看着宋初一的道,“你就是是卫国使节?”
中年人身材干瘦矮小,并没有比宋初一高多少,五官倒是端正,只是两颊微微凹陷,颧骨凸出,面相上便显得颇为清高傲气,一如他的语气一般。
“正是。”宋初一微微笑答道。
中年人嗤笑道,“卫国无人了吗?竟遣了一个乳臭未干的童子过来”
宋初一走下门阶,笑盈盈的看着他道,“素知宋国人杰地灵,曾出孔子、墨子、庄子、惠子,天下大学半数皆出于宋,又听闻陶大夫又乃是一代大儒,怀瑾万分仰慕。”
中年人面色虽然不变,目光却显露出几分骄傲之色。
“不过,今日见到足下,怀瑾忽然明白……”宋初一眉梢微微一挑,声音缓而冷,“宋国为何会出了这么多圣人,还是从春秋五霸沦落至斯。”
这是极重的话了,简直是因为中年人的怠慢,而对他的人品德行能力,以及宋国所有人的人品德能力行产生了质疑。
中年人闻言脸色骤变,几欲发作,但宋初一把陶定也拉了进来,倘若他发作,宋初一保不准又会对陶定的德行质疑,他身为弟子,可不敢随意辱没老师的名声,遂只好忍了又忍,向宋初一深深作揖,“吴迟以貌取人,怠慢了使节,实在是修养不足,还请见谅。”
宋初一态度陡然一变,笑容满面的伸手扶起他道,“先生严重了,怀瑾知先生如此说法,乃见我年纪轻,难免不信任,故而考验。怀瑾也是宋国人,又如何会随便贬辱母国?先生快快请起。”
中年人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却还是默认了宋初一的说法。她给的这个台阶,实在太不容拒绝了。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宋初一客气的问道。
吴迟的比方才态度好了许多,“在下吴迟,字子须。”
迟和须都是“待”之意。
宋初一施礼道,“在下宋怀瑾,见过子须先生。还望先生莫怪怀瑾方才出言无状。”
吴迟以貌取人,轻视他人在先,宋初一不仅给了个台阶下,还如此谦恭有礼,他也是崇尚儒家仁义礼的人,心中自然羞愧难当,因此对待宋初一又亲切了几分。
跟在宋初一身后的季涣和允弱见如此情景,对她又重新拾回了一点信心。
吴迟引宋初一等人到了厅内,道,“使节稍候,老师片刻将至。”
宋初一拱手道,“有劳子须先生。”
“不敢当。”吴迟再次看了宋初一一眼,他心中此刻也重新估量了宋初一,从一开始进门,他的表现便十分沉稳,丝毫没有少年人轻浮急躁。反过来想想,卫侯虽然一直龟缩着,却并不算昏庸,三万军队困于宋,他不会不谨慎。
吴迟退了出去。宋初一便寻了一席,跪坐休息。她骑了整天的马,浑身都要颠散架了。
季涣抱剑立于宋初一身后,垂眸见她拢着袖子正身跪坐,闭眼休息,如其他士人没有两样,全然看不出是个女姬。回想起来,自从入陶定的大门之后,她整个人的气度便全然不同的了,便如一把沉稳却隐藏锋利的剑,令他感觉颇有一种势如破竹的气魄。
其实在前世,宋初一的态度会更随意一些,无论谈正事还是私下里,大都是同一副模样。然而如今她的年龄使她显得太稚嫩,倘若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更加不能令人信服,恐怕那吴迟直接便会命人把她给丢出去了。
一声轻咳,鬓发花白的陶定走了进来,他身着一领浅灰色的麻布衣,满头花白的头发松松挽起,尚且魁梧健硕,看上去倒像是武将更甚于文臣。许是因为在自己府中又是晚间,陶定并未高冠华服,这样反而使他略有些严肃的面容显得柔和了一些。
宋初一听见声音,立刻起身相迎。
“上大夫。”宋初一躬身作揖。
尽管早听吴迟说过宋初一年轻,见到她时却还是略有些吃惊,但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微微抬手道,“使节不需多礼。”
宋初一抬头,看见陶定在主座上跪坐下来,吴迟跪坐在他身后。陶定身材挺拔,虽则吴迟更年轻些,但两相比较之下,倒是衬得吴迟形容猥琐起来。
“使节请坐。”陶定道。
宋初一道了声谢,便跽坐下来。
有侍婢进来奉茶,陶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不知使节前来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
宋初一道,“在下为此次宋卫之战而来。”
“那就不必多言了,你回去转告卫侯,此事我宋国绝不罢休。”陶定淡淡道。
宋初一也不着急,微微一笑,“抛去使节的身份不说,在下也是宋国人。请恕我直言,宋国就算不罢休又能怎样?难道想从魏国借道开战不成?我想魏国肯定愿意借道,但此一战必耗宋国元气,想必魏王会十分乐见其成,不过到时候宋国恐怕危矣”
卫国国土全部都被围拢在魏国之内,乃国中之国。想攻打它,无论从哪个方向,也必须要经过魏国土地。
宋初一说完,坦然的喝了一口茶。
张仪说要哭诉,当然得哭诉,但不是对着陶定哭,宋初一得攒着这把眼泪去宋剔成君面前嚎。
第二十五章 是谁更可悲
第二十五章 是谁更可悲
陶定面色丝毫不变,只是上下打量了宋初一一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上大夫过誉,怀瑾愧不敢当。”宋初一微微施了一礼,接着道,“怀瑾此次来,倒也并非全然是为卫国谋事,实不忍母国惨遭灭国之灾。”
“危言耸听”陶定冷笑一声,“魏国在齐、秦等国连接进攻下遭到失败,国力大衰,想必使节还不知,秦孝公薨了,秦魏死磕了这么些年,怎么能不趁着新君即位政权未稳时报仇雪恨?”
宋初一拢着袖子,不可置否的一笑,却也不接着这个话题,转而道,“不知上大夫可知太子驷其人?”
赢驷,也就是如今秦国的新君,前世时,宋初一所在阳城就在秦魏交界附近,因此虽未曾见过其人,却对他了解极深。
宋初一见陶定未曾答话,便继续道,“秦国此番无争储之乱,上至大良造,下至庶民,毫无动荡,何来政权不稳之说?就算魏国出兵,依旧占不到任何便宜
况且在下听闻,太子驷自小尚武,且在兵事上天赋异禀,太子太傅更是猛将赢虔。在下敢断言,其即位之后,秦国将如猛虎出匣,便是魏国不主动出兵,秦魏迟早也有一场死战。这一点连在下都看的一清二楚,魏国又怎能不知?所以当务之急,是备战而非急袭。”
陶定不禁坐直了身子,秦孝公薨也不过就是三五天前的事情,他处宋国权利中枢,得了快马密报才得知此事,本以为这个消息会令宋初一措手不及,谁知她依旧沉着冷静。
此时,陶定才真正把宋初一的话放在心上。
宋初一自然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面上愈发平静了。她微微笑道,“何为备战?兵马粮饷也。宋国,沃野千里,物产丰富,自古便是富庶之地,倘若能以极小的代价攻下宋国土地,岂不正好?”
“魏国当真有心伐宋?”陶定满面肃然,倘若真是如此,宋国还真有可能陷入危境。
“岂敢说假”宋初一愤恨道,“上大夫应知,我主上从未有争雄之心,这回倘若不是魏王胁迫,我们又岂能通过魏国,用区区三万人马围攻睢阳”
说卫侯没有争雄之心,简直是太抬举他了。况且就算他有争雄之心,卫国也已经有心无力。
陶定沉吟片刻,立刻起身道,“使节且在府上休息一晚,老夫立时去面见君上”
“自当从命”宋初一拱手作揖。起身时,便已见陶定疾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其实这次卫国攻宋,宋国上下也觉得很奇怪,但因为弄不清卫国究竟出了多少人马,所以也猜不透其中原因。宋国虽不能攻卫,但倘若有战俘在手,多少也能从卫侯那里捞点好处。宋剔成君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压迫人的滋味了,这次岂能放过?
宋初一说破魏国阴谋,陶定岂能不急。
“宋子好口才。”吴迟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
宋初一未曾答话,只冲他浅淡一笑。
吴迟出去后,很快便有侍婢过来领她去了住处。陶定的府邸从外面看实在很普通,可是屋里面用的都是极好的东西。
躺在温热的浴汤里,宋初一舒服的眯起眼睛。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好好享受了……似乎时间也不甚久,但是经历了一回生死,便觉得如隔了几十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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