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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作者: 袖唐

_115 袖唐(现代)
白刃刚刚吃完鹿肉,似乎有一点好转,庞大的身躯在地上匍匐爬到宋初一身边,把脑袋搁在她大腿上。
侍女打开房门,请樗里疾进来。
刺眼的雪光从背后照入,樗里疾面容笼在黑暗之中,宋初一只能看见他高大的身躯。
随着他一步步走进。那张熟悉的容颜显露出来,若悬犀的双眉,朗朗星眸,风霜替他更添几许沉稳厚重的魅力。他的样貌分明与赢驷有五六分相似,然而气度却截然不同。
“怀瑾。”樗里疾道。
宋初一道,“大哥请坐。”
樗里疾动作微滞。黯然道,“怀瑾一声大哥,令我无地自容。”
宋初一淡淡笑道,“你我因大秦而相识,又因大秦而背离,不是在情理之中、预料之内的事情吗?我既然开始肯唤你一声大哥,现在依然肯。”
樗里疾为大秦招揽人才,所以才会主动与宋初一搭话,没想到萍水相逢,性情居然颇为相投,宋初一能够清楚分辨出,后来樗里疾对她的那些好是发自内心,而并非是全是为了秦国刻意拉拢。
宋初一很清楚樗里疾与赢驷一样,都是一心为了秦国,既然早能预料到今日情形,她又何必小气计较?
“怀瑾豁达,我不如也。”樗里疾在她右手边的席榻上跪坐下来,眉宇间尽是忧色,“赵将军回来了。”
宋初一眉心一跳,表情依旧平静,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黑卫传来消息,说楚国有备战动作,但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发动,王上下令派兵赴巴郡是未雨绸缪,派赵将军领兵也是看中他在十余年前的巴蜀之战中威名赫赫,楚人尽知其名。”起初樗里疾也没有任何怀疑,觉得赢驷这样的决定很符合常理,“可是我接到了王上的密令,趁着大军未开到,派赢执替换赵将军,并令我写一封信,照实说你被扣留在宫中。”
宋初一也曾与赵倚楼说过樗里疾不可信,他真的会被骗回来吗?
“我刚刚接到消息,赵将军已经入了函谷关。”樗里疾道。
宋初一看着他,难以分辨此言真假。他是觉得她没有逃走的可能性,所以事先给她一个心理准备?还是故意诓骗?
“王上想将我和倚楼一并结果了?”宋初一道。
樗里疾沉默许久,才道,“你我近二十年交情,我无法全然割舍,可是我自幼便在公父面前立誓用一生匡扶国君,至今不改初衷,我只能言尽于此了。”
宋初一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对他的话依旧持怀疑态度。但是倘若樗里疾所言是真,那赵倚楼一旦进入函谷关之内,那条命就算是交到了赢驷手里,他告诉她这些,是顾念二十年的交情想让她一个人逃走保命。
灯火如豆。
门外风雪呼啸,剧烈的拍打门窗,窗子像是要承受不住压力一般,发出呀呀的声音,给人一种屋宇将倾之感。
从函谷关到咸阳的道路上,雪原苍苍,夜色茫茫。
一队飞骑如飞速穿梭,直奔咸阳方向。风雪之中,夜归之人心似箭。
第376章 请你放过她
铁骑为首之人黑巾罩面,只露出眉眼,发髻在风中松散,额上的雪被体温融化与汗水混作一起浸湿发丝,便如此,亦掩不住慑人容华。
赵倚楼义无反顾的回来。
他心里何尝不知樗里疾的话不可尽信,然而他放弃这世上所有,唯握住宋初一的手,输不起,所以不敢赌。
次日雪停。
昏迷多日的赢驷终于清醒过来。
他很多年前便写下遗嘱了,身后事也安排的差不多,即便现在闭眼,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陶监。”赢驷搁下笔,将一片竹简递到他手里,“看吧。”
上面寥寥几个字,笔力依旧浑厚有力,陶监惊讶道,“王上……”
“不必多说,照寡人的意思办。”赢驷咳了几声,平复喘息之后道,“召右丞相。”
“喏。”陶监将竹片揣入怀中,出去传召樗里疾。
“父王,您醒了!”嬴荡进来,看见赢驷靠在榻上,喜极而泣。
赢驷皱眉,“堂堂丈夫,奈何动辄落泪?”
嬴荡胡乱抹了抹脸,“孝字当先,儿忧心父王。”
“那等我死了再哭不迟。”赢驷没好气的道。
“父王,我怕。”嬴荡在榻沿坐下来,紧紧握住赢驷的手。他的父王一向冷着一张脸,行事利落狠辣,要求严格,但他知道,父王其实很爱护自己,所以从不惧怕。
“你是看我没死,成心跑来短我一口气。”赢驷淡淡道,“滚。”
嬴荡不以为惧,笑嘻嘻的道,“儿子见父王还有力气骂人,心中就安稳多了。”
嬴驷揉了揉眉心,想嬴荡幼时还乖巧懂事,自从换了宋怀瑾做师父。就变成个二皮脸了……不仅如此,还总能抓住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柔软。
想来,有这样的能力也是一件好事吧。
“王上,右丞相来了。”陶监道。
嬴驷打发了嬴荡,召樗里疾进来,与他单独谈话。
直到深夜嬴驷再次昏睡过去,这场谈话才结束。
天气晴了三日,但是气温一直很低。雪没有丝毫融化。
赵倚楼一路不停歇,将夜的时候终于能够远远看到暮色里被皑皑白雪包围的咸阳城郭。
咸阳城近在眼前,他心中忽然平静下来,下令寻个避风之处暂时落脚。等待天明。
赵倚楼手下的铁骑有半数以上忠于他,这次半路替换主将,已经引起了黑甲骑诸多不满,几位副将摸不透局势,但也隐约能察觉最近朝中压抑的气氛,因着这份莫名的担忧,他们安排了军中最善战的勇士一路护送赵倚楼。
也正因如此,宋坚一路尾随却始终没能找到机会接近。
宋坚从宋初一那里得到的命令是保护赵倚楼,并且阻止他返回咸阳。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宋坚认为赵倚楼安全的很,若有人想杀他,黑甲骑势必会拼死相护,但是如今咸阳已经近在眼前,若是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宋初一曾嘱咐宋坚不得出现在赵倚楼面前,但无奈衡量之下,还是觉得阻止入城更加重要。
主意一定。宋坚驱马往赵倚楼落脚的地方去,距离百丈远便下马徒步。
“何人!”
一声暴喝穿透雪幕,宋坚不由感叹,不愧是黑甲骑中的强者啊!他对自己的武功还算自信,但也只能靠近五丈处。
“将军!”宋坚出声。
赵倚楼眉心一皱,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宋坚从雪中站起身来,瘦长的身子犹如杵在雪地里的一根黑竹。
赵倚楼扔下酒囊站起身来,冷声道。“你如何在这里!”
宋坚感受到赵倚楼身上散发出的威慑力,也没有错过那紧绷的声音里透露出的紧张,于是宋坚决定隐瞒一部分真相,“将军,属下想与您私下说几句话。”
周围的人见赵倚楼点头,便自动退出三丈。注意力却一直没有离开赵倚楼。
“怀瑾派你来有何事?”等宋坚走近,赵倚楼压低声音问道。
宋坚道,“先生派我来告诉您千万不要入城。”
“怀瑾没事?”赵倚楼疑惑。
宋坚无法潜入军队内部,不知道赵倚楼为何突然返回,但从赵倚楼此时的神情看来,肯定是因为宋初一出事了!
纷乱的念头闪过,他决定坚定不移的相信宋初一能够解决,于是斩钉截铁的道,“一切如常。”
“我收到右丞相暗中传信,说怀瑾被扣留在宫中。明面上,是君令召我回来。”赵倚楼道。
宋坚低声道,“恕属下直言,这分明是人摆局等君入瓮!先生智慧过人,加上谋划这么多年,必然能够全身而退,将军若是落入圈套,先生的行动定会受到钳制。”
赵倚楼一直在担忧这个问题,所以即便身上有君令可以深夜入城,他也没有急于行动。他怕自己做了错误决定,拖宋初一后退。
宋坚道,“属下与将军联手,杀了这二十个黑甲骑兵不成问题。之后我们再藏匿起来,暗中打探先生的消息,确定先生出城之后再撤退。”
赵倚楼沉默。
世人对贵者的臣服和畏惧深深刻在骨血里,赵倚楼幼时接受的教育几乎与储君等同,许多年流落山野又在这份高贵中添了许多野性,之后的十几年征战,使得他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具王者气度。
除此之外,他能够得到下属的真心尊敬与忠诚,还因他能征善战与士卒共进退,出生入死,把最低层的兵卒都当人看,一直以来他骨子里的义气感染着所有人,是真正血洗出来的交情,现在让他挥剑杀了这追随他的弟兄……教他如何做得到!
可是赵倚楼并不清楚,在他和大秦之间,他们会如何抉择。
“你们都近前来。”赵倚楼朗声道。他们进入函谷关,行踪早已经暴露,此时杀人灭口没有多大意义,待所有人都靠近,赵倚楼继续道,“王上要杀我,如今我处在生死绝境,已决离开,你们若是阻拦便是与我为敌。”
说罢,握起巨苍横在身前。即便是为敌,赵倚楼也将选择权交在他们手里。
众人大惊,有人不可置信的道,“将军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王上怎会下杀手,莫不是小人挑拨!”
所有人都目光不善的看向宋坚。
一般秦人性情刚直朴实,他们不识字、不懂大道理,心思反而单纯,赢驷有多复杂的心思多长远的目光,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尔等若是想为大秦阻拦我,就亮剑吧!”赵倚楼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有人将身上佩剑扔到赵倚楼脚下,“属下不与将军为敌。”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赵倚楼,没有人命令他们去做别的事情,况且赵倚楼现在还是大秦将军并非罪人,就算今日放走他也不是什么大罪。
所有人都把佩剑解下。
正当赵倚楼欲离开是,雪地里响起了明显的窸窣声,二十余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迅速将一干人围拢在中央。
“黑卫!”有人认出这群黑衣人的身份,这才意识到王上恐怕是真的想杀赵倚楼!
弩箭嗖的一声射出,穿透一名黑甲军的盔甲。
“拿起剑!”赵倚楼大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取箭对抗。黑卫的动作很快,短短时间已经有七八个人倒下,剩余的黑甲军红了眼,他们不明白王上为何要诛杀功臣,但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反抗很快就会死,求生的本能,激发出他们全身力气,竟是一鼓作气杀到了黑卫弓弩手的面前。
黑卫个个都身怀武功,但这些黑甲军也都是勇士,更何况若论战场近身作战的经验,还是黑甲军略胜一筹。
双方混战在一起,黑甲军起初还能应付,但毕竟人数少,很快便一一倒下。
赵倚楼发觉,黑卫行动之间有意无意的都避开他,他心里才确定宋初一没事,倘若他们真的能控制住宋初一,不会想要活捉他!
“住手!”不远处突然有人喝了一声。
黑卫齐齐收手,退开两丈。
赵倚楼和宋坚持剑靠在一处,只见有两百余人驭马朝这边来,眨眼间便将赵倚楼和宋坚围拢在中间,而此时黑甲军已经一个不剩。
人墙让开一道空隙,一名高大的黑衣劲装男子走入战圈,他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赵倚楼再熟悉不过的脸,他脚步不停,竟空手独自走了过去。
“右丞相。”赵倚楼冷冷制止他继续前行。
“我不会动手杀你。”樗里疾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武器,“因为我还要等着你去救怀瑾。”
呼啸的风雪之中,樗里疾的目光还是如往常一样温和,“怀瑾手无寸铁,且与太子感情深厚,王上想让她为太后继续辅佐太子,条件是要杀了你,可是她宁死不肯。”
樗里疾盯着赵倚楼的面容,继续道,“你曾是赵国君主,你在秦*队中的威望,你和宋怀瑾之间的关系,王上不可能容得下你!王上容不下的人……从来都只是你!如果你一心拖着宋怀瑾,你们俩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垂下眼帘,叹息,“放过她吧。”
第377章 这最后一谋
唇边的雾花在烈烈风中迅速散开,赵倚楼紧紧抿唇,握着巨苍的手上青筋暴起。
僵持半晌,赵倚楼平静道,“你们打算让我自裁。”
樗里疾别过头,“不。”
一个功臣自裁,是个人都能想到是被灭口了,传出去于秦国名声依旧不好,“你带着手中的剑,去闯宫。”
这是叛乱之罪!赵倚楼嗤笑一声,“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
樗里疾距离他们不到一丈,姿态毫无防备,宋坚倏地欺身上前,拿剑抵住他的颈,逼视那些黑卫,“你们退下,否则我杀了他!”
他的武功远远高于黑卫,如此快的动作,让围攻的众人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樗里疾心底压得那块大石终于一轻。
“将军,我们快走!”宋坚拖着樗里疾靠近赵倚楼。
黑卫接到密令,不许射杀赵倚楼,宋坚与樗里疾又贴的十分之近,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两人挟持樗里疾奔出七八余里,浑身几乎脱力,只好寻了一个僻静处挖出一个雪窟藏身。
“右丞相。”赵倚楼拂开宋坚的剑,“你为什么不反抗。”
别人不知道樗里疾武功高强,但是赵倚楼很清楚,樗里疾武功可能比不上宋坚,但如果他有反抗之心,宋坚根本不可能轻松制服他。
“你走吧。”樗里疾闷声道,“我刚才说那些都是骗你,你和怀瑾,王上根本没有想过放过任何一个!怀瑾的命就留在秦国了,我想她没有任何怨言,可是……我与她这么多年交情,知道她心里觉得愧对你,也放不下你,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你要。好好活着,就算为了怀瑾。”
樗里疾翻手拿住宋坚的剑,毫不留情的刺入自己胸口。
“右相!”赵倚楼扶住他。
“我真的不适合做谋士。”樗里疾自嘲一笑,拔出剑,顺着赵倚楼的搀扶瘫倒在地。
鲜血浸湿白雪。
如果他真的能够守大道弃小节,当初师父就不会给他取名“星守”以示告诫了。他是世人眼中的“智者”,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个失败者!大道无情。他想抛掉情义负累,像赢驷那样一心为谋,可是终究做不到。
然而世间安得双全法?到头来,他不过是负了情义。又负了江山。
樗里疾从袖中掏出药粉敷在伤口上,身下已经是一片血红。
“走吧,黑卫有一套寻人法子,如此浓重的血腥气,想必不出一刻就会被发现。”樗里疾道。
赵倚楼怒道,“为何要杀怀瑾!她一直对大秦忠心耿耿,赢驷瞎了吗!”
“君王,不会无条件相信任何人,我是王上的血亲兄弟。他尚且对我用谋,何况宋怀瑾!”樗里疾一直都是个明白人,为了大秦,他一直心甘情愿的受着赢驷的束缚,所以赢驷才信任他。
他怜悯赵倚楼,却不得不残忍,“王上比你更懂怀瑾。他知道她为什么拼尽全力,所以才更容不下她。从庄子为她断指那一刻,王上就已经把怀瑾的命握在手中,准备随时取走,怀瑾也明白,所以她一直在谋划退路,不是吗?”
那篇假的《灭国论》最后描述的大安之世,是宋初一的目标。也是庄子的渴望。
她背负着师父的期望,也有着自己的决心,所以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放弃。至于秦国,只是她的选择之一而已。
赢驷从那个时候就看清楚了这一点,如果下一任国君有才能掌控大局,他也没有必要非杀宋初一和赵倚楼不可。嬴荡憎恶分明。又没有明辨之能,如果他信宋初一,易被宋初一掌控,如果哪一日听信谗言,一旦反目,把宋初一逼走他国,宋初一能否就此偃旗息鼓?
不可能!
坐在那个至高的位置上的人,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人心的变化莫测,赢驷见的太多了!
走到这一步,他心中又何尝不悲哀?他牺牲了私情,付诸所有的时光,他的满腔热血,他的雄心壮志,他网罗尽天下大才,准备大干一场,然而一切还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再怎么争,都争不过天命啊!
樗里疾也怨,如果上天再给赢驷几十年,等他们都是垂垂老者的时候,一定都可以寿终正寝的……
赵倚楼手指轻轻拂过巨苍,“既然如此,我怎能丢下她一个人。”
他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樗里疾听,“我到现在也还是不懂有什么值得她拼命,但我能感受她的孤独,所以我得站在她一转身就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我能看见她也很安心,哪怕只是背影。”
他的声音很好听,说出这样的话来,很容易便触动人的心弦。
樗里疾与宋初一二十年交情,遭遇他的背叛,她洒脱依旧,冷情如斯,分明与赢驷真是一类人,但如今他终于明白这样一个冷情之人,为何独独不放不下赵倚楼。
“你……”樗里疾不知该从何劝起,他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所以不懂,也许同生共死也是一种幸福,“我已经仁至义尽,你自己决定吧。”
……
咸阳宫。
赢驷靠在坐榻上,冷峻瘦削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动也不动的仰望面前的巨幅地图,犹如一尊雕像。
“王上,该用药了。”陶监轻声道。
“嗯。”赢驷应声。
陶监接过寺人递来的药碗,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之后才送到赢驷嘴边。
赢驷忽然问道,“右丞相那边有消息了?”
“什么都瞒不过王上。说是赵将军劫持了右丞相。”陶监见他神情平和,便试着与他聊天,“老奴多一句嘴,右丞相心软,恐怕不仅劝不回赵将军,反而会放了他。”
“寡人还没病糊涂。”赢驷一口气饮下所有药,任由陶监帮他擦拭嘴角,“他以为自己是好心,却不知倘若仅仅是哄骗,赵刻绝不会违背宋怀瑾的意思。这次还得多亏着他一番情真意切的劝阻。”
赢驷道,“除了他,谁都不能让赵刻心甘情愿的回来。”
“王上英明。”陶监躬身道。
樗里疾若是知道赢驷的全部布局,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只是被迷惑了,赢驷重病,许多事情不能亲自处理,于是表现出把樗里疾当做同盟者的样子,使他忽略自己也仅仅是一粒棋子。
“寡人,这最后一谋啊……”赢驷缓缓闭上眼睛。
话语中断,陶监等了很久,听见赢驷发出沉重却均匀的呼吸声,便知他又昏睡过去了。
第378章 是你太无能
太傅府。
月光清亮,一人一狼立于雪地里,宋初一最后看一眼这个地方。
这几天她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在她计划中,应该再过几天离开,但是池氏派去联系赵倚楼的信使全部有去无回,她觉得必须得亲自出马了。
“先生,太子来访。”侍女禀报道。
宋初一估算还有时间,便道,“让他进来。”
“太傅!”嬴荡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太傅,父王要杀你,你快走!”
宋初一旋首。
嬴荡看见她面容依旧平和,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震惊和惧怕,不由怔住。
“太子来,不怕我对你不利?”宋初一微微笑道。
嬴荡回过神,连忙道,“太傅对我如子,我视太傅如父,您怎么会对我不利!太傅,您挟持我出城吧!这么多年,父王要干什么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唯有如此,您才能获得生机。”
“你也说了,他从来没有失手过。如果他认为我会伤害你,你还能这么容易的逃出来?”宋初一走到嬴荡面前,抬手轻拍他的肩膀,笑斥道,“天真!”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丁点大,那时我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宋初一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目光温和,话语却是渐渐锋利起来,“需要下狠手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手软过,尽管你在那一段时间抚平我心中伤痛,也不能例外!王上之所以能肯定我不会伤害你,是因为我将一腔热血洒在秦国,我的《灭国论》只有在秦国才有可能进行到最后,秦国让我看见了大安之世的希望,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命让秦国陷入动乱,毁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她不对嬴荡动手,与情分没有必然的关系。
嬴荡的能力不足,但只要他能够稳住现在的秦国。将来总能够再等到一个如赢驷这般的应天命而生的君主。
“父王……他,他怎么能这样。”嬴荡讷讷道。他的父王,从私情至大道,能完完全全的掌握一个人会怎样行事,令他既觉得害怕,又充满崇敬和向往。
宋初一负手道,平静无波的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秦国。都是为了你!”
嬴荡满心疑惑,“为了我?”
“你以为那几位将军真是战死?你以为那些被卸职降罪的官员都是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他为你杀了很多功臣,我不是第一个。”宋初一以后再也不能教导嬴荡,她需要为他揭开血淋淋的现实。想必这也是赢驷放他出来见她的原因。
“因为你无能。”宋初一道,“因为你没有能力掌控我们,你没有能力引导我们往同一个方向前进,所以他得亲手毁了与自己并肩作战下属,帮你把未来的路铺平。”
“太傅……”嬴荡脑中一片空白,心中百感交集,一种无形的压力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宋初一叹了口气道,“我把这条命就此交付于秦,我希望将来的你。能对得起我和其他功臣的牺牲。回去吧。”
嬴荡握紧拳头,“不管怎样,我不希望太傅死。我去向父王求情,请太傅继续辅佐我!”
宋初一看他跑出去,静立片刻才坐到白刃身上,伸手揉揉白刃的脑袋,轻声道。“走吧。”
白影一闪,朝着城北而去。
烈风呼啸划痛脸颊,只须臾,白刃便轻盈的落在一处庄院中。
院内的护卫先是一惊,等到看见一头雪白巨狼的身形又都松了口气。
“先生!”一名八尺大汉迎上来。
宋初一定睛打量,只见他身上着着大袄,外罩一件半旧的羊皮裘,两鬓斑白。眉心眼角已有了深深的皱纹,如此平常的打扮,举手投足间却尽显气度。
她一落脚,他便迎了出来,显然是一直在此等候。
“十几年不见,先生不认得池巨了?”他道。
宋初一能猜到这是池巨。但是一别十余年没有见,他的外貌和气质都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真是很难找到当年的模样,“别来变化之大,我竟是不曾认出。”
“哈哈,老了,哪儿比得当年。”池巨请宋初一进屋,打发了仆役之后,道,“依先生之言,已经分别向列国五十余家商社催货,其中赵国、义渠、齐国二十余家的运货车队会有半数以上在明日能够到达。明日城中几家商社亦会出货,属下已经提前秘密将替身都安排到了各家车队中。”
除了这些刻意而为的商队,咸阳平时往来的车队也不少,加起来定然热闹非凡。
“善。”宋初一道。
“请恕属下直言,魏道子是秦王医者,先生为何不请他帮忙,只要秦王一死,先生岂不是来去自由?”池巨道。
宋初一道,“大师兄怕是被扣压在宫中了。”
以魏道子与宋初一的关系,赢驷怎么肯能没有防备?魏道子这些天都没有回太傅府也没有只言片语传出来,情形已经很明显了。
况且魏道子乃是红尘之外的人,行事无常,从被不感情羁绊,他好女色却从来没有为了哪个女人动心弦,与他交集最深的鬼谷子去世时,他也是那般洒脱。他所求之道,是应天命顺自然,如果哪件事情令有想参与的*,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若他不想参与,就是跪下来磕头也没有用。
“他一直很欣赏王上,我不想他为我做出弑君之事。”宋初一道。
魏道子在赢驷身上投入的热情比美人还多,十年如一日的为他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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