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20150720092649476

_15 电线(现代)
  等等,这妖孽刚才说什么?“以人为靶”?!
  “你……”我一怒,刚要开口怒斥他,就听得林外传来嘚嘚马蹄声,一个侍卫高喊:“报——”
  待行至眼前,那侍卫一跃下马:“属下参见陛下,长公主西陇国皇后娘娘求见。”话音未落,对面便有一队人马过来,为首的女子身着紧领对襟窄袖袄衫,墨绿刺绣,白狐裘披风轻裹,胯下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迎风而来,如行云流水一般。
  子夏飘雪无甚表情地望向来者,喜怒不辨。
  为首女子下马后朝子夏飘雪微一欠身:“见过皇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两年前在西陇皇宫有过一面之缘的初融飘雪。乌丝轻挽,没有累赘的发式,只在侧面简单簪了一朵莹润碧绿的牡丹,即便带了两分赶路的仆仆风尘,却不失其浑然天成的大家风范,举手投足端庄得体。
  不过开口却是略带了几分汹涌怒气:“皇兄莫要欺人太甚!”
  子夏飘雪也不应她,伸手拂过我的发顶,掸落几片偶尔落在发间的雪花。我往旁边移了一步,避开他的进一步碰触,冷眼看着眼前这对兄妹。仿佛对我的避让很是不满,子夏飘雪眉头蹙起,缓缓开口:“长公主如今益发了不得了,见了兄长竟是如此问安的?”一边攥过我的手揉了揉,越揉越冷。
  “皇兄为何要如此紧紧相逼?!难道这三年皇兄从他那里得到的还不够多!……”我心中一紧,这个“他”说的是谁?
  “够了!”子夏飘雪冷声打断她,隐有威严,语调却仍旧慵懒,“女大不由人,长公主人大了记性倒也差了,莫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那初融飘雪脸色白了白,像是对这妖孽也有几分惧意,眼神错开,不敢直视那对妖气的紫晶目。一转眼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不能免俗地掠过一丝讶异惊艳之色,不过转瞬即逝,不愧为仪容得体的皇后。
  “初融既已嫁出,自然首先是西陇国的皇后,其次才是雪域国长公主!”皇后两个字很是刺耳地扎入我的耳膜。
  子夏飘雪轻轻一笑,几分嘲弄,不再回答。他挽了我的手对边上侍卫一个眼神示意,那侍卫便上前来。
  “风大雪寒,先将云美人送回宫去。”说罢拍了拍我的手背放开。
  “是。”那侍卫便对我做了个请上马的手势,我不甚情愿地跃上马背,本想细听,却显然子夏飘雪不想让我如愿。
  一行侍卫便簇拥着押送我回去。刚行了两步,便听得后面隐约传来初融飘雪的声音:“这云……莫不就是……”之后的话便被风声呼啸带走,听不真切。
  我们一队人马到了密林外围,眼见有一圈侍卫重重把守,想是出了这层把守便出了皇家狩猎围场。我身边的一个侍卫举出一张金牌,那守卫便一躬身,“放行——”
  出了猎场行了一段路拐过一个弯后,我身边的镖骑侍卫突然个个倒下,连他们身下的马也来不及发出一声嘶鸣便悄无声息地倒入雪地。
  片刻前还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此刻便只剩一个锦衣侍卫端坐马上,与我隔着横七竖八的几具尸身遥遥对望。
  突然,他举剑策马来势汹汹:“云想容,拿命来!”
  我一皱眉,定定勒住马绳。
  那锦衣侍卫奔至眼前,举起长剑直指我的咽喉致命处,我眼睛眨也不眨,挑眉看向他。剑气划过我的皮肤,一寸寸逼近——
  最后,剑尖停在离我肌肤一毫米处,杀气从他眼中倾泻而出——
  僵持片刻后,我不耐烦地开口:“花翡,你到底要不要刺?”
  对方立刻嘻嘻哈哈地放下剑飞扑过来,被我一下闪开:“呜呜呜,桂郎,可把奴家想死了!”
  “你呀!”一个月来压抑的心突然放晴,我不自觉地有些温暖得想笑。适才众人一倒,我便猜是他,之后他装腔作势更让我肯定自己的猜测,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像他这样随时随地都惦记着耍花腔。
  “话说回来,圆妹是如何识破的?”花翡严肃地作沉思状,片刻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来这易容术也遮挡不了我与生俱来的风流倜傥俊帅本色。在这群傻乎乎的侍卫里一定是鹤立鸡群、独冠群芳,圆妹与我心心相通,定是一眼就能……”
  “这两匹马你事先抹过解药了?”我打断花翡发散性的浮想联翩。花翡贼笑着点点头。
  “不过,紫苑还在他手上,我如何走得?”思及此,我不禁有些着急。
  “那个小魔头……”花翡见我瞪他,马上改口,“我们宝贝紫苑上得天入得地,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行!我要带紫苑走!”紫苑虽是机灵,也终究是个孩子。
  我掉转笼头,花翡却拦住我:“相信我!子夏飘雪在紫苑七岁前断不会伤他一分一毫!”他的眼神里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七岁?为何!”七这个敏感的数字一下刺激了我的神经,“难道是那血菊之毒?!”我就知那妖孽大费周章在我生产时偷梁换柱肯定有阴谋。他是目的性何其明确的一个人,费尽心思养了紫苑三年肯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花翡点点头:“现在解释来不及了,等你我夫妻二人逃出去我再给你细细道来。到时再商量对策将紫苑救出。”
  我心下一沉,虽是万般担心紫苑,但花翡定不会拿此等性命攸关的大事骗我,所以我先与他一同逃走才是上策。如此冷静一想,我便朝花翡颔首:“好,走吧。”
  花翡却嘻嘻一笑,回望山林:“圆妹,我们不走,就在原地找个地方躲避起来,再将马匹驱散。那子夏飘雪发现你失踪肯定会派人沿马蹄印追击,等过了风头我们再下山。”
  我摇摇头:“若是常人定会沿马蹄印追踪,但子夏飘雪何许人也?其心思缜密,性子狡诈且多思虑,凡事入他脑子必定会多转几个弯。他一发现我失踪后,定疑我尚在山中,故会在第一时间派出手中七成侍卫封锁此山围查,而只遣三成侍卫追踪马蹄印迹。若滞留山中,无疑是坐以待毙,这许多侍卫一寸一寸地围找,到时别说我们两个大活人,便是一只兔子怕也躲不过。所以,我们应快马加鞭下山去。”
  花翡听后“啧啧”点头赞同,一扬手中马鞭,与我驾马并驰下山。幸好我没有骑着子夏飘雪的血祭,不然肯定跑不远,一来那马肯定会听他的哨音,二来那马长得太惹眼了。
  又越过一片雪林,终于看见下山的路。望着眼前三条岔路,花翡略一犹豫,我指了指自己的后面:“快!跳过来,我们共乘一匹,让你那匹马沿左面那条路跑。”
  花翡在马颈处扎入一根长针,那马一声嘶鸣沿着左面之路拔足奔走,而花翡则一个纵身跃上了我的马背,我们沿着右边的那条路飞驰下了山。
  下山后,我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衣服反过来穿。这衣裳做工精美,这般穿着下山就太显眼了,幸而衣服的内里没有刺绣而且是较暗的纯一色面料,翻过来穿若不细看便只是一件较为普通的衣裳了。
  换好后我命令花翡也依葫芦画瓢翻一面穿,他那件侍卫的衣服也特征很明显。
  趁花翡换衣服的当口,我对着溪水将花翡事先准备好揣在怀里的人皮面具仔细贴上。挥鞭在马背上一策,让它沿着溪水向下游跑去。而我和花翡则假装不认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小镇。
  果然,我们前脚刚入小镇,后脚就来了一队人马进镇盘查,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而且子夏飘雪也不在其中,可见果真如我所料,这里并不是他的搜查重点。我和花翡这时正分别占着小镇酒馆里一东一西两张桌子点菜。那侍卫匆匆进来挨桌查过去后,不觉有异,便又匆匆奔出门去,只剩下吓得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掌柜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光瞥见侍卫出门后,我才放下手中菜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花翡不知何时已磨蹭到我身边来:“圆妹,为何只来了这十几人?即便是三成侍卫也不止这些。”
  我喝了口茶缓缓逃亡的紧张情绪,低声对他分析:“七成封山,三成追击,下山之路分三条,左面一条有浅蹄印迹,中间一条无踏雪痕迹,右面一条蹄印较深。若常人定会猜想我们为了迷惑他们,其中一人弃马与另一人共乘一骑,而遣另一匹马空载沿左面小路而去,那较浅的蹄印便是佐证,于是定当沿蹄印较深那条路追击。但子夏飘雪却会亲率三成人马中大部分人沿根本没有蹄印的那条路追击,那两边的马蹄印迹在他眼里都是障眼法,他会认定二人皆弃马,由你携着我使了轻功沿中间小路踏树离去,故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所以,”我有些庆幸自己押对了赌注,“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花翡两眼放光地看着我:“哈哈,不愧是我家桂郎,又聪明又可爱!”一边伸手捏我脸颊:“桂郎这样神机妙算,不如给奴家卜上一卦,看看以后我们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
  我不睬他,低头吃菜。
  令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继续聒噪,狐疑地抬头,却发现他正用一种悲悯的眼光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的发顶心:“桂郎,听说聪明的人秃得快。你让奴家后半辈子对着个没头发的郎君可如何是好?”一边掩面作宫怨状。
  我一口菜噎在喉头,上下不得。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我永远猜不透,此人非花翡莫属。
第66节: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1)
  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
  “紫苑也传了我那血菊之毒?”避开人群七拐八弯转到一个僻静处,我便迫不及待地问花翡。见他点头,我焦躁万分,“那妖孽要紫苑所带之毒做何用?”
  “你莫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说。”花翡抚了抚我的手背,像是要安抚我激动的情绪,“此事须从子夏飘雪六岁时说起。当时雪域国圣教宗师冷采霖入宫参加皇帝寿筵,于宴席中一眼相中骨骼清奇的子夏飘雪,认为其乃百年难得的练武奇才,便破例将其收作弟子。子夏飘雪出生时其母晴妃便难产而死,当夜又恰逢雪域国乱党起义,而他又生得紫发紫眸,当时的雪域国皇帝便认定子夏飘雪的出生乃不祥之兆,自幼便对其甚为厌恶,听得那冷采霖愿收其为徒,二话不说便同意他将子夏飘雪带出宫闱入山苦修。明眼人都知那皇帝其实巴不得将子夏飘雪打发得越远越好。”
  不知为何,听到此处我竟有些许恻隐,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便是这样吧。
  “雪域圣教所习之武功乃当今世上最高的武功‘莲藤神功’,共分九重。子夏飘雪天赋异禀,只用了四年便练到了‘莲藤神功’的第八重,而最后的第九重内功心法甚是怪异,定要全身血气逆向行走方可练成。当年冷采霖之所以可以练到第九重是因为其本身便生得与常人不同,血液本就是逆向而行,故不存在此困惑。而子夏飘雪若没有办法修炼到最后一重的话,不出几年那‘莲藤’便会开始反噬。每隔一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如万蚁钻心,四肢麻痹,如此反复五年后便会武功尽失,渐渐四肢尽废直至油尽灯枯力竭而亡。
  “之后,不知那冷采霖从何处得知我教中的‘血菊’之毒可使全身血液逆行,并告知子夏飘雪。但‘血菊’之毒从不外传,故子夏飘雪十岁练到第八重后便拜别雪域圣教,化名‘夏雪’千里赴西陇国中寻到我爹,拜师习毒。我爹当时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道是个资质甚好的孩子,便收入门下。”
  我大惊:“那妖孽竟是你师弟?!”难怪当时我剧毒的血液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因为五毒教中弟子入教第一件事便是日日以身试毒。毒药的剂量渐增,毒药的品种渐增,直至百毒不侵。
  “曾经是。他入我门中不到一年,我爹便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而我教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断不参与皇族之事。故一查探到他乃雪域国八皇子后,我爹便将他逐出师门,所以,他到最后也没有得到‘血菊’。
  “后来,他折返雪域皇宫,十四岁弑父屠兄终登帝位。那时,我爹已然仙逝,他老人家临终之时料定子夏飘雪不会放过我五毒教,日后必来索毒。而以他的性子,得到那毒后也不会放过我们,必将血洗五毒教。故我爹将那‘血菊’配方尽毁,此后,便再无人知晓此毒如何配制。子夏飘雪却不知,只道此毒还在我教中,他一日得不到‘血菊’,教众便一日性命无忧。
  “子夏飘雪初登大位那几年成天派人追着我到处转,后来我嫌烦不想陪他玩躲猫猫了,便带着教众隐居到霄山深处,让他无从找寻。但他岂能甘心,仍旧遣探子四处查探我们的踪迹。”
  “不过,有一事我很是感激他。”花翡两颊梨涡若隐若现,乌黑的瞳仁一闪一闪,“要不是那几年他让人漫山遍野地追着我跑,奴家哪能遇见命定之人。桂郎,你是奴家的恩公,奴家无以为报,就让奴家以身相许吧!”说完大张着手臂要抱我,被我黑着脸一把推开。
  “什么恩公?我不记得何时曾有恩于你?”我有些迷糊。
  “桂郎真是无情,奴家的心,碎了……”花翡仍旧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唱大戏,见我不说话瞪着他,才脸色一变,收敛一点,继续往下说:“说来话长,说起我们美丽的初遇,那是在一个月明之夜,微风拂过……”花翡的眼睛弯起,像两泓月下的清泉。
  “长话短说!”我截断他。
  “梨园。”这回倒真是够短,短得不知道什么意思。
  “花翡,我跟你说正经的。”我再次警告他。
  花翡委屈地撇了撇嘴:“那阵子,子夏飘雪的手下追我到香泽国京城。我受了重伤便易容成女子躲在那戏班子里,偶尔出来唱两嗓子透透气。那天我伤口复发,唱了一段要下去休息,哪知跳出个什么潘家的纨绔公子非要我再唱,我便急了,那时子夏的手下就在看台下,我若再唱身上之伤必定复发渗血,这一败露,那人擒我可不就跟捻个小蚂蚁似的。”
  “幸而这时,台下一个青衣少年一下站了出来,说要替我唱,这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说真的,桂郎唱戏还真是好听。”我吃惊地看着他,原来那天站在台上唱戏的花旦竟然就是花翡!而我居然机缘巧合救了他。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之后,我便发现又多出一拨人马在找我,一查竟是香泽国云相所派之人,民间还有传闻说香泽国太子妃是我五毒教关门弟子,我便决计入宫一探。这一查探我才知原来云丞相那个貌若天仙的小女儿竟中了‘血菊’之毒,而且这个小仙女就是我的恩公大人。本想将桂郎带出宫却没成。
  “之后没过几年便听闻雪域国对香泽国开战,停战条件竟是要香泽国交出太子妃。我便知那妖王肯定是在找寻我的时候发现了你爹也派人找我,便起了疑查探。而他为了夺你不惜开战,肯定是知道了你身中‘血菊’,想用你做他修习第九重‘莲藤神功’的血引,而且他身上的武功当时必定已经开始反噬了,不然也不会着急至此。
  “他战败后更加紧锣密鼓地找我。后来,你毒发进入假死状态,我便在香泽国皇宫放了把火趁乱将你带出。慢慢地,我发现子夏飘雪派遣出来寻我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干脆不再找寻我,我正奇怪他是不是将那邪功给散了,就听说那妖王得了个儿子。我觉得有些蹊跷,就溜进他那皇宫打探。
第67节: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2)
  “我一眼看见那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便知定是你所诞之子,而妖王大费周章使了瞒天过海之计将他从香泽皇宫中换出,肯定是为了他遗传自你的‘血菊’之毒,所以他才放弃了从我这里索毒。毕竟这些年他为了活捉我费了不少心神,耗了不少人力财力。只是,这毒需至七岁才发作,故,他在紫苑七岁前万不会伤他分毫。”花翡寥寥几句话让我心惊肉跳,那妖孽养着紫苑竟是为了七岁将他杀害!一想到笑得灿烂的紫苑,我就一阵揪心。
  “我当时想把这小家伙偷出皇宫,谁想他嗓门大得很,我刚碰到他,他就开始蹬拳踢腿地哭,子夏飘雪那些侍卫功夫高得吓人,差点没把我给剁了,幸好我跑得快。”花翡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后来,我又去了次,那小魔头居然……滑溜得像只泥鳅……”花翡咬牙切齿。原来他这几年屡次外出重伤而归都是为了帮我夺回紫苑,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激。
  我正欲开口,花翡却突然眉梢一挑,警觉地拉着我快速地躲避进一家最近的店铺,低声道:“有追兵。”
  我用余光瞄向窗外,就见几个身形矫健的男子掠过巷口,一看便知身手不凡,但却不太像子夏飘雪的手下。因为雪域国中日照不充裕,其国人多半肤色雪白,这几个人面貌我虽看不清,一晃中却发现他们明显肤色较深沉,倒像西陇国人。
  “这位姑娘,来来来,这边坐,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让大姐我给你记下。我们‘一线牵’可是这镇上最出名的冰人馆了,每天可都配对不少姑娘小伙,姑娘只管放心将姻缘交给我们。我苏大姐保证姑娘不出一个月便有八抬大轿上门迎娶,明年生个胖娃娃可别忘了我苏大姐。”那店铺里一下迎出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女子拉了我便要我坐。我一愣,听了半天才知道我们误进了一家冰人馆,也就是专门给人说亲的媒人馆,相当于现代的婚姻介绍所。
  我刚要推拒,就见那几个武功高手也气势汹汹地进来,我赶忙低头,拉了拉身边的花翡一起坐下。
  那媒婆看到花翡,自作聪明道:“哟,姑娘哥哥也一起陪着来啦?也是,大姑娘家一个人出门总是不放心,有兄弟陪着也好。这位小哥结亲了吗?若没有,我苏大姐也一并给小哥介绍个门当户对的称心姑娘。”
  花翡看着我一笑:“亲还没结,不过已经有心上人了。”
  那媒婆有些失望,便又将注意力转向我:“姑娘多大了?”
  “十九。”我心不在焉地答着,一边用余光看那几个追兵不耐烦地挥开迎上去的媒人,在店里凌厉地扫视着每个人,我一吓,头垂得更低了。
  “姑娘不要害羞,这婚嫁之事天经地义。”媒婆看我低头当我害羞,“姑娘喜欢什么长相什么家事的小伙子啊?”
  “长得乡土些、憨厚些。皮肤要黑,身体要壮,种菜担水勤快些,家里最好有两亩地、几头猪,总之要六畜兴旺的。”我随口胡诌。
  瞟见那几个侍卫没有发现可疑人后又闪出门去,我才抬头松口气。花翡给那媒婆塞了一锭银子后有些赌气的样子拉了我便出门。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愁眉不展地作沉思状走在我前面,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回头,颇有几分幽怨地开口:“圆妹,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的。”
  这又是什么状况?他说的东西我怎么总是反应不过来。
  “我不会养猪,不过我们有小绿,我回去一定把它养胖些,胖得跟猪差不多。那‘六畜’是什么东西?蝎子和蜈蚣算不算?”他有些犹豫地问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是针对我适才和媒人说的择偶条件说的。我一时失笑,一群武功高手追杀我们,他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个,真是感慨他的乐观。“花翡,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忧愁和烦恼呢?”我不禁脱口问道。
  花翡定定地看着我,乌黑的瞳仁像两弯月下的泉水,清澈却朦胧:“你怎知我没有烦恼,有些事即便是神仙也有心无力。”
  他面对着我,背后是即将落山的夕阳,余晖将他修长的身形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轮廓,微风吹散了他鬓边的几缕发丝。我望着他,突然发现他两颊的梨涡在背光时会有浅浅的阴影……
  他说:“你是我眼中唯一的一滴泪,我若不想失去你,便永远不能落泪。”
  我一怔,习惯性地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那里找到玩笑的痕迹。以往,他只要一开玩笑眼里就会有一层流光闪烁。
  但是,此刻,这对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眸却清澈明晰,禁锢着阳光里最明媚那捧碎金,深深倒映着我怔忡失措的脸。眼看着花翡越靠越近,我的脚却似灌铅丝毫动弹不得,直到他的温热的鼻息触及我的皮肤,我才慌乱地别过脸去。
  花翡气息一窒,闪电般退开,嘻嘻哈哈道:“圆妹觉得师傅适才这情话编得可动听?我准备把它整理到我的《拈花密籍之情话大全》里,日后卖遍三国。还有这句‘我是你掌中的一颗痣,只要你握紧双手,我便永远停留在你的手心’。还有……”
  他嬉笑着,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让我心里无缘由地难过,很难过。生硬地转身,我听见自己对他说:“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背对着他,快要跌落的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将我的身形完全拢在其中,与我的影子相互重叠,白茫茫的雪地上竟像两个相拥取暖的人儿。我不自在地向左面移开一步,拉开了两个长长的身影。
  时间仿若静止。
  然后,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咕噜噜咕噜噜”。
  我条件反射地回头,就见花翡捂着肚子满脸纠结:“桂郎,不要理我,奴家正在伤感,就让奴家孤独忧郁地了却残生吧。”他一脸壮烈,此时偏又传来一声“咕噜噜”,花翡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一下腹部,低头看着肚子说:“你怎么就不配合一下?”
  我恶狠狠地瞪他:“中午在酒楼是谁挑三拣四不肯吃饭来着?”
  “但是……但是,凡人的食物确实不好吃啊,奴家是有原则有操守的神仙,不能随便将就。”花翡?着脸蹭到我身边,一副讨好相,“好圆妹,奴家想念你做的清炒蜈蚣了。”
  花翡对于毒物有一种奇妙的感知,即使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域国,他居然也有本事在一炷香的工夫内抓到三只蜈蚣和一条冬眠的毒蛇。我们找到一个废弃的庙宇,生了火开始烤食。
  “肇黎茂伤势如何?现在何处?”隔着袅袅青烟,我问他,心里隐约有些惴惴不安,子夏飘雪诡异的狩猎一幕仍冲击着我的大脑。
  花翡啃着热乎乎的蜈蚣,含混不清地说道:“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应该回香泽国了吧……”看他回避我的目光一副做贼心虚的闪躲模样,我便知他必定瞒了我什么。
  花翡被我盯得益发垂下头埋头苦吃。“是你自己招来还是要我用刑?”我呵了呵手指,花翡怕痒怕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境地,可算他的软肋。
  “别,桂郎!奴家从了,奴家这就从了!”花翡吓得花容失色,支支吾吾道,“奴家……奴家……给他施了催眠咒。”
  “催眠咒?”我愕然。
  “他醒来后……便会全然不记得那日所发生之事……不记得那日曾见之人……”花翡嗫嚅着,一边偷偷觑我脸色。
  通过他断断续续的述说,我才知那天狸猫和随行的小十六以及贴身侍卫因为紫苑被雪域国派出的近百高手围攻,小十六和侍卫全力护驾,杀出一条血路。狸猫孤身一人抱着紫苑先行撤退,岂料子夏飘雪在半途中还设了一队人马伏击,本是在劫难逃却被我半路杀出放毒将狸猫救出。而当夜我一莫名其妙地失踪,花翡便知定是子夏飘雪所为,心下着急,他急急将昏迷中的狸猫医治好后便给他施了催眠咒,并潜入小十六他们安顿的客栈,将昏昏沉沉的狸猫放入正心急火燎找人的小十六房中。之后,他便易容混入雪域国皇宫伺机救我。
  只是,不记得那日所发生之事……不记得那日曾见之人……胸中突然有些闷闷的,莫名复杂的滋味蔓延至唇畔。我苦笑了一下,如此也好,让他知道我尚在人间又有何益?我沉浸在这“遗忘”二字上,也没细想花翡为何要让狸猫遗忘那日之事。
第68节: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3)
  不过,既然花翡将他交给小十六,那之后他们必定是安全回宫了。只要平安我便放心了。
  但为什么我的右眼直跳,仿佛不祥的预兆,让我心惊胆寒。不行,得尽快打探出香泽国和西陇国的消息,并逃出雪域国。
  我对花翡说出自己的打算后,他有些为难地掏出怀中皱巴巴的银票,翻来覆去地数,数来数去也数不出第二张。而唯一的这张面值只有五十两。他解释子夏飘雪记性极好,过目不忘到宫中每张面孔他都知晓,为了丝毫不出差错地救出我,他只好易容混入新招入宫的侍卫中,而雪域皇宫每个侍卫宫人入宫时都要接受彻底搜查,任何东西都不准带入皇宫,包括衣服,更别提银两银票。他身上的这些银子还是这一个月来他从一个总管那里顺来的。
  我瞪着他:“那你适才竟还敢给那媒婆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二两吧。
  花翡挠挠头:“啊!我给她银子了?不行!奴家这就去要回来!”说着就往外冲,被我满头黑线地拉了回来。花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那媒人定然翻脸不认账,哪里还有退还的道理。
  我从袖中掏出子夏飘雪曾命人别在我头上的雪花状珠钗,沉甸甸的,可惜不能典当,此等做工精良的贵重首饰若一入当铺,岂不是摆明了留下踪迹让那妖孽来捉我。真是看得到吃不到,我盯着那珠钗,恨得牙痒痒。
  花翡见我盯着那珠花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转眼拿出一颗如无名指指甲盖般大小的圆润珠子放在我手上:“不知这个珠子值不值钱?”
  我举着那珠子对着火光看了半天,只见珠体润泽,在靠近光线时会呈半透明状并放出七彩光芒,有点似香泽国特有的虹珠,但离开光线时又会失去透明的质感像普通的珍珠莹泽光洁,散发淡淡幽香。以我对珠宝有限的认知,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问花翡从何处得来此物,他道是三年前从香泽国皇宫里将我救出时从我口中掏出来的。他也不知是什么,只是随身收着,混入雪域国时他将其含于舌下,故没有被搜走。
  说完后,花翡突然满眼精光地盯着我:“圆妹,你莫不是财神爷投胎转世?听说你出生之时便口衔稀世指环,而这珠子也是从你口中所出。”他凑上来捏着我的腮帮就要扒我的嘴,“圆妹,你吐个金元宝吧!”
  我强忍着一掌把他拍死的冲动,将他拖出破庙。我们必须赶在店家打烊前把这颗珠子给当了。
  向路人打听后,我们七拐八弯地找到这家街角里的小当铺。我略有忐忑地将珠子交到掌柜手中。那老叟年过花甲,佝偻着背,仔细地对着半明不暗的烛火将那珠子研究了个遍,之后略带鄙夷神色地开口:“八十两银子。”
  我一惊,既然是我从香泽国皇宫出来时所含,想来必是狸猫放进我嘴里的,香泽皇室对于珠宝历来挑剔,这个珠子虽然我看不出是什么,但也必定价值不菲,肯定不只区区八十两。
  “店家,你看这珠子对着光看可是半透的,七彩斑斓,且带着香气。这八十两……”我游说那老掌柜。
  “你这小姑娘以为把珠子浸了香我便分辨不出?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就想蒙混我,那香泽国产的虹珠以色泽浑厚为上品,色泽斑斓为中品,色泽透明为下品。你这虹珠半透不透的,可不是连下品都不如?八十两已经是高的了。”那老头义正词严,语气十分肯定,不似在撒谎的样子,末了还对我说,“若你不信,大可拿到镇上别家当铺去当。要是价钱高过我,我王六就不姓王!”
  看他言之凿凿,我和花翡难免沮丧,好不容易以为可以凑足盘缠,这下又落空了。正等着掌柜给我们取银票、开典当据票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揭了门面帘子进来,手上拿了个描金香炉,想是也来典当,见掌柜在忙着我们这边便大剌剌地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掌柜攀谈,看起来是熟人。
  “老王,可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们大当家的过来巡视店面了。”中年人边喝茶边问。
  掌柜头也不抬就回他:“哎,大当家近些日子可摊上了个苦差使,急得脱不开身,哪有空管我这小店。”
  “怎么?他堂堂伍家八总管还能有什么事把他难倒?”中年人有些不可置信。
  “还不就是伍家左腰夫人得了个怪病,整日昏睡不醒,多次求医也不见好,上次有个郎中说若再不醒,性命想是也保不住。伍家老爷急了,打发我们大当家四处寻访名医讨个治病救人的良方。大当家也是愁得不行啊。”掌柜连连摇头,“我听大当家说了,伍家老爷还亲口允诺若是有神医能将左腰夫人的病给治好,定当奉上黄金百两。”
  百两黄金!我一听,耳朵都竖了起来。我是不会医术,不过花翡可是个号称能治百病的“江湖郎中”,虽然他对我给他这个称呼极度不满,再三强调他是“药王”是“医圣”。我掐了掐身边的花翡,他马上心领神会:“不知这伍家左腰夫人除了昏厥外可还有其他症状?”他装模作样地捋了捋没有胡子的下巴,故作深沉。
  那掌柜一听,手下一顿,立刻欣喜地凑了上来:“这位小哥莫不是懂医?”
  “岐黄之术略通一二,虽称不上悬壶济世,但救人性命应是信手拈来。”花翡又开始自我吹嘘了。不过也不能说他吹,他确实有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奇本领,只是平时他不屑于给人医病,比较醉心于研究可以让人瞬间毙命的毒药。这是他实现自己古怪人生价值的一种方法,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掌柜一听花翡将“救人性命信手拈来”这样的话随口说出,面上便有些疑虑,大概怀疑花翡是骗子。我心里埋怨花翡把话说得太满了别人自然不信。
  花翡看他有疑,一下生气了,他最受不了别人质疑他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毒术”,一个便是“医术”,气得酒窝一陷一陷的:“你这老头不要仗着自己肾不好就随便怀疑他人!”花翡此言一出,我就满脸黑线,什么叫“仗着自己肾不好”?哪有人拿自己的病作为倚仗!这花翡的思维,不说也罢。
  那掌柜却激动万分:“小哥怎知老朽肾不好?”
  花翡不屑道:“你面色惨白,脚步虚浮,额上虚汗,且身形佝偻不甚自在,定是常有腹腰两侧绞痛蜷缩习惯所致。肯定还时常觉着恶心、呕吐、尿路不通。”
  “正是正是!不知在下得的是何病?还望神医指点一二。”掌柜一脸遇到救星的模样崇拜地看着花翡,连称呼都变了。
  “你肾中有石,只需施以针灸汤药相辅,两月便可除去肾中积石。”花翡说得很是轻松。花翡的医术果然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眼睛堪比X光,居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别人肾结石。
  那掌柜听到“肾中有石”先是吓得全无血色,后又听花翡说了医治方案,知道不是绝症,立刻面露喜色,对于花翡的医术再不敢置疑。马上命小二关了店门,客客气气地亲自领我们上那伍家给那什么左腰夫人治病。
第69节:第三十章 风云变色未知春(1)
  第三十章 风云变色未知春
  一看到眼前暗红带些许蓝紫雕花的气派大门,我便知这伍家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不知是不是因为雪域国当今天子紫发紫眸的缘故,其国内奉紫色为尊,而紫色中又以纯色的葡萄紫最为高贵,只有帝王家可用,皇亲国戚王公重臣可使用除葡萄紫以外的纯色紫。而商、仕、医、师中的翘楚世家被封宗族后,则可使用非纯色紫,例如可在衣饰中、门庭建筑中掺入少许紫色的元素,只要不是通体紫色便可。平民百姓则完全被禁止使用任何紫色系的东西。一种简单的颜色成就了分明的等级。
  不甚明显的蓝紫雕花却彰显了这伍家的地位,应是一个在商贾中比较出色的宗族。领路的老掌柜对那守门的家丁说明我们的来意后,家丁激动得一路小跑前去报告,不一会儿便出来领了我们进去,足见这伍家左腰夫人病得实是不轻,一家上上下下竟急成这样。
  穿过几进廊厅后,家丁停在一扇门前,毕恭毕敬地叩了叩门:“老爷,王掌柜领来的大夫到了。”
  “进来吧。”门内传出一个男子浑厚的嗓音。家丁轻手轻脚推开门将我们让进去后,便带着那掌柜留在了门口。
  一跨入门内,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就迎面扑来,一个面色微红的中年男子坐在床榻边愁眉不展,见到我们便立刻起身迎了上来,拉着花翡的手好像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激动:“请神医无论如何要治好拙荆。伍风定当重重酬谢……”想来应是伍家老爷了。
  不习惯陌生人的碰触,花翡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抽开手:“患病之人现在何处?”
  那伍家老爷方觉失礼,收回了手,向帐内道:“英儿,我请了大夫来,你把手探出帐外可好?”
  帐内人闻言却没有伸出手,反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之后是一个尖细略带颤抖的女声:“你也用不着假惺惺地请什么劳什子大夫,左不过我一蹬腿去了,你好娶新的!我这便死给你看,反正孩子也没了,我一并陪着去才好!我苦命的孩子啊……”
  伍家老爷一听这话,顾不得有外人在着急地便掀帐子,就见宽大的床榻上被砸得一塌糊涂,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准备将头往那床柱上撞。大惊失色的伍家老爷和一旁的丫鬟费尽力气才将她拖住,示意花翡上来诊断,奈何那女子却扭来扭去地挣扎,完全不肯配合。
  花翡二话不说挥袖拂过她的鼻端,片刻她便瘫软下来晕倒床上,我一看便知他已不耐烦了直接使药将她迷昏。那伍家老爷却不知情,见适才还上蹿下跳闹自尽的人一下闭上了眼,吓得抓着她直摇晃。
  花翡淡淡地说道:“我使了迷药,只是暂时昏过去。”
  伍家老爷才放下心来,赧然道:“内人原本温顺贤良,不知怎么得了这怪病后便……”他叹了口气,看他如此关心夫人,想必是伉俪情深,“让神医见笑了。”
  花翡坐到榻边的软凳上切脉,我欲探头看看却被他制止,一把将我按坐在较远的红漆圆几边:“别染了病气。”
  我只好坐在远远的凳子上,遥望那左腰夫人,但是伍家老爷宽大的背影却挡住了我的视线,无奈我转向一旁,却发现倚墙的一面落地的穿衣镜角度刚好,清晰地反射出帐中的情形。
  就见那左腰夫人脸色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汗涔涔地一片,脖颈肿大,身形消瘦,虽是昏厥中,四肢仍在轻微地抽搐。想来这样一个宗族的夫人病成这样说出去必然有失体面,所以之前王掌柜只说她“整日昏睡不醒”。
  花翡一番望闻问切倒是做得有模有样。伍家老爷道这左腰夫人两个月前开始头昏、头痛、失眠、多梦,当时已有身孕,不久后孩子小产,她的情绪便开始莫名焦躁、抑郁,开始以为是因为痛失爱子所致,后来这病情却愈演愈烈才知情况严重,多方求医均不见好。
  我看着镜中人粗大的脖子,有些疑惑,难道是“甲亢”?
  花翡退出帐来坐到我身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下了一句断言:“贵夫人中毒了。”
  伍家老爷一下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点小毒不必这么大惊小怪。”花翡看着那伍家老爷的眼神分明写着“小题大做”四个大字,“开个方与你便可。”
  伍家老爷一听花翡如此胸有成竹,立刻喜上眉梢地吩咐下人:“快!都傻愣着干什么?没听见神医的话吗?还不快笔墨伺候!”
  花翡接过笔便洋洋洒洒地开了一张药方递与他。
  那伍家老爷喜忧掺半地接过药方:“不知内人所中是何毒?”
  “水银之毒。毒虽小,却需调理,按我这方吃上三月便可化解。你身上也有那毒,只是不似你夫人这般严重。我也一并开个方子与你。”花翡突然话题一转,“你家可有牛?”
  那伍家老爷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牛?没有牛。”
  花翡指挥他:“你去买只母牛来,让你夫人多饮些牛乳。也可助她早日解毒。”原来这左腰夫人是慢性汞中毒,那倒确实要多喝些牛奶补充蛋白质。
  伍家老爷吩咐下人抓药去后,脸色一沉,拍桌问道:“平日里是谁伺候夫人饮食的?”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奴婢……是奴婢伺候的……”话不成句,脸已吓得煞白。
  那伍家老爷眉毛一竖正要发怒,我便抬手制止了他:“伍老爷倒先不急着问这丫鬟的罪,私以为这毒并非从饭菜中来。”所有在场人都奇怪地看着我,包括花翡都有两分诧异,我指了指那面宽大的穿衣镜,“此毒乃是从这镜中来。”
  刚才我便觉得这镜子有些蹊跷,竟可以如此清晰地映照出帐内景象,简直堪比现代的镜子,心里还暗暗赞叹这雪域国的人技术先进,花翡一诊断出那夫人水银中毒,我便猜是这镜子惹的祸。
  我让边上的下人将那镜子翻转过来,后面果然覆着厚厚的涂层:“这镜子是何时放入房中的?”
  边上不明就里的丫鬟赶忙答道:“是两个月前邻镇陈家夫人送来的,夫人甚是欢喜,说是从没见过能将人照得这般清楚的镜子,便命奴婢摆于房内。”可不正是那左腰夫人开始患病的时间。我转向伍家老爷:“这镜子之所以能照得清楚就是因为背后涂了这水银,此等金属甚易挥发,贵夫人夜夜睡于此房内必定吸入不少这水银,要治好她的病,还请伍老爷将这罪魁祸首给移出去才好。若真喜欢这镜子,请下人在这背面刷上厚漆盖住这水银便可。”
  伍家老爷听后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命下人将镜子给抬出去。花翡满眼笑意地作势欲靠向我,被我一下闪躲开。回头的伍家老爷正好看到,一副了然的样子温和一笑:“这位想必便是神医的左腰夫人吧?鄙人略备了些酒水,还请神医和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花翡听到“夫人”两个字,笑得嘴都合不拢,赶忙应承了下来。为了不暴露身份,我自然也不好辩驳。
  那伍家老爷既得了解毒的方子又解决了毒物的源头,自然高兴,频频向花翡敬酒,花翡不爱吃正常的饭菜,闲得无聊便不断给我夹菜。伍家老爷看了会心一笑:“神医与左腰夫人伉俪情深,感情甚笃呀。”
  “左腰夫人?”左腰夫人不是他家夫人吗?他怎么老说我是花翡的“左腰夫人”,第一次听到我还以为听错了,第二次他又这么说我就迷惑了。
  “二位想必不是我雪域国中人吧?”伍家老爷问道,花翡略一颔首。他便接道:“难怪不知这称呼。我雪域国中大门大户的正室夫人便称做左腰夫人。”
  怎么有这么奇怪的称呼,我不禁有些好奇:“为何称做‘左腰’?”
  伍家老爷抿了口酒,缓缓道:“凡是大户人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宗族世家都有族徽,正室夫人一过门后,其左腰侧便要文上夫家的族徽,故称‘左腰夫人’。”
  我大惊,险些掀翻了面前的汤碗。幸而没人发现我的异样。那日酒醒后的一幕仿佛眼前,夏季子夜般的沉黑、飘零状的雪花——不正是子夏飘雪的名字!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惊骇,不过继而一想,那雪花是文在我的右侧腰并非左腰,又稍稍宽下心来。
  伍家老爷继续说道:“我国中与那香泽国不同,香泽国以左为尊,我国中却以右为尊,故只有当今的皇后娘娘才可将族徽文于右侧腰,是谓‘右腰娘娘’。当今圣上虽有后宫无数,却至今不曾立后,可惜大殿下的生母去得早,不然以陛下对殿下的宠爱必然会将其母妃立为右腰娘娘……”
  他那里滔滔不绝,我这里却心下一片冰凉,握着筷子的指节泛白,右侧腰隐隐作痛。伍家老爷又道:“不知神医夫妇是西陇、香泽哪国人呢?”
  “香泽国人氏。”花翡应道。
  “那您二位此时到我雪域国便是来对地方了。西陇国已对香泽国宣战,不日便要开战了,兵荒马乱的怎比我雪域国现今这般安稳。”
  “你说什么!”我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伍家老爷一惊,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花翡也是一阵吃惊,握住我的手试图安抚我。我已被这当头一棒砸得浑身发抖,顾不得许多,与花翡拿了诊金和典当银子便连夜上路。
  站在深夜的岔路口,我却迷惘了。
  漫漫长道一头通往西陇,一头绵延至香泽,而我,却不知何去何从。
第70节:第三十章 风云变色未知春(2)
  去西陇,我能做什么?难道去劝西陇皇念及旧情放弃战争?这不是蚍蜉撼大树是什么?去香泽,我又是何身份?我已“去世”三年,狸猫登基三年,后宫必定环肥燕瘦充盈,我这样一个前太子妃死而复生无疑是晴天霹雳,不但帮不上狸猫还会引起混乱。而此刻,站在雪域国的土地上,一枚简单的文身便禁锢了我今生今世恐怕都摆脱不了的屈辱。
  天地之大,独独没有我云想容的容身之处。
  西陇皇帝御驾亲征!桓珏啊桓珏,十几年的深情依偎竟是我的南柯一梦。云家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云想容飞蛾扑火的全情付出换来的竟是一纸战书。不知你可曾想过当你身披龙腾铠甲端坐战马上出现时会给云家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私自收容异国皇室,云家终将因你而被扣上“通敌叛国”的滔天罪名。
  颓然倒在路边,我捂住脸耻笑自己,这到底是谁的错?
  一个青草淡香的怀抱将我纳入一片温暖,我抬头,却找不到焦距:“我该去哪儿?花翡,你说,我还能去哪儿?”我无助地抓着他的手。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却忘了自己不会游泳,在命运的幻海注定溺水。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