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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最后三分钟

_3 戴维斯 (美)
  同一个无限膨胀的宇宙在遥远将来的状态相比,逼近大危机时的生命看来更没有希 望。现在的问题不是缺乏能量,而是能量太多。但是,我们的后代也许还有数十亿年甚 至数万亿年的时间来对付这场最后的大屠杀。这段时间里,生命能够扩展到整个宇宙。 对于最简单的再坍缩宇宙模型来说,总的空间体积实际上是有限的。这是因为空间是弯 曲的,在一个三维等价球面上空间可以自相连通。因而可以想象,智慧生物有能力传播 到整个宇宙,并对它加以控制,因此他们可以调整自己的位置,支配一切可能的资源来 对抗这场大危机。
  初看起来,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感到烦恼。要是大危机后的生存在逻辑上是不可 能的,那么把痛苦挣扎的状态只是延长一点点时间,其目的又是什么呢?湮没发生在末 日来临之前 1000 万年还是 100 万年,这对一个年龄为几万亿年的宇宙来说是完全一 样的。但是,我们不应当忘记时间是相对的。我们后裔的主观时间将取决于他们新陈代 谢和信息处理的速度。还有,要是假定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去改变他们的体形,那么他们 也许有能力把罪恶变成美德,把哈得斯( Hades 扫校者注:希腊神话里的冥王)的逼近变 成一种永生。
  温度的上升意味着粒子运动加快,而物理过程也发生得愈快。请记住,对一种智慧 生物的基本要求就是要有处理信息的能力。在一个温度逐步升级的宇宙中,信息处理的 速度也会加快。要是有一个人能利用 10 亿开条件下的热力学过程,那么对于他来说,
  宇宙的湮没已迫在眉睫,似乎就应发生在几年之后。如果余下的时间在观察者的意识中 可以无限延伸,那么就无需担心时间的未日。随着坍缩朝最终危机加速发展,观测者的 主观经历原则上可以扩大并能不断地加快这个过程。这样一来,逐步升级的思维速度就 同朝着世界末日的加速冲刺相匹敌了。
  奇妙的是,我们不知道对于一个居住在坍缩宇宙中并处于最后时刻的超人来说,在 可以利用的有限时间里,他是否会有无限多个性质不同的思维和经历。巴罗和蒂普勒一 直在研究这个问题。其答案关键取决于最终阶段的物理细节。例如,要是在逼近最后奇 点的过程中宇宙始终保持良好的均匀性,那么就会产生一个重要的问题。不论思维的速 度是多少,光速总保持不变,每秒钟它最多只能穿越 1 光秒的距离。因为光速决定了 任何物理效应所能传播的极限速度,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在最后 1 秒钟内,同宇宙中 距离大于 1 光秒的区域之间不可能进行任何的通讯联系(这是事件视界的另一种例子, 同阻止从黑洞取得信息的视界是相类似的)。随着未日的临近,可通讯区域的尺度和它 们所包含的粒子数也就向着零缩减。对一个要处理信息的系统来说,它的各个部分最起 码需要进行通讯。很清楚,光速有限所起的作用是限制了未日来临之际还有可能存在的 任何“大脑”的尺度,因而也就会限制这个大脑可能具有的不同性质状态的数目,即思维 的数目。
  为了摆脱这种限制,宇宙坍缩的最后各个阶段一定要偏离均匀性。事实上,这是很 有可能的。有关引力坍缩的大量数学研究表明,随着宇宙发生暴缩,不同方向上的坍缩 速率开始出现变化。奇妙的是,这个问题并不简单地表现为宇宙在一个方向上比另一个 方向收缩得更快些。所发生的情况是开始出现振荡,所以坍缩最迅速的方向一直在改变。 实际上,宇宙是在剧烈程度和复杂性不断增加的多次循环中,以摆动的方式走向消亡的。
  巴罗和蒂普勒推测,这些复杂的振荡造成事件视界先在一个方向上消失,然后又在 另一个方向上消失。这样变来变去使得空间的所有区域都能保持联系。因为这种振荡使 得比较快的坍缩一会儿出现在一个方向,然后又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上,所以任何超级大 脑必须思路敏捷,应当能接通不同方向之间的通讯联系。如果这个超人能够做到与振荡 保持同步的话,那么振荡本身就可以提供推动思维过程所必需的能量。还有,在一些简 单的数学模型中,大危机前最后那段有限的时间内,看来会发生无数次振荡。这就为进 行无限数量的信息处理提供了必要的条件。因此根据假设,也就为这位超人提供了无限 的主观时间。所以,即使物理世界在大危机时突然寿终正寝,精神世界也许永远不会完 结。
  要是大脑的功能没有限制,它可以做些什么呢?按照蒂普勒的观点,对于它自身的 存在以及它所卷入的那个宇宙,大脑应当有能力进行全面而又细致的考虑;不仅如此, 由于它有着无限的信息处理能力,大脑也能以某种丰富多采的虚假现实不断地模拟出一 些假想的世界。所以,最后三分钟不仅会变得无限地扩展,而且反映无数种不同的宇宙 活动的模拟现实也可以建立。
  遗憾的是这些推测(有时是些异想天开的推测)取决于一些非常特殊的物理模型, 而这些模型有可能被证明是完全不现实的。它们也没有包含量子效应,而这种效应在引 力坍缩的最后那些阶段应有可能起着支配作用,并且有可能为信息处理的速率规定某个 最终极限。如果是这样的话,让我们期望宇宙超人或超级计算机至少在它所能利用的时 间内会逐步做到对生存取得充分的理解,这样它就能顺乎天命去面对自己必然会死亡的 命运了。
  第十章 暴卒与再生
  迄今为止我总是假定,无论是通过惊天动地的事件,还是悲惨凄凉的形式(或者更 确切他说,是通过大危机还是深冻),宇宙末日的来临都是发生在非常遥远的、甚至可 能是无限远的未来。假如宇宙会发生坍缩,我们的后裔应当有好几十亿年的时间来警惕 这场即将发生的危机。但是,还有另外一种更令人恐惧万分的可能性。
  我已经解释过,当天文学家注视天空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目前状态的宇宙,天 空所显示的图象不同于一幅瞬时拍摄的快照。因为光从遥远的地方到达我们这里要花一 定的时间,我们在天空中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天体都是它在发光瞬间的象。望远镜也是一 种望时镜。天体离得越远,我们今天见到的象在时间上就倒退得越早。实际上,天文学 家的宇宙是一个穿越时空回溯的像,它的技术用语是“过去光锥”,图 10-1 描述了这种 情况。
  图 10-1 一位天文学家从某个时空点 P(例如该点也许就在此刻此地)眺望宇宙。 他其实看到的是过去的而不是现在的宇宙。沿着以 P 的顶点的“过去光锥到达的信息 用斜线表示。这些斜线代表过去宇宙的遥远区域会聚到地球上的光信号的路径。因为任 何信息或物理影响的传播都不可能快于光速,观测者在图示时刻只能知道阴影区内发生 的影响或事件。在过去光锥以外某个预示世界末日到来的事件,可能正把它的灾难性影 响(波浪线)飞快地向地球传来,而观测者在这些影响到达之前应当对这个事件一无所 知,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幸运。
  根据相对论,任何信息或物理影响都不能传播得比光更快。因此,过去光锥所划定
  的不仅是有关宇宙一切知识的界限,而且也是在这一瞬间有可能对我们产生影响的所有 事件的界限。由此可见,任何以光速向我们逼近的物理影响在到达之前是完全无法预防 的。如果大灾难沿着过去光锥朝着我们迎面而来,那么死神的降临就不会有任何的先兆。 只是当它袭击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才刚刚知晓。
  举一个简单的假设性例子。要是太阳现在爆炸了,我们要在 8 分半钟以后才会知 道这个事实,这就是光从太阳到达我们所花的时间。同样,附近的一颗恒星完全可能已 发生超新星爆发,这种事件可以使地球完全笼罩在致命的辐射之中。但是,在这个可怕 的消息以光速穿越银河系疾驰而来的过程中,我们还会在好几年的时间内对这个事实一 无所知,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幸运。所以,虽然此时此刻宇宙也许看上去平安无事,但我 们不能肯定是否已经发生了某种真正令人恐怖的事件。
  宇宙中大多数突发性剧变所造成的危险只局限于事件发生地的附近区域。恒星的死 亡或物质陷入黑洞会对行星和附近的恒星起破坏作用,其影响范围也许有几个光年。最 壮观的爆发看来就是那些发生在某种星系核中的事件。正如我已描绘过的那样,巨大的 物质喷流有时会以接近光的速度向外抛出,同时发射出大量的辐射。这是星系尺度上的 剧变。
  那么宇宙尺度的破坏事件又如何呢?比方说,在生命存在期间是否会出现一个一下 子就毁灭整个宇宙的灾难呢?一场真正的宇宙大灾难会不会已经触发,它那令人胆战心 惊的效应,甚至现在就已沿着我们的过去光锥朝我们脆弱的时空区域席卷而来呢?
  1980 年,物理学家西德尼?科尔曼( Sidney Coleman )和弗兰克?德卢西亚( Frank De Luccia )发表了一篇新奇的文章,它以平淡无奇的标题“引力效应和真空衰变”刊登在《物 理评论》杂志上。他们所指的真空不仅仅是空无一物的空间,而且是量子物理的真空态。 在第三章中我已经解释过,在我们看来也许是空无一物的真空,实际上怎样沸腾着极短 暂的量子活动,幽灵般的虚粒子出现、传播又再次消失,就像是一场随便闹着玩的游戏。 前面已经提到过,这种真空状态也许不是唯一的,可以存在多种量子状态,每一种看上 去都像是空无一物,但却不同程度地经历着量子活动,与此相联系的就有不同的能量。
  高能态往往要向低能态衰变,这是量子物理学中一条完全确证的原理。例如,一个 原子可以取一定范围内的若干种激发态,但这些激发态都是不稳定的,原子会力图向最 低能态即“基”态衰变,这个基态才是稳定的。同样,一种激发真空态也会力图向最低能 态即“真”真空态衰变。暴胀宇宙演化图象所依据的理论是,宇宙从一种激发真空态或 “伪”真空态开始,在伪真空态期间,它疯狂地暴胀,但经过一段极为短暂的时间,这种 状态便衰变成真真空,暴胀也就停止了。
  目前通常假定,宇宙的现有状态对应着真真空态,这就是说,是所有可能的能态中 今天的空间是最低能量的真空态。但是,对于这一点我们有把握吗?科尔曼和德卢西亚 考虑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可能性,即现在的真空态实际上也许不是“真”真空,而是一种有
  相当长寿命的亚稳态,这也就是另一种伪真空,它一直在以一种伪装的安全感哄骗我们, 因为它已经延续了几十亿年。我们知道许多量子系统,如铀核,它的半衰期为几十亿年。 能够想象现在的真空态会属于这一类型吗?科尔曼和德卢西亚在文章中所提到的真空 “衰变”涉及到一场大灾难的可能性,即现在的真空态也许会突然终止,把宇宙扔进一个 更小更低的能态,同时给我们(以及所有别的事物)带来悲惨的结局。
  图 10-2隧道效应如果粒子陷入两座小山间的谷地中,它有很小的概率能通过 借贷能量越过小山逃出去。实际上,这是在观察穿越势垒的隧道效应。一种熟悉的情况 是某些元素原子核中的 α 粒子通过隧道效应穿越核力势垒并飞离原子核,这种现象称 为 α 放射性。在这个例子中,“小山”由核力及电力产生,这里画的只是示意图。
  科尔曼和德卢西亚假设的关键是量子隧道效应这种现象。量子粒子被力的势垒所俘 获的那种简单情况可以对上述效应作出最好的说明。假设这个粒子位于一个小山谷中, 它被两侧的小山所束缚,图 10?2 说明了这种情况。当然,这不一定是真实的小山,例 如它们可以是电子场或核力场,在没有取得越过小山(即克服力势垒)所必须的能量时, 这个粒子看来会永远困在谷底。但是要记住,所有的量子粒子都服从海森伯不确定原理, 它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借贷”到能量。这就开辟了一种很有趣的可能性。如果这个粒子 能够借到足够的能量以到达山顶,并在它必须偿还这份能量之前翻到山的另一侧,那么 粒子就可以逃出这个陷阱了。实际上,它会借助隧道穿过势垒,好像它根本就没有在那 里呆过一样。
  量子粒子“泄出”这类势阱的概率非常灵敏地取决于势垒的高度和宽度。势垒越高, 粒子为达到山顶所必须借到的能量也越大。还有,根据不确定原理,借贷期也必须越短。 因此,对于高势垒,只有当它们同时又是薄势垒时才能利用隧道效应,这样粒子才能很 快地穿过它们,以便拒绝按时还清借来的能量。出于这个原因,在日常生活中隧道效应 并不引人注意。要能出现有效的隧道作用,“每天”的势垒实在是太高也太宽了。原则上 说,人类可以步行穿过砖墙,但出现这种奇迹的量子隧道作用概率极其微小。然而在原 子尺度上,隧道作用很普遍。例如, a 放射性正是通过这种机制出现的: a 粒子从力 图捕获它们的原子核中泄漏出来。隧道效应也被应用在半导体和其他一些电子产品上, 如隧道二极管。
  图 10-3伪真空态和真真空态也许有这样的情况:空间 A 现在所处的量子态不
  是最低能态,但尽管如此它还是准稳的,因为它对应着某种位置比较高的山谷。因此, 应当存在极小的概率可以使这种量子态借助隧道效应衰变到真正稳定的基态 B 。这两 种状态间的跃迁是通过宇宙泡的成核作用而出现的,并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现在回到有关真空衰变的问题上来。科尔曼和德卢西亚推测,组成真空的量子场也 许会经受像图 10-3 所表示的那种力场的作用(这里是一种比喻)。现在的真空态对应 着从谷底 A 。但是,真真空对应着谷底 B ,它比 A 还要低。真空要想从较高的能态 A 向较低的能态 B 衰变,但是使 A 和 B 隔离开来的那座小山把它挡住了(注意: 这些小山和山谷代表了力和场的配置—— 它们同实际空间中的特征并不一一对应)。现 在,虽然小山妨碍了衰变,但考虑到隧道效应的话,它并没有完全阻止衰变的发生:系 统可以借助隧道从谷 A 穿到谷 B 。发生这种现象所需的时间将取决于这种跃迁的概 率有多大。上面已经解释过,这种概率对小山的高度和宽度十分敏感。这两个量的数值
  完全有可能造成这样的情况:也许要经过几十亿年后跃迁才会突然发生。在这种情况下, 宇宙也许正生存在借来的时间上,挂在谷 A 的上方,但它会有一定的机会在某个任意 时刻借助隧道进入谷 B 。
  科尔曼和德卢西亚用数学方法对真空衰变进行了模拟,以找到这种现象出现的方 式。他们发现,衰变开始出现时的空间位置是随机的,它表现为一个“真”真空小泡,四 周被不稳定的“伪”真空所包围。这个小泡一旦成核,就很快地膨胀,膨胀速度迅速趋近 光速。越来越大的伪真空区域被它所吞没,同时转变成真真空。在第三章中我曾讨论过, 这两种状态的能量差也许会达到非常大的程度,它集中在泡壁上,并扫过整个宇宙,同 时也把它在前进道路上所遇到的一切事物统统毁灭掉。
  只有当泡壁出现,而我们这个世界的量子结构突然发生改变时,我们才会知道真空 泡的存在。我们甚至没有 3 分钟的预警时间。顷刻之间,所有亚原子粒子的性质以及 它们的相互作用会发生剧烈的变化。例如,质子也许会在瞬息之间发生衰变,在这种情
  况下,一切物质都会突然蒸发。那时,留下来的东西会发现自己处于真真空泡的内部, 事物的这种状态与我们现在所观察到的情况大不相同。最重要的差别与引力有关。科尔 曼和德卢西亚发现,较低真空态的能量和压力会产生一种强大的引力场,它使泡内的区 域会在不到 1 微秒的时间内坍缩。这一次,从容不迫地向大危机收缩的情景不见了, 相反的是,随着泡的内部突然暴缩成一个时空奇点,一切东西几乎立即湮没。总之,这 是一场瞬息之间出现的灾难。“这是很令人泄气的”,两位作者巧妙而又谨慎地评论道,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伪真空中的可能性从来都不是我们所期待的、令人欢快的事情。真 空衰变是最终的生态大灾难…… 在真空衰变后,不仅我们所知道的生命不可能存在,而 且我们所认识的化学过程也不可能出现。但是,过去人们始终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 新的真空会维持某种东西井能够从这种可能性中获得一丝淡泊的安慰—— 即使那时的 生命不是我们现在所认识的生命,那么至少也是懂得乐趣的某种组织,但现在连这种可 能性也已被排除了。”
  科尔曼和德卢西亚的论文发表后,骇人听闻的真空衰变成了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广 为讨论的议题。通过对粒子物理学最新思想的深入研究,迈克尔?特纳( MichaeI Turner ) 和弗兰克?威尔扎克( Frank Wilczek )得出了一个启示式的结论:“因此从微观物理学的观 点来看,完全可以想象我们的真空是亚稳态的…… 真真空泡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在宇 宙的某个地方成核,并以光速向外运动。”
  特纳和威尔扎克的论文在《自然》杂志上发表后不久,皮特?赫特 ( Piet Hut )和马 丁?里斯( Martin Rees )唤醒了一个可怕的幽灵:一个使宇宙遭到破坏的真空泡得以成核 也许是被粒子物理学家本身在无意之中所触发的!问题在于,亚原子粒子的甚高能碰撞 有可能仅在一瞬间内,就会在一个非常小的空间区域中创造出促使真空发生衰变的一些 条件。一旦这种跃迁发生,哪怕是发生在微观尺度上,也无法阻止新形成的真空泡在瞬 息内膨胀到天文尺度。是否我们应查禁下一代粒子加速器呢?
  赫特和里斯也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一项备受欢迎的积极证明。他们指出,宇宙线 的能量早已超过我们在粒子加速器内所能获得的能量,而这些宇宙线几十亿年来一直在 轰击地球大气中的原子核,却丝毫没有触发真空衰变。另一方面,随着加速器的改进, 能量提高了大约几百倍,我们也许有能力产生出更大能量的撞击,它将超过任何宇宙线 撞击地球时产生的能量。然而,现实问题不是真空泡的成核现象是否会在地球上出现, 而是它是否会在大爆炸以后的某个时刻已经出现在可观测宇宙中的某个地方。赫特和里 斯指出,两束宇宙线出现迎面碰撞的机会非常小。他们的计算得出,在宇宙的历史中, 必定发生过能量比现有加速器大几十亿倍的碰撞事件。所以,我们还不需要制定一项权 威性的规定。
  自相矛盾的是,尽管真空泡成核现象会威胁宇宙本身的存在,但就是同样的真空泡 成核现象却在与此稍为不同的另一意义上却又证明是宇宙的唯一可能生路。摆脱宇宙死 亡的万全之策是应该创造出一个新宇宙,并躲进这个宇宙中去。这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 谭式的幻想,但“婴宇宙 ( Baby Universe )”的研究已成为近几年来广泛讨论的论题,而
  且这种讨论是严肃的。这个论题最初是由一个日本物理学家小组在 1981 年提出的,当 时他们所做的是用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型来研究受真真空泡包围的伪真空小泡的变化特 性。因此,情况正好与我上面讨论的相反。他们得到的预期结果是,伪真空应当以第三 章所描述的方式暴胀,在一场大爆炸中迅速膨胀成一个巨大的宇宙。初看起来,似乎是 伪真空泡的暴胀必定造成泡壁极大地膨胀,结果伪真空区域增大的代价是牺牲了真真空 区域。但它与下面这种预期的情况是矛盾的:真真空的能量比较低,它应当取代能量较 高的伪真空,而不是相反。
  非常奇特的是,从真真空区域来观察的话,伪真空泡所占据的空间区域看来并不暴 胀。事实上,看上去它更像是个黑洞,这种情况好像沃博士的时间机器塔迪斯( Tardis , 扫校者注:欧美科幻电视剧 Dr. Who 里的时间机器),从里面看它会显得要比从外面看 它来得大。一个位于泡内的假想观察者会看到宇宙膨胀到巨大的尺度,但从泡外来观察 的话,宇宙仍是致密的。
  图 10-4一个空间气泡像气球那样从母宇宙中长地来,这就形成了一个子宇宙, 它通过脐带蛀洞与母体相连。从母宇宙的角度来看,蛀洞的嘴犹如一个黑洞。随着这个 黑洞的蒸发,蛀洞的咽喉就掐断了,因此同母宇宙失却了联系。接着婴宇宙凭借自己的 地位成为一个独立存在的宇宙。
  为了观察这种特殊事态,有一种方法是用一张橡皮来进行模拟。这张橡皮的某个地 方鼓出了一个泡,并像气球那样向外膨胀(图 10- 4 )。这个气球形成了一个婴宇宙, 它通过一条脐带,也就是蛀洞与母宇宙相连。蛀洞的咽喉像一个黑洞那样从母宇宙中露 出来。这种结构实际上是不稳定的。黑洞因霍金效应而很快地蒸发,使它完全从母宇宙 中消失。结果,蛀洞被掐掉了,婴宇宙与母宇宙失去了联系,名正言顺地变成了一个新 的独立的宇宙。这个子宇宙( Child Universe )从母胎中“发育”出来以后,发展过程和我 们的宇宙是相同的:一个短暂的暴胀期后紧跟着的就是通常的热大爆炸。这种模型所包 含的明显的言外之意是,我们自己的宇宙正是通过这条途径,作为另一个宇宙的后代而 诞生出来的。
  暴胀理论创始人艾伦?古思( Alan Guth )和他的一些同事研究了上述演化图象是否允 许出现一种异乎寻常的可能性,这就是通过审慎的操纵,也即在实验室里能否创造出一 个新宇宙来。与伪真室衰变成真真空泡那种骇人的情况不同,创造出一个四周为真真空 所包围的伪真空泡不会对整个宇宙的存在构成威胁。事实上,虽然这种实验也许会触发 一次大爆炸,但就实验室来说,这种爆炸完全会受到限制,限制在一个马上会蒸发的微 黑洞内。这个新宇宙应当创造出它自己的空间,而不会把我们空间的任何一部分吞食掉。
  虽然这种思想仍然是高度猜测性的,而且完全建筑在数学推理的基础上,但某些研 究表明,沿着这条途径,通过精心设计的方法把巨大的能量集中起来,也许有可能创造 出一些新的宇宙。这就提出了一种令人神往的可能性:在遥远的未来,当我们自己的宇 宙逐渐变得不适宜居住或向大危机逼近时,我们的后代也许会决定采用“出外寻找乐土” 办法,启动新宇宙的发育过程,然后在蛀洞的脐带被掐掉之前通过它爬进邻近的宇宙。 这必定是最终的移民。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些无畏的人类如何完成或是否能完成这项壮 举。最低限度来说,通过蛀洞的旅行应当是相当不舒服的,除非他们需要进入的黑洞非 常之大。
  撇开这些实际问题不谈,正是婴宇宙这种可能性不仅为我们的后裔,而且也为那种 宇宙开辟了真正永垂不朽的前景。我们不应当去思考这个宇宙的诞生和死亡,而应当去 思考正在无限繁殖的一个宇宙家庭,每个宇宙都生出一些新一代的宇宙,而且也许是成 批地诞生出来。通过这种宇宙生育能力,宇宙集合,或真正意义上应称之为超宇宙 ( metaverse ),也许不会有任何开端和终结。每个单独的宇宙会按本书前几章所述的方 式诞生、演化和死亡,但作为一个整体,这个集合应永远存在。
  这种演化图象留下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创造出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宇宙是自然发生 的事件(类似于自然出生的婴儿),还是人为操纵的结果(“试管”婴儿)。我们可以设想, 在母宇宙中有一个充分先进而又无私的人类社会,他们也许会决定创造一批婴宇宙,这 并不是为自己生存提供逃亡之路,而只是一旦它们自己的宇宙末日来临,使生命有可能 在某个地方永恒地存在下去。这样就不需要对付上面提到的那些难以逾越的障碍,而这 种障碍在企图筑造通往子宇宙的蛀洞通道时总是要遇到的。
  我们并不清楚婴宇宙会包含多少它母亲的遗传特征。物理学家也还没有理解自然界 的各种力和物质粒子为什么会表现出现在所具有的属性。一方面,这些属性可能是自然 规律的一部分,它们一旦被确认,任何宇宙中的所有东西都要受这些规律的制约。另一 方面,其中某些属性也许是演化中偶然事件的结果。例如,很可能有不止一个“真”真空 态,它们具有完全相同或几乎相同的能量。情况可能是这样,伪真空在衰减到暴胀纪元 结束时,在这么多可能的真空态中,它简单地随意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就宇宙的物理学 而言,真空态的选择决定了粒子和粒子之间作用力的属性,甚至可能决定空间的维数。 所以,一个婴宇宙也许同它的母亲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生命也许只可能出现在极少数 后代之中,那里的物理学应该同我们宇宙的物理学非常类似。或者也许存在某种遗传原 理,只要不出现离奇古怪的变种,它能保证婴宇宙继承它们母宇宙的几乎所有的性质。
  李?斯莫林( Lee Smolin )一直主张甚至可能有某种达尔文式的进化在宇宙中间起作用,它 通过间接的方式促进了生命和意识的出现。更令人感兴趣的是,宇宙有可能通过母宇宙 中智慧生物的操纵创造出来的,并有意把产生生命和意识的必要性质赋于宇宙。
  所有这些概念都不是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但宇宙学这门学科差不多完全处于摇篮 时期。上面所考虑的种种异想天开式的推测,至少可以作为前几章悲观预测的某种安慰。 这些推测表明,即使我们的后裔有一天必定会面临这最后的三分钟,某些理智生物仍有 可能始终存在下去。
  第十一章 世界无尽头吗
  人们一直在讨论各种可能性以找到摆脱宇宙末日的出路,而上一章所论述的那些奇 特的想法并不是这类可能性的唯一代表。每当我作有关宇宙末日的演讲时,总会有人向 我问到循环模型。这种模型认为,宇宙膨胀到极大尺度,然后再收缩到大危机,但它并 没有完全湮没,由于某种原因它出现“反弹”,并开始另一轮由膨胀和再收缩组成的循环
  (图 11-1 )。这个过程也许会永远进行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宇宙就应当没有真正的
  开始或终结,不过每一次循环都会有特定的开始和结束而把它们区分开来。这种理论对 一直受印度教和佛教神话影响的人特别有吸引力,在这类神话中明显地反映出生与死、 创生与灭亡构成的轮回。
  图 11-1循环宇宙模型宇宙的尺度以某种周期性的方式在非常致密的状态和极 度膨胀的状态之间脉动。每轮循环都从大爆炸开始。以大灾难结束。在时间上它是对称 的。
  我已经简要地描述了有关宇宙结局两种很不相同的科学演化图象。每一种结局都以 它特有的方式使人深感寒心。宇宙在一场大危机中把自己完全湮没掉的预言是很吓人 的,不过这种事件也许在遥远的将来才会发生。另一方面,一个宇宙在经历有限的辉煌 活动时期后,永恒地堕入萧瑟荒芜状态却使人深感沮丧。每一种模型也许都有可能使超 人类获得无限的信息处理能力,这个事实对于我们血气方刚的人类来说似乎可以算是一 种勉强的安慰。循环模型的魅力在于它回避了彻底湮没这个幽灵,同时也不会出现永恒 的退化和衰败。为避免无止境重复的缺陷,重要的问题是这些循环会因某种原因而使它 们互不相同。在有关这类理论的一种流行的说法认为,每次新循环就像不死鸟一样,从 燃烧中死去,然后在死去的躯壳中再生。它们从这种原始的条件出发,演变出一些新的 体系和结构,并探索它们自己丰富多采的新世界,直到下一次大危机出现时再次把往事 一笔勾销。
  虽然这种理论看上去似乎颇有吸引力,遗憾的是它会遇到一些难以逾越的物理学障 碍。其中的一个问题是要找到一种能够说得通的过程,使得处于某种极高密度状态的坍 缩宇宙能出现反弹,而不是在一场大危机中把自己湮没。这必须存在某种反引力,它在 坍缩的最后阶段会增大而变得压倒一切从而把暴缩的动量反转过来,并能同正在向内挤 压的巨大引力作用相抗衡。现在还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力,而且假如这种力存在的话, 它的性质也必然是十分奇特的。
  也许可以重温一下,在大爆炸的暴胀理论中,所假定的恰恰是这样一种威力强大的斥力。
  但要记住,产生暴胀力的激发真空态是高度不稳定的,它会很快地衰退。虽然可以想象 这种微小而又简单的新生宇宙应该起源于这样一种不稳定状态,但是,要求一个从某种 很复杂的宏观条件下进行收缩的宇宙,能够设法使之都恢复到激发真空态,则完全是另 外一回事。这种情况有点像笔尖朝下平衡一支铅笔。这支铅笔马上会倒下,倒下是很容 易的,再要一下子把铅笔放回笔尖朝下的位置就难得多了。
  即使假定可以用某种办法克服这类难题,循环宇宙的概念仍存在一些严重的困难, 其中之一我己在第一章中讨论过。要是有一些不可逆过程以有限的速度在向前发展,那 么对于受这种过程支配的一些系统来说,经过一段有限的时间之后,这些系统就往往会 趋近它们的最终状态。正是这条原理在 19 世纪引出了关于宇宙热寂的预言。宇宙循环 的引入克服不了这个困难。我们可以用一个渐渐走得慢下来的钟来比作宇宙。这台钟的 运动最终不可避免地要停下,除非有某种外因使它重新上紧发条。但是,有什么机制能 够再把宇宙钟的发条上紧,而同时自己又不会受到不可逆变化的支配呢?
  初看起来,宇宙的坍缩阶段似乎是膨胀阶段出现的那些物理过程的某种反演。正在 分散开去的星系被拉回到一起,正在冷却的背景辐射又重新变热,而复杂的元素则再次 分裂成一锅基本粒子汤。大危机前夕宇宙的状态同刚刚发生大爆炸后的宇宙状态极其相 似。但是,这种对称的印象仅仅是表面的。下面这个事实会使我们得到一点启发:当膨 胀转变成收缩时,生活于时间反演中的天文学家在好几十亿年中还是看到遥远的星系在 退行。宇宙看上去似乎仍在膨胀,尽管它已经在收缩。造成这种错觉的原因在于有限光 速带来了表观上的滞后现象。
  宇宙学家理查德?托尔曼( Richard Tolman )在 30 年代已经指出,这种滞后现象是如 何破坏循环宇宙的表观对称性的。理由很简单。宇宙是携带大爆炸后遗留的大量热辐射 开始向外膨胀的。随着时光的流逝,星光使这种辐射增强,结果在几十亿年后,充满在 宇宙空间中的累积星光所包含的能量几乎与背景热能一样多。当宇宙接下来进入收缩阶 段时,星光产生得越来越多。这意味着宇宙在逼近大危机时,散布在整个宇宙中的辐射 能比大爆炸刚发生后的辐射能要多得多。因此,当宇宙最后压缩到与今天相同的密度时, 它将要稍微热一些。
  超额的热能是通过爱因斯坦公式 E = mc2 由宇宙包含的物质提供的。在产生热能 的那些恒星的内部,诸如氢一类的轻元素被加工成一些重元素,例如铁。一个铁原子核 通常包含 56 个质子和 30 个中子。你也许会猜想,这样一个核因而就应有 56 个质子和
  30 个中子的质量,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个合成的核比单个粒子的质量之和要轻百分之
  一左右。造成这部分质量“遗失”的原因在于强核力在原子核内产生的巨大的束缚能,而 这部分能量所代表的质量被释放出来提供给了星光。
  所有这一切的结局是,能量从物质完全转化为辐射,由于辐射引力与物质引力大不 一样,因而这对宇宙收缩的方式有着很重要的影响。托尔曼指出,在收缩阶段,这种超 额辐射使宇宙坍缩的速度更快。假如有某种方法使反弹出现的话,那宇宙也会以更快的
  速度膨胀。换句话说,每次大爆炸都应当比上一次更大。其结果是,宇宙在每一轮新的 循环中会膨胀到更大的尺度,所以循环逐渐变得尺度更大,时间也更长(图 11-2 )。
  图 11-2一些不可逆过程造成宇宙学循环越来越大,因而就失去了真正循环说的 含义。
  宇宙循环的这种不可逆增长决不是不可思议的,它只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必然结果的 一个范例。辐射的累积代表熵的增加,它以循环越来越大这种形式从引力上表现出来。 但是,它确实使循环说的概念宣告破产:宇宙明显地随时间演化。回溯过去,那些循环 阶梯式地串接在一起,它们的起点既复杂又混乱,而未来的循环会无限地扩大,一直到 它们变得很长很长,以至对于任意给定的一个循环来说,大体上同永远膨胀模型的热寂 演化图象无法加以区别。
  自托尔曼的工作以来,宇宙学家已找到其他一些物理过程,它们同样会破坏每次循 环中膨胀阶段和收缩阶段的对称性,一个例子是黑洞的形成。在标准图象中,宇宙开始 时并没有黑洞,但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因恒星坍缩和其他一些过程,黑洞便形成了。 随着星系的演化,出现的黑洞越来越多。在坍缩的最后阶段,压缩会促使形成更多的黑 洞。某些黑洞可能会合并而形成较大的黑洞。因此,接近大灾变时的宇宙引力结构要比 大爆炸刚发生后的情况复杂得多,因为事实上黑洞会明显的增多。假如宇宙反弹,那么 下一轮循环开始时会比这一轮循环有更多的黑洞。
  看来不可避免的结论是:任何一种循环宇宙,只要它允许把物理结构和物理系统从 一轮循环传递给下一轮循环,那它将无法回避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退化影响。结局仍然会 是热寂。避免这种可怕结论的一条途径是假设反弹时的物理条件非常极端,有关前面各 轮循环的任何信息都不可能传递给下一轮。先前所有的物体都被摧毁,全部影响统统消 失。实际上,宇宙完全从零开始再次诞生。然而,很难看出这种模型会有什么吸引力。 如果每轮循环在物理性质上与其他循环是断开的,那么一定要讲这些循环是相互继承 的,或者说它们代表同一个宇宙以某种方式在延续,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些循环实际 上是一些有不同性质的分立宇宙,也许更正确的是应把它说成是平行存在而不是依次连 接的宇宙。这种情况使人想起有关人可以投胎而得以再生的信仰,那里再生的人对他的 前世毫无记忆。在哪种意义上人们可以说,这个再投胎的人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是同 一个人呢?
  另一种可能性是,由于某种原因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结果在反弹时“时钟再次 上紧了发条”。这种第二定律失效所造成的破坏意味着什么呢?让我们举一个第二定律 在起作用的简单例子:关于第二章中讨论过的香水从瓶子中挥发的问题。对香水来说,
  命运的倒退需要大规模有组织的协调作用,使散布在整个房间中的每个香水分子都吸回 瓶子里去。实际上,这是一部倒放的“影片”。正是热力学第二定律使我们清楚了过去和 将来之间的区别—— “时间箭头”。因此,违背第二定律相当于时间的倒流。
  当然,在听到世界末日来临的霹雳信号时,假定时间简单地倒退以逃避宇宙死亡多 少总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当旅途变得艰难之际,只是在倒放这部伟大的宇宙影片!
  尽管如此,这种观念已引起某些宇宙学家的注意。 60 年代托马斯?戈尔德( Thomas Gold )提出,对于一个再收缩宇宙来说,收缩阶段中时间也许会倒流。他指出这种倒流 应包括在那段时间内所有生物的大脑功能,因而使他们对时间的主观感觉也倒过来。所 以,收缩阶段的居民不会观察到他们周围的每件东西在“往回跑”,而应有着与我们相同 的感觉,即感觉到的是向前的事件流。例如,他们会发觉宇宙在膨胀而不是收缩。在他 们看来我们的宇宙正处于收缩阶段,而我们的大脑则是在倒退着处理问题。
  80 年代,霍金也曾一度热衷于时间反演宇宙,只是由于后来承认这是他的“最大 错误”才予以放弃。霍金起初相信量子力学用于再收缩宇宙时隐含时间的对称性。但是, 结果证明并非如此,至少在量子力学的标准公式中并不对称。最近,默里?盖尔曼( Murray Gellman )和詹姆斯?哈特尔( James Hartle )讨论了对量子力学规律的某种修正,其中先简 单地强制设定了时间的对称性,然后探讨这种事态在我们的宇宙年代可能引起的可观测 结果。迄今为止答案可能是什么还不清楚。
  俄国物理学家安德烈?林德( Audrei Linde )为摆脱宇宙未日提出了一条很不一样的 途径。他所依据的是一种经过他精心制作的暴胀宇宙理论。在第三章的讨论中,对于原 始暴胀宇宙的演化图象,人们假定甚早期宇宙的量子态对应于一种特殊的激发真空,它 的作用是在短时间内促成飞速膨胀。林德的想法不是这样,他在 1983 年提出,早期宇 宙的量子态也许以一种无序的方式逐点变化:这里是低能态,那里是中等激发态,某些 地方则是高激发态。处于激发态的地方会出现暴胀。此外,林德对量子态变化特性的计 算清楚地表明,高激发态暴胀得最快而衰退得最慢。结果是对某个具体的空间区域来说, 能态激发得越高,宇宙应暴胀得越剧烈。显然,在极短时间之后,能量碰巧为极大因而 暴胀也最快的空间区域会膨胀得最大,并占据整个空间的最大部分。林德把这种情况同 达尔文进化或经济学联系起来。对应于某个甚高激发态的一次成功的量子涨落,所产生 的结果是那个区域的体积在瞬息之间便出现巨大的增长,尽管这意味着它外借了大量的 能量。所以,那些借了许多能量、处于超级暴胀之中的区域很快便取得了统治地位。
  无序暴胀的结果是,宇宙会被分割成一团微宇宙,或者说一团宇宙泡,某些泡发疯 似地暴胀,而有的则根本不出现暴胀。因为纯粹是由于随机涨落的结果而使某些区域具 有十分大的激发能,在这些区域内出现的暴胀会比原始理论中所假定的暴胀要强得多。 但是,这些区域正是暴胀最强烈的区域,所以要是在暴胀后宇宙中随机选择一点,那么 这一点很可能就落在这种高度暴胀的区域中。因此,我们自己在空间中的位置很可能便 位于某个超级暴胀区内很深的地方。按林德的计算,这种“大宇宙泡”也许已经暴胀了 10
  的 8 次方幂。这是一个在 1 的后面跟着 1 亿个零的数!
  我们自己的宏伟宇宙版图应只是无限多个高度暴胀宇宙泡中的一个,因而在庞大无 比的尺度上,宇宙看上去仍然会是极端无序的。我们这个宇宙泡的延伸距离之远大大超 出了目前可观测宇宙的范围,在它的内部物质和能量大致呈均匀分布。但是,在我们的 宇宙泡之外还有其他宇宙泡,以及一些仍处于暴胀过程中的区域。事实上,在林德模型 中,暴胀永不停息。始终有一些空间区域正发生暴胀,那里正在形成新的宇宙泡,那怕 另一些宇宙泡走完它们的生命循环而已死亡也没有关系。所以,这是某种形式的永恒宇 宙,它同前面一章所讨论的子宇宙相类似。在这种宇宙中,生命、希望和泡宇宙永恒不 息地在涌现出来。因暴胀而产生泡宇宙决无结束之日,可能也谈不上有什么起点,尽管 现在对此还存在某些争议。
  其他宇宙泡的存在是不是为我们的后裔提供了某种救命之索呢?他们能不能通过 不断地迁移到另一个更年轻、因而拥有大量时间的宇宙泡去,以逃避宇宙末日,或更精 确他说逃避宇宙泡的末日呢? 1989 年,林德在《物理通讯》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大胆的 论文,题为“暴胀后的生命”,文中所谈的正是这个问题。“这些结果意味着暴胀宇宙中 的生命永远不会消失。”他写道,“遗憾的是,这个结论不是自然而然地意味着人们可以 非常乐观地对待人类的未来。”林德注意到,任何一个特定的区域,或宇宙泡,都会慢 慢地变得不适宜人类居住。因此引出的结论是:“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在那个时候可以 找到的唯一可能的策略是,应该从老区域搬到新区域去。”
  令人泄气的是,在林德的暴胀理论中,一个典型宇宙泡的尺度非常之大。根据他的 计算,离我们最近的宇宙泡也许都非常非常遥远,要是以光年为单位,这段距离必须用
  1 后面跟上几百万个零来表示。这个数字太大了,想把它全部写出来就会需要关于它自
  己的一整本百科全书!即使以接近光的速度,到达另一个宇宙泡也要花费差不多同样多 的年数,除非运气特别好,即我们正好处在我们自己这个宇宙泡的边缘。林德指出,这 甚至还要假定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我们的领域会以某种可预见的方式不断地膨胀下 去。一旦今天左右我们的物质和辐射变得无限稀薄,现在完全不引人注意的最微不足道
  的物理效应最终可能会决定宇宙膨胀的方式。例如,宇宙中可能一直存在着某种极其微
  弱的暴胀力,它今天完全被物质的引力作用所淹没。但是,如果人类为逃离我们的宇宙 泡所需要的时间非常非常长,它最终总会被察觉到。那种情况下,因为有着充裕的时间, 宇宙应会再一次开始暴胀,不过这一次不是采取大爆炸那种疯狂的方式,而是进行得极 其缓慢,好像是大爆炸的某种软弱无力的赝品。不过,这种无力的抽泣尽管很微弱,但
  却会永远地持续下去。虽然宇宙的增长只是以微小的速率在加速,但它在加速这个事实
  却有着重要的物理效应。这个效应会在泡内生成一个视界,它有点像一个里外颠倒的黑 洞,实际效果正像一个陷阱。在那种情况下,任何幸存下来的生物会变得孤立无援,深 深地被埋葬在我们的宇宙泡内。这是因为,虽然他们企望尽快地到达泡的边缘,但暴胀 泡边缘会更快地后退。因此,林德的计算向我们表明,对于人类或我们的后裔来说,他
  们的最终命运是如何取决于这么微小的物理效应,而这种效应在表现出它们的宇宙学意
  义之前,我们实际上根本无法探测到它们。林德的宇宙学在某些方面使人联想到陈旧的
  稳恒态宇宙理论,它在 50 年代以及 60 年代的早期曾一度流行,而至今它仍是用来摆 脱宇宙终结的最简单而又最吸引人的学说。在赫尔曼?邦迪( Herman Bondi )和戈尔德的 原始形式中,稳恒态学说假定宇宙在大尺度上是永远保持不变的。因此,宇宙没有开端, 也没有终结。随着宇宙的膨胀,新物质不断地创生出来以填补空隙,同时保持总体密度 不变。任何一个星系的命运同我在前面几章中所描述的情况相类似:那就是诞生、演化 和死亡。但是,一些星系源源不断地从新创生的物质中形成,而新创生物质的补充又是 永无止境的。因此,宇宙的总体状况看上去是相同的,在给定的空间范围内有着相同数 目的星系,它们由各种年龄的星系混合组成。
  稳恒态宇宙的概念无需解释宇宙最初如何从虚无中诞生,它还把在演化过程中产生 的各种各样有趣的现象同宇宙的永恒掺合到一起。事实上,除了这点以外,它保证宇宙 将永葆青春,这是因为尽管各别星系会慢慢地死去,但宇宙作为一个整体永远也不会变 得老态龙钟。由于新物质自然就提供了能源,因而我们的后裔永远不必因为能源越来越 枯竭而到处去发掘可利用的东西。一旦老的垦系燃料用完了,居民们就迁往比较年轻的 星系,而这个过程可以永无止境地、以同等充沛的精力、多样性和活跃性,一直维持下 去直到永远。
  但是,要使这个理论成立,还需要某些必要的物理条件。因为膨胀,每隔几十亿年 宇宙的体积便要增大 1 倍。为了使密度保持不变,在此期间需要创生出大约 1048 吨 的新物质。这个数字看上去很大,但平均说来,这相当于每一百年在机舱那么大的空间 内只出现 1 个原子。这种现象我们不大可能会注意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是关于这 个理论中使物质得以创生的那种物理过程的性质。至少我们应该要知道,提供这份额外 质量的能量来自何处,而这个能量魔瓶又怎样会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这个问题是由弗 雷德?霍伊尔( Fred Hoyle )和他的同事贾扬特?纳里卡( Jayant Narlikar )解决的。他们非常 细致地发展了稳恒态学说。这两位学者提出用一种新型的场—— 创生场—— 来供应能 量,前提条件是这种创生场具有负能。每个质量为 m 的新物质粒子的出现,其效果是 贡献给创生场一份负能量 mc2 。
  虽然创生场从技术上解决了创生这个难题,但它仍留下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此外, 它似乎还显得有点特别,因为对于这种神秘的场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表征。更为严重的是,
  60 年代的观测证据开始对这种稳恒态学说提出了挑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发现了宇宙 背景热辐射。这种均匀背景很容易用热大爆炸的遗迹来加以解释,但在稳恒态模型中要 作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却很难。还有,星系和射电星系的深空巡天结果明确无疑地表明,
  在大尺度上宇宙是在演化的。当这些证据变得确凿无疑时,霍伊尔和他的同事便放弃了
  稳恒态学说,不过有的时候,还会有人把它重新提出来。
  除物理学的和观测上的问题外,稳恒态学说还遇到一些奇妙的哲学上的困难。例如, 假如我们的后裔确实有无限的时间和能源任凭他们支配,他们的技术发展也就不会有明 显的限制。他们应会在宇宙中自由地传播开来,从而控制越来越大的空间体积。因此在 非常遥远的未来,大部分宇宙基本上都已实现技术化。但我们的前提是宇宙大尺度性质
  应该不随时间而变化,所以稳恒态这种假定不得不使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今天所 见到的宇宙已经实现了技术化。因为宇宙中的物理条件总体上对所有的时期都是相同 的,智慧生物在所有的时期必定都会出现。而且,因为这种事态永远存在,某些人类社 会应该在不同的地方已经生存了任意长的时间,而且它们将会扩展开去占领任意大的空 间体积并使之技术化,其中也包括占领宇宙中我们所在的那部分区域。即使假定智慧生 物没有向宇宙移民的意愿也无法回避这个结论。只要有一个这样的社会,即使它出现的 时间不长,上述结论都会有效。这难题的另一种情况是,在一个无限宇宙中,即使它只 有非常小的可能性,任何事件也必定会在某个时候出现,并会一次又一次无限地出现。 按照这个明确结论的逻辑,稳恒态学说便预言宇宙的种种过程与宇宙居民的技术活动是 同一的。事实上,我们所称的大自然就是某种超级生物或超级生物社会的活动。这看上 去好像是柏拉图的造物主(在已设定的一些物理定律的范围内操纵一切的一个神)的某 种翻版,而且有趣的是霍伊尔在他以后提出的一些宇宙理论中,直言不讳地鼓吹这样一 类超级生物。
  在任何有关宇宙末日的讨论中,我们都面临要达到什么目的的问题。我已经婉转地 提到过一个事实,即一个走向死亡的宇宙前景使伯特兰?罗素确信,生存最终是徒劳无 益的。近年来,这种观点得到温伯格的共鸣,集中表现于他的着作《最初三分钟》中那 赤裸裸的结论:“看来对宇宙理解得越多,好像就越感到索然无味。”我一直主张对宇宙 慢热寂说最初的担忧恐怕是过份了,甚至也许是错误的,虽然由大危机引起的突然灭绝 仍然有可能发生。我已大胆地推测过那些超级生物的活动,使它们在体形和智能上能达 到令人不可思议的目标以对付他们的各种遭遇。我也简单地探索了无限思维认识的可能 性,哪怕宇宙是有限的。
  但是,这些可作为代用品的演化图象能够减轻我们的不安情绪吗?我的一位朋友曾 发表这样的意见:他对听到的关于天国的内容没有多大的兴趣。他觉得要是前景是永远 生活在某种极端平衡状态之中,那是一点也没有吸引力的。快一点结束生命,把一切的 一切都彻底了结,这要比面临着毫无趣味地永远活下去更好些。如果永垂不朽只是限于 永远翻来覆去的老一套思维和经历,那么这看来确实是索然无味的。另一方面,如果永 垂不朽与进步联系在一起,那么我们可以憧憬那种永远变化的新颖生活状态,永无止境 地学习或者做某种新的振奋人心的事情。但问题在于,这又为了什么?当人类着手一项 有目的计划时,他们心中是有既定目标的。如果这个目标没有达到,计划就宣告失败(虽 然经验也许未必毫无价值)。另一方面,如果目标达到,这个计划便宣告完成,然后活 动也将停止。在一项永远完不成的计划中能有真正的目标吗?如果生存本身就是向一个 永远达不到的目的地的一场永无止境的旅行的话,那么这种生存有意义吗?
  要是宇宙有一个目标,并且它达到了那个目标,那么宇宙一定会寿终正寝,因为它 的继续存在既没有理由也毫无意义。相反,如果宇宙会永远存在下去,那么不难想象, 对宇宙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最终的目标。这样,宇宙的死亡也许正是为宇宙的成功所必 须付出的代价。因此我们只能希望在宇宙的最后三分钟结束之前,它的目标也许会被我 们的后裔所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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