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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素光同(寐语者)

_4 寐语者(现代)
就要见到了,霍夫人霍沈念卿,爱白茶花与红宝石的女子,终于近在咫尺。
一声“太太留步”,却将她二人挡在垂帘外。
傅府总管事满面笑容,朝三太太欠身道,“老爷会见贵客,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
三太太脸色一僵,冷冷反诘,“任何人?那大太太与六小姐呢?”
总管笑道,“在里头,老太太传的。”
不管三太太如何恼怒,这总管似乎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依然挡驾不放。三太太气得捏着手巾抽噎起来,“祁小姐,您瞧瞧,偌大个总理府就这般容不得我……”
蕙殊尴尬无措,总管见三太太在这儿当口撒泼也慌了神,百般劝慰不听,又不敢硬拖她下去。
却见帘子微掀,一个俏丫鬟探出来身,朝总管嗳了一声,“老夫人问,外边唱什么戏呢?”
三太太与总管都不敢吱声了。
那丫鬟看也不看三太太一眼,对总管低声道,“赶紧准备着,一会儿客人要走了。”
总管愕然,“这就走,不用饭了?才坐下一盏茶的工夫啊!”
“可不是么,老夫人也再三挽留,客人说还有要务呢。”丫鬟神秘地一笑,压低声儿道,“不过往后都是一家人了,还怕没机会一块儿用饭么。”
总管喜道,“这么说,成啦?”
三太太立刻插嘴进去,“什么事成了?”
“瞧我这多嘴的,回头大太太该罚了。” 丫鬟掩嘴一笑,面上得色愈显,倒似故意说给她听的。也不待三太太说话,径自放下帘子折身入内。
“六姑娘……”三太太转头看总管,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当真喜事近了?”
总管嘿嘿一笑不答。
“跟霍家?”三太太略提高声音。
总管忙做个噤声手势,笑容却不减,“您还是回了吧,霍夫人一会儿就得出来了,难道您要守在这儿亲口问她?”
三太太不说话,转身走了两步,险些一头撞在蕙殊身上。
蕙殊伸手扶她,却被她紧紧抓住手腕,发狠似的攥着。
“大喜,真是大喜了。”三太太咬着牙笑,齿缝里切出游丝细声,“霍公子、霍少帅……大太太总算找着个好女婿。六姑娘这一嫁,真给老爷太太争气!”
“当真?”徐季麟将茶碗一顿,险些泼出茶水,“傅霍联姻,霍夫人是为这个来的?”
蕙殊低头抿茶,“人没见着,只听老夫人身边丫鬟说的,三太太似乎也是这么说。”
“那就错不了。”胡梦蝶笃定点头,“风声都放出来了,准是事情成了。”
徐季麟搓手,眉头紧锁,“这……”
“这是好事,两家结了姻亲,霍督军跟傅总理合作,从北平到华北,还不成了他们的天下!你跟傅总理,总算是跟对人了!”胡梦蝶喜形于色,然而目光往薛晋铭身上一转,旋即明白徐季麟为何皱眉,当下哈哈一笑,“人家是大人物,谁会计较那点陈年旧事。”
四少亦是一笑。
胡梦蝶琢磨着这话有些尴尬,便站起身来为他二人斟茶,一面将话头引向今天的戏。直赞那一出《贵妃醉酒》唱得好,不愧是名角儿,《金玉缘》也是极好……
“都是好戏。”四少接过话音,若有所思地笑笑,“这最好的一出,还是《将相和》。”
“有吗?”胡梦蝶随口问,“戏单上没见有这一出。”
“都唱完了。”四少站起身来,拂袖掸一掸衣摆,似在自言自语,“戏听过了,我也回去了。”
可蕙殊坐着不动。
“小七?”四少微微皱眉。
蕙殊坐得端端方方,毫不客气将他顶了回去,“我想听的戏还没开唱。”
傅府宴罢,宾客鱼贯告辞出来,天色已黑尽。
徐氏夫妇住在城中,与薛祁二人所居别墅相隔路远,便在傅府分道而行。
司机在前面沉默开车,后座上蕙殊与四少也一言不发。
“她走时,你是想去见她的吧。”蕙殊打破沉默。
四少不语。
“我不肯走,是不是很不识趣。”蕙殊笑笑。
他平静地目视前方,缓缓道,“我若想见她,谁也阻拦不了。”
蕙殊语窒。
“对不起。”她咬唇,将脸侧向车窗,“当日贝儿说得很对,我太天真,想得太容易……这样的秘书,我终究做不来。”
“好。”四少终于开口,“三天后,我离开北平,你回家去。”
他的语声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半点征询的意思,“季麟兄会派专人送你,若你想去找贝儿,也可请他安排。”
“谢谢。”蕙殊挺直身子,伤心难过到极处,反而说不出话来。
“我在北平的事情已办完,你协助得很好,是十分称职的秘书。”他淡淡侧颜,此刻看去冰冷得像雕像,原先的温柔全是假象,这才真正的他。
“启程之日,你的薪资由季麟转交。”
呵,原来还有薪资。
蕙殊哑然失笑,当日她都忘了问他薪酬,忘了自己是被雇佣,还以为真的做了他的红粉知己。原来至头至尾,他仍是个商人,真正的商人。
雇她来北平,仿佛只是为了陪他吃喝玩乐,并遥遥望一眼旧情人。
车已在寓所前停下。
司机拉开门,他下了车,伸出手来搀她。
蕙殊猛地推开他,跑上前台阶,大步向寓所大门而去。
门半掩着,里头灯开着,佣人并没有迎出来。
一线橘色灯光从门隙里照出,投在门前台阶上,照亮倦客归家的路。
是的,她只是客,这里不是家。
蕙殊眼前模糊,泪水将光亮变得愈发朦胧,耳中听见他在后面唤了一声,似叫她站住。
她越加快脚步,伸手便去推门。
身后脚步声急,有人疾奔而来,猛然将她拦腰一圈,重重推向门旁。
咔嗒金属声里,一柄乌亮的枪已在他手中,拔出上膛,对准门后。
蕙殊醒过神来,惊觉往日仆佣见车到门口,都会出来迎接……今日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暖暖灯光亮着,前园里却安静得不同寻常,连花园里的小狗也没有叫。
他挡在她身前,凝神戒备,下巴绷紧。
里面寂静无声。
他以目光示意她回避,枪口轻轻将门顶开一点,猛地转身,抬脚踢开房门——
一个低柔语声从里面传来。
“晋铭,别来无恙。”
水晶吊灯照得客厅一片灿亮,深蓝天鹅绒沙发正中,端端坐着那惊鸿一现的女子。
吊灯下细长的坠子被风吹得泠泠有声,细碎光晕在她身上摇曳。
蕙殊有些目眩,在这境地,呼吸都变得多余。
身旁没有声响,他似也屏住了气息,静静望住她。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只是他与她的。
北平冬夜又干又冷的空气,吸一口也呛得喉咙生疼。
终于,他先开了口,“霍夫人。”
语声冷涩,竟不像是他的声音。
霍夫人徐徐起身,立在摇曳光影下,遗世独立之姿,叫人不能直视。
“把枪收起来。”她微低了下颌,显出婉柔姿态,语意却坚决。
四少无声地笑,抬手做出投降姿势,并不将枪放下。
二楼扶栏后面悄无声站出四名黑衣男子,目光锐利,手藏在大衣底下。
蕙殊变了脸色。
四少视若无睹,一步步朝她走去。
霍夫人眉头微皱,一瞬不瞬看着他走近。
他笑着举高双手,枪在手中彷佛只是一个玩具,“何必如此,我早已是你的俘虏。”
说着,他一松手,将枪抛在她脚下。
看着他脸上嘲弄笑意,霍夫人唇角微抿,目光幽然。
四目相对,刹那凝峙。
旋即她转过目光,看向他身后,朝蕙殊淡淡颔首,“祁小姐,抱歉,请到楼上稍事休息。”
蕙殊明白这是要她回避之意,然而肩头却被四少稳稳揽住。
“不必见外,小七是我的人。”他哂然一笑。
蕙殊似被火星烫到,耳后热潮涌起。
霍夫人面无表情,侧过脸,冷冷唤了声,“许副官。”
走廊柱子后面转出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精悍,以笔挺的军人身姿向她立正。
“我有话与薛四公子商谈,你带祁小姐上楼休息。”霍夫人看也不看四少,语声透出不容回绝的强硬。
“是!”许铮靴跟一叩,锐利目光转向蕙殊,“祁小姐,请!”
蕙殊感觉到四少揽在她肩头的手一紧。
霍夫人定定看他,似抑制着喜怒,语声平淡,“别和我针锋相对,我们不是敌人,从来不是。”
“是么。”他语声冷漠,“为敌为友,一向是你说了算。”
“晋铭。”霍夫人叹口气,眼眸深处有一抹忧伤掠过,“我原以为,你会信我。”
第六记:心字缠·扣连环
望着霍夫人忧伤如诉目光,蕙殊知道,这是对他最致命的征服,他必不能抵抗。
果然,揽在她肩头的手缓缓垂下。
四少默然片刻,低低道,“我信。”
他又笑了,笑得轻慢而自嘲,“除了信你,我还能怎样。”
但他并不放开蕙殊,反将她揽在自己身后,“小七不必留下,这里没有她的事,徐太太约了她今晚打牌,我这就让司机送她去徐家。”
“你以为徐家就安全么?”霍夫人的语声透凉。
蕙殊闻言错愕,觉察他手上又是一紧,掌心似有汗出。
霍夫人俯身拾起他抛下的枪,拿在手上看了看,修长指尖抚过乌黑裎亮的枪身。
“如今你手段通天,要钱有钱,要枪有枪,又回到北平来搅风弄雨。”她冷冷看他,“你以为这里当真没人清楚你的来路?在南边私贩军火也好,行贿政要也罢,好歹有人替你遮掩,眼下北平这烂摊子,你插手进来可曾想过后果!”
往日种种疑惑电光般掠过眼前,蕙殊呆看四少,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做的是这一门生意!
军火买卖非同寻常,无论南北,一概严令禁止私人贩运,若有查获,就地枪决。
难怪他行事隐秘,将人瞒得滴水不漏;
难怪他总与德国人做生意,最大的军火商自然全在德国。
难怪云顶赌场往来豪客如云,还有什么比军火更赚钱,又有哪里比赌场行贿洗金更容易。
然而四少欠身一笑,像足了最忠诚的骑士,出言却犀利,“霍夫人若是为兴师问罪而来,薛某认罪便是。”
霍夫人修眉一挑,怒意隐现。
四少漫不经心地笑,“你若是为了傅家来做说客,我会令你失望。”
“噢?”霍夫人深眸微睐,“何以见得我是为傅家而来?”
“傅霍联姻,你我便是敌人。”四少敛了笑容,目光转凉。
霍夫人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缄默。
四少看一眼蕙殊,“祁小姐是我新雇的秘书,与这些全无关系,不必将她扯进来。”
“那你呢?”霍夫人蓦然扬眉,隐有恼意,“你究竟知不知道——”
她顿住语声没有往下说,将唇紧紧抿了,似极力克制着自己。
蕙殊怔怔看她,全然不明白他们的针锋相对是为了什么。
只听霍夫人再度开口,怒色已敛,只余无奈,“晋铭,你明知道眼下处境已十分危险。我来见你,不为做谁的说客,只是不想……不想看见你有事。”
她这一句话,顿时令蕙殊心惊意寒,脑子似被泼过冰水般清楚起来。
原来如此。
他要她立刻离开北平,连反驳余地都不给。
她却一味委屈生怨,全然不知危险正向他悄然迫近。
什么敌友什么政局,她是不懂的,但有一样她明白——四少是回护着她的。
一念澄明,恰如繁花开在心间。
望了身侧沉默的他,蕙殊轻轻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明白干脆,“四少,我不走。”
他闻言一怔,旋即皱眉,“小七,不要胡闹。”
“你赶不走我的。”她倔强仰头,既然他有这份回护之心,她亦不会临阵退缩。
“祁小姐,请先上楼去吧。”霍夫人叹了口气,对蕙殊平添一分和悦之色。
副官许铮上前一步,朝蕙殊做了个请的手势。
蕙殊不甘,缓步走向楼梯,回头又看向四少。
跟在身后的许铮不动声色一扶,毫不费力将她带上楼梯,铁一般的臂膀令她半分挣扎不得。
楼梯上脚步声与蕙殊的挣扎声远去,明晃晃的大厅里只剩彼此二人。
他定定看她,耳边犹回荡着她方才那一句“我不想你有事”。
“你以为我会有什么事?”他低低一笑,“怕我死在北平?”
她眉头一皱,怫然侧过脸,不理会他口无遮拦的话。
他深深望着她的眼,“我若死在北平,与你相干么?”
她默然,转身走到通往花园的落地门前,背对了他,久久不语不动。
那纤细背影同从前一样清瘦,或许她过得仍辛苦,风光背后自有别的不易。
他凝望她,心底有一处隐秘情愫,被抽丝剥茧的拆开来,一丝丝,一层层,涩意蔓延至咽喉,至舌尖,想唤一声她的名,唤一声“念卿”,却早已忘了如何开口。
她深深叹了口气,并不转身,背对他缓缓开口,“旁人生死与我不相干,你,与我一直都相干。”
回旋心尖的一丝痛楚,猛然深陷,堪堪勒断了什么。
不管是真相干还是假安慰,他总是愿意信她的。
她蓦地侧首,听见楼梯上传来许铮的脚步声。
“花园不错,领我看看你这园子可好?”她推开落地长窗,回首朝他微微一笑,径自步入花园。他略怔忡,默然跟了上去,随她缓步走入林荫深处。
夜里寒风扑面吹散一腔纷乱,北平这时节也快下雪了。
习惯了南方气候的人最是怕冷,念卿环住双臂,驻足在梧桐树下。他也未穿大衣,两人一时都有些瑟缩,不觉相视而笑。
他打破缄默,“要不要拿件披风,烫一壶好酒,寻个背风处坐坐?”
她笑了笑,“我只有几句话,说完便走。”
“你的来意我明白。”薛晋铭怅然一笑,负了手,仰头看向冬夜萧瑟的天空,“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他喃喃地,似在自言自语,“以为可以向你问一声好,坐下来,喝一杯酒,叙一叙闲话,听你说说故人,说说你的女儿。”
她默然垂下目光,却听他低低唤了一声“云漪。”
她抬眸。
他失笑,“不对,该叫你念卿了。”
念卿与云漪,是她的往世与今生。
初相遇时,她是艳冠一时的“中国夜莺”,有个曼妙的名字,唤作云漪。
洗去风尘之后,她以本来面目嫁入名门,成了霍督军的夫人,回复她本来的名字,冠以显赫的夫姓,叫做霍沈念卿。
“总之都是我。”她以淡然一笑掩饰眼底的触动。
他静了一刻,若无其事转过话头,“霍小姐可好?”
她莞尔,眉目间平添恬柔,“她叫霖霖,两岁了,是个坏脾气的小姑娘。”
“将门虎女?”他笑。
“像极了仲亨的坏脾气。”她也笑。
他深深看她,良久才又开口,“你看上去很累。”
她笑了笑,神容坦然,“还好,尽我所能罢了。”
说来这般轻松,那些聚少离多,形只影单,却不足为外人道。背后风风雨雨,多少是非人言,她只有一身担当。身为霍夫人,冠了那样显赫的姓氏,并非只有风光。
这大半年来从未太平,东南军阀叛乱,不断滋扰中原,几个南北重镇一直在打仗。大督军霍仲亨已被北平晋为元帅衔,仍督察五省军务。东南战事原本已经趋已平定,两股溃败的叛军却得到日本人秘密支持,在胶东一带卷土重来,趁隙偷袭三镇。霍帅震怒,于数月前亲赴前线督战。
此时北平风云变幻,正是叵测之际,却只得她一个人只身北上。
三年时光不短不长,足够褪尽她的软弱,属于昔日名伶那一分命若浮萍的软弱。
眼前已是见惯风波的霍沈念卿,脱胎换骨,却也风霜留痕。
“念卿。”
这两个字,从薛晋铭唇间低低唤出,似有陌生又有迷惘。
念卿望住他,回以一丝浅笑。
“他将你看守得如珠似宝。”薛晋铭看向远处隔门守望的许铮,那玻璃格子的落地门后,许铮笔挺伫立着,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这里。念卿笑了笑,“此次初到北平便遇上暗杀,也不怪许副官警觉。似你方才那样举着枪,他自然如临大敌。”
薛晋铭若有所思看她,“你不信任他?”
“当然信任。”念卿莞尔,“没人比他更忠诚……只是太过忠诚,有些话便不能被他听见。”
风吹过头上树枝,枯叶簌簌,欲坠不坠,牵动心头起伏莫名。
薛晋铭半侧了脸,自嘲而笑,“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即便有,也早就传遍天下。”念卿深深看他,“过去的事,在你南去之日,我已释怀。”
“我明白。”他颔首,喉间却有一丝涩然。
“即便你不肯将我视作朋友,我们也不应是敌人。”她脸颊映着微弱月光,显出执拗的苍白,“倘若仲亨不帮傅家,倘若没有傅霍联姻,你还当我是敌人么?”
笼在清寒月色里的远黛如眉、流波清湛,恰是她的容颜。
眼前是她,亦不是她。
信她,或不信她。
竟两难。
曾有一个名叫云漪的女子,狠狠骗过他,骗得他有苦难言,一败涂地;当她褪下名伶云漪的面具,换上霍沈念卿的嫁衣,又一次地骗他,骗他与她长相忘,不相知,再莫为敌。
他一次次信以为真。
然而总理府中,粉墨台下,霍夫人翩然而至,竟携来“傅霍联姻”的佳讯。
始信命中有劫数,昔日今日,走到哪里总遇着这个劫。
无需再分高低强弱,她来了,他便败了。
这盘棋走得再高明再隐秘,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她。
时隔三年,薛四公子卷土重来,豪绰慷慨不减当年,结交名流显贵,出入高官府第,一跃而为总理府上红人。这歌舞升平、衣香鬓影,瞒过了身边的蕙殊,瞒过了傅氏的耳目……觥筹交错,贿金赂银,本也是常情。
旁人谁又想到,这金是金山,银是银海,贿的却不是小功名,赂的更不是小交情。
区区一个薛四少,落魄公子,酒色之徒,谁又料到他有这般财力,所图是那等机心。
三年蛰伏,韬光养晦,即便南边也少有人知道薛晋铭是何角色。
然而,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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