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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谈

_83 可蕊(现代)
“木大哥……”
“听涛……”
留哥无奈的蹲在地上,叶灵的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不停地啜泣着:“听涛……听涛……”他们三个遇到这样让他们不知所措的情感纠纷,竟然不约而同的想选择一走了之,只是木听涛比起他们两个来行动快了一步。
“听涛……呜呜呜呜……”明明她自己也是想要离开的,但是现在木听涛走了,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叶灵哭了起来。自己走的话,也许要过浪迹天涯的生涯,但是至少是知道木听涛和留哥在哪里的,现在木听涛走了,自己怎么去知道他的下落?她越想越伤心,索性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子,她站起来:“我要去找他。”
“我去。”
“我要自己去找他。”
“我说我去!”留哥吼道。
叶灵被他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他。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从青丘之国到这里来,如果我没有认识你们,如果我没有对你……总之,我去找木大哥。”留哥低着头,叶灵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觉得他好像是哭了。
“可是……”
“这里本来就是你们的家,就算走也应该是我走,我去把木大哥找回来。”
“……”叶灵知道留哥和木听涛不一样,他不会乖乖地听自己的话的,没有办法阻止他,可是她也不想说让他去。
“叶灵……我会把木大哥找回来的。”
叶灵伸手把留哥父母和外公的灵位抱在怀里看着他。
“我会带着木大哥一起回来的。”留哥向她伸出手。
叶灵不给他。
“给我!”
“除非你发誓。”叶灵深知留哥一诺九鼎的个性,只要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我发誓,我会和木大哥一起回来的。”
“可是……万一,万一你找不到听涛怎么办?”叶灵咬着嘴唇问。
“找不到木大哥我就不回来。”
叶灵一下子又哭起来,她把灵位双手递给留哥,哽咽着说:“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你们也不能这样,一下子都走了,只丢下我一个人……只丢下我自己……”
“叶灵,是我不好,你没有错。”留哥伸出手小心地把亲人的灵位接过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说:“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记得要回来,你发了誓。”叶灵哭的淅沥哗啦的。
“我会的,我一定会找到木大哥的。”留哥转身来到埋葬父母和外公的山坡前跪倒磕了几个头。他的目光一直躲着叶灵,可是当他站起来看到叶灵正站在自己身边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她:“叶灵,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和木大哥!叶灵……”说着眼泪一滴滴落在叶灵的头发上,“叶灵,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对,我的心里还是全是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叶灵也哭着。留哥得手臂勒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她此时可以清楚地听到留哥的心跳,可是越听就越觉得自责和难受。
留哥用力吻了她的头发,然后狠心推开了她:“我走了,叶灵,再见,保重。”说完飞到空中,用最快的速度飞向远处的天空。
“留哥儿,听涛……留哥儿……呜呜呜呜……听涛……”叶灵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一直从清晨哭到了傍晚,那一天这片山林的妖怪们没有一个敢走出家门……
“就是这样,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留哥儿了。”叶灵这样对周影和瑰儿说。
“他没有回来?不会啊,他不是一直在这里游荡吗。”瑰儿对于刘地的生活,准确地使用了“游荡”这个词。
“他曾经说过,他几百年来一直住在这里。”周影也说。
“是啊,是啊,那你们怎么会一直没有再见面?难道你也离开了这里?”瑰儿设想着。
“没有啊,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啊。”叶灵说。
“那是他没有找到木听涛没有脸见你?”
“听涛他回来过一阵子啊,不过后来又走了。”
“那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不来见你?我去帮你把他找来。”瑰儿自告奋勇。
叶灵若有所思的发了一阵子呆才说:“其实后来的事我全是听听涛说的……”
“他找到木听涛了吗?”
“当然找到了啊,不然他怎么会回来?听涛又怎么会回来?”叶灵理所当然地说。
“好酒!”木听涛提着酒坛子喝一口,大声称赞着。徐云笙和徐云铮姐弟坐在他身边,每人提着一个酒坛和他对饮。徐云铮顺手把一条不知什么妖怪的腿当作下酒菜递过来,木听涛摇摇头拒绝了,他离开家乡这些年来改变了很多,但是吃素的习惯一直没有改。
“男人嘛,就应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徐云铮抓着那条腿啃了几口,用力往地上一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走了,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
“你最好别等我去给你收尸。”他的姐姐徐云笙醉眼朦胧的挥着手说。
“怎么了?徐兄要去跟什么人打架么?”木听涛问。
“不是跟人打架,是有人向他挑战。”
“向他挑战?谁这么不知死活?”木听涛失笑。徐云铮是个法术高强但性情豪爽暴躁,没事都会去找别人碴的家伙,这一带的妖怪都对他怕得要死,竟然有人敢向他挑战?“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角色。”木听涛说着站起来。他当年一走就直接离开了人间界,以后就一直在各界漂泊,几年前遇到了熊妖徐氏姐弟,大打了一场后却成了朋友,就在他们的地盘上住了下来,他这些年来如果遇到性情相投的朋友也会停留几年,但是在这里已经住了快要十年,也很久了,最近他已经在想着告辞离开的事,徐氏姐弟也知道他的打算,但是也不去挽留他,只是每天陪着他喝酒打架而已。今天就再帮他们打上一架,然后去别处看看吧。他挥挥袍袖,跟在了徐云铮身后,边走边问:“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不知道,是个外来的家伙。”徐云铮大咧咧的说,“他到处放话要这里说了算的妖怪去见他,说是要凭实力分个高下。他输了任凭处置,他赢了这里的妖怪就要都听从他的号令。我记得他自称叫什么……刘,刘什么的……”
“刘地。”徐云笙插嘴说。
“对,刘地,什么破名字,我看是要留块地等这给他埋棺材才对。”徐云铮握着拳说。
“和你比试过后还要棺材?”木听涛怀疑。
“就留我的肚子给他葬身好了!”徐云铮一拍肚皮,木听涛和他一起大笑起来。
“喂,老木,先说好你可不许跟我抢架打!”
“当然,当然。”
他们说说笑笑,来到一座山峰的平地上,那个挑战者已经盘膝坐在了那里,低头闭目,冷冷地说:“只来了三个人吗?”
“老子一个人就够了,他们只是看热闹的!”徐云铮咆哮,“亮出兵器,老子徐云铮陪你玩玩!”
“好。”对方站了起来。这是个人类外表的妖怪,外表年龄不大,容貌英俊,但是神情冰冷,手臂一挥,利爪从皮肤里弹出来,他向徐云铮拱拱手:“刘地。我不用兵器,你请便。”
“那老子也不用!”徐云铮把手里的大刀一丢,用拳头击打手心啪啪作响,“来吧!”
刘地向前踏了一步,却忽然凝视着前方呆滞不动。
“小子,你怕了吗!来啊!”徐云铮吼叫着。
刘地依然不动,紧紧地看着前面,一幅象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徐云铮摸不着头脑的顺着他的眼光看想自己的身后,却看到身后的木听涛和他差不多的样子。
“木大哥?”刘地难以置信的问。
“留哥儿?”木听涛更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冲上前几步握住刘地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你……”刘地象在作梦一样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才相信这是真的,“木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着眼泪落下来。
“你竟然找到了炎洲来……”木听涛仔细地看着“留哥”,见他这些年又长的高大了些,形容更加削瘦结实,但是风尘仆仆,尽是风霜之色,看起来自己是一路游山玩水,他却是在一路辛劳奔波。“这些年你还好吗?灵儿还好吗?”木听涛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挺好。叶灵她……”刘地凝视着木听涛,“我是和你同一天离开的,所以不知道她怎么样。”
“同一天……你找了我一百二十年……”木听涛唏嘘长叹。
“嗯,我把十二洲都走遍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刘地虽然有千言万语要向木听涛倾诉,可是见了面却说不出一个字。
险山恶水,黑暗茂密的丛林,这一切在月光下反而有种异样的美丽,徐氏姐弟知道他们兄弟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说,早就辞去了,只剩下木听涛和刘地每人抱一坛酒坐在直擎青天,仅可容身的危险之巅,对月饮酒。
“你怎么自称叫刘地了?幸亏我一时多事跟去看看,不然就当面错过了。”他们一百余年不见,重逢之后反而在捡些不相干的话来说。
“留哥本来就是小名。我们族里,男子长大成人之后才由父母或长辈起正式的名字的。我又不能一直用小名,也没有人为我起了,只好自己随便起一个叫着。”刘地喝了一口说:“好酒。我好久没有坐下来喝过酒了。”
“你这些年一直在奔波?”
“嗯,开始我是自己瞎找,后来觉得那样不行,就每到一个地方,先去收伏那里的妖怪头目,然后就吩咐他们去给我找。这一招果然有效,我是在生洲找到你的踪迹的,然后一路跟到这里来,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你向徐兄弟挑战也是为了这个?真是……你还真是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木听涛以前就对刘地的大胆妄为深有体会,经过了这么多年,本来以为自己够不羁了,没想到刘地却也变本加厉了。“天下之大,藏龙卧虎,你没受过伤?吃过亏吧?”木听涛问他一个答案摆在眼前的问题。
“没。”刘地毫不犹豫地说了谎。
“吹牛。”木听涛一仰头把自己手中的酒喝尽,挥手把酒坛丢下了悬崖。
一百多年,各自经历了那么多事,想一下子相互说尽那么容易,到了最后他们干脆面对青天明月,苍茫山林纵声长啸,仰天大笑,尽情饮酒,不再说什么了,眼看月轮偏西,曙光乍现,刘地忽然说:“木大哥,我们回去吧?”
木听涛就知道他迟早会说这句话,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叶灵在等着你。”刘地看着他的双眼。
木听涛把目光移开,看着天空:“这些年我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难道回去就没有自由了吗?”
“……我的心不自由……”木听涛按着自己的胸口,忧郁地锁起眉头,“我不是说过了吗,变心的是我,是我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才走的,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灵不会妨碍你自由生活的。”
“你不懂,你能即和她一起又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我不能,我的命和心,都是她给的……只要在她身边,我就……”
“木大哥,我和叶灵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我们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怎么还不明白。也许我只是利用你从叶灵身边逃走而已,也许叶灵……总知大家都有错,就谁都没错,我们有的是时间,让我们顺其自然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让生活回到过去的样子呢?”
“一百年的时间还不算长吗?你还没有原谅我!”
“留哥儿,你对人对事太过于执着了。”
“我不管,我发过誓,找不到你就不回去。”
“你找到我了啊,可是也没发誓说一定要把我带回去吧?对吗。”
“木大哥!”
“留哥儿,我真不想回去,放过我吧。”
“只要你肯回到叶灵身边,我可以发誓,我发誓今生今世不再见叶灵!”刘地说出这句誓言,觉得胸口象被刀割一样的疼痛。
“唉……”木听涛长叹一声,“你说了不该说的誓言,留哥儿,你会后悔的。”
“不!”刘地用力摇头。
“不是已经哭了吗,还说不。”木听涛知道他的脾气,话一出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由一阵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痛痛快快跟他回去的好。他站起来,一时也想不出回转的办法,只好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那么后来他们回来了那么木听涛呢?”瑰儿东张西望,“我在这里打工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他呢。”
“听涛?他早就走了啊。”叶灵侧着头说,“他回来住了不到十年就又走了。”
“那么……”瑰儿觉得心中一阵凄凉:木听涛走了,刘地避而不见,叶灵是自己孤孤单单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吗?她是在等待木听涛回来,还是在等刘地见上一面,呜呜呜,好动人,好痴情,瑰儿都感动的哭了,呜咽着说:“叶姐,你放心,周影一定可以把刘地给你找来的,他们最要好了,对不对周影?”
周影摇头:“不行的,刘地从来不违背诺言的。”
“什么诺言?木听涛又没有要他立誓,叶灵也不怪他,只是他自己在找麻烦而已!再说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他自己都忘了,你去跟他说说吧。”
“不行!”周影一直摇头。
“你帮我还是帮刘地?”
“刘地。”一点不迟疑的回答。
瑰儿好在已经习惯了,不会再为这种话气倒,而且她也明白,按照周影的思维方式只会就事论事,不会就人论事,这件事他站在刘地这边,不代表刘地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自己更重,没什么可不高兴的。
“反正我不会让他一直这么躲着你的,叶姐,看我的,我叫火儿把他给你绑来。”瑰儿开始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留哥儿很倔,绑他也不会来的。”叶灵不但不失望,反而一副很为此骄傲的样子。她看着周影说:“周先生,留哥儿又天真又笨,你要多照顾他啊。”
“天真?笨?刘地?”瑰儿紧紧抓住周影的胳膊,要不是知道这座城市没有第二只地狼,她一定认为叶灵说的是自己不认识的某个妖怪。
“天真?笨?哪里藏着这种东西呢?”瑰儿盯着刘地使劲看,想找出叶灵说的这些品质来。刘地双脚搭在茶几上,和她大眼瞪小眼,终于忍不住问:“你总算看够了周影了?找我换换口味?”
“乒乓”
他头上理所当然的多了一张茶几。
“时间难道真的可以让人产生这么大变化?那周影几百年后会变什么样?”瑰儿不由开始杞人忧天起来。她一边做饭一边在脑海中刻画“刘地”状的周影,打了个寒战,差点把水倒进热油里去。
“我走了,”客厅里传来刘地向周影告辞的声音,“开车送我。”──而且是捎着主人一起“告辞”。
“刘地!”瑰儿一下子从厨房里跳出来。
“干吗?舍不得我?”
“你不……你不吃饭?”瑰儿说到一半改了口。
“我有约会,很好吃的。”刘地向瑰儿挤挤眼,门都不开就出去了,周影跟在他后面。
想也知道他说的“好吃”是指什么,瑰儿气得跺脚,叶灵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家伙?对了,是因为太多年不见,她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要揭穿他!
“花心、下流、狡猾、诡计多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欺负弱小、坑蒙拐骗……”瑰儿不遗余力的向叶灵揭发着刘地的种种恶习。
叶灵边听边点头。
瑰儿把十根手指头来回数了两遍,才停下来喘口气说:“他根本和你认识的留哥不一样了。”
“我知道啊,虽然没见过面,他的事我还是知道的,还有他的朋友,你们,九尾狐,僵尸……我都知道。”她是这里最强大的妖怪,这片曾经属于她所有的土地上的事,当然瞒不过她的耳目。
“你知道他的真面目还喜欢他?”瑰儿难以置信。
“喜欢他?我不知道我到底喜欢没喜欢过他啊。”叶灵拧着眉头苦想。
“原来你不是因为喜欢刘地才在这里等的……”瑰儿十分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你这样的人物本来就不该喜欢他的。我知道了,你是在等木听涛回来对不对?”
“不是啊,听涛的树都在那年枯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
“我没有地方可去啊,我只会呆在这里。”叶灵坦白的说。
这时几个进来买花的人打断了她们的交谈,瑰儿连忙去招呼客人,叶灵还是对客人不加理睬,自己坐在水桶上托着腮发呆。这位客人还在挑选,门外又走进一个,他们好象认识,彼此寒暄起来,“咦,是您,今天也来看看老祖宗。”“是啊,你也是?”“对,买束花送去,这几天习惯了,一天不去,心里就象少了点什么。”他们每人选了一束花结伴走了,一边还在讨论“恐怕是不行了……”
“那家工厂……”
“什么?他们胜讼?有没有天理……”
“唉……”
“人类真奇怪啊……”叶灵看着他们的背影说。
“叶姐,都怪那家工厂害了你,我们去教训他们!”
“我早就不需要本体了,那只是一棵普通的树而已,总会死的,没什么啊。”
“可那是生存了一千年的生命,人类怎么可以伤害它!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权力的!”瑰儿握着拳叫。
叶灵侧着头笑着说:“瑰儿,你真象个人类,人类的想法你都知道。我就不行,这么久了,还是不明白人类的行为。”她走到花店门外,远远看着广场上的老树和人群。“一千人来都没怎么注意过我啊,他们怎么会一下子变的这么喜欢这棵树了呢?即然他们这一阵子送了那么多花给我,让咱们的生意这么好,我就再开一次花给他们看好了。”
“叶姐,你这样做的话会消耗很多法力。”瑰儿知道那棵树其实早已该死了,全靠叶灵用法力维持着,这样做十分消耗她的体力和精力,如果再让那样的树开花,那她非原气大伤不可。
“不要紧,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叶灵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棵树,忽然说:“瑰儿,我也要出去走了。”
“什么?”
“到处去走走啊,象听涛那样。”她一口气说着,看来打算了不是一天了。
“你要离开这里?”
叶灵点头说:“不过至少等开过花再说吧。”
“周影,你一定要想办法,骗也好,说服好,暴力也好,一定要把刘地弄来见叶姐一面。她就要走了。”瑰儿今天一上了车就这么嚷嚷,还开始抹眼泪,“她好可怜啊,独自等待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要自己走,你一定要让刘地见见她啊……”
她要走?周影看了一眼叶灵刚才送给他的花,不知道刘地知不知这件事。
车路过槐荫广场,广场上的人又增多了,而且气氛也不再那么沉重,人们脸上又泛出了希望,因为今天早上,大家突然发现老槐树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花苞。大概凭借着本身的生命力,这棵树还能活过来,大家都认为老槐树最难熬的难关已经过去了,争相庆贺,奔走相告,周影和瑰儿甚至还听到了鞭炮的声音。
车厢一片沉默,半天,周影才说:“人类真奇怪。”
“开过花之后叶姐就要走了……周影,我求求你好不好……”
周影还是没有答应她。他虽然不是象刘地那样因为太重视诺言而不轻易许诺,但是他也实在无法答应自己明明办不到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槐树确实看起来象恢复了生机一样,树叶一天比一天茂盛,含苞待放的一串串花枝也越来越多,不知内情的人现在来看,也许根本看不出它曾经历了那么一场浩劫。关心老槐树的人的心一天天放下来,瑰儿的心却一天天提起来,她没有办法劝叶灵改变心意留下,求周影去找刘地也没有回应,眼看着日子过去,却什么进展都没有,难道就任由叶灵这样离去不成?
“叶姐,我陪你去找刘地吧?”
叶灵摇头。
“那你能不能先不要走?我已经叫周影去劝他了。”
叶灵又摇头。
门口一行人跑过去,“快,快去看,花全开了!”
“已经开了吗?”
“开了,开了,快去看!”
“……”
一队一队人从门口过去,叶灵和瑰儿也走到了门口,远处,槐树的花感开着的无比灿烂,遮掩的绿叶都快看不见了,象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帐,甜美的槐花香味一直随风传到这里来。
“叶姐,木听涛和刘地,你究竟更爱谁?”瑰儿站在叶灵身后,问了一个她早就想知道的问题。
“我不知道……不,我自己心里一定知道,可是我说不出来……”
瑰儿又看向远处的槐树:“好美啊,我从来没有想过槐树开花这么漂亮。”
“当然啊,那是我开的花……”
周影出门前看着沙发上刘地无所事事的背影,终于说:“她说开过花就要走了。”
“嗯。”
“你不去……”
“嗯。”
“跟她说句话吧,我去告诉她。”
刘地看着窗外极远处的夕阳,半天才说:“告诉她,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她可曾记得吗?”
周影点点头,开门出去了,只剩下刘地一个坐在那里,远处的夕阳闪动几下,没入楼群的后面,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这么说呀。”叶灵歪歪头,不过她没有说别的,只是用手抚摸着树干。现在她和周影、瑰儿一起站在那棵树下,仰望着树冠。
“那我走了。”叶灵沉默一会后这么说。
“叶姐……”瑰儿一下子哭起来。
“你别弄丢了花店的钥匙呀,备用的已经被我弄丢了。”叶灵叮嘱一句。
“呜呜呜……我会把店管好的……”瑰儿拽着周影大哭。
叶灵看着周影,“告诉留哥儿,我也不会忘掉的。”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团绿气的光茫,闪电般的升到空中,投入了云层之中,转瞬间不见了。
“她走了……”
“呜呜呜,叶姐……死地狼,都怪他不好……”瑰儿趴在周影怀里,尽情的哭着。
身边的槐树在一瞬间消失了全部的生气,从叶片、花朵到树干,相继枯萎起来。随着夜风吹过,那些细小的、干枯了的花瓣飞满了天空,象雪一样飘洒向四方。
“刘地。”
瑰儿听了周影的话,一下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刘地正从广场的另一边走来,他一直走到树下,伸手折下了一枝开着花的细枝。
在这一瞬间,槐树的身躯发出了古怪的响声,片刻之后,整棵树竟然“轰”的一声倒了下去,广场上的人一片惊呼声。树倒下的一瞬间,树上的花瓣冲天飞起,接着向四方飞散,简直象下起了一场能遮蔽天地的大雪。周影和瑰儿在被花瓣遮住视线之前,只看见刘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那唯一一枝还开放着的槐花转身离去,瞬间被飞舞的花瓣挡住了的背影……
37 胡不归-孟蜀
奇谈之三十七:胡胡不归
正文 胡不归(上)
胡不归
居民小区里白天时行人并不多的街道到了天黑反而热闹起来,吃过晚饭的人们纷纷来到路边乘凉,打扑克、下象棋、聊天,小孩子们嬉闹着在灯下扑捉小虫子,张家长李家短更是这些老街坊每天的必修课,在这里国家大事与陈家的小子领了女孩子回家见父母的消息有着同等地位。可是今天,一个陌生人的出现却使大家放下了对这次考试谁家的孩子成绩好之类的大事件的讨论,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就站在路灯下的这个青年谁都没看见他从哪里来,也没人注意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青年似乎在等待和寻找什么,脑袋像拨浪鼓似的东张西望地乱看着。这个青年身着蓝白相间的长袍,玉带束腰,腰间一把剑鞘镶满不只是真是假宝石的长剑。脚下黑色皮靴,头上长发盘在脑后,别着一根玉簪,眉目间英气勃勃,相貌颇为俊秀,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并在他周围议论纷纷。
“这人哪来的?小伙长得倒挺精神的,怎么好象脑子有毛病呢?”
“穿成这样,大概是演戏的吧?”
“东关医院(立新市的精神病医院位于旧城东关,所以市民一般称之为东关医院。比如说:该送你去东关医院了,就是要送对方去精神病院的意思)逃出来的吧?”
“多半近处有拍戏的,演员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
“这是那里的演员啊?长得倒挺英俊的,将来一定会红,不如现在找他签个名吧?”
“小孩子不准靠近他!还不知道他咬不咬人呢。我看咱们打电话报110吧?”
……
不管众人的议论声多么大,这个青年都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地东张西望。他一会看着居民楼两眼发直,一会看着远处的霓虹双目放光,连路边的路灯柱子都要去伸手摸摸,满是对一切都好奇的神态,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对周围的灯火通明大加赞叹。这样过了半天他才好像想起什么,四下里看着自言自语地说:“我算到周影应该在这附近,怎么没看见他呢?难道我算错了?这几位先生打扰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个叫周影的人?”
围观看热闹的人一见他看过来立刻一哄而散,把他自己晾在原地。青年难堪的抓抓头:“这里人怎么这么不好客啊……咦?这是什么……”青年看着缓缓停在自己身边的出租车又开始一脸的好奇,用脚踢踢轮胎,抬手拍拍车头,又俯下身摸摸车窗,拨弄一下雨刷,于是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了一张平凡无奇,神情呆滞的熟人面孔:“周影,我正在找你。”青年颇为开心地叫。
周影刚刚送一位客人下车就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受惊过度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就隔着车窗和车外的青年大眼瞪小眼,两人彼此看了好半天,那个青年伸手拍打着车头笑说:“这东西要怎么上去?要我自己钻进去吗?”周影这才勉强从看到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为他拉开了车门。
青年瞅了又瞅,一矮身钻了进去:“人类真会琢磨,新东西太多了我眼都看花了。这个铁乌龟不错,就是矮了点,进来还得低头。”他在车里左拍右摸,催促周影说:“走吧,你快像刚才那样让它动起来啊。”
周影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你去哪里?”
青年愕然地说:“当然是去你家啊!怎么你不欢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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