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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全本作者明晓溪

_9 明晓溪(现代)
  如歌红衣雪肤,脸上有笑容,嘴唇却倔强地抿着。
  她的眼睛比六月的太阳更明亮。
  明亮得可以将他的心灼出一个黑洞。
  她没有看他。
  她好像再也不会看他。
  战枫眼中的深蓝,直欲将暗黑吞噬。
  “歌儿”,烈明镜眉心深皱,一种复杂的神情使他忽然显得有些疲惫,“你不用维护战枫。”
  如歌笑:“我哪里是在维护枫师兄,我是在维护我自己。”
  烈明镜仔细打量她。
  如歌轻笑道:
  “爹,不要让我嫁给枫师兄好吗?因为我不再喜欢他……”
  “她喜欢的是我。”
  轻若花语的声音微笑着扬起。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轻笑的白衣男子,耀眼优美如雪地上的阳光,他似乎是会发光的,一时间令众人惊艳到睁不开眼。
  一种空灵的星光。
  一种极美的风致。
  象清晨的朝雾,游走在雪举手投足间。
  雪笑得极慵懒,轻柔地搂住如歌的肩膀,妩媚地呼吸她身上的甜香,眼波如水飘向烈明镜:
  “有了我,她怎么还会喜欢战枫呢?”
  烈明镜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他看着雪,突然好像一惊,想起了很多事情,诡谲的光芒在他眼底闪烁。
  雪……
  这个歌儿带回庄的男子,莫非竟会是……
  他沉吟不语。
  如歌一动不动,任由雪拥着她的肩膀。
  她望着裔浪:
  “裔叔叔,我违抗了父亲的命令,甘愿接受庄规惩罚。”
  裔浪灰色的瞳孔收紧。
  他怎会不知道如歌在烈明镜心中的地位,如果将她逐出山庄,第一个痛苦的就将是烈明镜。
  众人也面面相觑。
  气氛正古怪中。
  雪笑颜如花:
  “哪里会有惩罚呢?你只是在跟自己的爹诉说女儿家的心事,告诉他你另有心上人了而已。如果这样都会受到惩罚,那你爹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慕容一招急忙大笑附和:
  “哈哈,对嘛,哪家的儿女不会跟父母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呢?大哥,你骂她几句就算了,不要跟小女孩儿家斗气了。”
  凌冼秋微笑:
  “大哥,如歌有心事肯坦诚相告,有这般不扭捏造作的孩子,是大哥的福气啊。”
  姬惊雷直视烈明镜:
  “师父,不要责怪如歌!”
  烈明镜扭头看向裔浪:
  “浪儿,此事由你裁决。”裔浪面无表情道:
  “小姐在同父亲讲话,而不是庄主。”
  烈明镜抚掌大笑:
  “好——!好——!”
  夜风凉凉吹来。
  厅堂中忽明忽暗。
  如歌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不由有些虚软。
  一只手扶住了她。
  她轻轻看去——
  雪一如既往顽皮的双眸,却似乎有种深邃的感情。
  第五章
  月亮被云彩挡住,夜空昏黑而无光。
  荷塘中声声蛙叫。
  在寂寥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空旷。
  如歌抱着膝盖坐在荷塘边,径自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发呆。
  她觉得有些凉。
  不由将身子蜷得紧一些,阻止寒气向她的胸口窜。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白色的身影轻轻坐到她身边。
  如歌立时将身子挺直,扭过头去,对那个耀眼的如花男子微笑:
  “多谢你帮我。”
  在无月的夜晚,雪的面容仿佛会发光,轻笑:“如何谢我呢?”
  如歌微怔。
  雪笑得妩媚:“说要谢我,不能没有诚意啊。”
  如歌道:“你说,我做。”
  雪张开双臂,微微搂住她的肩膀:“我要你在我的怀中哭一场。”
  如歌僵住。
  半晌,她抬起头笑:“为什么要哭呢?”
  “不行,你答应我了。”雪有些生气。
  如歌叹息,将脑袋缓缓倚到他的怀中。他的白衣似乎沾染了夜的凉气,有冰冰凉凉的味道,又似冬日的花香,又似春夜的飞雪。
  雪将她搂在怀中,轻轻闭上眼睛。
  无论如何,她在他怀中,一切都忽然间那么美好。
  至于那个诅咒。
  比不上她在怀中的感觉。
  月亮在云中,透出一点点光亮。
  如歌推开他:“可是我真的哭不出来。”
  雪沮丧地垂下双手:“你明明很伤心,为什么不哭呢?”
  如歌想一想,笑:“或许,是疼痛的时间太久了吧,所有的鲜血都已经痛得凝结,等刀子捅上来的时候,血却流不出来了。”
  雪生气道:“战枫那么让你喜欢吗?!”
  如歌苦笑道:“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你不再喜欢他了?”
  雪的眼中有一种喜悦的光芒。
  如歌盯着荒芜了三年的荷塘,慢慢道:
  “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情。”那晚,如歌一夜没睡。
  她守着那个荷塘,似乎在等待它一夜间开出映红天际的荷花;可是,奇迹没有出现,一朵荷花也没有,甚至连荷叶也没有踪迹。
  雪在她身边静静睡去。
  当第一缕阳光破晓,如歌静悄悄地离开睡得像孩子一样的雪,离开了荷塘。
  清晨的露珠从树叶滑落到如歌的眉毛上。
  她怀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站在战枫的屋门外。
  敲一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战枫身上有浓浓的酒气,深蓝的布衣有些污迹,似乎曾经呕吐过;见到如歌,他的眼睛忽然亮蓝得可怕,右耳的宝石发出鲜活的光芒。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你。”
  如歌抱紧木盒子,对他笑得云淡风轻:“可以进来吗?”
  他闪开,让她走进去。
  屋里还是一样的简朴,什么多余的摆设和装饰都没有。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长凳。
  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窗下凌乱地堆着几只酒坛子。
  她在长凳上坐下,将木盒子放在桌上,眼睛无意中看到了放在床下的一双鞋。
  白底蓝面,用的是麻线,针脚很密,不十分工整,却来来回回缝了两趟,为的是能够更结实些。她知道,在这双鞋底有一处暗褐色,那是三年前她做鞋的时候他突然进来,为了给他个惊喜,她慌忙藏躲间不小心让针扎破了手。
  鞋上有她的血。
  他却一次也没有穿过。
  如歌将视线收回来,笑容有些单薄:“你还留着这双鞋?”
  战枫望着那双一点尘埃也没有的鞋,沙哑道:
  “是。”
  她笑:“应该把它扔掉了。”
  “是。”
  沉默。
  然后她皱眉,轻轻吸气:“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他眼神黯如大海:“你不该来。”
  她笑,笑得有点呛咳:“战枫啊,难道离开的时候你也要如此冷酷吗?”
  战枫笔直地站着。
  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如歌轻轻抚摩桌上的木盒。
  她的声音很凉:“从很小开始,我就喜欢你。你站立的样子,你走路的样子,你吃饭的样子,你说话的样子,你习武的样子,你安静的样子……我喜欢追在你后面跑,你去哪里我去哪里……究竟喜欢你什么呢?喜欢你哪一点呢?我也忘记了。只知道很喜欢你。”
  战枫一动不动。
  如歌忽然一笑,瞟着他:“战枫,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战枫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他的指骨煞白。
  如歌又问:“你曾经喜欢过我吗?”
  战枫似乎再也站不住,走到窗前,将深蓝的背影留给她。如歌望着他,觉得好笑极了:
  “你可以在众人面前说不喜欢我,现在却说不出来了吗?”
  她站起来,走到战枫身后,用力把他的身子扳回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怒声道:
  “说啊!昨晚你的话并没有说完,这会儿全部说出来让我听听!”
  她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的身子僵硬如铁。
  “说啊!”
  她摇晃他!
  战枫冰冷而执拗,酒气翻涌着眼底的幽蓝,望着她,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蓦地,一把抱紧她,僵硬的嘴唇吻住她愤怒的表情!
  如歌挣扎!
  战枫却仿佛将她箍进了骨头里,绝望放纵地亲吻她!
  他吞噬着她的双唇!
  他用得力气那么猛烈,似乎用全部的感情要将她吻成碎片!
  他压着她的头,吸吮着她口内所有的汁液!
  他的眼睛狂暴如飓风中的大海!
  如歌用力去咬他!
  血腥冲进两人的口中!
  鲜血——
  从他和她交织的唇间滴答着落下……
  战枫却依然死死吻着她,满腔的绝望让他宁死也不肯放开她!
  如歌挥拳!
  拳头愤怒地打在他胸口!
  他被击出三尺远,“哇”的一声呕出鲜血,沾染在蓝衣上,涌血的嘴唇已分不清哪些是被她咬出的,哪些是被她打出的。
  战枫吐着血,残忍地大笑:“又试了一次,你还是淡而无味!”
  如歌怒吼——
  “战——!枫——!”
  空气染着血腥凝滞!
  蓝衣的战枫,红衣的如歌,地上是一滩新鲜的血渍……
  清晨。
  有鸟儿轻唱。
  有细风凉爽。
  树叶仿佛新生的一样,抖动着风的笑声。屋里的如歌,扭转头。
  她拿起桌子上的那只木盒子,手指轻轻打开它,里面是一叠干枯的荷花。
  这些荷花曾经是她的珍藏。
  她放在阳光下仔细晒干,小心翼翼地一朵一朵将它们收藏在盒子里。
  它们是那个少年对她的心意,漫天碧绿的荷叶中,怀抱荷花的少年羞涩地吻上她的脸颊,对她说,他会永远保护她。
  她曾经那么珍惜这些荷花。
  可是,她突然间发现,这些只是荷花的尸体。
  暗淡无光的花瓣,没有了生命,干枯脆弱,十四朵荷花的干尸,比起窗外勃勃生机的花草,显得那样丑陋。
  如歌望着战枫:
  “我来,是为了将你送给我的这些荷花还给你。把它们还给你,你我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牵袢。”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倔强的脸上:
  “从此以后,你只是我的师兄,我只是你的师妹,除此之外,你我再不相干。”
  一阵风从窗户吹来,呼啦啦将木盒中的荷花卷出来。
  荷花轻薄易碎,被扬得漫天飞舞,碎花屑悠悠飘坠在战枫的脸上、身上;那样轻,轻得好像不曾存在过,轻得好像可以将战枫的生命带走。
  在荷花的风中,战枫幽蓝色的狂发翻飞,愤怒挣扎;眼睛被痛苦填满,汹涌得像大海;痛苦像刀凿斧劈一样刻满他的五官,锥心的刺痛翻绞他的内脏,他咬紧牙,不让呻吟泄露分毫。
  为什么听到她的话,他的心会有嘶咬般的痛楚呢?
  为什么他冲动地想疯狂摇晃她,逼她把方才的话收回去,因为她的话让他崩溃,让他痛苦得想去死呢?!
  如果此时如歌看他一眼,一定会感到奇怪。
  如果她看了他,或许就不会那样走出去。
  然而,如歌没有看他。
  从说完刚才那句话,她好像就永远不会再看他。
  如歌走到床边,弯腰将那双白底蓝面的鞋捡起来,自语道:
  “这个也应该拿走。”
  就这样,她拎着一双鞋,从战枫身边绕过去,走出了那间屋子。
  走出了战枫的院子。
  走到荒芜的荷塘边时,她将那双鞋扔了进去。
  “当当当当!”
  刀在案板上飞舞,土豆丝又细又均匀。
  如歌满意地擦擦手,瞅一瞅神情古怪的薰衣和蝶衣,笑道:“怎么样,我的悟性蛮高吧,这切菜的功夫都可以到酒楼帮下手了。”
  蝶衣皱紧眉头,小姐是不是被刺激到错乱了,几天来整日呆在灶房中,央求师傅们教她厨艺。刚开始师傅们哪里敢当真,只是敷衍她,后来见她果然学得用心,便也教得仔细起来。到如今,如歌居然学得像模像样了。
  只是,她学这些做什么呢?
  薰衣温婉地笑着:“是啊,手艺很好呢,如果出庄行走,简直都可以养活自己了。”
  如歌心虚地一踉跄,呵呵笑道:
  “薰衣姐姐爱说笑。”
  薰衣似笑非笑:“希望如此。”
  蝶衣狐疑地看着如歌:“小姐,你又准备离庄出走?”
  如歌眨眨眼睛,不敢说话。
  蝶衣瞪她:“我告诉你,如果你又一次不告而别,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薰衣叹息:“小姐,我们会担心你啊。”
  如歌的眼睛湿润起来,她吸一口气,微笑着:
  “放心,我不会悄悄溜走的,即使真的要走,也会告诉你们知道。”
  蝶衣越听越不对,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在说什么?你难道……”
  薰衣阻止她,对如歌道:“只要你想清楚,只要你觉得开心,我们都会支持你。”
  如歌咬住嘴唇,感动道:“薰衣姐姐……”
  蝶衣跺脚:“薰衣,你在乱讲什么!”
  薰衣但笑不语。
  如歌看看天色,突然想起来:“哎呀,我和爹约好了这个时辰喝茶。”
  说着,她急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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