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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全本作者明晓溪

_45 明晓溪(现代)
  泪水有淡淡的咸味,还有飞花的清香。
  如歌用袖子帮他拭干泪水:“雪,不要像孩子一样哭,我喜欢像英雄一样的人。”
  雪怔住。
  然后,绝美的双唇绽出一朵令百花失色的笑容。
  “臭丫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英雄。”
  如歌眨眨眼睛:“英雄,不一定要很魁梧很冷酷,只要有一颗很善良的心,就是英雄。不过,英雄可不会动不动就哭啊。”他的泪水,总是让她难过得手足无措。
  雪屏息:“只要善良,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如歌点头。
  “如果玉自寒变得邪恶,你也就不再喜欢他了对不对?”雪闪出古怪的光芒。
  “师兄不会变得邪恶。”
  “万一呢?”
  “没有这种可能。”
  雪沉默片刻:“我可以告诉你玉自寒在哪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让我亲一下。”
  如歌的脸颊顿时涨红。
  雪轻柔地抱住她,呵气如兰:“是你说会努力爱我的,那就让我亲你一下。否则,我会担心你喜欢的是玉自寒,然后,我就不愿意告诉你玉自寒在什么地方。”
  如歌停止了挣扎。
  她轻轻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好。”
  下午的阳光带着几许初春的暖意,透过雕花木窗,斜斜洒进屋里。
  红玉凤琴通身剔透。
  白玉香炉袅袅飘着静香。
  雪的白衣灿灿生光,明亮得耀眼。
  如歌的红衣却出奇得温柔。
  雪吻上了如歌的脸颊。
  像初春淡淡凉凉的花香,像春水轻轻柔柔的涟漪,一种呵得人心尖微微发酸的感情,在那个接近黄昏的时分细细波动。
  战枫靠在窗外。
  他蜷缩着,无声地呕吐,胃里早已没有丝毫东西,吐出来的只有透明的胆汁。一种痛苦,让他的身子颤抖如风中的树叶。
  ******
  渔平大捷!
  战报传至京城,举国欢庆!
  倭国危害沿海百姓多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多次派兵围剿皆无功而返。这次由静渊王亲自率军前往,待打得几个胜仗后,倭国却学了缩头乌龟不敢迎战,使得战势陷于僵局。
  三天前,静渊王趁海上风浪指挥军船官兵出袭,攻其不备,打得倭国落花流水,重创其精锐,使其在未来十年里都无力再对沿海居民形成很大的威胁。
  静渊王成为了天下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有很多传说在民间流传,甚至有一个版本说静渊王是得到了仙人的帮助,所以他不仅打败了倭国,而且残废多年的双腿和自幼失聪的双耳也恢复了健康。
  这个版本太过神奇,百姓们将信将疑,他们茶余饭后讨论着,当静渊王班师回朝时,一定要留神看看他的腿是不是真的可以走路了。
  蔚蓝色的大海广阔无边。
  夕阳西下,渔民们收网而归,鱼在网中跳跃,笑容在渔民开心的皱纹里。亲人和孩子等候在家中,炊烟生起,灿烂的晚霞映得海浪美丽如画。
  海水拍打着沙滩。
  青衣人赤足站在海边,感受细沙的温柔,感受海水一波波轻柔地冲击他的足踝。他闭上眼睛,用耳朵去听。大海的呼吸平缓而包容,几只海鸟振翅飞起,翅膀破空的声音那样有力,渔民们的谈笑声,小孩子们的玩耍声,他甚至可以听见彩霞在天空流淌的轻响。
  他的唇角轻轻弯起。
  彩霞满天,青衣人站立海边,一种温柔内敛的光华让周围的渔民和跟随他多年的侍卫都看得痴了。
  玄璜、赤璋、白琥遥遥望着青衣人的背影,心中皆是一片欣喜。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爷在失踪将近一个月之后忽然回到了渔平军营,而他的双腿居然可以行走了,耳朵也可以听见了!
  白琥曾经问过王爷原因。
  王爷却只是笑一笑,没有回答。
  全军上下顿时传开静渊王是得到了神仙相助。静渊王仍然没有去解释,只用坚毅的笑容告诉官兵,此次同倭国之战必胜!
  军心大振,于是一战告捷。
  “难道世上真的有神仙?”白琥道。如果早知有仙人可以还给王爷健康,他千山万水也会去寻找,决不会坐等到今日。
  赤璋笑道:“应该是有的。”
  玄璜却在欣喜之外,觉得有一些地方不妥。这种不安在晚上讨论起回京问题时,又一次使玄璜感觉到了。
  “你们先随军队回去。”
  夜色中,碧玉铃铛映着海边的月光,玉色剔透润泽,玉自寒的手指轻轻将它们拨弄,飞扬的脆响,“叮叮当当”像一串串轻盈的梦。微笑蕴自他的唇角,他笑着,想必她的声音也会是这样好听吧。
  赤璋、玄璜面面相觑,白琥急道:“王爷,您不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玉自寒用耳朵听着铃铛的轻响,眉宇间清若远山:
  “我要去一个地方。”
  赤璋笑道:“我知道了,王爷要去找那个人对不对?是啊,她如果看到您双耳能闻、双足能行,一定会惊喜万分。”王爷对那人的感情,他们一直都了解。她是一个好姑娘,只是王爷始终没有对她表露。
  玄璜躬身道:“属下愿陪王爷同行。”
  玉自寒长身站在树下。
  月光皎洁。
  薄如蝉翼的铃铛飞舞着,轻响着。
  他青衣如玉,恍若灵山秀水间静静的美玉,光华静自流转,并不张扬,然而温润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我想一个人去。”玉自寒凝望夜空,淡淡出神。
  第十二章
  武夷山的春天,满眼绿色,郁郁葱葱。山间的春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轿夫三三两两歇在山脚,期待着踏春的小姐公子们可以坐他们的轿子。当他们看到走来一位青衣公子,便全都围了上去。这位公子,年约二十二三岁,身材修长,羊脂玉冠束发,面如美玉,眉若远山,虽是青色布衣,然而一身贵雅内蕴的风华。
  青衣公子微笑摇首,拒绝了轿夫们。
  他要用自己的双腿走上武夷山。
  阳光洒在山路上。
  柔和的春风,点点花香。
  他走得很慢,他的鞋底很薄,可以感觉到细碎的石子和樵夫偶尔遗落的柴枝。他微笑着,凝神聆听山鸟飞翔的振翅,风吹动细草的沙沙,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粉红的野花在山壁轻唱。
  生命原来是这样的美丽啊。
  他轻轻闭上眼睛,让春日的阳光温暖全身,如果可以,他多么渴望就这样健康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每个人都会有心魔。
  他也有。
  这一刻,如果可以看到她,哪怕只是她侧面的一个笑颜,也许他就会向那个魔鬼屈服了吧。
  玉自寒苦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坚强。
  来到了樟树林。
  似乎还有淡淡的青烟,烧焦枯黑的树干交错歪斜着倒在地上,几只小麻雀唧唧喳喳在啄食,时不时拍动下翅膀。它们浑然不知在这片樟树林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是,玉自寒永远不会忘记。
  她自烟雾缭绕的半空坠落,飘飘的轻纱像快乐的精灵。喜悦的笑容还染在她的唇角,然而胸口被刺穿的诧异和难以置信使她的眼睛睁得极大。鲜血像一丛丛猩红的花自胸口溅落,她无助地坠下……
  他就在林外。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救她!
  就在那一刻,他痛恨自己残废的双腿、聋掉的耳朵和无法清晰发出声音的喉咙!
  那一刻,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只要她平安。
  仿佛被一只手扼住喉咙,玉自寒的胸口满涨着痛苦。他无意识地走着,直到闻见扑鼻的花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一片杏花林。
  雪白的杏花热热闹闹开满枝头。
  一阵春风过。
  杏花花瓣细雨般飘摇洒落,带着清淡的香气,落在他的头发、肩头、衣襟。
  玉自寒默默出神。
  再过些日子,青涩的小杏儿就会挂满树梢。小杏儿是很酸很酸的,酸得让他险些从轮椅中跳起来,酸得让她的鼻子眼睛皱成一团。
  满地雪白的花瓣。
  他长身而立,青色布衣被春风吹得扬起。
  思念着远方的她。
  明知不能见她,不可以见她,可是,他那么那么渴盼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一定比漫天飞舞的花瓣还要动听。
  “师兄?”
  轻轻的声音,从杏花深处传来。
  玉自寒微笑。
  原来耳朵是可以自己幻听的啊。她的声音是这样吗,并不妩媚柔美,然而清朗如山谷的春风。
  “玉师兄,是你吗?”
  那声音又响起,仿佛在冰雪冬日中看到鲜花开满大地一般不可置信。那人的脚步带着犹豫和激动,自林中向他走来。
  玉自寒忽然无法呼吸!
  血液从全身涌出,冲得耳膜轰轰作响。
  他,慢慢转身看去——
  阳光明媚清亮,洁白如雪的杏花林,热热闹闹的杏花开满枝头,春风轻柔吹拂,雪白的花瓣雨飞舞在林间。
  杏花如雪。
  红裳似红。
  她站在漫天飞舞的杏花花瓣中,烈焰般的红衣随风轻扬,恍如最瑰丽的梦中令人屏息的存在。她微张着双唇,吃惊地凝望他,眼睛明亮似有火把燃烧。
  春风如醉的杏花林啊。
  片片飘落的花瓣,可曾听到那两人狂乱的心跳。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他抱得那样紧,那拥抱紧得可以透过她的血肉箍紧她的骨骼。她觉得痛,可是她喜欢痛,只有骨骼都在微微发痛,才能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当她终于自他的怀中仰起头时,满脸奔流着泪水。
  她放声大哭。
  她哭得像个孩子,哭的模样很丑,鼻涕都流了下来,她的哭声狼狈而号啕,脸上一片片脏兮兮的泪痕。
  她大哭:
  “你还活着对不对?!你还活着!!”
  玉自寒又将她抱紧,他再不能忍受她的离开。
  “快说啊,你是不是还活着!这不是你的鬼魂对不对?!”
  她惊恐地哭。
  他吻上她的发顶,喉咙中有热热的泪意:
  “是,我还活着。”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良久才慢慢平静,忽然,又愤怒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推开他,怒道:
  “坏师兄!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甚至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知道那种担心和恐惧吗?日日夜夜无法睡下,心像被撕扯得裂开了!我发信鸽到静渊王府找你、到渔平找你,甚至到烈火山庄找你……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点音信都不给我呢?!就算你很忙,不想见我,也应该告诉我你还活着你在哪里呀!!”
  连日来的担忧和焦虑,让如歌在他面前爆发了。
  “歌儿……”
  玉自寒紧紧抱住她。
  她恼怒地哭泣:“师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抱着她,闭上眼睛:“歌儿……”她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衫,温热的泪使他的心脏滚烫。此刻,无论她是哭是怒,只要她活生生在他怀里就好。
  如歌嗔怒道:“喂,我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玉自寒微笑。
  如歌瞪他:“笑什么?!”他怎么都不会害怕呢?
  玉自寒用衣袖轻轻擦干她的泪痕,笑如春水:
  “你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歌儿永远不会真的生气,就像……”
  她含泪瞅他:“……就像师兄也永远不会生歌儿的气?”
  “是啊。”
  玉自寒轻轻笑着,眼中的温柔令飞舞的花瓣痴醉了。
  如歌不知该怒该笑,但是望着他的笑容,一颗心再也无法真的气恼。她咬住嘴唇,吸吸鼻子:“你——你是个坏师兄!但是——”
  她带着泪意破涕一笑:“见到你真好。”那一笑,仿佛有千万道美丽的光芒将杏花林照耀得如人间天堂。
  ******
  “是雪告诉我,你今天会来到武夷山。”山脚下,一个简朴的农家小院里,如歌边切菜边笑吟吟地说道,“原本还有点将信将疑,没想到果然见到了你。”
  玉自寒帮她择着青菜。
  如歌扭头看他,忍不住问道:“师兄,你为什么忽然可以听到声音、忽然可以走路了呢?”在杏花林初见他,因为他是站着的,使她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而后,又吃惊地发现他竟然耳朵也好了。
  “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如歌兴奋地说,“你不晓得,我从很小就在想,如果玉师兄可以跟大家一样健康,一定是全天下最完美最了不起的人!”
  “原来,你遗憾我是残废的人。”
  如歌用力摇头:
  “才不是!在我心里,不管你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我最喜欢的师兄。可是,我不希望因为你的身体,令你不快乐。”
  他淡笑:“我没有在意过……”
  她低下头继续切菜:
  “骗人,你当然在意。因为听不到声音,你就很少跟人‘交谈’,因为不能行走,你总是离大家远远的。你看起来那么宁静安然,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可是,当你看着其他的孩子们在玩闹,就会沮丧地抚弄手上的玉扳指。”
  玉自寒怔住,胸口的酸胀令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如歌把切好的菜放到盘子里,转身走过来:“青菜好了吗?”
  “好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啊,择得好干净啊,果然是最棒的师兄。”
  玉自寒笑道:“夸张。”
  如歌瞅瞅他,呼一口气:“真好,师兄没有生气。”
  “……?”
  “我以为刚才那样讲,师兄会不开心的。”她望着他,眼睛明亮,“因为是最好的师兄,所以我不要师兄躲在宁静的角落里。可以由于喜欢而宁静,却不要由于残疾而宁静。”
  玉自寒亦望着她,眼底有大海般的感情:
  “好。”
  如歌嗔笑:“好什么?”
  他微笑:“我知道,你都是在为我好。”
  一种朴素的感情。从很小开始,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他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他和她静静彼此凝视,笑容像朵幸福的花,在两人心中绽放。
  这样的感情,没有一丝嫌猜和距离。
  雪推门而入时,正好见到如歌和玉自寒相视而笑。他怔在门槛,春日的阳光晕晕光环般照耀着雪白衣衫,绝美的眼眸闪出抹古怪的光芒。
  雪轻咳一声,将一只野兔放在桌上,对如歌说:“家里有客人,我抓了只兔子来添菜。”
  “客人?”如歌不解地问,“谁?”
  “你师兄啊,他不就是咱们的客人。”玉自寒对雪抱手行礼,雪却理也没理。
  如歌笑道:“玉师兄才不是什么客人呢。”
  “不是客人?那他是什么,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情人?”
  如歌张大了嘴:“他是我的师兄啊。”
  雪瞟了眼沉毅宁静的玉自寒,似笑非笑:“听到没有,你不过只是师兄罢了。”
  玉自寒淡淡一笑。
  如歌咬咬嘴唇,虽听出来雪不友好的口气,可是,刚见到师兄,她不想让气氛变得太奇怪。于是,她抓住那只兔子,笑道:“兔子要怎么做呢?红烧好不好?”
  雪似乎在赌气:“问你师兄!”
  “那个……师兄只吃素……”如歌轻声道,连忙她又笑得一脸灿烂,“雪,你喜欢红烧吗?”
  雪绷起脸,心里满是苦涩:“原来,你只知道你师兄吃素吗?我呢?我有没有吃过肉?”
  两片红云飞上如歌面颊,她手足无措:
  “抱……抱歉……”
  雪气苦地瞪她一眼,转身离开灶房,门被关得很响。
  如歌站在那里,胸口乱糟糟堵着,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又觉得阵阵委屈,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玉自寒揉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去吧,他像是生气了。”
  院外一棵桃树。
  树叶翠绿,桃花艳红,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照在雪的白衣上,他的神情是气恼的,然而夺目的光华依然令人目驰神摇。
  当望见寻来的如歌时,雪恼怒地偏过了头。如歌咬住嘴唇,瞅了他一会儿,在他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抱膝想着什么。
  桃花树下。
  两人古怪地沉默着。
  雪的心里越来越气苦,原以为她是追出来道歉的,却难道她一点也不在意他吗?
  这时,如歌抱着膝盖,低声道:
  “雪,谢谢你。”
  他赌气道:“谢什么!你师兄又不吃兔子。”
  “谢谢你让我见到师兄。”
  雪瞪她一眼:“师兄!师兄!在你心里只有一个玉自寒对不对?!我呢?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如歌扭头瞅着他,眼珠黑白闪亮:
  “你——是我决心要努力去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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