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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全本作者明晓溪

_18 明晓溪(现代)
  玉自寒不理会她,轻轻拉起她的左臂,将衣袖捋起,只见一道长长的剑伤,很深,却果然没有伤到筋脉。他拿出一瓶随身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再从洁净的中衣上扯下一块白巾,细心地为她包扎好。
  如歌拉拉他的袖子,使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
  “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
  玉自寒凝视她。
  点头。
  清远的双目中是担心和气恼。
  如歌挠头笑笑:“可是,是我做错了啊,是我逼着你多吃一些粥,让你的身子难过……”
  玉自寒缓声道:“不碍事。”
  如歌将一个软枕垫在他身后,然后笔直地坐好,对他说道:
  “好,我向你倒过歉了,现在你也应该向我赔不是。”
  玉自寒望住她。
  如歌皱起眉头:“说好不舒服要对我讲,师兄却只为哄我开心,什么都不说,才让我闯下祸。我的伤口很痛呢,心也痛!师兄必须道歉!”
  她倔强地瞪着他。
  玉自寒的面容恍若山水间的灵玉,虽然苍白,却依然有绝世的光华。
  他的双眼温柔如春水。
  如歌忽然又笑了:“好了,放过你,毕竟你是师兄。但是,从今以后什么事情都要对我讲,好不好?”
  玉自寒摸摸她的脑袋。
  如歌道:“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玉自寒微笑。
  夜,越来越深。
  如歌打个哈欠:“师兄你睡吧,身子一定很疲倦了。不用管我,我在床边打个盹儿就好。”
  玉自寒摇头:“不想睡。”
  “啊?”如歌伸出的懒腰停在半空,咦,很少听到师兄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为什么?你最近不是很喜欢睡觉吗?”
  他的唇角有苦涩:“睡着好像死去。”
  如歌的心忽然柔软。
  她握住玉自寒的手,轻声道:“师兄,你终于肯说了吗?”蓦然放松的泪水在眼眸中闪光,她笑,“以为师兄爱面子,怎样痛也不说呢。”真怕他只是敷衍她。
  玉自寒微笑道:“不要取笑我。”
  如歌笑得很可爱:“那你要继续说啊,”她想一下,沉吟道,“师兄,你这样生病有多长时间了?”
  “两个月。”
  “嗯,师兄……”如歌不知该如何说,“你觉得自己只是生病吗?”
  玉自寒知道她必有后话。
  如歌轻声道:“……会不会是中毒?”她将在天下无刀城听到的刀无暇、刀无痕的密谈,一五一十对他说了。“所以,会不会是他们用某种方法,对你下了毒?那天边大夫也有这样的猜测。”可是,在王府这种事情谁不也不敢乱讲,否则以静渊王的身份,势必又会搅得宫廷大乱。
  玉自寒静静“听”着。
  如歌伤脑筋道:“不过,也不太像,我知道玄璜对你吃的所有东西都很小心,用银针仔细地检查过……”她的脸皱成一团,“但是打死我也不相信你好端端的会得上什么怪疾!太荒唐了嘛!”
  玉自寒道:“我会小心。”如歌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将师兄“生病”的原因找出来!
  “师兄,你身上痛吗?”
  如歌担心地问。
  “不痛。”
  如歌很怀疑:“呕血也不痛吗?你不要骗我。”
  玉自寒笑一笑:
  “只是冷。”
  那种寒冷咬噬他的骨髓,仿佛千万年寒冰冻凝着他的血液。
  她抚住他的手,彻骨的寒意冻得她一激灵;她连忙用棉被裹紧他的身子,但寒气透过棉被逼了出来。
  玉自寒被她裹得好似蚕蛹,清俊的面容有淡淡的笑容。
  他微笑:“没有用的。”
  寒气是自他体内涌出,棉被再厚也无济于事;所以,他不愿睡去,睡去中的寒意让他好像死人一般僵冷。但是他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如歌咬住嘴唇,忽然掀开被子钻进去,靠在床边,让他倚在自己怀中,两只胳膊紧紧拥住他的肩膀。她的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运起功力,让烈火般的真气源源不断传过去。
  丝丝暖意……
  仿佛沐浴在春日暖阳下……
  玉自寒挣扎着想从她怀里出来,却被她一掌按下,她笑着说:“幸亏我练的是烈火拳,如果是寒冰掌,师兄你可就遭殃了。”
  她用手让他的眼睛闭上,低声道:
  “师兄,好好睡一下吧。”
  天色隐约发白。
  玉自寒沉沉睡去,眉头没有像往日一样皱起,似乎有一个恬淡的梦……
  第十一章
  秋日的阳光,明亮清澈。
  阳光透过木窗,洒在轮椅中那青色的身影上,仿佛有玉的光芒,并不扎眼,却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快乐的如歌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豌豆黄进来,脸上笑盈盈。是啊,这几天她很开心,师兄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呢。以前,每当他沉沉地昏睡,浑身的气息僵冷如冰,她的心就好像被针扎一样,非要摸着他微弱的脉搏才能稍稍喘过气。
  玉自寒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对她微笑。
  “师兄!你没有睡啊!”
  如歌蹲下来,将碟子放在他膝上,用手指试试点心的温度,然后满意地用银筷夹一块给他,笑道:“刚做好的新鲜点心啊,要不要尝一些?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
  “好。”
  “怎样,好吃吧?!我嘱咐师傅少放了点糖,就不会很腻,豆子的清香也可以出来。”
  玉自寒摸摸她的脑袋。
  “不过,呵呵,再好吃你也只能吃一块啊,否则会不舒服的。”如歌坐在小凳子上,从他膝上的碟子中挑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嚼着,猛点头道,“嗯!好吃好吃!师兄不可以跟我抢啊,剩下的全是我的!”
  玉自寒望着她,目光温柔如阳光下的大海。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苦心呢?又想让他多吃些,又怕他会吐血,于是她费尽了心思做各种各样的食物,让他一天多吃几次,每次只吃一点。
  如歌抬起头,碰到他柔和的凝视,惊奇道:
  “为什么这样看我呢?”
  她想一想,又笑着说:“是不是你也发现我变得比以前漂亮了!”
  玉自寒打量她。
  这段日子来,如歌的模样变了一些。她的下巴瘦削起来,眼睛水汪汪好像一潭秋水,肌肤如象牙一样洁白,似乎个子也长高了些。原本的青涩可爱,在举手投足间却有了动人心魄的美丽。
  如歌笑嘻嘻:“奇怪啊,我好像一天比一天漂亮呢,爹现在若是看见我,会不会认不出来呢?”
  玉自寒笑道:“你本来就美。”
  如歌羞红了脸:“骗人也不是这样骗的啊,我以前哪里漂亮了,顶多是讨人喜欢罢了。”她吐吐舌头,又笑,“呵呵,你是师兄啊,不会笑我臭美的,对不对?”
  玉自寒笑得很开心。
  如歌捧住自己的脸蛋:“我现在照镜子啊,觉得长得好像越来越不像爹了。我一定是象我娘!那我娘一定是个绝代大美人喽!”她一出生娘就死了,也没有娘的画像。
  玉自寒忽然捂住胸口,表情有点痛苦。
  如歌惊道:“你怎么了,痛吗?”
  玉自寒皱眉道:“有些冷。”
  “为什么?”
  “听到你的话。”
  如歌怔了怔,腾地明白了,脸涨得通红:“臭师兄,你竟然嘲笑我!哎呀,刚才你自己还说我美呢,居然……啊……”她扑过去,用拳头乱打他!
  玉自寒笑得胸口震动,低哑的笑声传出窗外。
  屋外的玄璜听到了。
  泪水暗暗湿润了他的眼睛。
  跟随了王爷十五年,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那么美好。
  如歌静静握住玉自寒的手,仰起脸,微笑:“师兄,你的笑声真的很好听。”
  她皱皱鼻子,笑:
  “有种幸福的感觉啊……那以后,你要常常笑给我听,好不好?”
  玉自寒望住她。
  “好。”
  只要她想要的,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如歌也望着他。
  他眼中的某种神情忽然打动了她的心。
  秋日的风将她的发丝吹乱,粘在她的唇上;他的手指为她拢好发丝,指尖微微触到她的唇……
  她的唇火热;他的指尖清凉。
  她忽然闻到了他的体味,淡淡的,象茶一样,有点苦涩,却悠长,而清香……
  她忽然有些紧张,慌忙跳了起来。
  面对相处了十几年的师兄,她忽然觉得心很慌,很烫,
  玉自寒宁静地微笑。
  他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让氤氲的茶气遮住他眼中的悸动。
  如歌在屋里胡乱看着,说道:“哎呀,师兄,这里的书好多啊,你全都看过吗?好了不起!”她又发现案上有很多公文,惊奇地说:“这是什么?”
  玉自寒道:“各地的吏政。”
  如歌睁大双眼:“这不是皇上和大臣们事情吗?”
  玉自寒将茶盏放于案上,没有说话。
  这段日子,父皇的身体有恙,将许多事情交于他处理,引起了两位兄长的猜忌。他虽对权力皇位不感兴趣,但父皇嘱咐下来的事情却想办得妥当。
  如歌皱眉道:“皇上不晓得你的身子很弱吗?让你做这么多事情,会很辛苦呢!”
  玉自寒微笑:“没关系。”
  如歌叹息,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道:“我知道你一直想为你爹做些事,这是你的一片心,我也不能拦你。可是,你答应我,不可以太累,好不好?”
  她瞅紧他。
  玉自寒笑如春水:“好。”
  如歌轻轻关上屋门。
  屋里只剩下玉自寒一人。
  忽然,他捂住胸口,“呃——”地一声,呕出血来。鲜血落在柔软的绢帕上,刺目惊心;他淡淡地将它收好,不愿被人发现。
  体内胸中撕裂的冷痛,让他的脸色煞白,轻轻闭上眼睛,笑容在唇边。他晓得,对她许下的承诺或许只能是欺骗了;这段时日能够有她陪在身边,已经是他最大的福气了。
  喘息着将面前的卷宗翻开,头部渐渐一阵眩晕;他苦笑,知道是昏睡又来侵袭了,可是时间不多了,怎能白白浪费在睡眠上?
  一根针。
  闪着寒光!
  他用力扎在自己的手心!
  血珠迸出,尖锐的痛苦使头脑清醒许多。
  玉自寒开始仔细翻看各地报文,如玉的掌心赫然有着许多针尖的痕迹!原来,这就是他不再昏睡的原因吗?!!
  如歌浑身冰凉!
  屋门大开着,沁凉的秋风呼呼吹进来,如歌背上骤然冒出的冷汗,被凉风一灌,寒冷得让她颤抖!
  “师兄!你骗我!!”
  她怒吼着,赤焰般的红衣映着她愤怒的面容。
  方才忘记将点心碟子带出来,回来取,却居然看到这样一幕。
  玉自寒没有“听见”。
  他清俊的背影宁静如亘古的长夜,尤自渗出血珠的手掌,认真翻阅着公文。
  涌进的风,使他的青衫飞扬。
  如歌咬紧嘴唇,瞪着他的背影,泪水,开始让她感到无助。
  空气很怪异。
  玉自寒轻轻抬起头,轻轻转过来,看到了她。
  他微笑:“你回来了。”
  如歌瞪着他,满腔的怒火逼得她大声道:“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歌儿……”
  “你在做什么?!”她冲过去,一把摊开他的掌心,怒声道,“伤害你自己吗?!这样就可以不用睡了,对不对?!这样就不会让我们担心了,对不对?!什么疼痛你都独自忍着,很伟大对不对?!”
  玉自寒想要握住她。
  如歌甩开他!
  然后,她颓然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开始哭。
  “你知不知道,这样子的你,让我的心有多么痛……是,瞒着我、骗着我,可以让我开心……反正我也是个笨蛋,我也没本事治好你的怪病……可是,我真的恨你……你的痛不可以告诉我吗……只能自己承担吗……”
  因为她埋着头,玉自寒听不见!
  只能看到她抽泣的肩膀……
  哭泣中的她,身子显得那样单薄和柔弱,象秋雨中的一朵小花,怜痛使他的嘴唇苍白起来。
  他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肩膀。
  她猛仰起头,满脸狼狈的泪水,哽咽道:“我恨你!”
  玉自寒将她抱得近些,哑声道:
  “不。”
  她哭着奋力挣扎:“我真的恨你!”恨你让我这么伤心,失去你的恐惧,甚至超过战枫的背弃。
  玉自寒胸口钻痛,轻咳一声,几缕血丝自口角涌出。他握住她的肩膀,摇头道:
  “不。”
  如歌不敢再动,望着他的鲜血,胸中亦是一阵痛楚。他唇角有血,却淡淡而笑,笑容有玉的光华。
  “不要恨我。否则,我宁可在你恨我的前一刻死去。”
  皇宫。
  皇上六十寿宴,众皇子和大臣们皆盛装出席。
  如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玉自寒。
  哇,看惯了他朴素的青衫,没想到换上一身锦袍后,竟然会那样俊美好看!月白的锦袍,刺绣着龙的暗纹,雍容华贵,似乎光彩流淌;发上束有玉冠,左手古雅的羊脂白玉扳指,笑容淡雅,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虽然在轮椅中。
  静渊王却依然如美玉一般,悠然莹润,使众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恭敬起来。
  只可惜身有残疾……
  席间大臣们的心中不无感叹。静渊王的能力无可置疑,每当皇上因故不能理政,总是令他代为打理,他似乎每一件事都可以处理到分寸恰好;皇上对静渊王亦是青眼有加,各地进贡来的宝物,最好的总是赐予他。
  如果静渊王没有残疾,怕是敬阳王与景献王承继皇位的机会很小。
  可惜啊……
  “师兄,原来你长得很美呢!”
  如歌托着下巴笑,眼睛亮亮地瞟着他:“奇怪,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我的师兄竟然是翩翩浊世美公子,不对,是美王爷。”
  玉自寒摇头轻笑,静静品茶。
  如歌打趣完他,开始观察席间众人。对面有两位王爷特别惹眼,一位年纪稍长,紫面美髯,五官威严,身板坐得极直,有凌人的气势,应该是敬阳王;另一位面若银盘,丹凤眼,笑容很谦恭,指甲修得很整齐,应该是景献王。
  她的目光正好与景献王的目光碰到。
  她点头示礼。
  景献王恍然怔住。
  辉煌富丽的乾阳殿。
  酒香四溢。
  亮如白昼。
  酒杯顿在半空,景献王的手指捏紧。
  刘尚书凑过来:“王爷?”
  “她是谁?”
  静渊王身边的女子,笑容似撒娇的猫儿,眼睛亮得像星星;她的美丽就如黑暗最深处的火焰,强烈窒息,引得人就算被焚成灰烬,也想将她占为己有。
  “她?……哦,她是烈火山庄烈明镜的女儿。皇上听说她在静渊王府,特意召她来的。”
  丹凤眼眯起来:“烈火山庄?”
  烈火山庄的势力虽在江湖,但近十年来触角不断蔓延,在宫廷中也有了说话的声音;敬阳王那一派,似乎就有烈火山庄的支持。
  “如果静渊王娶了烈明镜的女儿……”刘尚书也察觉到静渊王与那红衣少女神情亲密。
  景献王冷笑。
  “烈明镜会不会将庄主之位传给他的女儿呢?”刘尚书低声揣测。
  酒洒出来,流在修剪整齐的指甲上。另一边。
  “师兄,我不太喜欢那个景献王。”如歌耸耸鼻子,难受道,“他好像一直盯着我看。”
  玉自寒抬头。
  淡淡的目光中有股寒意,越过宽阔的殿堂,扫在景献王脸上。
  景献王一惊。
  酒杯“啪啦”一声跌在案上,酒水泼湿了他的华袍,声音很响脆,众人都望过来。
  刘尚书急忙为他擦拭。
  景献王一把推开他,心底暗自恼怒。只不过是一个残废,他刚才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呢?
  “哈哈。”
  如歌轻笑,偷偷握住玉自寒的手,眨眨眼睛:“师兄,你真棒!”
  玉自寒淡笑。
  望着她晶莹的脸庞,他忽然发现,这段日子她的确一日比一日更加美丽,就好像压抑了千年终于要绽放的鲜花,那光彩让人神为之夺。
  “皇——上——驾——到——!”
  众皇子与大臣们跪地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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