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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起1938(完结+番外)

_46 疯丢子(现代)
  秦恬慢慢的爬着,时不时停下来擦着眼泪,她没法想象那些犹太人在这样的床上刻着东西的感受,他们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解决温饱,每天每夜的思考着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的灾难,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隔着铁丝网远远看着自己的亲人和孩子,深夜中辗转难眠……在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个怎样的煎熬?
  她不仅照到了一段段发自肺腑的话,还有几段五线谱,几幅简单而传神的画,还有人刻了一小段祈祷词,有一个人甚至刻了一个大大的蛋糕,不知道是用什么雕成,手法精妙传神。
  犹太是个神奇的民族,或许他们的遭遇正应了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小伙子不懂波兰语也不懂德语,但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下看到的会是什么东西,他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摸出了一块灰色的手帕,扭捏的塞给秦恬。
  秦恬不想再看下去了,此时四周已经一片昏暗,只有手电筒的光了,她爬下床,走出排屋,扑面而来的空气新鲜而冰冷,她深吸一口气,问道:“现在几点了?”
  “七点。”小伙子随后跟过来。
  “你,在这,一直?”
  “额,我两个月前来这的,我们队伍负责巡逻……我刚吃好饭,正好休息。”小伙子咧开嘴笑,“我叫卡斯洛夫。”
  “那么,卡斯洛夫,我逛逛,你,陪?”秦恬请求的看着卡斯洛夫,她还想逛,却有点害怕。
  卡斯洛夫有些犹豫:“说实话,护士小姐,这儿并不好逛,我们都不爱逛,很多东西都没清理掉,不,不好看。”
“我,看看。”秦恬坚持,“我,红十字。”她又祭出了金字招牌。
  “好吧。”卡斯洛夫果然妥协了,“如果你看到的让你不舒服了,请一定告诉我,我会带你回去的。”
  于是两人继续趁着夜色向前走去。
  路灯幽幽的亮了起来,把黑暗衬托的阴森森的。
  秦恬远远观望了火化炉,还有毒气室,又走过砖厂,一直到走不动了,才和卡斯洛夫换了条路往回走。
  卡斯洛夫越走越慢。
  “怎么了?”
  “我忘了,这条路。”卡斯洛夫表情有点犹豫,“媞安护士小姐,刚才那些地方都被清理过了,可是前面。”
  秦恬看着他,脚下没停。
  “前面有很多尸体啊,媞安护士小姐!”卡斯洛夫还没喊完,秦恬已经看到了。
  一个大坑,绵延很远很远。
  坑边的灯还没亮,旁边有个警卫岗,里面似乎有人影,岗外放着一桶桶东西,秦恬过去看了一眼,是消毒粉,防止疫病用,看来白天有人负责挖开坑洒粉。
  她有些忐忑的往坑里看,里面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恶臭,虽然秦恬在上风口,依然能闻到,她看不清里面的尸体,只知道有椭圆形,长条形的幽暗的反射,似乎就是人的头颅和干瘦的四肢,凹凸不平,安静的在那儿,无比渗人……
  她后退两步,不禁有些庆幸,坑边那盏大灯没有开。
  警卫岗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喂!你们是谁,干嘛呢!?”说罢,那个人一伸手,打开了灯……
  “喂别开灯!”卡斯洛夫着急的大喊,却见秦恬已经一声不出,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媞安小姐!”
  有了秦恬被吓昏倒的丢脸的前车之鉴,被派来的女兵们完全没了跟随秦恬的脚步把这个集中营游览一圈的兴致,她们陪着醒来的秦恬吃完剩下的饭菜后,几人被政委带到了个可能曾经是兵营的大房子前,至少这房子比起那些木排房还要结实,旁边的通气管还冒着热气,显然里面有烧炉子。
  女兵们走进去,直接对上了上百双大大的眼睛。
  一百多个孩子,他们在上下铺上或坐或躺,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她们,表情小心而好奇。
  女兵们也怔住了,她们事先什么通知都没收到,来的时候听到里面没有一点声音,还以为是带她们到休息的地方,却没想到……
  一群在没有大人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孩子。
  政委在门边用俄语轻声道:“目前统计到这个集中营曾经陆续关押过四十万个人,可我们进来时,还只剩下七千个活人,其中就有这一百三十个孩子……他们都没找到自己的父母。”
这一段话把在场所有女性的母性全部激发出来了。
  “你们是各连队和医院推荐出来的,从形象到作风比较优异的同志,作为女性,至少在照顾孩子这方面,你们比大老爷们有更多的优势,我知道你们在这方面并不专业……或许这位来自红十字会的护士同志会略有研究,总之,这段时间,这些孩子暂时归你们照顾,行么?”
  政委没有威严的用“听明白了么”来问,只是很柔和的问“行么?”,于是一群女同志眼睛都放在孩子们身上,有些完全不搭理,有几个轻轻的回答“行。”
  “你们的床在周围,愿意的话也可以和孩子们一起睡,洗漱间在旁边,我派了人给你们烧热水,好了,你们也累了,休息吧。”
  政委说罢走了出去,留下二十多个女兵和孩子们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几个孩子面无表情的睡下了,而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无往不利的女战士却显得手足无措,她们不由得把目光都放在了在场唯一一个医务人员秦恬身上。
  秦恬汗哒哒,她还没从满坑尸骨的惊悚场面中回复过来,现在还要面对这种情况,反差有点略大啊!
  她咳了一声:“我,我也没什么经验,不如,我们先洗漱,想想办法……心理创伤什么的,很麻烦。”
  大家都同意,于是调整了最柔和的表情,转身往外走。
  秦恬最后一个出门,正要关门时,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过道上啪嗒啪嗒跑过来,她连忙打开门,那棕头发的小孩闷声不响的扑到她怀里。
  秦恬很惊讶,她觉得这个欢迎有点过于热情,她看着这个小孩,是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瘦骨嶙峋,眼睛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面无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呀?”秦恬用波兰语笑着问。
  小孩不说话,还是没表情。
  秦恬继续笑:“我叫媞安,你可以叫我媞安或者媞安姐姐,你想喝水吗?外面冷,我们进去好不好?”
  小孩任由秦恬把她抱进房间,他忽然伸出手,秦恬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一直紧紧攒着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呀,给我的吗?”秦恬抬起他的小手,他手里花花绿绿的东西,好像是一张糖纸,“这是什么呀,好漂亮。”
  小孩不说话,他双手一夹,把皱巴巴的纸摊平了,展示在秦恬的面前。
  “哦,好像是糖纸。”秦恬觉得很眼熟,“啊对了,我知道有一种巧克力就是用这种纸哦,你想吃巧克力吗,想吃的话……”她突然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巧克力,巧克力糖纸,孩子……
  这孩子,不是应该在卢布林城附近的马伊达内克集中营吗,怎么被转移到这了,是要接受最终处理吗?他的娃娃呢,他的……
管他呢!至少他活着!
  秦恬蹲下身,抱紧抓着巧克力纸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小孩,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号外号外!
  十月二十九日晚上晚7点,YY频道64926868有盛大晚会~!
  御姐萝莉正太叔叔全部到场,掌声雷动,彩旗飘扬!唱歌的唱歌,发疯的发疯!
  非常感谢支持我的同学~希望我的诞生日纪念能给大家带来祝福嘎嘎!
  希望闲着无聊的有事想聊的想唠嗑的想打情骂俏的想扑倒与反扑到的想找个炕头生个娃的光临~!
  尤其欢迎麦霸影霸~嘎嘎
  又是没有男1男2的一章,因为这本来就不知我写这文的重点嘛,所以如果觉得被骗了受伤了BLX碎了的想得到爱情抚慰的……指望我哪天EQ爆发来个高H番外慰劳一下吧= =目前还是按我的计划写哈哈= =
  注意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一九四五年年初了,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过貌似好像是没法在月底完成了,请不要怀疑我的诚信,至少我很努力在码字~嘎嘎,我会尽快的~别急哦么么
  这孩子应该出现在89章探访
  还有关于XXX男友什么的,其实如果大家知道了这人就不一定要提出来,因为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结局嘛,过客,过客而已~
  晚安
101、【番外】信
  
  秦伯父秦伯母亲启(秦恬别偷看!):
  晚辈奥古斯汀·冯·卡尔曼,中文名字罗桐,祝您们身体安好。因时间关系,无暇斟酌措辞,所以在下面的内容中,如有冒犯,请谅解。
  约二十年前,因为家学渊源,我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家中有长辈是前往中国的顾问团团员之一,其后他回来时,让我有了机会深入学习中国文化,所以我很荣幸我现在能用中文给你们写信。
  少时我在一定程度上研究了中国的儒家文化和历史政治,虽然近代中国多灾多难,但是不可否认他们有伟大的文化理念,我为我研究了这么一个辉煌的文化而感到高兴,同时我却也有过彷徨,因为我所处的社会情况与中国文化给我的理念差距太大。
  德国在战争以前的二十年所经历的一切,身为承受者我不想去回顾,也不想博得同情,更不想招来你们的厌恶,我只是想说,我追随元首,我报考军校,我参军,我投入战争,并且坚持至今,全部出自自愿。我不能否认我跟我国的很多人一样对于常年压榨我们的所谓战胜国抱有恨意,而我同时也知道我们的报复已经超出了压榨我们的国家应得的程度,可是战争就是一只滚下坡的车轮,一旦开动,除了粉身碎骨和永无止尽,没有别的办法。
  我的父母,或者说所有德国父母,都以孩子加入军队为荣,当然,我们高中毕业后,除了参军,没有别的选择,除非我们想遭到国人的唾弃并且饿死在家中,可是为了报仇,为了德国的一席生存之地,大多数人在参战很久以后,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也是如此,如果因此让你们不满并产生隔阂,我只能表示遗憾。
  我不知道秦恬是怎么和你们形容我和她的相识的,这是一个很漫长很美好的过程,虽然她可能被我吓到过很多次,而有些时候不那么顺当,但至少现在回忆起来,我还是感到很幸福。
  或许冒然的说爱是一种冒犯,或许现在形势下我说爱对她来说是一种亵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一直不回信的原因,但我心里清楚的知道,秦恬是你们心爱的女儿,但对我来说,她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我从来都不曾想伤害她,要不是这该死的战争,还有尴尬对立的国籍,我愿意立刻脱下军装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秦伯父,说一说这场战争吧。
  我知道,您是一战时的华工,无论战争经验如何,我相信您的战略眼光,至少现在您一定能看出,无论从三九年起德国如何高歌猛进,现在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事实上我所在的连队正商量着向哪个国家的军队投降,他们都看到了这场战争的结局,只不过在拼死抵抗时,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经历了波兰战役,经历了法国战役,而现在,我正在经历诺曼底战役,我应该庆幸自己的好运,在这可能是自己此生经历的最惨烈的战斗中,盟军一次次抢滩登陆,而我们一次次把他们打回去,然后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一步步缩紧战线,一步步后退,听说战斗最激烈的奥马哈海滩早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而我所在的黄金海岸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连队被打光重组了三次,而现在只剩下了二十个人,显然,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兵源补充了。
  现在,投降这个话题已经屡见不鲜,我们的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激烈到我们必须二选其一,我们的司令命令我们顺从的投降,而我们也确实这样想,可能是英国,也可能是加拿大或是美国,而作为一个军官,我面临的,可能不是被俘虏,而是死亡。
  我不想死。
  但是在参战时我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从入伍至今将近十年,每一次冲锋和开枪都能坦然而平静,我确定我能从容的面对死亡,可是却没想到出了一个意外。
  我不会说什么如果遇到了秦恬,我就不会参军什么的,在那个时候的德国,或者说即使现在的德国,年轻人除了打仗依然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是希望,希望你们能够知道我,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我能理解你们矛盾的心情,可能你们已经看过了很多优秀的小伙子,他们正义善良,站在正确的阵营并且前途光明,你们的女儿聪明可爱还有正当的身份,完全可以和一个更加完美的人组合成一个家庭,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一个法西斯恶徒,纳粹分子,恶魔或者说未来的战犯,对于这些定义,我照单全收,一个士兵如果不两手沾满鲜血,他该怎样向祖国证明他的忠诚?
  现在,在不知道明天命运如何的情况下,我只有一个请求。
  请你们允许秦恬等我到一九四七年。
  我说不清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数字,那一年或许秦恬二十五岁,我知道蹉跎一个女孩子的岁月是一种罪恶,但是我还是没法停止住自己的这个请求,如果我死了,她就不需要等,如果我失踪或者一直在战俘营,我或许十年后才得以回来,也很有可能失踪到了某个坟墓中,我很明白我这个请求太过任性和狂妄,或许您现在已经气得扔掉了信纸,但是我既然已经鼓起勇气写了这信,至少要把主旨表达给您。
  您知道秦恬外表虽然散漫没心没肺,但是事实上她却有着一股子拗劲,她不轻易许诺,但却有足够的精力和耐性去完成一个诺言,走之前,她说要等我,这句话几乎成为了我所有的精神动力,而现在,有精神动力已经没用了,我即将走上的路不是精准的射击和标准的战术动作能够规避的,我怕我失踪,成为一个好女孩漫长等待的罪魁祸首,我也怕我在战俘营一呆十几年,给她无谓的希望,而最悲惨的是,我没几年就活着回去了,而当我找到她时,她却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新娘……
我不敢自大的说她一定不会爱上你们介绍的丈夫,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说对她来讲,我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就像她对我的意义一样。
  我不会向你们保证什么一定照顾好她或者此生只忠于她一个,做出保证是为了给可能发生的改变提供一个束缚,可我可以肯定,对她,我绝对不会,也没法改变。
  关于她一直不回信,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然后自己一个个否认掉,我至今还不明白原因,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您们写,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也请您能宽容的看待秦恬的态度,然后在一九四七年时,告诉她,不要等了,罗桐回不来了。
  或许您会嘲笑我自作多情,至少请您别让秦恬看到这封信,如果我自作多情了,这就是只有您一个长辈知道的秘密,如果不是,那么至少,这是您劝说秦恬的一个途径。
  她会明白我为什么死,也会明白我为什么活,她或许还能明白,我是去了哪。
  请告诉她不要哭,告诉她我不是死了,只是回去了,四七年的不归,是为了世纪末的重逢。
  祝您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敬爱您的,罗桐。
  一九四四年七月十二日
  作者有话要说:奥古的番外就是这样~
  下一章写谁捏~
  海因茨的要写么?
  其实他的没什么好写的,写了就小言了,还是不写了~
  谢谢风茗的同人,美妙死了~
  开始酝酿结局了~
  感谢大家的生日祝福,还有很多朋友给我开的生日音乐会~今早还收到了一大捧美丽的菊花= =(雏菊!花语是喜欢!不准想歪……我确实想歪了,抱菊游街时炯炯有神= =)
  我爱你们哈哈!
102、新家
  
  “让我们走吧,小伙子。”白发苍苍的老妇柔声道,“反正马上就死了,不如走得快一点。”
  凯泽尔闭上眼,他站在那儿看着烛光,一言不发。
  轰炸还在继续。
  德国的东部城市德雷斯顿,曾经是世界著名的“巴洛克建筑艺术之最”,这个美丽的小城有着数百万人口和数千伤员,在这个非重要战略城市,人们仅听到过两次空袭警报,被轰炸的都是周边要道。
  他上一次受伤被击穿肺部,一直在这儿养伤,他差点以为,战争离自己远去了。
  战争的脚步已经走到了四五年二月中旬,他庆幸自己还活着,他疑惑自己还在苟延残喘,他计算着什么时候还能再上战场。
  前线告急,他时刻准备着。
  可现在,他却躲在防空洞中,感受着炮火的侵袭。
  一天一夜了,炮火轰鸣,天都被烟尘遮蔽,日月无光,一切都是那么狰狞,仿佛上帝都抛弃了德雷斯顿,连一丝光明都不愿意赐予。
  地动山摇,轰鸣阵阵,四处都是尖叫和哭喊,灰尘和石屑随着每一次震动而落下,防空洞中的所有人都一身的尘土。
  轰炸声响到让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寒冷的冬天,烈火却让洞中的人如盛夏一般汗流浃背,他麻木的站在洞中,面对坐在那儿的六个老人,手足无措。
  “孩子,快一点吧。”另一个老人微笑道,“别让我们等太久。”
  凯泽尔看了看他们,转过头去。
  “反正要死了,这样可以快点。”又一个老人道。
  地在摇动,又有建筑坍塌的震动,粉碎的墙体砸在地面,犹如砸在头顶。
  老人们纹丝不动。
  凯泽尔扶住旁边的墙站稳,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闭上眼,开始祈祷。
  “我们在天上之父,愿所有人都尊您的名为圣……”
  老妇提高声音对海因茨急切道:“就当帮帮我们,求求你。”
  凯泽尔慢慢掏出枪。
  “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成就在地……”
  他对准了一个老人,他希望那个老人看他一眼,可他没有,只是低头闭目,平和的吟诵,淡淡的微笑。
  “砰!”
  老人的倒下没有影响到任何一个人,凯泽尔紧紧的咬着牙,他抿着嘴阻住汹涌的悲哀,又对准了下一个老妇。
  “如同成就在天……”
  “砰!”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砰!”
  一个衣冠楚楚的老人似乎感受到了枪的瞄准,他微微抬头,看向凯泽尔。
  凯泽尔与他对视着。
  似乎看到年轻人眼中即将崩溃的情绪,老人脸上浮起一个鼓励般地微笑,朝他点点头。
凯泽尔终于抑制不住泪水,他困兽一般低吼了一声,扣动了扳机。
  “砰!”
  “免我们的债,如果我们免别人的债……”
  “砰!”
  凯泽尔换了个弹夹,他往前两步,最后一个老妇坐得离烛火最近,她等了许久没听到枪声,嘴里慢慢的喃颂着,一边抬头,温和的看向刚对她举起枪的青年,也露出了一个微笑,眼睛在烛火下闪闪发亮。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砰!”
  凯泽尔脱力一般放下枪,看着满地的尸体,他们无一例外都带着解脱般地笑容,却让他足以崩溃。
  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来到烛火前,看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白烛,跪了下来,他痛苦的抱着头,哀哭出声。
  外面,敌人那仿若来自地狱一样的惩罚还在继续。
  他还未好的伤在隐隐作痛,吸入过多烟尘的胸腔如火烧般疼痛难忍。
  他再一次环视四周的尸体,缓缓的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慢慢打开保险栓,一边用沙哑的嗓子呢喃: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父的,直到永远……阿门……”
  “砰!”
  ————第一次用分界线———————————处女线——
  “1945年5月8日,昨天上午2点41分,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总部,约德尔将军,德国最高统帅的代表,以及德国海军总司令弗雷登堡,代表德国签署条约,宣布德国海陆空在欧洲的所有部队,向盟军,以及苏军,无条件投降。”
  听到这个广播的时候,秦恬正抱着诺诺吃着点心。
  她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一种脱力的感觉席卷全身,差一点就忘了怀中还有个小孩。
  她和周围其他凝神静听的女孩一起,流着泪,却笑了起来,然后其他人都出去狂欢,她却还怔怔的坐在那里,任凭心里的酸楚汹涌而来。
  让她想想,多少年了?
  一九三八,到一九四五,整整七年,她做了些什么?
  德国,波兰,法国,匈牙利,波兰,白俄罗斯,然后再回来,好大一圈,好长的一圈。
  谁能想象这是一个宅女在二战期间的足迹,她认识了太多的人,看到了太多的事,悲伤,难过,喜悦,惊讶,从波兰的国歌到华沙的犹太人隔离区,从德国档案馆到南京大屠杀图片,从失落的马其诺防线到陷落的巴黎,从附庸德国的匈牙利到灾难深重的集中营,紧接着路过德国失败的起点布列斯特要塞,到达最终城市明斯克。
  她遇到了太多的人,每一个都有清晰的脸,每一个都有故事,每一个都有无奈,她受过伤,挨过打,也被爱过,被保护过,她得到了奥古斯汀,得到了罗桐,还有……那个党卫军的吻。
这是一个怎样的旅程,每一幕刻骨铭心,好像每天都在心中翻来覆去,又让她在听到结束的那一刻倏然远去,仿佛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不爱哭的她在这一路几乎流干了眼泪,她以为等到一切结束时她最大的感情波动也仅仅只是一声叹息,却没想到,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汹涌,心中绞痛,不知道是为谁。
  老天,你赢了。
  从希特勒身死到德国无条件投降,一连串的消息像是连绵的炮弹轰晕了所有人,人们的脑中除了狂欢和喜悦,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听着外面俄语大声的歌唱和欢呼,房中却显得相当安静。
  秦恬打不起精神来,便留在房中陪着几个年纪小不能乱跑的孩子。
  诺诺,那个巧克力男孩,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黏着秦恬,虽然已经六岁,却因为发育不良而显得极为瘦小,秦恬这小身板也能轻松的搂在怀中。
  “战争结束了,高兴吗?”秦恬摸着诺诺黑色柔顺的卷发,轻声问道。
  诺诺缩进秦恬怀中蹭了蹭,半晌才小声道:“那爸爸妈妈能回来吗?”
  秦恬一怔,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叹口气抱紧他:“有我在不好吗?”
  “他们没有媞安阿姨,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不会有更多的爸爸妈妈离开了。”
  “可诺诺的爸爸妈妈还是不在了。”
  是啊,有什么好高兴的。秦恬苦笑,无论如何,逝者已逝,那么多那么多的生命才换来如今一个广播,人们最应该做的,究竟是哀悼,还是狂欢?
  其他的孩子也都懵懵懂懂,过了一会有人快乐的送来了点心,才让他们绽开一点笑颜。
  没有了德国顽强的隔阂,很快被滞留的信件像雪花一般的飘来,秦恬并没有收到信,因为她的行踪没人知道,而她也一直没法寄信给父母,她拿出纸笔,斟酌半晌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要长信,可以千言万语,这一路途太多的话能讲,但要短信,却只要一句话就行了,我很好。
  为了让以后的生活能跟爹妈有更多的话好讲,秦恬最终还是只简单的写了一句话,万安,勿念。
  至于回信地址,她却踌躇了。
  战争结束了,她不知道奥古在哪,却知道海因茨在战俘营,而凯泽尔受那么重的伤,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德国,无论怎么样,要知道这些人的消息,唯有回到德国才行,现在德国是盟国的天下,她以红十字会的身份回去,怎么都不会有危险。
  她想去德国,看看战后的柏林,最重要的,是找到他。
  最终她没把信寄出去,她知道伊娃等人的队伍已经准备进驻柏林,她要跟着去,到了那儿有落脚点,再把信寄出去,免得又和父母失去了联络。
据说柏林现在一片废墟,所有有劳动力的人都忙着清理,伊娃的队伍去柏林的脚步又被滞留了,作为胜利者,他们极其盼望着踏上战败国的土地,当年德军如此穷凶极恶却没政府斯大林格勒,而现在,他们即将走上柏林!去俯瞰那群侵略者的苦难!
  但是,并不是所有战争国的队伍都能进入柏林一日游,他们刚踏入德国没多久,各式各样的命令纷至沓来,最后大部分的队伍开始转头回国,其中也包括伊娃。
  秦恬顶着法国人的名头,自然不会再跟着苏军去了,虽然她很想顶风作案,打听一下奥古和海因茨,可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的下决心傻等。
  伊娃在火车边抱着秦恬泣不成声:“我会想你的!你一定要来看我!”
  “呵呵,没问题,你也要来法国。”秦恬也抱着她,“我请你吃中国菜。”
  “这是我家的地址,记得给我写信。”
  秦恬接过纸条,郑重的放进口袋,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我到了德国会在哪落脚,到时候我会给你寄信的。”
  “媞安,你老实说,那天你俘虏的德国人,和你究竟什么关系?”伊娃忽然严肃起来,“我们即将胜利,而你是红十字会的,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作为你的朋友,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秦恬迟疑了一会,只有一件事能肯定:“我跟他不是恋人。”她抬起手,露出戒指,“瞧,我有未婚夫。”
  伊娃似乎放下了心:“幸好不是,这一批战俘全都送去游街,然后到了西伯利亚干苦役,要是真是你的恋人,你可就……”
  秦恬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强笑道:“那你就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催促声中,伊娃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她把一个串了链子的弹壳送给秦恬,据说是她第一次狙击德国军官成功,收起了弹壳做纪念的,秦恬把弹壳挂在脖子上,只觉得胸口微微发热,即使是弹壳,也有种血腥暴烈的感觉。
  等火车开远了,她摘下项链,看了一会,和伊娃的地址一起,放在了口袋里。
  诺诺在站台乖巧的吃着糖,秦恬走过去一把抱起他,笑道:“哎呀诺诺又重了,以后我要是饿了,就宰了你这小猪吃蹄子!”
  诺诺咯咯咯笑:“我们接下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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