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战起1938(完结+番外)

_42 疯丢子(现代)
贝尔夫人率先进去,秦恬紧随其后,房中陈设很简单,有一个年轻的犹太女人在擦桌子,看到贝尔夫人和秦恬,拘谨地垂首站到一边。
秦恬见多了犹太人这样的姿态,她很无奈也很不习惯,略微避开,和贝尔夫人一起上了二楼。
楼上,一个军官正坐在阳台上悠闲的喝着咖啡,见到贝尔夫人,缓缓的起身行了个礼,他身材高大,起身后立刻挡住一片光线,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虽然三十多的样子,但依然显得年轻,他微微弯头看着贝尔夫人身后的秦恬道:“男性志愿者赛门?”
“赛门生病了,她是媞安,也是一个优秀的护士。”
“很好,那么告诉我,坏蛆病是什么?”
贝尔夫人知道她不能张口,于是抿紧嘴微微侧头,有些紧张的觑着秦恬。
秦恬确实说过她两个多月没接触医学书了,但是……她很牛逼的特地研究过各种因寒冷而引起的病,原因是什么……就不多说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得瑟太暴露,秦恬一脸小心的回道:“是一种因为感染或者缺血引起的病,当身体组织的一个相当大的大规模死亡后,就影响人体正常机能运行所需要的人学的流通,从而细胞死亡,严重者会创部腐烂,甚至长蛆……坏疽根据不同症状有不同类型……”
“行了。”法尔海姆揉揉眉心,很烦躁的样子,“这病会传染是吗。”
“是的,而且传染性极强。”
“……卫兵,领他们去看看!”
本来在楼下的警卫之一走上来,朝贝尔夫人和秦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贝尔夫人表情严肃的看着法尔海姆,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开口,法尔海姆就挥挥手一脸不耐烦道:“看在提里斯的份上我再心平气和的同您强调一次,做好你们的本分,有些地方还轮不到你们插手。”
贝尔夫人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走下楼去。
“我们去治病?”秦恬最后看了一眼法尔海姆,很是阴森。
“坏疽能治好吗?”贝尔夫人冷笑的回道。
“不,不能……”秦恬擦汗,“除非把创部割掉,截肢。”
“这事女人能做吗?”
秦恬成吉思汗:“我只打过针,摸过手术刀,还没用过锯子……也不想用……是给犹太人治病吗?”
“你不愿意?”贝尔夫人挑眉看着她。
“不不不,我只是奇怪,他们怎么会让我们进来,要知道巴维埃先生……”
“那是因为我答应了什么都不乱看不乱问,他们让去哪就去哪,而巴维埃……你懂得。”
秦恬叹气,既然被完全监控,什么都不乱看不乱问,那来还有什么意思,纯为治病救人吗?纳粹没想着这群犹太人全死光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会让他们进来义务治病……
等等,治病,那不是还能遇到病人?
秦恬激动了:“贝尔夫人,那我们是不是能偷偷和病人交流?”
“……你当他们傻的,会给我们这种机会吗?”贝尔夫人低声道,“他们自己就有专门的医生,至于为什么同意我们,还不是因为我们凑上去哭着喊着要给他们免费提供防治药物,才同意让我们在监视下溜达一圈,德国现在,药物也紧张,他们就算不为俘虏负责,也得担心自己的士兵被传染。”
秦恬明白了,也就是说,红十字会缴纳了大笔的药物,作为交换,集中营为他们开放一条预先设定的旅游线路,能看到啥,全看设定如何了。
卫兵带着他们一路走出了军官住宿的地方,那一排排的房子也渐渐近了,房子们连带一大片空地都被高大的铁丝网围着,空地的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很多人在游荡,秦恬眯起眼,似乎能看到那些人形销骨立,缓慢行走的样子,活像生化危机的场景,让她毛骨悚然。
贝尔夫人已经来过一次,表现很镇定,但依然忍不住往哪儿瞟去,士兵也不阻拦,因为在空地上还有很多看守,在阻止犹太人往这边走。
秦恬想了想,忍不住指着远处的人道:“坏疽大多是因为寒冷和感染引起的,他们穿得那么少,就会生病,生病了,就会感染……感染了,遭殃的还不是你们?”
士兵瞥了秦恬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们的集体包裹中可以加上一些棉衣。”
“……”秦恬被噎得半死。
“她说的没错,我要求给几个病人体检一下,确认他们是不是处于生病的边缘,否则这种天气下还穿那么少,很容易造成大规模疫病!”贝尔夫人突然义正言辞。
对此士兵只是瞥了她们一眼,似乎看穿了她们的戏码一样,冷笑道:“可以往前走了吗,两位女士。”
喵的,小瞧一个几乎没有文盲的军队中的小兵真是件悲剧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被纠结到了==
学校整整断网三天,我打开电脑的兴趣都木了==
正文 故人
故人
即使在集中营里,犹太人的生活区依然被铁丝网所分割着,有一些边缘地区长着高高的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打理干净,但至少显得不那么空旷。
有一个边角区因为太偏远,野草长了一片,犹太人估计是没这个力气冒着远处警卫的监视跑那么远来溜达,跟着她们的名叫贝尔格的士兵直接建议他们不要跑那么远,但鉴于贝尔夫人认真负责的态度,她们还是一路溜达到了这儿,再走下去就不是生活区了,里面有几排水泥厂房,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人。
“里面是犹太人吗,他们在做什么?”贝尔夫人问道,“我得去检查一下厂房卫生。”
贝尔格已经很不耐烦:“夫人,那儿已经超出您能去的范围,您要是想安全地走出集中营,我希望您安分守己。”
贝尔夫人很不满:“我们捐了大笔的物资,当然要知道自己物有所值!”
“您完全可以把那些物资退回去,犹太人用不着。”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说……”
两人在争论的当口,秦恬无聊的遥望着远处,空地上的人其实很少,一阵猛烈的冷风刮过后,就更少了。
秦恬哈着气跺跺脚,突然觉得眼角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她猛地瑟缩一下,认真一看,草丛中那挪动的,赫然是一只手!
那小小的手忽然不动了,在草丛中掩映着,似乎是从铁丝网里面伸出来的。
这儿的草真的很高,还密密麻麻长了一片,但要藏个大人还真不容易,莫非是个小孩?
秦恬总觉得脚边搁着这么一截肢体有些瘆人,她看贝尔夫人和贝尔格寸土必争的争论着,贝尔格握着枪的手都爆出青筋了。
她挪动了两步,挡住了那只手,头假装往铁丝网里张望着,眼珠子却往下瞟着。
黑色的头发在草丛中忽隐忽现,忽然头抬了一下,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映入眼帘。
果然是一个小孩。
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秦恬,那里面有点儿好奇,但没有害怕,他歪头看看那边争论的两人,忽然拉拉秦恬的裤腿。
秦恬看着他,眼神疑问。
他张嘴,用嘴型比了一个词。
秦恬微微皱眉,更加疑问。
“娃娃。”他的口型道。
娃娃?秦恬不明所以,但她清楚波兰语这口型样子的似乎就是娃娃了,她下意识的往四面看看,贝尔夫人的脚边似乎有些颜色不大一样的东西躺着。
她往那方向看看,又看向小孩。
小孩微微点头。
这距离,凭他那小短手怎么可能捞得到啊。
秦恬无语,她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盯着贝尔格即将怒发冲冠的脸,脚上微微的踢着那脏兮兮的布娃娃,布娃娃一点点儿的向小孩的手移动,他使劲的够着,小脸憋得通红。
好在风声大,争吵声更大,等小孩紧紧把破布娃娃搂在怀中朝秦恬笑时,另两个人还好无所觉,秦恬的胆儿渐渐肥了起来,她开始摸口袋——她一直保持着随身带零食的小习惯……啊!,巧克力还在。
她掏出巧克力,扔在小孩能够到的地方,又朝他的方向踢了踢。
“你在干什么女士?”贝尔格突然朝她喝道。
“我就看看而已!”
“那你手上的是什么动作。”
“我……冷。”
贝尔格不说话,看了秦恬半晌,又左右瞅瞅,没看到什么异常,哼了一声,对贝尔夫人总结道:“夫人,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如果你坚持,你可以试着往前走一步,但后果自负。”说罢,他抬抬下巴,示意了周围高耸的眺望台和远处正朝这边虎视眈眈的士兵们。
这已经上升到人参威胁了,贝尔夫人抿嘴,表情很凌厉,但她毫无办法,哼了一声,带着秦恬转身离开。
贝尔格立刻走到贝尔夫人身边,持着枪陪着。
秦恬悄悄回头,那小手握着巧克力,朝她挥着。
秦恬想到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心里一酸,见得多了,心都麻木了,可那是一个孩子该过的生活吗?冻得青白的小手和嘴唇,却依然亮闪闪的大眼睛,为了娃娃和巧克力愿意把手伸出铁丝网外——他是怎样一个人跑出房子穿越那么一大片空地躲在这儿找娃娃的?
秦恬垂下头默默的走,无论如何,她只能做这些了。
这一次集中营之行几乎一无所获,贝尔夫人的沮丧溢于言表,两人回到旅馆,都无精打采的自顾自睡了,晚饭都没吃。
凌晨的时候,秦恬饿醒了。
她摸索着走出房间,旅馆早就关门,守夜的大叔趴在柜台上睡得可能比旅馆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香,她又摸进厨房,找了一点早就冷掉的食物,也不想热一热,就着温水吃了。
刚出厨房,她拐角就撞到了人,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抬头一看,同时愣住。
“凯泽尔?!”
“媞安!?”
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还是秦恬反应快,她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只知道很激动:“你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我都不敢多想!”
凯泽尔笑道:“差一点你就能多想了,所以我才在这。”
“你找吃的吗?”
“恩,有点饿。”
“进来进来……”
厨房里一直燃着炉火,秦恬再次进入厨房,一踏进温暖的领域,她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等凯泽尔开始找食物时,熟门熟路的揭开几个柜子拿出一些面包和酒来,还有一些食材。
那时候的旅店很多都这样,有点类似家庭式,平时会备着一些蔬菜食料,饿了的客人可以自己来吃,当然,一般人都会吃好后出门结算。
秦恬刚才自己冷菜冷羹的对付着吃没关系,可是看着凯泽尔就不忍心了,阻住他抓面包就吃的动作,她笑道:“你等会,我给你整顿大餐。”
“不用那么麻烦。”
“不想试试我的手艺?”
于是凯泽尔放下面包,开始喝牛奶。
秦恬一边做汤,一边偷眼瞅着凯泽尔的样子。
用句小说的话:他瘦了,看起来饱经沧桑。
虽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眼睛依然明亮,可是感觉就变了,娃娃脸虽然依稀可见,但却有了某些特别刚毅的地方,他盯着杯子发呆的时候,不再像曾经聊天时会带点迷茫和期望,而是一种,阴霾的感觉。
而他的手边,竟然放着一根拐杖。
“你受伤了?”秦恬切了一盘土豆沙拉,微微加热后端了上去,继续搅拌汤。
“恩……”凯泽尔低低的应了一声,忽然苦笑了一下,“所以才能回到这儿。”
身边坐了一个活生生的东线兵,秦恬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奥古和海因茨,饶是她没心没肺,每次想到那两个人总是会挠心挠肝的难受,对海因茨纯粹是古怪的牵连,可对奥古就完全不同。
她不敢讲什么思念或者爱恋,她只是觉得难受,晚上夜深人静想起他时,满心满脑的火烧火燎,都不知道该去何处发泄这种烦闷和暴躁,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思恋,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受,一点都不美好。
现在看到凯泽尔,就好像她在匈牙利的忙碌和到这儿的一切都成了一场梦,她恍然想起当初打定主意一腔热血跟着奥古的脚步上东线的感觉,她想不枉活一场,可她还是没法到达那儿去。
战争,让女人走开,红十字会不是军队,在战场基本难有活动,处理的都是战俘和难民,她无法感受东线,也不敢自己跑去。
“那儿,很可怕吧。”秦恬端上了汤,再次转身,拿了点面条,开始下片儿川。
凯泽尔吃着东西,没有说话,但是看他的表情,更加阴霾。
秦恬不敢再问,自顾自做着面。
可过了一会儿,凯泽尔却开口了:“怎么能说可怕呢,为国而战,死有何惧。”
“……”
“那儿,很可怕。”
秦恬很想翻白眼。
“我去了斯大林格勒,在那儿,全军覆没,我断了腿,昏在尸堆里,在雪地里爬了两天半,才在冻死前被一户俄国农民救了。”凯泽尔简短的说,“我醒来时听到俄语时,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你相信吗,俄国农民大多都没有文化,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场战争为何而打,对于我,只当一个可怜的临死的伤员。”
他捂住眼睛,嘴角却在笑:“我的战友全死了,我身上挂着我能搜集到的所有的士兵名牌,可每当那户人家给我端水送食的时候,我都有种把那些名牌全部扔掉的**,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死,为了这块贫瘠寒冷土地,还是这群淳朴无知善良到让人想开枪的农民?”
秦恬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偷偷往后看,凯泽尔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倾诉的声音低沉沙哑,全没了往日的明朗,让人感觉悲怆的好像有人在用刀扎他的心脏。
她想了想,还是止住了递帕子的想法,这时候还是发泄一下吧,趁夜深人静,趁听众能够勉强理解……
“你觉得俄国的军队该是什么样的?他们打败了我们,你们一定觉得他们肯定强悍威武吧,呵呵,我来告诉你我们被什么打败的,他们穿着旧军袍,就好像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冲锋时,只有前面的一部分人拿着枪,其他人,都是赤手空拳,或者拿着一个手榴弹……等前面拿枪的死了,后面的人上去捡起死人的枪,然后继续冲锋……更多的人,可能上战场前,甚至到死时,都没放过一枪……我们的狙击手会瞄准拿着手榴弹的人,一旦击中,他们一个可以带走周围一大群人的生命……”
秦恬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她觉得硝烟弥漫下的一切都那么恐怖,可脑中就是忍不住联想那场面,弥漫的烟,炮火轰鸣,苏联士兵前赴后继的冲锋,他们一波接一波,前面的拿着枪快速奔跑,后面的赤手空拳,他们盯着的不是敌军的阵地,而是前面战友手里的枪,等他一倒下,就冲上去,掰开紧握枪柄的手,成为下一个被战友盯着的人,身边的人不停的倒下,前方敌军的火力越来越猛,炮弹不停的从身边落下,弹片穿过棉絮扎进身体而尤不自知,有时候路过一个巨大的弹坑,还能看到曾经的好友残破的尸体,一截手臂,半个头颅……
而另一边,德军冷酷的射击,他们面前是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对手,营养不良,寒冷虚弱,甚至手无寸铁,可是就是这样的敌人,一波一波,一群一群,前赴后继,仿佛永无止尽,他们能做的只有在战壕中,射击,射击,不断的射击,一直到被这样的敌人淹没,一直到失去生命……
如果她能自行想象一个最大限度恐怖的战场,那么真实的情况,肯定比她所想象的要恐怖无数倍。
她竟然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差点拿不住勺子。
“我看着他们的士兵和我们的士兵被对方的坦克活活碾过,我看到我朋友举着燃烧瓶冲出去,被击中,然后变成火人还往俄国人的坦克冲去,我一整天都听到不停的惨叫,没有别的声音,还有吓得尿裤子的勤务兵,他只是往反方向跑了十米,就被链子狗们一枪毙命……被送过来的新兵年龄越来越小,而参加过一战的老兵也越来越多,很多战友战役之初受伤被送回波兰疗伤,等到战役快结束时又被送回来参加战斗,然后在战场上被一下射死……媞安,我自己都奇怪,我怎么会活下来的。”
“都……都过去了。”凯泽尔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秦恬怕他再次失控,连忙把下好的面端上去,强笑道,“别说了,趁热吃。”
凯泽尔对着面发呆,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始摸口袋,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来,递给秦恬:“给你。”
“这是什么?”秦恬好奇的接过。
凯泽尔开始吃面,即使有刚才的沙拉和汤,他还是吃的狼吞虎咽:“遗书。”
“啊?”秦恬差点拿不稳,她看都没看就还给凯泽尔,“不行,你不是好好的吗,提什么遗书啊。”
“不是我的。”凯泽尔擦把嘴,“最后一场战斗前,很多手下都写了这个给我,让我交给后勤,如果他们死了,就寄出去,如果没死,就放着,可是后来突然听说投降,我们对面的俄国人不愿意放过我们,在消息落实前还是朝我们发起了进攻,本来要离开的运输兵和我们一起参加了战斗……最终大家都失散了,我现在都没确认那些人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那你就放着啊。”
“不,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回哪,德国?”
“不,顿河。”
“……可是你,你的腿。”秦恬急了,“还柱着拐杖呢,你还想上前线?”
“已经好了。”凯泽尔继续吃面,把袋子放在桌上,摆明是要秦恬收着了,“我前几天提交的申请,估计明天就要批下来了,我在这儿休养,一是不愿意在华沙看到被一群群送上去的士兵,二就是这儿有部队,不至于消息太闭塞,前线缺人,腿上好了以后,我还是会成为主要战斗力,总比那些娃娃兵和老年兵好。”
秦恬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已经对德国人的所谓责任感完全无奈,凯泽尔摆明了厌战,可是他还是主动上了战场,这已经不是能用语言说清的复杂态度了,相比战争初期单方面的欺负别人让他难受,可能在这种祖国节节败退的时候奋战到底更能激起他的血性,就好像那种无论我们做错什么,也由不得别人来欺负那种感觉,为此,他甚至已经漠视生命。
她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祖国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也会这样做的,厌战是一回事,护国是另一回事。
“那这袋子……”
“我本来想交给某个教会,可是我担心万一以后情况不好,这些遗书会成为他人的战利品……不如找个信任的,又不大会遇到危险的人保管,我总不能找那些跟我一样朝不保夕的战友吧,幸好遇到了你。”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秦恬苦笑,她还是收起了袋子,凭良心讲她不会让自己死。
“那我还能信谁?在这个满是敌意的国家。”凯泽尔吃完最后一口面,拍拍肚子,“真好吃,奥古真幸福。”
房里瞬间沉默了一下。
“奥古,是不是也去了俄国?”凯泽尔踌躇道,“我很久没得到别人消息了,实在是,番号太乱了。”
秦恬点点头,默然的收拾碗碟。
凯泽尔自觉的帮把手,把碟子叠起来放进洗碗池:“你要相信,奥古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还有海因茨。”
“恩……你有海因茨消息吗?”
凯泽尔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失去联系了,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接到了我失踪或者阵亡的消息,而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
“那就让上帝保佑他们吧。”秦恬很勉强的微笑,“明天你还在吗,来找你玩。”
“我的荣幸,女士,我要在房间里面等待命令,会呆一整天。”凯泽尔略微躬身,两人互道晚安,问了房号,各自回房。
回到房间,已经接近凌晨,秦恬坐在黑暗里,觉得心潮起伏,她忍不住打开床头灯,拿出了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有很多叠得小小的纸,拿在手里,似乎还带着西伯利亚的寒气。
她思前想后,还是拿出了一个,刚想打开看,却瞥见纸的边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红得发紫。
……她把纸团放回了袋子,关上床头灯,捧着袋子一直坐到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我要半夜码字才行……
顺便说一下,链子狗,是德国士兵对战地执法兵的蔑称,战地执法兵专门枪毙逃兵……
太晚了,睡先~早安~
正文 国难
正文 贼船
正文 要塞
路上渐渐的可以看到一些破败的村庄,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技术原因,列车开的并不快,不像以前秦恬坐火车时外面的景物全都刷刷刷的往后飞,她可以看到一些被雪覆盖的田野和小农屋,只是一直没见到人,不知道是不是远远见到火车就躲开了。
干枯的树不时掠过窗台,秦恬出神的数着树,发现火车渐渐慢了下来,外面传来叫喊声,火车竟然停了,很快,又传来一声轰鸣,迎面有一辆列车驶来,两辆车交错而过。
那车开的很慢,刚开过来时还能看到车上站着的德军士兵,他们穿着皮大眼漠然的审视着这边,这车有很多车厢是开放式的,四面漏风,路过时,还能看到里面熙熙攘攘坐着或躺着的人。
身边的门开了,刚才送食物的士兵悄悄走进来,把枪放在手边,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目不斜视。
秦恬看了他两眼,继续眯起眼睛看那几列奇怪的车厢,很多人躺在门口,很多人坐在里面,感觉很奇怪。
半晌没听到动静,秦恬忍不住问:“怎么,来监视我?”
“不,每一节车厢都应该有警戒,刚才我们都以为这节车厢没人,是我们的失误,我是负责警戒这列车厢的。”士兵眼睛看着天花板大声道。
“好吧好吧,”秦恬无语,“那些是什么人?伤员?”
“不,是俘虏。”士兵也看了两眼,马上收回视线,有点厌恶的说,“他们用自己战友的尸体挡风,女士。”
“啊?”秦恬讶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又仔细看看,觉得越看越像,可终究不敢确定,等整辆车路过,她还在反复的看,只是已经从不确定变成了心寒。
用战友的尸体挡风,是个有良知的人谁会愿意这么干,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会这么做?该从道义上指责那些苏军俘虏吗?可没有经历过天寒地冻坐火车的人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呢,谁敢保证自己到时候不会想出更凶残的办法?
她能做的,只有瞪大眼睛看。
火车渐渐移动了。
“媞安夫人。”
“叫我媞安,或者媞安小姐,别叫夫人。”秦恬收回视线,受不了的道,“我还没结婚。”
“那么,媞安小姐,等会路过布列斯特要塞后,我们就直接进入白俄罗斯了,这个路段经常遭受突然袭击,希望您不要放松警惕,请相信我会保护您的。”
“什么?刚才你的上司不是说已经进入……”
“本来开一晚上确实该到了,可事实上我们晚上走走停停,并没行进多少。”
“你们不是去增援吗,不是很急吗?”
“但有些路段被游击队毁坏了,我们不得不不断绕路和等待修缮……啊,到了,这就是布列斯特要塞。”士兵很是激动的道。
火车并没有停的趋势,而是直接拉着汽笛往前一直开,秦恬只看到一个红色的雄伟建筑,充满苏联风格,虽然表面被损毁的厉害,但不难看出曾经的庄严,这个要塞并不大,很快就路过了,秦恬往后看了两眼便不再多看,倒是士兵凑过来往后望了许久。
“你很喜欢这要塞?”秦恬好奇。
“您不知道吗?”终于看不到了,士兵意犹未尽的回头,年轻的脸上满是激动和骄傲,“这儿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什么一切开始……”
“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我们在这儿开始了和布尔什维克的战争!他们在边界虎视眈眈太久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我的叔叔就是参与布列斯特要塞战役的一员!”
秦恬瞪大眼睛:“什么!?这儿就是东线战场的起点?!”
士兵挠挠脑袋:“也可以这么说。”
“到底是怎么开始的?”秦恬心潮澎湃,就是在这儿德国迈出了他们最狂妄和错误的一步!历史书上的说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XX年X月X日,希特勒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悍然发动对苏战争balabala……
一句话,和一幢建筑,那差别是巨大的,文字可以修改,可建筑却是活的历史,这感觉就好像和奥古一起在资料馆看到南京大屠杀的资料,在家中听希特勒演讲……
这原来也是个见证历史的地方,可能从外观看一百年后都不会起眼一次,但确确实实的在历史上有着无敌的重量。
她不由自主的也回头望望,可惜,那小小的要塞早就消失了。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士兵摇头,“您还是休息吧,还有很久呢。”
“好吧。”秦恬有点失望,但她也知道,据说德军入侵的手法并不是很光彩,她也不再多问,朝着外面探看,路过了要塞,和一些村庄,渐渐的又重归雪原,白的刺目,让她睁不开眼,渐渐的,困意袭来,她又陷入沉睡。
对一个已经不得不学了好几门语言的人来说,最悲剧的事情莫过于,一门还没学会,又得学一门新的,或者说,到了又一个语言陌生的地方。
秦恬来到了满目疮痍的明斯克。
白俄罗斯的冬天冷的吓人,秦恬刚下车就冻成了人棍,她几乎僵硬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企图寻找那个承诺过自己的瑞格尔中尉,可是她下车的同时也伴随着上万士兵的到来,站台上一片乱哄哄的,喝令声说话声源源不断,士兵们很快就被整顿成一列一列的,很多军官在那儿走来走去,她没有看到瑞格尔,也没法在人群中找到照顾过自己的士兵。
有很多胖胖的大妈拿着大包小包领着孩子在站台穿梭,还有很多衣着褴褛的壮年男人全身脏兮兮的列队在几个带着袖章的人的指挥下蹒跚行走,到了卸货的地方,几声命令之下,他们开始搬运货物。
她跺着脚哈着气缩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有些迷糊又有些明白,眼见着那些士兵在列队之下被带出了站台,她也急忙跟了上去。
刚走出站台,迎面一阵冷风,刹那间就把刚才的热闹给吹的没影了,东线又一中转站的首都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经历过战火,也曾眼见着华沙从完好变成废墟,但她从没见过一个像这样悲惨的城市。
走出宽敞而拥挤的站台,满目都是空壳子一样的房子,他们大多都没了房顶,窗户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里面住的人去了哪。墙壁上还残留着子弹射击后的弹孔,森森的透着丝丝缕缕的光,有些弹孔另一头,看能瞅见小孩小心翼翼的张望……
地上坑坑洼洼,布满了弹坑,有些大的能横躺好几个人,似乎刚下过雨,又被冻了起来,白花花的土壤冻成了一坨坨的,在一些有必经之地,人们用砖头撑着木板做成了简单的路面,木板经过千万次践踏已经破破烂烂,一踩上去就咯吱咯吱的响,有些放的比较偏僻的木板上则光溜溜的发亮——雨水溅在上面很快就冻成了冰。
大群的士兵列队走出去,被带向预设的兵营,秦恬走了几步就被刀子一样的冷风吹得僵硬了数十秒,周围就没一幢完好的建筑,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秦恬摸摸钱袋,她不确定身上这点兹罗提(波兰货币)能在这儿流通,可路上吃的那点儿奶油面包根本不顶用,早就在寒风中分散成热量消化的干干净净。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