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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莫希干人

_7 库柏(美)
接着他用德拉瓦尔语和同伴们交谈,他的话语平静从容,但却很果断,
年长的莫希干人神色凝重地倾听着,仿佛在思考,似乎他明白这是个关系重
大的提议。他迟疑了一会,挥挥手表示赞同,用他部落特有的强调语气,用
英语说了声“好的!”然后他便将刀斧插入腰间,一言不发,走向岸边最隐
秘的悬岩边,他停了片刻,指指河下游的树林,又用土语讲了几句话,仿佛

在指点他打算走的路线,便跳下水中,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在指点他打算走的路线,便跳下水中,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有时候不仅老年人有智慧,年轻人也有。”他说,“你刚才的提议实
在明智,如果你们被带往森林中,也就是说,他们一时不杀你们的话,你们
在经过树丛时折断些树枝,把你们的踪迹尽量弄大,这样,当有人看见这些
时,只要是朋友,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
他热烈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捡起步枪,寂寞无奈地凝视了片刻,把枪轻
轻放在一边,就顺着秦加茨固刚刚消失的地方下去了,他在崖边悬了一会,
小心环顾了一下周围动静,恨恨地道:“火药若是够用,我决不会蒙受这种
耻辱!”说完他便松开手,跳入河中,旋即失去了踪影。
现在所有的眼光都转向恩卡斯,他正倚着凸凹不平的岩石,一动不动。
柯拉等了一会儿,指着河心对他说:
“你的朋友们看不见了,现在很可能已安然脱身了,难道你还不跟上
去?”
“恩卡斯要留下来,”年轻的莫希干人平静地用英语答道。
“这只会增加我们被捕时的恐惧,减少我们获救的机会!去吧,勇敢的
年轻人。”柯拉在莫希干人的凝视下垂下眼睛,也许她本能地感觉到了自己
话语的力量,于是接着又道,“按我说的去做,到我父亲那儿去,做我最亲
密的信使,叫他为你提供一切必需品来获取他女儿们的自由。去吧!这是我
的愿望,我的祈祷!”
年轻酋长平静坚定的神色化为一种忧郁,但他不再迟疑,他轻捷地跨过
悬崖,跳入波涛汹涌的河水,洞中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他们看到他在
远处冒出头来换气才放心,随后他又没入水中,再也看不到了。
这些突然但显然是成功的举动只占了这紧急关头中几分钟的时间,柯拉
最后看了恩卡斯一眼,便转过身,嘴唇颤抖着对海瓦特说:“我听说过你的
游泳技术很出色,邓干,”她说,“那就学这些质朴忠诚的人的样子跟他们
去吧。”
“这就是柯拉·孟洛要求她的保护者表示的忠诚吗?”年轻人带着讥讽
的微笑,恨声道。
“这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她答道,“各方面的责任都要权衡,你留
在这儿对我们已没有什么用处,但你宝贵的生命还可以保留下来为别的更亲
近的朋友效力。”
他没有答话,只是温情脉脉地凝视着挽着他手臂,像孩子般依偎着他的
容貌姣好的爱丽丝。
“再想想看。”柯拉停了片刻,心中似乎一阵锐痛,一种任何恐惧都无
法引起的痛楚,接着她又道:“我们遇到的最坏的事也不过死亡而已,而这
是所有人在上帝规定的时刻来到时都必须履行的义务!”
“还有比死更坏的事情哩!”邓干的声音有点嘶哑,似乎对她的话有点
烦,“但是有一个将为你们而死的人在场,也许会避免这种苦难。”
柯拉不再请求,她用披肩遮起脸,抱着几乎失去知觉的爱丽丝向山洞的
深处走去。

第九章
第九章

那挂在清秀的眉梢的怯懦的疑云,
美丽的姑娘,用笑容来把它驱散罢。
——格雷①
紧张激烈的搏斗一下子戏剧性地转变为一片寂静,对于海瓦特来说,恍
惚如梦。虽说他很清楚地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却很难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仍然不知道几个人跳入激流之中命运如何,因此他先是用心地听,看能否
听到什么预示凶吉的声响,但他的努力徒劳无益。因为自恩卡斯跳入河中以
后,就再也不见这几个人的踪影,因此无从得知这几个人的命运。
邓干心中不安,不由得四处张望,根本没想到要躲在岩石后保护自己,
而先前这岩石对于他的安全是那么必要。他想发现敌人的踪迹,但敌人和同
伴一样都无影无踪。树木葱茏的小河两岸又一片死寂,毫无生气,刚才还响
彻森林的叫嚣现在也已消失,只剩下湍急的流水在幽静的大自然里汹涌奔
腾。一只刚才停在枯松顶上远观这场战斗的鹗鹰,现在从高处俯冲下来,一
圈又一圈盘旋在猎物的上空;一只被印第安人的叫喊吓得不敢作声的嚇鸟。
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无人干扰的空旷世界,又呕呕哑哑地唱起来。幽僻的景色
中的这些生物使邓干心中有了一些微弱的希望,他带着一种重新恢复的信心
振作起精神。
“火伦人看不见了。”他对根本还未从他所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大卫
说道:“我们藏到洞里去,别的就让上帝来决定吧。”
“我记得我是和两个可爱的姑娘在一起高唱赞美诗的。”受了惊吓的歌
唱大师答道,“自那以后我就受到了对我的罪过的严厉惩罚,我恍恍惚惚地
像在睡梦中,耳朵里充满了嘈杂的声音,似乎世界末日来临了,大自然已失
去了她的和谐一样。”
“可怜的人!实际上,你差点就遇到了自己的末日了,可是起来罢,跟
我走,我要领你到一个地方,那里除了你自己的圣歌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瀑布声悠扬动听,激流也很悦耳。”大卫手按前额,仍旧有点糊涂。
“难道空中不是还充满尖叫声,仿佛地狱中放出的幽灵..”
“现在没有了,现在没有了。”海瓦特不耐烦地打断他。“他们已经停
止了,发出叫声的那些人也都走了,除了流水声,一切都很平静,进去吧,
在那儿你可以唱起你最喜爱的歌曲。”
大卫惨然一笑,但听到邓干提到他挚爱的职业,他又不禁高兴起来,他
不再迟疑,而是任海瓦特领着身心俱疲的他走到可以静心养神不受干扰的地
方。他倚着海瓦特的臂膀进了狭窄的洞口,邓干拢了一大堆樟树枝小心地堆
在洞口,把它严严实实遮住,他又把森林居民们遗下的毯子挂在这脆弱的屏
障后面,使山洞最靠里的一面变成一片漆黑,只有靠外面的部分还可以看到
从狭隘的山谷里反射进来的一线微光,河水的一条支流倾泻而过,在离此几
十码的下游与另外一条支流汇合在一起。
“我不喜欢印第安人的这种作法,看到处境绝望时便放弃抵抗,任人宰
割。”他边忙边说道:“我们自己的准则是:‘有生命就有希望。’这更使
①《阿格里平娜》。

人宽慰,也更适合军人的性情,对你,柯拉,我不会再说什么无谓的鼓励之
语,因为你有足够的勇气和镇静的理智去对付这种情况,但是,对于那个在
你怀里抽泣颤抖的小姑娘。能不能想些办法使她不要再哭了呢?”
人宽慰,也更适合军人的性情,对你,柯拉,我不会再说什么无谓的鼓励之
语,因为你有足够的勇气和镇静的理智去对付这种情况,但是,对于那个在
你怀里抽泣颤抖的小姑娘。能不能想些办法使她不要再哭了呢?”
“对啦,这才像是孟洛的女儿爱丽丝说的话哩!”海瓦特说着,先是停
下来拍拍她的手,然后走到洞的外面出口。“面对着这两个勇敢的榜样,一
个人不做英雄,简直就可耻!”他坐在洞中央,手中紧握着剩下的那支手枪,
他盾头紧皱,眼里流露出绝望的决心。“火伦人要来夺取我们的阵地怕没他
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低声道。他垂下头靠着岩石,似乎耐心地等待结局,
但他的双眼却时刻紧盯着他们藏身处的洞口。
他最后的说话声消失以后,洞中便是一片深长的寂静,清晨的新鲜空气
正渗入洞中,洞中人也渐渐感受到这种清新。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他
们平安无事,渐渐地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了希望,但每个人都不愿说出这种
希望,唯恐片刻之后,这种希望就会粉碎。
只有大卫没有这些情感变化,洞口射进一线亮光,照在他苍白无血的脸
上,也照在那本小小的圣诗集上,他正专心致志在翻着书页,似乎寻找一首
更适合当前情形的圣诗,很可能,他一直模模糊糊记得邓干的安慰。最后,
他的勤勉似乎得到了报偿,他既没有解释也没有预先说明,突然大声念了一
句“威脱岛,”用准音器吹出一声悠长甜美的音调,然后便用抑扬顿挫的嗓
音唱出了乐曲的前奏曲。“这会不会有危险?”柯拉问道,她漆黑的眸子转
向海瓦特少校。
“可怜的人!他的声音太弱了,在瀑布的隆隆声中根本听不见。”海瓦
特答道,“另外,山洞也会帮助挡住声音的,让他尽情地唱吧,不会有什么
害处的。”
“威脱岛!”大卫重复道,放眼四望,眉宇间呈现出一种他常在学校里
用来使窃窃私语声停下来的尊严。“这曲子很激昂,歌词也很庄严,让我们
带着敬意来唱吧!”
这位歌手等了一下,看大家都已遵守了他的要求,静静地不再吱声,于
是开口唱了起来,他那低微幽柔的歌声,渐渐地向耳边袭来,直到充满了这
狭窄的山洞。由于他身体衰弱,他的声音也显得特别颤抖波荡,可是这支和
谐的曲调即使声音低弱也不能使之减色,它渐渐地引起了听众的优美的感
觉。歌唱家的这一本大卫王圣歌的英译文辞非常拙劣,现在挑选出的这一篇
也是一样,不过由于曲调优美,使听者在婉转动人的和谐声中忘掉了歌词的
意思,爱丽丝不知不觉地拭干了眼泪,她那柔和的眼睛望着格姆苍白的脸,
表示出她既非假装也不想隐藏的愉快。柯拉对这位犹太国王①的同名者的虔诚
努力,也报以微笑,表示赞同,不久海瓦特也把他的视线转过来,不再紧张
地去注视那山洞的口子,而是温和地盯着大卫的脸,或是望着不时向他看着
的爱丽丝的湿润的眼睛,听众的感动又振奋了那位音乐爱好者的精神,使他
的声音变得更为丰润洪亮,但又不失那种柔和动人的韵味,他重新用足了力
①指古以色列大卫王。

气,使悠长响亮的歌声响彻整个洞窟,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山洞外面又响起
了一片叫喊声,这种声音立刻使他停止了虔诚的诗歌,就好像他的心真是跳
出来堵在喉管里似的,他的声音也突然哽住了。
气,使悠长响亮的歌声响彻整个洞窟,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山洞外面又响起
了一片叫喊声,这种声音立刻使他停止了虔诚的诗歌,就好像他的心真是跳
出来堵在喉管里似的,他的声音也突然哽住了。
“还没有,还没有呢。”海瓦特虽说紧张,却并不害怕。“声音来自岛
中央,是他们看到死去的同伴后发出来的。我们还没被发现,还有希望。”
虽说逃跑的前景极其渺茫,邓干的话却没有白说,因为它鼓起了姐妹俩
的勇气,使她们能默默地等待结局,很快又传来第二声叫喊,跟着便人声嘈
杂,从岛的前端渐渐传至后面,直到他们到达洞窟上方的圆溜溜的大岩石上,
只听得那儿一阵胜利的欢呼后,空中便充满了只有在极度野蛮状态中的人才
能发出的各种叫嚣。
声音很快四散传开,有人在水边招呼同伴,而答应的人却在高处,离两
个洞窟中间的豁口非常近的地方也传来了叫喊,而同时幽深的谷底也传来更
为凄厉的叫嚷。总之,野蛮人的声音围着那大岩石迅速地传开去,使那些焦
急地倾听的人很容易就想到他们在下面也可能被听见,因为实际上野蛮人就
在他们的头顶和四周。一阵混乱喧嚣中,离洞窟隐蔽入口处只有八码远的地
方,忽然响起一声胜利的狂叫,海瓦特放弃了一切希望,以为这表明他们已
被发现。不过,这种想法马上又消失了,因为他听到声音又集中在“鹰眼”
迫不得已丢下步枪的地方,现在他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各种印第安土语的吵嚷
声,不单是个别的字,而且连完整的句子也听得很清楚,其中还夹杂着许多
声音,同时在叫“长枪!”使对岸的树林也回荡着这个名字。海瓦特记得非
常清楚,这名字是敌人为一个著名猎手和英军侦察员起的绰号,现在他才第
一次知道,这侦察员就是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同伴。“长枪!长枪!”这叫声
口口相传,直到整个一帮人似乎都聚集在这战利品周围,似乎这战利品就足
以说明它那强大的主人已经死亡。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的讨论,中间有时间杂
着狂野的欢叫。他们又分开了,口里不停念叨着敌人的名字。海瓦特从他们
的话中推测,他们一定想从某个石隙里找到这个敌人的尸体。“现在,”他
对浑身战栗的姐妹俩说,“现在是生死未卜的时候!如果我们的藏身之处逃
过这次搜索,我们就平安无事了,不管怎样,从敌人的话里我们可以肯定,
我们的朋友已脱身了,短短两小时后,我们就可以指望魏勃派来援兵了。”
又是几分钟可怕的寂静,海瓦特心里明白野蛮人正在进行更细心更有顺
序的搜索,好几次他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听到他们踩过那些樟树枝,弄得
枯叶窸窣作响,树枝咔吧折断。最后,那捆樟树枝塌下了一点,毯子的一角
也掉了下来,一线微光射进洞窟的深处,柯拉惊恐地把爱丽丝抱在怀里,邓
干也跳了起来,接着传来一声叫喊,声音仿佛来自岩石中间,表明邻近的洞
窟已经被发现,片刻人声鼎沸,表明整个一帮人已聚集到隐蔽处周围。
由于两洞的通道非常接近,邓干觉得脱身已无可能,便走过大卫和姐妹
俩的身边,准备去掩护后者,而在与敌人可怕的接战中首当其冲,由于情势
危殆,他已无所顾忌,干脆往那脆弱的屏障边再靠近些,这样,他和那些残
忍的追杀者之间便只隔几呎远了。他的脸贴着洞口的缝隙,甚至毫无顾忌地
窥视着他们的举动。
在他伸手就可以够着的地方,背向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印第安人,他
的声音深沉又富有权威,似乎正在向四处搜索的部下发号施令。越过他身后,
海瓦特可以看见对面的洞窟,洞中满是野蛮人,正在翻弄搜劫侦察员简陋的

行装。大卫伤口的血染红了洞中的樟树叶,土人们很清楚这还不是红叶的季
节,看到这成功的征兆,他们又发出了一阵欢呼,仿佛一群重新找到猎物踪
迹的猎狗一样。欢呼后,他们扯起洞中这芬芳的床褥,将其抱到中间的岩缝
边,又一一抖开,仿佛树枝里面就藏着长期以来他们又恨又怕的那个人的尸
体似的,一个面目凶悍的战士抱着一捆树枝走到头领面前,激动地指着树枝
上深红色的血迹,不禁发出印第安人的狂呼。海瓦特只能从反复提到的“长
枪”这名字中理解他的意思,欢呼停止后,那战士便把树枝扔在邓干堆在第
二个洞口的那捆樟树枝上,竟把洞口的小缝塞住了,别的人也依样画葫芦,
把从侦察员洞中拽来的树枝堆在一起,不知不觉中反而增加了他们正搜寻着
的人的安全。正是这屏障的脆弱帮了大忙,没有人想到要去搜一堆树枝,因
为他们都相信那是他们自己人在匆忙中顺手堆上去的。
行装。大卫伤口的血染红了洞中的樟树叶,土人们很清楚这还不是红叶的季
节,看到这成功的征兆,他们又发出了一阵欢呼,仿佛一群重新找到猎物踪
迹的猎狗一样。欢呼后,他们扯起洞中这芬芳的床褥,将其抱到中间的岩缝
边,又一一抖开,仿佛树枝里面就藏着长期以来他们又恨又怕的那个人的尸
体似的,一个面目凶悍的战士抱着一捆树枝走到头领面前,激动地指着树枝
上深红色的血迹,不禁发出印第安人的狂呼。海瓦特只能从反复提到的“长
枪”这名字中理解他的意思,欢呼停止后,那战士便把树枝扔在邓干堆在第
二个洞口的那捆樟树枝上,竟把洞口的小缝塞住了,别的人也依样画葫芦,
把从侦察员洞中拽来的树枝堆在一起,不知不觉中反而增加了他们正搜寻着
的人的安全。正是这屏障的脆弱帮了大忙,没有人想到要去搜一堆树枝,因
为他们都相信那是他们自己人在匆忙中顺手堆上去的。
邓干现在大着胆子去看同伴们了,因为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一直担心自
己脸上的焦虑神色会使那些受不起惊吓的人增加恐惧。
“他们走了,柯拉!”他低声道,“爱丽丝,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我们得救了,感谢上帝,是他把我们从这些残忍的敌人手中解脱出来!”
“那么我要感谢上帝!”爱丽丝叫着,从柯拉怀里站起来,衷心感激地
扑在光滑的岩石上,“感谢上帝,他使一个白发老父不必流泪,他挽救了我
如此挚爱的人们的生命——”
海瓦特和性格沉稳的柯拉都满怀深情地看着这不由自主的感情的迸发。
海瓦特心中暗想,年轻的爱丽丝目前的这种行为真算是孝心的最好表现。她
的双眼充满着感激的光芒,脸上又浮起美丽的红晕,她的整个人都似乎急切
地要用言语倾诉她的感激之情,但她嘴唇动了动,本该说出的话语却仿佛因
突然出现的新的恐惧而凝固住了,红晕的面色变成了死灰,柔和动人的双眼
变得僵硬,而且仿佛因恐惧而抽搐。她紧握的双手本来举向天空,此时却平
举在面前,手指痉挛着指向前方,海瓦特满脸疑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过
身去,他从洞口凸出的岩石上看出去,便看到了“狡猾的狐狸”那阴险、恶
毒、凶悍的面孔。
惊骇中,海瓦特仍旧保持了自卫的本能,看到那印第安人脸上茫然的表
情,明白他的眼睛习惯于外面的光亮,还看不清幽暗的山洞深处,他甚至想
到要退到一处突出的石壁后面去,指望这能把他和同伴们遮起来。但是,那
印第安人脸上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于是海瓦特明白已经太迟了,他们
被发现了。
那印第安人发现真相后凶悍的脸上满是狂喜和得意之色,令人怒不可
遏。邓干全身热血上冲,顿时忘了一切,抬手便是一枪,枪声在洞窟里隆隆
回荡,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山谷里吹来的风驱散硝烟后,刚才露在洞口的那
张邪恶的脸已经不见了,海瓦特冲到洞口旁,瞥见那印第安人黝黑的身形绕
过一块低矮狭小的凸出的岩石,很快就不见了。
野蛮人听到这声传自巨岩中的巨响,可怕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但当“狐

狸”提高声音打了个长长的唿哨时,所有听见这叫声的印第安人都同声呼应,
于是人声嘈杂,又从岛的高处冲下来,邓干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那
树枝组成的脆弱屏障已被拆散,扔得七零八落,印第安人从山洞两头冲了进
来,他和同伴被拽出洞外,整个一帮洋洋得意的火伦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第十章
第十章

因为今天晚上睡得太迟。
——莎士比亚①
这突然降临的灾难带来的震惊一消退,邓干便开始观察这些胜利者的一
举一动。他们不像别的印第安人那样,胜利以后便肆意劫掠,而是很尊重那
浑身战栗的姐妹俩以及他本人。诚然,不少人都上前摆弄他军服上华丽的装
饰物。他们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一种渴望,想拥有这些小玩意,但还没等他们
进行抢劫,那魁梧的武士已声音威严地发出命令,制止了他们的粗暴行为。
海瓦特于是明白为了某种缘由他们要被留到某个特定的时刻再处理。
当年轻的火伦武士做出上述软弱的举动时,那些更有经验的武士们却继
续仔细搜查两个洞窟,表明他们对已经获得的战斗果实还远远不满意。由于
再也找不到新的牺牲品,这些矢志报复的土人很快来到两个男性俘虏身边,
穷凶极恶地叫着“长枪”的名字。邓干装作不懂他们的意思,而他的同伴倒
不用假装,因为他根本就不懂法语。最后,邓干被他们的纠缠不休弄烦了。
同时也担心老是不说话会惹怒这些人。于是他四下张望,寻找马古亚,想让
他来翻译自己对这些越来越激烈,越具威胁性的问题的回答。
这野蛮人的举止却独自与众不同。别的人都在忙着翻弄抢夺侦察员丢下
的可怜巴巴的财物以满足他们对华丽服饰的幼稚的喜爱,同时他们眼里闪着
渴望复仇的光芒,到处寻找侦察员,而“狡猾的狐狸”却在离几个俘虏不远
的地方站着,神态悠闲,踌躇满志,显出大事已了的模样。当海瓦特的视线
初次碰上他的面孔,发现对方阴狠但却平静的表情时,不觉恐惧地移开了自
己的目光。但是,他终于克制住自己的厌恶,偏着脸和胜利的敌人搭话。
“‘狡猾的狐狸’真是个了不起的武士。”海瓦特勉强说道,“他决不
会拒绝告诉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他的征服者是在说些什么。”
“他们在找那个通晓林中小道的猎人。”马古亚用不熟练的英语答道,
同时狞笑着,用手按了一下他肩膀上用树叶子裹着的一处伤口。“长枪!他
的枪真厉害,他的眼光真锐利。但是,就像白人首领的短枪一样,它们都伤
害不了‘狐狸’的性命!”
“‘狐狸’很勇敢,不会把战斗中所受的伤和打伤他的那个人记在心上
的。”
“当精疲力尽的印第安人在糖枫树下休息,吃玉米饼时,那是战争吗?
是谁让树丛中爬满敌人?是谁先拔出了刀子?是谁满口和平,心里却满是血
腥?难道马古亚说过,战斧已经出土,或是他的手把它先挖出来的吗?”
邓干既不敢驳斥对方,说他预谋在先,又不屑祈求他的宽恕,于是沉默
不语。马古亚似乎也不愿再争论,甚至不愿再谈下去。因为他又靠在岩石上
恢复了原先的悠闲态度,但那些不耐烦的土人一见这简短的对话结束,立即
同声叫喊:“长枪!”
“你听到了吧。”马古亚冷冷他说道,“火伦族的红人要‘长枪’的性
命。要是找不到,他们就会杀掉那些把他藏起来的人!”
“他走了——跑掉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抓住他的。”“狐狸”轻蔑地冷
①《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一场。

笑了一声,答道:
“白人认为人一死就平安了,但红人却知道怎么折磨敌人的鬼魂。他的
笑了一声,答道:
“白人认为人一死就平安了,但红人却知道怎么折磨敌人的鬼魂。他的
空气?白人首领读了书,以为火伦人都是傻瓜。”
“‘长枪,虽然不是鱼,却能游泳。弹药用完后他便顺流而下逃走了,
那时火伦人的眼睛却被云遮住了。”
“那么白人首领为什么留下来?”印第安人仍然将信将疑,“他难道像
块石头会沉到河底吗?要么就是他的头皮在火烧火燎?”
“我不是石头,这只要问你那个被打死掉进河里的同伴就知道了,要是
他还活着的话。”年轻人被激怒了。他在愤怒中用的这种傲慢的言词倒最能
引起印第安人的尊敬。“白人认为,只有胆小鬼才会扔下他们的女人不管。”
马古亚从牙缝里咕哝了几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后他大声说道:
“难道德拉瓦尔人游泳的本领和在树丛中爬行一样好吗?‘大蟒蛇’在
哪儿?”
邓干通过这些加拿大的称呼明白,对他的那些同伴,他的敌人比他要熟
悉得多,他不情愿地答道:“他也顺水游走了。”
“‘快腿鹿’也不在这儿吗?”
“我不知道你们称谁叫“快腿鹿’。”邓干心中暗喜,很高兴能找到这
样一个机会来拖延他们的时间。
“恩卡斯,”马古亚答道。他说德拉瓦尔语比说英语还困难。“白人称
这个年轻的莫希干人为‘跳麋’。”
“我们之间在称呼上有点乱,‘狐狸’,”邓干尽量想引起一场争论。
“法语中‘戴姆’表示鹿,‘赛尔富,表示牡鹿,‘欧兰’才真正表示‘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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