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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莫希干人

_2 库柏(美)
“爱丽丝,你对野蛮人的习惯不了解,弄错了真正的危险地方。”海瓦
特说道,“如果敌人已经到了旱道——当然,前面有我们的侦察兵,这种事
是不可能发生的,他们肯定会在队伍周围转悠,尽量砍取头皮②。那支部队的
①《威尼斯商人》,第五幕,第一常
①摩哈克、奥奈达、赛奈卡、卡育加、奥南达加、杜斯卡洛拉,这六个部族当时联合起来,聚居在纽约殖
民地西北部,与莫希干和德拉瓦尔族为敌。部族里的人被统称为麦柯亚人或明果人,法国人则称之为伊洛
魁人。
②印第安人作战时,以获取敌人的头皮作为胜利的标志。

行军路线人人皆知,而我们的路线是临时决定的,所以一定还是个秘密。”
“我们能因为别人的肤色深一些,行为举止与我们有所不同就不相信他
行军路线人人皆知,而我们的路线是临时决定的,所以一定还是个秘密。”
“我们能因为别人的肤色深一些,行为举止与我们有所不同就不相信他
爱丽丝不再迟疑。她对自己的“娜拉干赛脱”马
①轻抽一鞭,第一个冲过
枝条柔软的树丛,跟在信使后面,走上了幽暗曲折的小径。年轻的军官看着
柯拉,毫不掩饰他的钦佩神色。他甚至让她那更靓却不能算比她更美的同伴
一个人骑马走在前头,自己却在前面殷勤地替她开道。看来仆人们先前已得
到过命令,因为他们没有穿过树林跟上来,而是沿着队伍的路线驰去。据海
瓦特说,这是他们精明的向导采取的一个措施,来减少他们的踪迹,以防加
拿大野蛮人远在他们的军队前头,潜入附近一带。很长一段时间,小道错综
复杂,使他们不能继续交谈,随后他们钻出公路边宽阔的矮树林进入高深幽
暗的森林。到了这儿路要好走些,向导看到两位小姐能控制自己的坐骑,于
是他跑在前面领路,他的半走半跑的姿势正好使她们的坐骑以一种快而舒适
的小跑向前奔。年轻的军官正转过头和黑眼睛的柯拉说话,这时后面远远传
来哒哒的马蹄声,他不禁勒住战马。两位小姐也同时勒住坐骑。于是大家一
起停下,都想知道是谁出人意料地打断他们的行程。
不一会只见一匹小得像鹿一样的马儿在松林中翻飞而来,又一会,前一
章描写过的那个丑陋无比的人已进入人们视野。他不断催动坐骑向前飞奔,
几乎要将马弄垮。直到目前为止此人一直没有引起这些旅行者的注意,如果
说他站着展示自己的身高时能捕住人们游离的目光的话,那么他的骑术则更
令人刮目相看,虽说他用装着马刺的一边脚后跟不断地踢马腹。那匹母马最
多也不过是用后腿来缓慢地跑步,前腿必要时协助一下,大部分时间只是大
步慢跑而已,也许这种步态的转换过于迅速,造成了眼睛的错觉,夸大了马
的能耐,因为就连海瓦特这样相马的行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此人是如何穷追
不舍,沿着崎岖小路撵上他的。
这马固然表现不俗,骑手同样也很出众,那匹马每向前跃进一步,他便
在马镫上站起身子,结果,由于他那双长腿的作用,他的身形便忽高忽低,
使人无法猜出他的实际个头,加上他只在一边使用马刺,母马的一侧似乎比
另一侧跑得要快,它的毛茸茸的尾巴也不断拂拭着吃到苦头的一边,这便是
此马此人的形象。
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的海瓦特本已双眉紧皱,待看清来人不觉松开眉头,
嘴角漾起轻笑。爱丽丝也并不掩饰她的高兴。甚至连矜持的柯拉乌黑深思的
眼里也洋溢着高兴的光彩!
“到这儿找人吗?”海瓦特看来人驰近,开始放慢速度,便问道,“我
相信你没带来什么坏消息吧?”
“就算是吧,”陌生人答道,大家也弄不清他到底是回答海瓦特的哪一
个问题。他不断地挥动着那顶三角形的帽子,想驱散森林里憋闷的空气。待
他喘息稍定,脸也凉快了些,他又接着道:“我听说你骑马赶往威廉·亨利
堡,正巧我也去那儿,所以我认为和你们做一个好伴儿,一定会适合双方的
愿望的。”
“你倒很容易做决定,”海瓦特答道:“我们是三个人,你却只和你自
己商议过。”
①一种身材矮小、适宜于妇女乘坐的马。

“就算是吧,第一步是要打定自己的主意,当然,妇女们这一点也不容
“就算是吧,第一步是要打定自己的主意,当然,妇女们这一点也不容
到了,所以就追上来啦。”
“你要是到湖边去,那就走错路了,”海瓦特态度很傲慢,“到那儿去
的那条大道,你至少已错过了半哩地啦。”
“就算是吧,”陌生人虽受冷遇,却毫不气馁。“我在爱德华堡呆了一
个星期,如果对自己要走的道儿都还没打听一下,那我简直是个哑巴,如果
我是一个哑巴的话,我也就干不来我的职业啦。”他淡淡一笑,似乎对这几
句对方完全不明白的俏皮话,自己不好意思表露更明显的赞赏,接着他又说
道:“任何干我这一行的人都不宜和他所指导的人过于熟悉,因此我没和队
伍一起走,另外,我觉得像你这样的绅士在旅行方面一定很老道,所以我决
定和你们作伴,这样旅行也许会变得轻松愉快,并且还可以彼此交谈交谈。”
“你这决定即便不算草率,也是主观武断,”海瓦特叫道,不知该发泄
一下自己渐生的怒气还是当着对方的面笑出来,“不过你谈到指导和职业,
你是不是跟地方部队在一起,教他们高尚的攻守技巧,还是画些三角形和直
线啊,算是懂得数学的人?”
陌生人惊奇地看了看问话的人,脸上的自得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严肃谦恭的神情。他答道:
“说到进攻我希望双方都没有这个企图;至于防守,我什么也没做——
上帝慈悲,自从上次请上帝宽恕以来我还没犯什么明显的过错。我不懂你说
的直线和三角形指的是什么,这可以让那些专门负责的人去解释。我也没什
么大才能,不过是个唱诗的,稍稍懂一些祈祷和感恩的光荣艺术罢了。”
“这人显然是阿波罗①的一个门徒。”爱丽丝快活地叫道,“我将他置于
我的特别保护之下。哎,别那么皱着眉头,海瓦特,可怜可怜我寂寞的耳朵,
就让他和我们一起走吧;另外,”她瞟了一眼在远处策马跟着沉默寡言的向
导缓步前进的柯拉,又匆匆低声说:“也许在紧急时刻,他会是一个朋友,
能为我们增加一份力量呢。”
“爱丽丝,你想,我既然把我喜爱的人领上这条秘密小道,这种紧急情
况会发生吗?”
“不是,不是,我现在没想这个,不过我觉得这怪人很有趣,如果他真
的懂音乐的话,我们就不要那么粗暴地拒绝他的要求了。”她用马鞭指着前
面的路,想说服他,这时两人目光相遇。年轻军官不免有点舍不得移开自己
的目光。终于他被她的柔声细语说动了,于是双腿一夹战马,几个腾跃,到
了柯拉身边。
“很高兴见到您,朋友,”爱丽丝摆摆手,示意陌生人继续前进,同时
催动她的小马慢跑起来。“有些偏爱我的亲戚说我在二部合唱上并非一无是
处,我们若能享受一下这种我们喜爱的消遣,也会给旅途增加一些乐趣,像
我这样才疏学浅的人,若能听听精于此道的大师的意见和经验,一定大有收
益。”
“在适当的时候唱些赞美诗,对身体和精神都有好处,”那位唱歌大师
答道。他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向前走去。“而且,没有任何东西会比慰藉人的
圣颂更可以使人心情舒畅了。不过一个完整的乐曲由四部分组成,你的声音
①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兼司青春、诗歌、音乐等。

柔和圆润,可以唱女高音;我在特别努力下,也可以唱到男高音的最高一个
音阶,但是我们缺少中音和低音。从平常谈话的声调来看,刚才那个不想带
上我的皇家军官也许可以唱低音。”
柔和圆润,可以唱女高音;我在特别努力下,也可以唱到男高音的最高一个
音阶,但是我们缺少中音和低音。从平常谈话的声调来看,刚才那个不想带
上我的皇家军官也许可以唱低音。”
“那么,他一定是常唱圣诗的了?”她的质朴的旅伴连忙问道。
爱丽丝想笑,但忍住了。她答道:
“我知道他喜欢的是俚俗的歌谣,军人的生活使他没有什么机会来培养
更为端正的嗜好。”
“上帝赐于人的声音,正像其他的才能一样,是要他好好使用而不是滥
用的。谁也不能说我忽略了自己的天赋。虽然我的少年时代和大卫①一样用来
钻研音乐,但感谢上帝,我的嘴里从来也没有唱过粗俗的词句。”
“这么说,你只唱圣歌了?”
“就算是吧,大卫的圣诗胜过了别的一切诗歌,而人们为它所谱的曲调
也胜过了一切平庸的歌曲。我可以很高兴地宣布我只歌唱以色列王自己的思
想和愿望,因为,虽说不同的时代会要求有些变化,但我们在新英格兰殖民
地所用的译文却比其它译文都强得多。它丰富多彩,朴实准确,最贴近那伟
大作者的巨著。我无论呆在什么地方,是睡着还是醒着的时候,手头都会有
这样一本天才的作品,这便是
1744年在波士顿发行的第二十六版圣诗集,全
名为新旧圣诗、圣歌的忠实英语译本——专供圣徒特别在新英格兰的公私场
合作为启迪及慰藉之用。”
陌生人一面颂赞着他本国诗人这了不起的成就,一面从口袋里掏出这本
圣书。他在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然后神圣地、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圣诗集。
于是,他也不说一句什么应酬或是请求原谅的话,就将前面已描述过的不知
名的乐器放在嘴边,吹出了一个高亢尖锐的声调,又以自己的嗓子发出一个
比它低一个音阶的和音,便开始用抑扬顿挫、甜美圆润的声调吟唱下面的诗
词。他唱的时候全然不顾音乐诗歌的节奏,甚至连驽马的蹇行也置之不理。
“看哪,
弟兄和睦同居,
是何等的善,
何等的美。
这好比那贵重的油,
浇在亚伦的头上,
流到胡须,
又流到他的衣襟。”①
陌生人一面唱着悠扬的旋律,一面用右手打着节拍。他的平落下的手指
总爱在小册子的书页上顿一顿;而上扬时手势又变化多端,令人眼花缭乱,
别人根本摹仿不来。直到唱完最后一个音节,他的手才停止动作。
在幽僻宁静的森林里,这种声音自然逃不过在前面不远处行进的骑手的
耳朵。印第安人用蹩脚的英语对海瓦特咕哝了几句话,海瓦特立即对陌生人
①古代以色列王,相传为《圣经》中《诗篇》的作者。
①《旧约》《诗篇》第一百三十三篇。

发了话,使他暂时中止了高吟。
发了话,使他暂时中止了高吟。
“不错,你真是使我扫兴。”顽皮的姑娘答道:“因为我还从没听过歌
词和音乐配合得如此差劲的歌唱。我在仔细探究为什么声音和意思之间有这
种不调和的原因时,邓干,你却用你的低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不知道你所谓我的低音指的是什么,”海瓦特听了她的话有点不高
兴。“但我知道,你和柯拉的安全对我来说,比韩德尔
②的任何一支管弦乐曲
都重要。”他停下来疾速看了看一丛树木,又狐疑地盯着默不作声稳步前进
的向导看了好一会。他暗自笑了笑,确信自己刚才错把林中晶亮的果子当成
潜伏的野蛮人的闪烁的眼睛了。他骑上前去,继续刚才被一时的念头所打断
的谈话。
海瓦特少校的错误只在于他年轻气盛,什么都不在乎,使他放松了自己
的警觉。因为他们的队伍刚过去不久,灌木丛的树枝便被小心地分开,一张
凶恶野蛮不可言喻的脸窥视着渐渐远去的旅行者。这森林土著发现了他的未
来的受害者的踪迹,涂得乌黑的脸上掠过一阵狂喜,而几个旅行者却毫不知
情,只是策马前行。两位小姐轻盈的身姿在树丛中时隐时现,而每到一处弯
道,总可以看到海瓦特魁梧的身形紧随其后,直到最后,连歌唱家的奇形怪
状的身影也隐没于丛生杂树的黑黝黝的树影中看不见了。
②德国作曲家(
1685~1759)。

第三章
第三章

我们的河川却满到了岸沿。
流水奏着音乐的旋律,它们的声音,
充满在这清爽、广阔的森林里;
急流在奔腾,小溪在呜咽,
树荫下涌注着清泉。
——普里安①
我们暂时让毫不疑心的海瓦特和他的同伴们继续深入到浓密险恶的森林
里去,现在先来叙述一下从这里向西几英里的另外一个地方的情形。
那一天,有两个人坐在一条湍急的小溪旁,离魏勃的大营不过一小时的
路程。似乎在等人,又像在等待某件事情的发生。繁茂的树林一直延续到水
边,浓密的树枝像华盖一样垂在水面上,使流水的颜色更显得幽暗。太阳开
始收敛它灼人的光芒。暑气稍退,花叶飘浮的小溪流升腾起清凉的雾气,结
在空中,经久不散。正如七月溽暑难当、令人昏昏欲睡的美洲大地一样,这
幽僻的地方静寂无声,只偶尔能听到两人的低语,啄木鸟时有时无的敲啄树
木的声音,以及美丽的嚇鸟刺耳的尖叫声,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瀑布的轰鸣。
不过,这些断断续续的微弱声响对于这两个森林居民来说是太熟悉了,
根本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继续着他们更有趣的对话。两人中,有一位
是红皮肤,随身带着森林土著的原始装备;另一位虽说装备简略近似土著,
皮肤也晒得黝黑,但他的肤色却淡得多,显示出他是欧洲人的后裔。前者坐
在一根缀满青苔的木头尾端,他娓娓动听地谈着,并用印第安人争辩时常用
的那种沉着有力的手势来强调他的语气。他的身体几乎赤裸,身上用黑白颜
料混在一起画成可怕的象征死亡的花纹;他的头刮得溜光,只在顶心留了一
绺人人皆知、象征勇武的头发①,一支鹰羽便是仅有的装饰。它穿过头发,垂
向左肩;他的腰间挂着一把战斧和一把英国制造的解腕尖刀、一支短短的军
用步枪,就是白人常用来武装他们印第安同盟者的那种,随意地横在他肌肉
虬结的赤裸的膝上。他那饱满的胸膛、发达的四肢、凝重的脸色都显示他已
到生命的巅峰时期,不过还看不出有开始衰老的迹象。
从衣服没遮住的地方来看,很显然,白人的身躯从少年起就饱经磨难,
像印第安人一样结实。身材却较瘦长,但他的每根神经和肌肉都因不断的摔
打而变得很坚实。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猎装,镶着淡黄的花边。头上戴着一
顶剪去毛的兽皮凉帽。在他那条只有印第安人使用的、以贝壳串成的腰带上,
悬着一把尖刀,但没有战斧,他的鹿皮软靴像土著那样装饰华丽,猎装下露
出一副鹿皮绑腿,在膝盖处用鹿筋系住。这些,再加上一只皮制子弹袋和一
只牛角便是他的全部装束。不过附近的一株小树上靠着一支特别长的步枪。
精明的白人很清楚这是所有火器中最具威力的一种。这猎手或侦察员的眼睛
很小,但灵活锐利,说话时转个不停,向四周窥视,仿佛在寻找猎物,又像
是提防潜藏敌人的突然袭击。不过,这习惯性的疑心并没使他显得狡诈多端,
①《在祖先坟前的一个印第安人》。
①印第安战士一般都剃光头,只在头顶心处留一绺头发,以便敌人把他打倒后可以砍取他的头皮。取得敌
人的头皮是印第安人所公认的胜利标志,比把敌人杀死为重要。——原注。

而且,在这个时候,还有一种刚毅诚实的表情。
而且,在这个时候,还有一种刚毅诚实的表情。
①,击败了这里的居民而取得了这片土地;我们
的祖先来自清晨日出之地,越过盐湖,他们的所作所为与你们的祖先也大略
相同,那么让上帝来裁决我们间的事吧。我们朋友间就别再争论了。”
“我们的祖先和赤裸的红人一起战斗。”印第安人语气很坚定,用的是
同一种语言。“‘鹰眼’,难道武士用的石簇箭和你们用的铅弹没有区别吗?”
“印第安人的话有道理,尽管上帝让他是红皮肤。”白人说着,摇摇头,
好像对方要他公平论断,他也不能无动于衷,他首先觉得自己争辩不过对方,
接着又重振精神,充分利用他的一点有限的知识,来答复对方的反驳。“我
不是个有学问的人,这一点我也不想隐瞒。不过,从我在赶麋鹿打松鼠时所
看到的事实来看,我觉得步枪在我们祖先的手里,还不如一张胡桃木的弓和
一支燧石做头的箭更危险,如果这箭是在一个印第安人的判断和瞄准之下发
射的话。”
“这故事是你们的父亲告诉你的。”另一位淡淡道,摆了摆手。“你们
的老年人是怎么说的?他们是不是跟年轻的勇士们说,白人遇见的是身上涂
满颜料的红人,手里拿着石斧和木枪?”
“我这人没有偏见,也不想夸耀自己的种族优点,虽说我遇见的最凶恶
的敌手——他是一个伊洛魁人——也不敢否认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白人。”白
人说着,审视一番自己骨节粗大、青筋凸起的双手淡淡的色彩,心下暗自得
意。“但作为一个诚实的人,我愿意承认我对我们白人的许多行为是看不惯
的。他们的习惯之一是将他们的所作所见写在书里,而不是在村子里告诉大
家,使怯懦的吹牛家当面被人拆穿。勇士会让他的同伴来替他的话作证。这
种恶习的结果就是,那些过于正直而不愿在女人堆里厮混的人由于一心学习
看书,可能永远也听不到他们祖先的业绩,也感受不到超越他们的骄傲。而
我呢,我想我们班颇家从前是会射击的,因为我天生就善于用枪,这一定是
一代代遗传下来的。正如我们圣诫所言,所有秉赋,无论好坏,都会遗传下
去。这种事,别人是怎样看的,我可不敢说。不过任何故事都有它的两面,
所以我问你,秦加茨固,根据红皮肤人的传统说法,我们的祖先相遇时究竟
是怎样的情形?”
片刻沉默。印第安人静坐无语。随后,他开始叙说那短暂的历史,满脸
肃穆之色,使人无法怀疑故事的真实性。
“听着,‘鹰眼’,你的耳朵不会听到一句谎言,这是我的祖先说过的
话,是莫希干人所做的事。”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同伴,
便以一种半是疑问、半是肯定的语调说:“我们脚下的这条河是不是到了夏
天水就会变咸,然后就回流而上?”
“毫无疑问,在这两件事上,你们的说法真实无疑。”白人道,“因为
我到过那儿,也看见过这种情形。只是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水在这浓荫
蔽日之地如此甜美,而到了骄阳下却变得苦涩不堪?”
“还有那水流的方向!”且惊且敬的印第安人叫道,带着一种话语被证
①指密西西比河。——原注。

实了的喜悦期待着他的回答,“秦加茨固的祖先没有撒谎!”
实了的喜悦期待着他的回答,“秦加茨固的祖先没有撒谎!”
“树林里的河水一直往下流,直到它们和我的手臂一样时。”印第安人
说着将手水平地伸出去,“然后他们就不再流了。”
“任何诚实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侦察员心中有点不快。因为印第
安人话中隐隐露出不信他对潮水之谜的解释,“我觉得在较小范围内,地面
是平坦的时候,你的意见才是正确的。不过,任何事都取决于你以什么规模
去看待它。比方说,在小范围内,地球是平的,但在大规模上来说,它是圆
的,类似那些大大小小的池塘。甚至很大的淡水湖,都可能像我们所看到的
那样,静止不动。但如果水面很大,像大海,而地球又是圆的,水又如何能
静止不动呢?在我们上头一英里多的黑色岩石间流着的那条河水,你也许会
认为它是静止不动的,虽然你的耳朵会告诉你这时它正在岩石上汩汩而下。”
如果说同伴的议论没折服印第安人,他也极具风度,没有流露出不相信
的神情。他静静地听着,仿佛信了对方的话,然后继续仪态庄严地进行他的
叙述。
“我们来自太阳夜晚藏身的地方,越过野牛出没的大原野,直到我们来
到大河旁。在那儿,我们和阿里格维人战斗,直到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从大河的岸边到盐湖湖滩,没有人敢与我们对抗。麦柯亚人远远地跟着我们,
我们说:从这条河的源头到南方二十天路程的大河边的土地都属于我们。我
们像勇士一般取得了这片土地,也像勇士一样保住了它。我们把麦柯亚人赶
入森林,与黑熊为伍。他们只能在盐渍地里吸取食盐,他们不敢在大湖里捞
鱼,我们把鱼骨头扔给他们。”
“所有这些我都听过,也相信。”看到印第安人停下了,白人发话道:
“不过这是英国人来之前很久的事了。”
“那时在这棵栗子树生长的地方长着一棵松树。最初来到我们之间的白
人不说英语①,他们乘着一只很大的独木舟来的,那时我的祖先已和周围的红
皮肤人一起将战斧埋了起来。那时,‘鹰眼’,”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而
带喉音,流露出对往事深深的眷恋,使他语言有时如音乐般婉转动人。“那
时,‘鹰眼’,我们是一个民族,而且很快乐。盐湖里有鱼,树林里有麋鹿,
空中有鸟,我们娶妻生子,我们崇拜伟大的精灵,我们把麦柯亚人赶到听不
见我们胜利歌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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