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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完本]作者:波波

_57 波波(现代)
我更加断定寂惊云与米拉之间有极深的纠葛,否则寂惊云在知道了卓娅的身份之后,不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不禁摇头轻叹,寂将军,你这样做,原是想化解卓娅心中的仇恨,可是为什么不好好解释清楚当初的事呢?大费周章地搞这么多事,那卓娅的武功哪及你万一,你本是好意,落在她眼里,却变成了刻意羞辱,明明可以简单解决的事,反倒搞复杂了,这些男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抬眼看了看皇帝,见他紧抿双唇,面容冷峻,语气有些严厉:“惊云既然给你这样的承诺,你为何还要用那种歹毒的邪术暗害他?”皇帝果然也没想到卓娅的心思,男人和女人的思维难道真的差得这么远?
“那恶贼明知道以我的武功,就是再苦练五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他那样承诺,不过是拿我当个可笑的小丑肆意羞辱!”卓娅果然冷笑道,“他既然假仁假义,我何需跟那恶贼讲道义?”
皇帝的目光渐冷,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愤怒,本以为他就要发火了,谁知过了半晌,他也没有动,然后,我听到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是与谁合谋,谋害寂惊云?”
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了,我不禁佩服皇帝的城府,竟能忍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卓娅的眉头突然蹙起来,迟疑道:“我……我不认识他……”
皇帝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说,也不追问他这个问题,又道:“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我们……他……”卓娅的眉头蹙得更紧,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每次都是……”她突然在椅子上挣扎起来,吓了我一跳,我这才发现她的手脚被绑在竹椅之上,只是刚才被衣袖和裤管儿遮住,一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很痛苦,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她想挣扎,却根本挣扎不了。皇帝拉着我退开两步,试探着又问:“他每次都是怎样联系你的?”
“他……啊……”卓娅艰难地开口,刚吐出一个字,却突然惨叫起来,我们吓了一跳,只见她的脸越来越白,渐渐地竟变得有些透明,血管、纤维、肌肉、骨骼在透明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诡异。一颗艳红的痘痘在她的眉心渐渐长出来,卓娅“啊……”地痛呼,双眼蓦地睁大。我微微一怔,她的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她的眼睛不再是黑色,透过双眼蒙蒙的红雾映入我的眼帘的,似乎是宝石一般的浅蓝,衬上她雪白的肌肤和高挺的鼻梁,我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她真的是辰星国人,一个异族女子。这蓝色的眼珠,才是她本来的瞳色吧?却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竟然能将瞳色改成黑色,假扮了天曌国人这么久?而此际那眼瞳的颜色又是怎么变了回去?
她额际的红痘像蔓草发芽一般,探出数根触角,在额头盘旋成一个诡异的象形文字般的图案,图案形成的一刹那,她的眼瞳突然转成鲜艳的血红色,表情扭曲而狰狞,目露凶光,龇着牙发狂般地扯着束缚住她手脚的绳索。我心底发毛,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突觉手一紧,皇帝拖我退出数米,扬声道:“来人!”
侍卫冲了进来,护在皇帝四周,紧跟进来的司天台监副见到卓娅状如疯癫的样子,吃了一惊,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颗七彩琉璃球,悬在她眼睛前方,轻声念道:“好孩子,你累了,现在安静地睡一觉,乖,安静地闭上眼睛,你很累很累,你要睡觉……”
卓娅凶狠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起来,在那老者喃喃的低语中,渐渐阖上双眼,她额上的图案,像刚刚生长那样倒退着缩回去,直至缩成一颗红痘,直至那颗红痘也从眉心散去,那个催眠的监副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卓娅的面容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像是睡着了。皇帝蹙着眉看向司天台监副:“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赶紧跪地道:“回皇上,这名女子身上,似乎被人施了某种邪恶的禁咒,如果要强行冲开禁咒,这名女子会狂性大发,疯癫而亡。”
我吃了一惊,莫非卓娅背后那个降头师,为了防止她说出他的秘密,也给她下了什么禁咒不成?皇帝的脸色难看起来:“这禁咒无法解开吗?”
那老者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这禁咒是施术者用心头血画在该女子的额上,要清除禁咒,除非杀死施术者,否则……难以清除。”
皇帝沉着脸不语,半晌,淡淡地道:“这女子是重犯,好生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入内。”
说完,他转身踏出房去,我赶紧跟出去,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我低声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她?”
这卓娅犯的是死罪,不管她有多少理由,只怕皇帝都不会饶了她。果然,皇帝冷冷地道:“她说的那些事有污惊云的声誉,等惊云醒了,还他清白之后,再论罪。”
看来皇帝还是很在意寂惊云的感受的,等他醒了……等他醒了?我心中一惊,又蓦地一喜,等他醒了是什么意思?这么说,皇帝是决定要救寂惊云了?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竟不顾影响皇权气运之说,不顾七七四十九天的危险之说,决定要救寂惊云?一时之间,我觉得我有些看不懂他了,或者是,我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
——2007、6、3
第一卷 青楼篇 第27章 玛哈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5:55 本章字数:5790
回了侯府,我步入书房,坐到软榻上,对小红道:“小红,替我请傅先生过来一趟。”
傅先生进来,我请他坐到一侧,等丫鬟奉了茶,摒退左右,才抬眼看他,静静地道:“傅先生,你到云府多少年了?”
“快二十四年了。”傅先生想了想,道,“从峥少爷出生不久,我就到侯府,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了。”
云峥……
我闭了闭眼睛,云峥,云峥……
“少夫人?”傅先生有些诧异地唤我。我睁开眼睛,看向他,唇角微微一动:“傅先生,二十四年是一个不短的时间,占去人生的三分之一,就算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经过二十四年的朝夕相处,也会产生出一点感情的吧?云府上下,都格外礼遇敬重先生,我相信,先生对云峥,对云府,也不仅仅是一个大夫对病人,客卿对东家的感情,是不是?”
傅先生眼神微微一闪,垂睫道:“少夫人此话是何意?”
“傅先生,我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你又何必跟我装傻?”我苦笑道,“先生当日在将军府,本是去弄清楚寂将军是否被人下了牵魂降,可你为何要故意打草惊蛇,故意惊动寂夫人?先生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先生沉默下来,手抚着茶杯,半晌不语,我也不催他,只静坐着等待答案,我知道,他一定会说的。他应该清楚,我既对他存了疑,以云家的情报网,不可能查不出他的目的。我如今好言相询,只是尊重他,给他面子,能礼则不兵而已。
果然,片刻之后,傅先生终于开口了:“少夫人说得不错,傅某这二十四年来在云家,受到侯爷和峥少爷的礼遇,傅某不才,也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峥少爷更是尊我如父,傅某纵是铁石心肠,也已将峥少爷视为子侄亲人。”
我静默不语,让他把话接着说下去:“我那日在寂府,的确是故意打草惊蛇,不是为了提醒寂夫人,而是为了引出她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下牵魂降的降头师。”
“你认识他?”我立即猜测出他这样做的目的,“你知道他是谁?”
“我不敢肯定绝对是他。”傅先生迟疑了一下,“但至少能有八成确定是他。”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先生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帮我吧?”
“傅某惭愧。”傅先生面色微红,果然承认了,“傅某的确是有私心,少夫人明鉴。”
我笑了笑,也不说话,只等他继续往下讲:“这件事,得从傅某年轻的时候说起。不瞒少夫人,在下本是南苗人,本名叫克列夏。”
我一惊,南苗人?傅先生医术高超,又懂得这么多巫蛊之术,莫非他与南疆那个神秘的部落也有联系么?这事,老爷子可曾知晓?傅先生看出我的疑惑,坦然地道:“此事侯爷也知晓,在下不敢隐瞒侯爷半分。”
我点点头,倒也相信。他若撒谎,是一戳即穿,若想隐瞒,则不必对我坦言。傅先生接着道:“我的部落,是南疆的一个神秘的部族,族人善养蛊虫。我从小父母双亡,得到族长亲自的教养,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福份,因为我可以跟族长的儿子一起,学习部族最神秘、最高级的蛊术,族长见我天分高、进步快,常常夸奖我,年轻时只觉得能得到族长的夸奖是一种荣耀,却没想到因为族长常常在众人面前夸奖我,会引起族长的儿子玛哈的不满。”
“族长的儿子玛哈,练蛊的天分也极高,在部族有‘小蛊王’之称,可是因为他为人骄傲自大,目空一切,性格狂妄,常常受到族长的训斥,族长还经常拿我与他作对比,这让自视甚高的玛哈对我从不满渐渐变为仇视,时时与我针锋相对。”傅先生说着这些往事的时候,表情木然,想来那一段往事必定不怎么愉快。我不敢遗漏他说的这些消息,凝神静听,只听他接着道:“玛哈的狂妄个性,让族长意识到他不是接掌族长之位的合适人选,所以族长决定将‘五瘟蛊’这种最神秘的蛊术传给我,这种蛊术历来只传给下一任族长,族长这么做,意味着他决定让我接任族长之位,这件事,令玛哈视我为死仇,他一怒之下,偷走了族长的练降密书,离族出走。”
“那时我正值春风得意之时,做了一族之长,娶了部落里一个心爱的姑娘为妻,妻子还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实现老族长临终前的愿望,找回离家数年的玛哈,取回练降密书,但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老族长的交待,我想找回玛哈,化解他对我的心结,一起共同治理部落。”傅先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透出一股恨色,“没想到有一天,我五岁的儿子突然失踪了。当我和族人顺着蛛丝马迹在一个山洞找到我儿子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却是……”
他的语气发颤,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回忆到了极为痛苦的一幕往事。我见他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也不好追问,只得静静地等。傅先生咬牙半晌,才从齿缝里发出声来:“我见到玛哈,正在用我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儿子练制二品牵魂降……”
牵魂降?我心中一震,差点儿失声叫起来,双眼蓦地瞠大。莫非,给寂将军下牵魂降的,就是这个玛哈么?思及此处,更是不敢打断他的叙述,隐在幕后的黑手呼之欲出,我的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
“玛哈练降正到紧要关头,被我们打断,被降术反噬,趁夜仓皇而逃,而我可怜的孩子,却惨遭横祸,死于非命。”傅先生悲愤地道,呼吸有些急促,片刻,又道,“降头术与蛊术虽然同为我们部族的秘术,但因为降头术练制方法过于邪恶,就算是在我们部落,也被视为禁术。以前也有偷练降头术的人,不是给族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就是被降术反噬,自食恶果,所以族人禁止学习降头术,违令者将被族长废除功力,驱逐出部落,再无在南疆立足之地。”
“玛哈练降正到紧要关头,被我们打断,被降术反噬,趁夜仓皇而逃,而我可怜的孩子,却惨遭横祸,死于非命。”傅先生悲愤地道,呼吸有些急促,片刻,又道,“降头术与蛊术虽然同为我们部族的秘术,但因为降头术练制方法过于邪恶,就算是在我们部落,也被视为禁术。以前也有偷练降头术的人,不是给族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就是被降术反噬,自食恶果,所以族人禁止学习降头术,违令者将被族长废除功力,驱逐出部落,再无在南疆立足之地。”
我仔细地倾听着,只听傅先生接着道:“就连历代族长,也只是从上一任族长那里继承过先祖的练降密书,传承下去,不准偷练,否则会受到同样的惩罚,所以这世上知晓降头术的人也仅寥寥数人,会练降头的人,如果有,就必是这玛哈,或者与他有关联的人无疑。”
我点点头,若果真像傅先生所说,我也赞成他的推断。傅先生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片刻后接着道:“玛哈练降一事触怒了族人,族中长老将玛哈的南苗身份从部族中剔除,并向南疆八十八洞村寨发出追捕通牒,要捉拿玛哈治罪,但一个月过去,也没有抓到他。我的妻子因为爱子丧生,忆子成狂,变得疯疯癫癫,有一日只身跑到山上找儿子,不慎跌落山崖摔死了。我在妻子坟前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就辞了族长一职,四处探查玛哈的下落。”
傅先生停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接着道:“我从南疆找到天曌国,却没有得到玛哈的一点儿消息,我本来想,那玛哈身受重伤,一身功力几乎全失,若想快速恢复功力,肯定会再找优质童男练降,就算他找不到像我儿子一样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找到资质上乘的童男练三品牵魂降,也能恢复功力,我不相信玛哈被降术反噬已经身亡,可是我找了整整五年,却没有在哪里听说有童男和孕妇大量失踪,正当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云府为峥少爷重金聘请名医的告示,告示中描述的病情,与中了五品牵魂降极为相似,便到府上求见侯爷,想看看峥少爷所患之病,是否真是中了牵魂降……”
“你说什么?”我如中雷击,喉咙发干,蓦地睁大眼,瞪着傅先生,“你说云峥是中了五品牵魂降?他不是中的情蛊吗?怎么又变成了中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先生平静地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峥少爷的确是中的情蛊,但他的情蛊,却是为了克制五品牵魂降种上身的,如若不然,峥少爷早就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意识的痴呆儿。”
“那情蛊,是你给云峥种的?”我握紧双手,咬牙道。
“是!”傅先生点点头,“我当初登门应诊,看出峥少爷中的是邪恶致极的牵魂降,虽然只是最低等的五品,但傅某也没有办法解降,好在古书记载,末品的牵魂降可以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所以我用最歹毒的情蛊,压制最邪恶的牵魂降,这才解除了峥少爷身中的五品牵魂降,但我之前也向侯爷呈明,峥少爷以后一直得受情蛊之苦……”
我一把拂落矮几上的茶杯,狠狠地瞪着他,控制不住双唇的颤抖:“你……那情蛊既是你给云峥下的,为什么在解降之后,你不为云峥解去蛊毒?”
“少夫人,以情蛊压制五品牵魂降,只记载于古籍,从来没有人真正施展过,能否成功,我当初也不敢给侯爷打包票,只是尽力一试,至于解降之后会产生什么变化,也是傅某无法预料的。”傅先生沉着地面对我的怒火,平静地道,“情蛊在压制五品牵魂降时,虽然解了邪降,但蛊虫也在峥少爷体内发生了一些异变,在下也无法清除蛊毒,只能尽量压制……”
我握紧双手,捏得指节发白,不知道要怎么控制自己,才能不将心中的怨恨倾泄出来,眼前这个人,即使他用情蛊救了云峥的命,即使我知道我不该怪他,我心里仍是充满了愤恨,恨得将唇都咬出血来。腥咸的血味漫延在口腔,我瞪着他,只觉得自己快被胸中那把怒火烧成灰烬。
傅先生避开我愤恨的目光,垂下眼睑:“少夫人,你还要听么?”
“讲。”我几乎将牙咬碎,狠狠地从齿缝里挤出话来,“照你这么说,那云峥最初的五品牵魂降,是玛哈下的?”那么,怎么又会扯到绮罗身上?说绮罗会种情蛊,她是南苗女子,倒不是不可能,可是她怎么会下被南苗人也视为禁术的降头术?这里面又有什么内情?这云家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
“极有可能。”傅先生点点头,“玛哈逃出南疆时受了重伤,一身功力几乎散尽,他想在治好伤的同时,练制上三品的牵魂降,还要躲避我的追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有人帮他,也顶多能炼炼下三品的牵魂降。就算不是他练的,也必是与他有关的人,不过以我对玛哈为人的了解,他绝不会轻易将降头术传给别人,所以是他本人的可能性居多。我给峥少爷解降,一方面是想打探到玛哈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通过侯爷的势力,帮我捉出玛哈,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玛哈就像突然从人间消失似的,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希望渐渐也淡了,也许玛哈当年真的伤重身亡,直到这次寂将军中降,才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所以,傅某在寂将军府,才故意打草惊蛇,想引出幕后那人,就算是他们有一点风吹草动也是好的,只有他们肯动,才能被我们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这件事,爷爷怎么说?”我当初将寂将军这件事告诉给老爷子,不知道云峥以前受的竟也是牵魂降之苦,但老爷子却不动声色,还面不改色地让我支会皇帝当心,不知道是暗中已经找人去查了,还是想通过皇帝的势力,一起找出这个玛哈。算来算去,这个神秘的玛哈,才是害死云峥的罪魁祸首。但这个玛哈,也未必是最后的黑手,他与云家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云峥下降?唯一的可能,是这个人被人利用或者收买了。很好,很好,我心中冷笑。云峥根本不是死于长辈不光彩的争风吃醋,而是有人恶意加害,这个人,不是云家生意上的对头,就是官场上的政敌,这个范围并不大,我不信我找不出这个人来。我握紧双手,云峥,我不会放过他,我要为你报仇,我一定要找出这个幕后黑手,将他碎尸万段!
——2007、6、4
第一卷 青楼篇 第28章 祖训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5:55 本章字数:6185
踏出书房,我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今天傅先生所讲的这一切,我需要得到一个人的证实,否则我不会随便相信。他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突然这么轻易地告诉我,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我看出他故意打草惊蛇?
夕阳从香樟树疏落的叶片缝隙中透射下来,在青石行道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我脑子里想着刚才傅先生说的那些秘密,无意识地踩着那些光斑,觉得有些眼花,赶紧闭上眼睛,停下脚步,只听小红在耳边道:“姐姐,怎么了?”
“我眼睛不太舒服。”我揉了揉额心。小红立即道:“那我扶姐姐去前面的亭子里坐一会儿。”
我点点头,缓缓睁开眼睛。小红扶着我向前面那座木亭行去,这亭是建在牡丹圃当中,本是春季用来赏花之用的,所以亭的地势稍高。这当儿,却是牡丹花残的时候,小红扶我步上木亭的石阶,触目所及,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到眼底。我怔了怔,坐在美人靠上的那人听到响动,抬起眼,见到我也是一怔,站起来低头欠了欠身:“大嫂。”
“小叔在这里……”我见他那样子,在这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怎么,倒是我打扰他了。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处,倒是小红不客气地道:“二少爷,姐姐眼睛不舒服,想在亭里歇歇。”言下之意,是让安远兮快些离开。
“小红!”我低声喝斥她,这丫头看安远兮不顺眼,所以对他一向不恭敬。小红不服气地别过脸,我看了安远兮,淡淡笑了笑:“是我打扰小叔了,我这就走。”
“大嫂……”安远兮见我转身想走,赶紧出声,“大嫂在这里歇歇吧,我在这儿好一会儿了,正准备走。”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也不好多说,侧身让路。他却停了停:“大嫂的眼睛……”
“不妨事,只是刚刚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眼有些花。”我笑了笑,不在意地道。安远兮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说,转身踏出亭去。小红皱了皱鼻子,轻哼了声,扶着我的胳膊道:“姐姐,我们过去坐。”
我坐到美人靠上,抬眼看了看小红,轻声道:“小红,你别老是针对他。”
“我有么?”小红不服气地道。我叹道:“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明白。这样不好。小红,我们现在到底是一家人,你整日针对他,就算小叔不与你计较,让其他下人看到,成什么样子?若让人以为这是我的想法,人家又会怎么看小叔?你别好端端地,给家里添乱子。”
“他以前那样对姐姐,姐姐就不恨他么?”小红撇了撇嘴,恨道,“我一见他那副样子就来气……”
“小红。”我打断她的话,“你要我恨他,是要我记住他,放不下他么?”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红瞪大了眼,急忙摆手。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轻叹道:“小红,我从来没有恨过安远兮,即使是在嫁给云峥之前,也没有。我们之间,大概是缘分太浅,我们都没有积极地去努力过,所以怨不得任何人。小红,其实我是感激他的。不管如何,他带给我的美好的回忆,大于他给我的伤痛,而那些伤痛,也早被云峥的爱抚平了。如今我们的身份,因为我们的过去,在这个家里连朋友都做不成,可至少,我们还是家人。所以,小红,不要针对他,好吗?”
“姐姐……”小红的眼圈儿红了,咬着唇说不出话。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好了,我眼睛没事了,扶我去找爷爷。”
老爷子的身子仍是时好时坏,我踏进他的院子,见他躺在竹椅上晒太阳,他见到我进来,笑道:“叶丫头来了。”
“爷爷。”我走过去,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你今儿精神看着不错。”
“老了,再怎么精神也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他笑了笑,看着我,“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我不知道老爷子对我的行踪知道多少,恐怕我做的这些事都瞒不过他,我的来意,没准老爷子也已经知道了。我笑了笑,索性开门见山地道:“爷爷,我有些事想问你。”
老爷子摒退了下人,我也支走小红,待院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人,老爷子才开口道:“丫头,说吧。”
我看着他,轻声道:“爷爷,傅先生跟我说,云峥当年是被人下了降,他为了解降,才给云峥种了情蛊,是吗?”
老爷子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是。”
看来老爷子果然知道我这些天的行踪了,我吸了口气,又问:“这么说,云峥根本不是被绮罗下了蛊,而是另有人恶意加害,是吗?”
“那降的确是绮罗下的。”老爷子摇了摇头,“只是她下的是降,不是蛊。”
“可是如果按傅先生所说,那降术只得那个玛哈才会,那绮罗难道是玛哈的棋子?”我的双手在衣袖下紧握着,沉声道,“云家和玛哈之间有仇吗?若没有,他又是受谁指使来加害云峥?”
“这件事背后是有人操纵,老夫心里很清楚。”老爷子面无表情,冷哼一声,“绮罗,甚至那个玛哈,都不过是那人安排的棋子。”
“爷爷知道那人是谁?是云家的仇人吗?”我倒抽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果他知道那人是谁?以老爷子的性格,怎么会忍下来?只怕早就将那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了。我心中突地一震,莫不是老爷子早就报了仇了?那我这一腔的愤恨,该找谁去发泄?
“有人要害你,有时候不一定是跟你有仇,金钱、权势、美人,都能让世人不顾一切。”老爷子的眼睛微微一眯,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其实在当时的情况,也不难分析出一点眉目。只需要分析一下,那人这么做,云家最会失去什么,而什么人会因为云家出了事而从中获利,就能猜到七八分了。”
“加害云峥,云家会失去什么?”我有些不解,如果不是因为仇恨,那么加害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能得到什么?
“子嗣。”老爷子看了我一眼,开口道,“加害云峥,云家会失去子嗣。”
“子嗣?”我失声道,心中越发诧异,“我不明白,爷爷。”让云家绝后,能得什么好处?何况云峥被人加害时,他的父亲云弈还在世,并且刚刚纳了一房美妾,以后还可能生下更多的孩子,何以要如此残忍地加害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爷爷告诉你一件事,你就明白了。”老爷子咳了一声,轻喘道,“云家先祖被开国太祖皇帝封为永乐侯之后,立了长子为世子,却又同时立下一条祖训,无论侯位由长房传承至几代,如长房无男嗣,则由二房一脉的长男继侯位……”
我立即明白了,在明白过来的同时,脊背发寒。怪不得云家长房代代都子嗣不丰,原来,这是云家长房一脉子嗣不丰的根本原因,有了这条祖训,云家的旁支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觊觎永乐侯这个爵位,以图执掌云家的实权,人若是心中一直燃着这样的贪念,什么恶事做不出?大家族内争产夺权的戏,我前世还看得少么?就算是加害几个堂兄弟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云家的先祖当年怎么会定下这样一条规矩?”我费力地吞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道,“这不是给后人埋下手兄相残、兄弟阋墙的祸根吗?”
“这是云家先祖的高明之处。”没想到老爷子竟这样说,我瞪大眼看着他,老爷子面无表情地道,“这条规矩固然有你所说的隐患,但却是让云家保留最精英血脉的方法。创业难,守业更难。你见过多少富贵之家能显赫过三代?多少大富之家的后人因为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才能平庸挥霍衰败掉先人的家业?只有云家,永乐侯之位传到本侯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家业却越来越庞大昌盛,你知道是什么原因?恰恰是因为先祖这条祖训,他让云家的后人随时充满了危机意识,如果你自身能力不够强大,如果没有能力守住你所拥有的一切,随时可能被取而代之。”
我怔怔地看着老爷子,摇头道:“可是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后人,未免过于残酷了,难道能力不强的后代,就没有好好活下去的资格吗?”
老爷子冷冷一笑,淡漠地道:“那是自然。如果长房能从种种阴谋诡计中脱颖而出,自然会拥有守住家业的能力,如果长房能力不够,被二房设计,由二房继位也是理所当然。不管是谁来守这片家业,都是云家的子孙,而且是最有能力的云家子孙。”
这样冷酷的话从老爷子的嘴里理所当然地说出来,我心里一阵阵发寒,云家的先祖要的后代是一群完全没有亲情的狼崽子吗?一份家业,比得上后代的性命和幸福重要吗?我咬紧牙,一字一字地道:“爷爷的意思,是说云峥是被云家自己的人加害的吗?云峥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死了也是活该,对吗?”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声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如果老爷子敢这样说,我一定会抡他一巴掌。
老爷子垂下眼睑,眼角抽了抽,沉声道:“峥儿的遇害,是我无能,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我狠狠地抹去脸颊上的泪,恨声道:“到底是谁害的云峥?”我恨不得将那个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既然老爷子猜出是二房的人,当年不可能没有追查下去,那人说不定早就被老爷子五马分尸了。
老爷子沉默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天奇。”
天奇?云天奇?我怔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云天奇,是堂叔公云崇岭的长子,云想容的父亲,算起来是云峥的堂叔,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云家的家谱中记载的是病逝,他死的时候,他的夫人才刚刚怀上云想容。云家的人很少提起这个堂叔,竟然是他害的云峥么?
“是他?”我恍然。怪不得上次我提到太后有意立想容为皇后,老爷子的反应这么冷淡,怪不得想容进宫之后,老爷子便不闻不问,想必老爷子是不想二房出个皇后,坐大势力,那为什么老爷子还要把云家的生意交给二房的人去打理呢?长房这些年来几乎都是一脉单传,二房却刚好相反,经过这几代,枝繁叶茂,又细分出无数旁支来。漕运执事云天海是织造执事云崇岭的次子,矿山执事云天常是云崇岭已经过世的胞兄云崇峰的儿子,算起来,云家这几位执事,都是二房的人,老爷子既然知道了二房的野心,怎么还会把这么多生意交给他们?这里面,究竟还是什么玄机?细细一想,又觉出不对,二房的几位长辈虽然都是执事,但账房都是老爷子直接委派的,而且多年来每月从各项收入里支出那么大一笔神秘的开支,几位执事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却也没见几位执事表露过什么不满,难道几位执事只是被老爷子架空了权力的空壳子,云家真正的实力根本接触不到?这是老爷子对二房的报复?还是公事公办,即使不发生云峥中降事件,也会对二房进行的打压?
“嗯……”老爷子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对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一副很累的样子。我仍待追问,老爷子摆了摆手,道:“详细的情形,我让云德告诉你。我有些累了,你回去吧。”
我见老爷子这个表情,将追问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云天奇是如何与玛哈勾结上的?又是如何让绮罗给云峥下降?当年下降案的主谋死了,绮罗也死了,我要报仇,竟只能找那个玛哈了?老爷子这么多年,竟都没有找到过那个家伙?老爷子知道我的性格,不搞清楚绝不会罢休,他既不想说,那我就问云德吧。
我站起身,看了老爷子一眼,淡淡地道:“爷爷,我的诺儿,也会和云峥同样的命运吗?”
老爷子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出一抹戾色:“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诺儿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我相信老爷子为了诺儿的安全,一定进行了很多部署,但是如果二房的人对我的诺儿动了一丝丝歪念头……我冷笑:“爷爷,害死峥的人,我一定要他偿命。如果二房的人是威胁到我诺儿性命的源头,那就把这个泉眼毁了。云家的旁支太多了,我诺儿不需要那么多亲戚,没有二房,就没有威胁了。”
“丫头……”老爷子瞪大眼看我,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似的,眼神莫测。我垂下眼睑,欠了欠身,转身走出去。
——2007、6、7
第一卷 青楼篇 第29章 断线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5:56 本章字数:4703
“德叔,爷爷既然让你来,当年的事,想必你是十分清楚了?”我看着眼前的云德,平静地道。听闻了那么多令人惊惧和作呕的秘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境变得有些冷漠,如果以杀止杀是最好的方式,那我将不再在乎别人的性命,只要我爱的人和我关心的人好好的,就算要对不起天下人又如何?
“云德所知,必不敢瞒少夫人半分。”云德恭敬地道。我笑了笑,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老爷子授意,就算我拿刀指着云德的脖子,他也不会跟我讲半个字。这云德一家上至祖辈就是云家的忠仆,他的祖母是老爷子的奶妈,祖父就是云家的大管家。云德的父亲云修从小就跟着老爷子,后来也承了父业作了云家的管家。云德的情况跟他父亲一样,从小跟着云峥的父亲云奕,现在也做到了管事的位置,以后大管家的位置也是跑不掉的。以云德对老爷子的忠心,我这个云家少夫人还强迫不了他。
“那么,请你告诉我,当年那件事到底是如何?”我平静地问。
云德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马上回话,大概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始条理分明地叙述:“当年峥少爷中了邪降,侯爷非常震怒下令彻查,首先便从下降的绮罗夫人查起,但绮罗夫人下降后就被夫人冲动地处死,没有当事人对证,这件事查得也不是很顺利。侯爷派了些人去南疆调查,发现绮罗夫人只是个普通的南苗女子,并不懂使用降术。侯爷怀疑这件事是二房暗中使坏。所以对二房的每个人基本都做了调查,最后查出二老爷地长子天奇少爷,在奕少爷去南疆的那段时间,去曜月国办货,本来该两个月就回来,他却用了三个月时间。侯爷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结果知道天奇少爷耽搁的那一个月时间,却是去了南疆。”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云德看我没有反应,接着道:“天奇少爷在南疆去了一趟回来,对候爷只字未提此事。峥少爷出事之后,天奇少爷去了南疆这事被侯爷查出来。他解释说是因为他在由曜月国返回沧都的途中。接到弈少爷的信,说认识了一个南苗女子,很喜欢她。想带她回侯府,又怕老爷子不答应,让天奇少爷去帮他想办法。天奇少爷说他接到信之后十分着急,才转道南疆,劝弈粤少爷打消此念,弈少爷同意了,他才放心地回了沧都,没想到弈少爷只是敷衍他,终是把那个南苗女子带了回来。”
这种一面之词,谁会相信?我在心中冷笑。老爷子必定不会相信,若是这云天奇想用这几句话便过关,简直是侮辱老爷子的智商。云德又道:“那时候弈少爷刚刚病故,峥少爷虽然解了邪降术,却受着每月一次地蛊毒之苦。侯爷伤心之余,根本不相信天奇少爷的话,怒骂天奇少爷狼子野心,为了觊觎世子之位,竟然联合妖人,找个南苗女子迷惑弈少爷,加害峥少爷。天奇少爷矢口否认,侯爷大怒,下令将天奇少爷关押起来,又再派人去南疆调查,想等拿到证据之后好好审问。这件事在云家引起了强烈的震动,族中长辈给侯爷施压,说侯爷没有证据就不能把天奇少爷关起来,而晚辈也来给天奇少爷求情,候爷就是不为所动,强硬地把所有反对之声都压了下去。大家见侯爷铁了心似的,也不敢再出声,没想到天奇少爷在这个时候,在关押他的那屋里上吊自杀了,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的确是他勾结了南苗妖人,利用美人计引诱弈少爷,再加害峥少爷,他自知罪恶滔天,不敢再苟活于世,愿以一命偿之。这件事终于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我抬眼看他,冷笑道:“他之前死不认罪,后来又畏罪自杀,如此反复,老爷子不觉得蹊跷吗?这件事就如此简单?他就没有同谋,他是怎么认识南疆那个妖人的?不会是走路撞上的吧?谁给他们搭的桥?那玛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他隐匿到了何处,连云家都找不到他?是谁在帮他?这么多疑点,竟然说水落石出?”
云德平静地看着我,垂睫道:“天奇少爷一死,族人对侯爷都颇有微辞,说是侯爷硬生生逼死了天奇少爷,加上侯爷派去南疆的人也没有查到什么实质的证据,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既然天奇少爷也已经留书认罪,侯爷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我平静地道。
“是。”云德点了点头,“侯爷对外只说天奇少爷是病故的,并严令不准云家的人再提这件事,所以连想容小姐也不知道天奇少爷是自缢的。”
“这么说,要想弄清楚这件事,还非得找到那个玛哈不可了?”我冷笑着问他,云德知道我并不是想要他回答,只是发泄心中的怒气,不敢作答。
“行了,你出去吧。”我知道他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不过云德给我讲的这些还是让我了解了很多信息,首先,云家长房和二房之间一团和气不过是一种表象,老爷子被二房害死了儿孙,只怕恨死二房了,而云崇岭被老爷子“逼”死了儿子,不管是真的逼死,还是二房为了脱身交出个人来顶罪。
儿子死了这是事实,可两个人每次见了却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原来都是惺惺作态,我嫁入云家这么久,都不曾发现。这大家族的人,果真各个都是做秀高手,一个个,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云德欠身退出房去,我吐了一口闷气,感觉头针扎似的痛,这些天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件比一件让我措手不及,我只觉得自己陷在一个巨大的陷阱里,只要稍不留意,就会被隐蔽在暗处的恶狼撕成碎片吞噬。
诺儿!我猛地站起来,心急火燎的往外走,我的诺儿,娘亲不会让你也变成一只没有人性的狼崽子,也决不会让任何一条恶狼欺负你。我不顾小红的叫唤急急忙忙冲回舒园,一边大声唤他:“诺儿!诺儿!”
“娘亲……”我的宝贝在奶妈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我“扑通”乱跳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诺儿……”我蹲下身,抱起我的宝贝,脸贴上他的小脸,低语轻喃。“娘的宝贝,娘好想你……”
“娘亲,宝宝乖乖……”小家伙在我怀里乱曾,“宝宝有吃楂楂……”
我忍不住笑起来。眼圈儿却热了。这小家伙前几天吃了太多的杏仁酥不消化,我喂他吃山楂片消食,没想到他不喜欢山楂的酸味,就是不肯吃。还说山楂骂他,他不吃,弄得我又好气又好笑,装作生气不理他。这两天发生这么多事,没象以前那样整天陪他,小家伙肯定多心了,这会儿拿好话来哄我。真是人小鬼大。
我柔声道:“真的呀?宝宝真乖,宝宝是最听话、最可爱、最聪明的乖宝宝。”
小家伙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小小年纪,已经听得懂赞美的话,脸上也露出几分洋洋自得的神情。我微笑着,只是这样看着他,我就觉得幸福。诺儿,娘会好好守护你长大,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云峥,我会好好守护我们的儿子,守护你留给我唯一的珍宝,等他长大到足以保护自己,等到我再也没有牵挂,我就来找你,云峥,你会等我吧?
“少夫人。”宁儿走过来,“义管事说有位易公子想见您,正在花厅侯着。”
“易公子?”我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应是易沉谙。我亲了亲诺儿,站起身,让奶娘把它抱走,理了理衣裳,搭着宁儿的手往外走,在心里揣测易沉暗的来意,只怕多时为了那个卓娅。是听说卓娅被皇上请进宫中,本来决意要离开地人,也担心地返了回来,易沉谙,怕是真的喜欢她,只可惜……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厅内椅子上的人立即转过头,站起来微微欠身,“嫂夫人!”
他仍旧是好风度的,即使心焦,也不表露出来。我笑了笑,踏进门去,轻声道:“快请坐。你能来看我,真好。前阵子你说要走,还以为你真的不会来向我辞行了呢。”
这其实是温和的拒绝,易沉谙眉宇间的忧郁一闪而过,却不落座,静静地看着我道:“沉谙冒昧,有事想请嫂夫人帮忙。”
他说得那般诚挚,倒让我不忍说出虚以委蛇的话来。我默默地看着他的眼睛,索性坦言道:“沉谙,如果是为了赛姑娘的事,我帮不了你。不管你是要求我做什么,哪怕只是想见她一面,我都帮不了你。很抱歉。”
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样答他,表情十分平静,眼神却显得空洞。失神片刻,他淡淡一笑,唇角蕴含着苦味:“沉谙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嫂夫人不必觉得抱歉。”他从袖中取出一样银色的器物,双手奉上:“沉谙别无所求,只愿嫂夫人若有机会见到赛姑娘,能将此物交给她。”
我看向他手中的东西,却是一把小巧的银匕首,只得两指长,匕首的刀鞘雕工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工艺。我摇摇头:“沉谙,这东西,我是不能给她的。”他让我带匕首给赛卡门是什么意思,怕她受不住羞辱,给她一个可以保存尊严、自我了断的东西?
“嫂夫人误会了。”易沉谙大概猜出我的想法,微微一笑,“这匕首是赛姑娘的父亲赠予她的,她曾说是银匕首是他们家乡勇敢和希望的的象征。”
是要她勇敢、坚强,不要害怕,永远心怀希望么?我接过他手里的银匕首,微微一笑。喻义是好的,只是对于赛卡门来说,也仅是一时的安慰罢了,我心里很清楚,皇帝不会放过她的。
“我会尽力。”如果我还能见到她的话。
易沉谙浅浅一笑,颔首道:“谢谢嫂夫人,沉谙告辞。”
他转身出去,我握着那把银匕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怔怔出神,易沉谙,他到底是不是爱她呢。这态度,若是不爱,分明关切着,若是爱着,为何明知她身陷囹围,还如此从容淡定?随即淡淡一笑,这世间人的情感何等丰富,我们哪里能一一体会和懂得,有些情感,怕也只当事人才能体会明白。
第一卷 青楼篇 第30章 虫尸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6-20 7:15:56 本章字数:8237
玛哈,这个人,不管是棋子,是从犯,还是主谋,我都必然要找到他,才能解开当年云峥中降的真相,才能顺藤摸瓜。看来我还要再找傅先生好好谈谈,之前与他交谈时,仅仅是一句云峥当年是中降而非中蛊,已经足以让我心神大乱,无法思考了。至于那玛哈的具体情况,却是没顾及细问,傅先生与我一样与他有深仇,这些年又一直在想找到他,肯定是做了不少功课的,能多了解一些情况,总是好的。
思及此处,我立即站起来,决定去找傅先生。之前我对他的态度可不太好,现在情绪平复下来,还是亲自去他那里一趟,以示诚意比较好。小红扶我出门,走至庭院,却听到前方一阵吵嚷之声,似乎有冥焰的身形,另一个似乎是女子,却不知道是谁。倒是小红在一旁道:“咦,冥少爷怎么和一个番邦女子在一起?”
“番邦?”我怔了怔,仔细看远处的人影,那衣饰果真有些不同,像是曜月国的袍服。正准备上前去看看,却听到那女子大声道:“你们天曌国人太过分了,为什么总是把我三哥送的礼物退回去?我三哥是王子,你姐姐凭什么不见我三哥?”
说我来着,我退了一步,倒不好出去了。我想起这丫头是谁了,曜月国送来和亲的那朵草原之花,这会子已经换了女装,这丫头怎么会跑来纠缠冥焰?之前乌雷送来的那些礼物,我都让人退了回去,后来他再送的东西,家人也不敢再收。这几日我东奔西跑,乌雷据说也上门找过我几次,可不巧的是我都不在府中,落到他眼里,大概是认为我有意躲避,不肯见他。想来这位其其格公主以为我是有心给他三哥难看,所以上门兴师问罪来了?我摇头苦笑,真不知道该拿这位贵客怎么办,这位公主上次被冥焰弄了个哑巴亏吃,那时候冥焰不知道她是女子,还不会被她缠死?
“你们送礼我们就要收吗?”冥焰冷哼一声。态度可不怎么好,大概已经被这位公主缠烦了,“你们曜月国人的礼物是轻易收得的?上次我姐姐收了你们一把金刀,差点把命赔在曜月国了。你们的礼物都是催命符,谁敢要?”
我差点忍不住笑,这个冥焰,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这位小公主受得了气才怪。果然,那小公主跳了起来,指着冥焰气愤地道:“你……你胡说!我三哥赠的金刀,是无上的荣誉,咱们草原上的姑娘做梦都想要……”
“别拿那些人和我姐姐比。”冥焰不耐烦地转过身想走,嘴里嘀咕了一句,“笨蛋!真烦人!”
“你骂谁是笨蛋?你才是笨蛋!”小公主气急败坏,骄横的脾气又上来了,扬手伴着风声过来。我抚住额,上帝,你那鞭子又抽不住冥焰,老拿来耍什么啊?
果真,那鞭子被冥焰牢牢地抓在手上。小公主使劲抽了几下,没抽出,又气又急地道:“放手!”
冥焰哼了哼,仍是楸着鞭子不放,小公主想是从来没有遇到人敢忤逆她,怒道:“你大胆!放手!你放不放?”
她拼命想抽回鞭子,冥焰摇了摇头,突然松了手,那小公主本就在抽鞭子,未料到他突然松手,猝不及防地跌坐到地上,一下子怔住了。冥焰斜着眼看了她一眼,转头走开,嘴里又嘀咕了一句:“笨蛋!”
“你才是笨蛋,你才是你才是。”小公主撇了撇嘴,打又打不过冥焰,她的尊贵身份也不被人当回事儿,小公主大概还从来没有人敢给她受这种窝囊气,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
“真烦人。”冥焰转过身把她拉起来,气哼哼地道,“你说你不是笨蛋我就出题考考你,你若答错了,就给我回去,别再来侯府闹事。”
“我才不是笨蛋。”小公主撅着嘴娇嗔道,“我才不怕,你放马过来吧。”怎么听,她的语气都有股子爱娇的味道。我蓦地心中一动,这小姑娘别不是喜欢上冥焰了吧?
“你输了可别哭鼻子,也不准耍赖。”冥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算计,狡猾地道。
“我才不会。我们草原的人说一不二。”小公主哼道,语气颇为自豪,“你考吧!”
冥焰伸出食指竖到小公主面前:“这是什么?”
我赶紧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小红却是轻“噗”出声,我赶紧示意她掩嘴,小红捂着嘴偷笑,脸都憋红了。冥焰这小子,竟然拿我上次逗他的脑筋急转弯来戏弄人家小姑娘,以这小公主这么一根筋的性子,肯定又要吃亏。
果然,小公主错愕地看着冥焰,想是没猜到冥焰会出这么简单的题目给她,气呼呼地道:“一!”
“错。”冥焰耍人成功,得意地笑了,“这是手指头,我问你这是一是二了吗?”
小公主张口结舌地瞪着冥焰,气结道:“你,你……”
“我什么我?”冥焰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继续举着他的手指头,“我再问你,你哥为什么不用这个手指头握缰绳?”
小公主明显又是一愣,大概没想明白,冥焰怎么知道她哥是怎么握缰绳的?只听她哼了一声,得意地道:“我哥是草原勇士,就算不用这个手指头握缰绳也能把马骑好!”我听到小公主的答案,也快憋不住笑了,看来这小公主也不清楚她哥到底是怎么握缰绳的,她哪能想到这根本是冥焰整的陷阱,随便她怎么回答都会中计。
“错!”冥焰大声道,“因为这根手指头是我的。”看到小公主目瞪口呆的样子,冥焰得意地道:“你还说你不是笨蛋,笨死了!”
“你,你……你耍诈!”小公主跺了跺脚,指着冥焰气急败坏地道。
“什么耍诈,明明就是你自己笨!”冥焰扬起脸,嗤道,“你两个问题都答错了,愿赌服输,以后别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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