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目光暗藏幽蓝的冷意,隐如刀锋,她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临安公主污蔑我四哥的事情且容后再回禀陛下,我们现在所谈的不过是公主刚才许下的诺言,这么多人在场,难道皇家都不顾及自己的脸面,想要做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吗?”
“出尔反尔”这四个字让雍文太子听得十分的刺耳,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临安公主说过若是郭嘉能证明郭敦的清白,便自愿受着五十大板,现在雍文太子又怎么好当面把这承诺给打破呢?再也推脱不过去,他看着临安公主道:“临安,你怎么看?”
临安公主此刻已经镇定下来,她冷冷地笑,美丽的面上笼罩着一层寒意:“自古便有刑不上大夫的说法,更何况是皇室呢?皇兄,我记得以前皇子若是有什么过错,挨打的可都是陪读啊。”
雍文太子闻言,不禁淡淡一笑:“是啊,皇子犯错自然有陪读来挨打,那么皇女也是如此,这样吧,临安公主的五十大板便由她身边的所有婢女替她承受就是。”
临安公主身边的两个婢女闻言,“扑通”跪倒在地,皆是瞠目结舌,汗如雨下,她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临安公主会将她们推了出去。主子犯错奴婢挨打当然是天经地义的,当下就有人附议道:“是,就让这些奴婢挨打吧!”
“齐国公,你看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是啊,难道真的非要惩罚公主?”
“这种情形总不好让公主脱了外袍,当着我们的面挨打吧,实在有损皇家的颜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站在了雍文太子的一边。
齐国公站在大厅,环视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就请行刑吧。”
临安公主漠然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婢女被拖到一旁,除去外衣,噼里啪啦地打起板子来,虽然两个婢女的嘴巴都被堵住了,但是身上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实在是惨不忍睹。
临安公主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其实她的心里胆颤心惊,刚才若不是她灵机一动想起皇子犯罪,由陪读顶替。现在挨打的便是自己,这种脸面,就算她肯丢,雍文太子和裴皇后也不肯,事后他们绝不会放过她。
五十大板下去,两个婢女那里挨得住,皆是香消玉殒,一命呜呼了。李未央看在眼里,不过冷笑,临安公主心思狠毒,这两个婢女是知道今天发生这一切的,她借着齐国公的手,将这两人杖毙,根本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只不过李未央已经当众证明了临安公主对于郭敦的污蔑,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不管临安公主如何狡辩,她都没办法脱罪。
齐国公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今天的事我会写一封奏章向皇上说明一切。”
太子殿下面色一寒,但他并没有当众露出不悦的神情,他淡淡地一笑道:“我能够体会国公的心情,这样吧,改日我带着临安亲自上门去请罪。”
齐国公冷笑一声,不置可否,转身对自己的儿女道:“咱们回去吧。”说着往外走,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林大人。”
林山闻言,出列道:“不知齐国公有何见教吗?”
齐国公目光落在了清平侯身上,语气十分的冰冷:“既然今日行刑的护卫是清平侯府的,那这抹了毒药的板子,自然和清平侯脱不了干系,他意图谋杀我的儿子,这件事情林大人不会否认吧。”
林山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他下意识地看了雍文太子一眼,看到对方暗地里向他点了点头,他立刻说道:“是,清平侯夫人和国公府积怨已久,清平侯肯定是心怀怨愤,他今日所为是想要借此机会谋害齐国公府的四公子,我马上将他带回去细细审问一番,必定给齐国公一个满意的交代。”说着,他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已经摊成一团烂泥的清平侯抓了起来。
清平侯浑身几乎被汗水打湿了,他颤抖着出声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他一边喊,一边伸手向临安公主的方向,“公主殿下,我一切都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啊,你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
刑部尚书打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上前,堵住了他的嘴巴。
李未央淡淡地一笑,事实上不管刑部尚书如何隐瞒,雍文太子怎么样遮掩,这事情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了,很快临安公主与清平侯勾结想要谋害郭敦的事情就会传得人尽皆知,纵然临安公主受到裴皇后的庇佑,可以暂时逃脱惩罚,这清平侯也是死路一条的。
齐国公府的人离开之后,雍文太子冷眼瞧着临安,低声地道:“跟我来。”
临安公主看了大厅里的人一眼,昂起下巴,跟在雍文太子身后,进了一旁的偏厅,刚一进门,雍文太子一个巴掌闪了过来,打歪了临安公主的半边脸,临安公主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道:“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雍文太子面沉如水,冷声地道:“你是疯了不成?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我和母后是如何叮嘱你的?偏偏你就是不听话,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临安公主眼中无比愤恨,捂着脸,毫无愧疚地道:“既然你们不肯为我复仇,我自然要亲自动手,今天不过是一盘小菜,我一定会让郭家付出代价。”她说到这里,转身便走。
雍文太子在她身后,不敢置信地大声叫道:“临安!你站住,我话还没有说完!”
临安公主头也不回,裙摆云一般的拂过门槛,转身消失了踪影。
雍文太子气地一把抓住了门框,那木质的门框,喀拉喀拉的作响,突然“砰”的一声少了半截,他怒声道:“这没有出息的东西,把母后的脸都丢尽了!”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临安公主消失的方向,随后低声地呵斥道:“你们去帮我盯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再犯什么错。”
他身后自然会有人应声,雍文太子想了想,目光变得更加的阴冷,既然要出手就应该一击命中,像临安这样一朝打蛇不成,反倒被蛇缠住……此次虽然明面上临安没有受到什么严厉的惩戒,但是齐国公上了奏折,临安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里,雍文太子转身预备回太子府,招集幕僚好好的商议一番,如何才在父皇的面前替临安公主脱罪。
李未央从清平侯府走出来,元烈目光冷沉,微微一笑道:“临安公主这出戏好像还没有落幕啊。”
李未央回头望他一眼,目光之中似乎有一丝寒芒闪过:“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元烈微笑:“你今日未尽其力,似乎还有别的主意。”
李未央笑道:“谁说的,我今天已经尽了力,奈何对方背后有裴后撑腰,不能奈他何罢了。”
元烈太了解李未央,她何曾有不能奈何的人呢?明明是没有尽力……他只是微微一笑,面容俊美得仿佛阳光都要被他比下去,口中道:“刚才你明明可以为临安公主落罪,为何却眼睁睁看着雍文太子将罪过罚在了两个婢女身上,这不像你自己一贯的风格。”
李未央眼中光华流转,面上只是笑,笑容之中似乎带了一丝狡黠:“郭家是臣子,而临安公主毕竟是皇女,若是臣子诬陷皇室,冒犯了皇室的尊严,那自然是大不敬的罪过,要满门抄斩,可是天底下从未听闻皇家冤枉了臣子要当面请罪的,雍文太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已经是给了齐国公府面子。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不能越殿一步,而皇室却可以肆意妄为,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纵然今天这件事闹大了,临安公主也不过就是罚点年俸,损失点名誉,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既然如此,我何必白费力气,省点口水就是。”
元烈听到这里,就是悠悠一笑:“那么,你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她呢?”
李未央的目光掠过清平侯府的宅门,看向不远处的高塔,她口中淡淡地道:“对面那一座可是灵塔吗?”
元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座崭新宏伟的塔,这座塔高二百九十四尺,三百尺见方,共分六层,下面两层模仿四时,中间两层模仿十二个时辰,最上面两层是圆盖,整个塔的四周有九条龙,塔尖是用金子打造的凤凰,凤凰有一丈高,外表是黄金图饰,这是所有越西塔中最宏伟的,名为灵塔。这一座塔建于越西开国皇帝元年,经过历代皇室的维修,如今这座塔已经是第二十七次翻新了。
元烈看到李未央对这塔十分的感兴趣,便向她解释道:“过去这塔已经修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会动用上万的工人到山区采办木材,一次动工就要几年,耗资上万两,正因为如此,越西整个皇族宗室都很重视这座佛塔,历代皇帝登基都会在这佛塔上祭拜,同时还会在佛塔之中摆出祭坛,将所有的珍奇异兽摆放在祭坛之前。不仅如此,佛塔之中还供奉着历朝历代共计三百零八位大师的舍利子,和许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佛教珍宝、书籍、字画。怎么,你会对这塔感兴趣吗?”
李未央望了那塔一眼,却是默默一笑道:“听说这灵塔当年维修的时候,是襄阳侯负责督造吗?”
元烈想了想道:“不错,到了当朝皇帝要维修这座塔的时候,负责督造的正是曾经担任过工部尚书的襄阳侯。”他说到这里,目光在李未央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你不是对这塔感兴趣,而是对这修塔的人感兴趣啊。”他话一说完,已经下了台阶,却发现李未央还在定神地看着那座塔,他不禁笑容满面地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好的打算,又准备什么时候付诸实施呢?”笑容之间似乎已经将李未央的心思看透了。
李未央望了他一眼道:“是啊,应该什么时候付诸实践呢?”她的美目之中流露出一丝冷意,看向元烈道:“什么时候,会有东风呢?”
元烈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个吗?就要问钦天监了。”说着他已经上了马,向李未央道:“你放心,什么时候有东风,我会提前告诉你的。”说着他向李未央眨了眨眼睛,策马而去,旭王府的护卫赶紧跟上。
李未央目送他离去,却听到旁边的郭夫人问道:“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怎么我完全都听不懂呢?”
李未央微笑道:“母亲,我们是在说要挑选个好日子,去那灵塔上香,听说那是对百姓开放的神塔,母亲可曾去过吗?”
郭夫人想了想道:“那塔爬上去就够累的,实在没什么好看,不过你若是想看,改天我让你三个哥哥陪你去就是了。”
李未央看了一眼跟在最后垂头丧气的郭敦,笑道:“哥哥这回差点受到牢狱之灾,回去之后可要用艾叶熏一熏,好去去霉气。”
郭敦向清平侯府的石狮子啐了一口,冷声道:“差点就栽在这儿了,这临安公主真不是个好东西。”
郭澄拍了他一巴掌,冷声地道:“所以我跟你说不要去管这些闲事,这下可好,被人算计了吧,差点拖上我们全家都一起遭殃,大哥、二哥要是回来了,瞅见我们全家都被绑上了在菜市口砍了,那表情一定十分好看。”
齐国公冷声地咳了一声,几个人连忙住了口,毕恭毕敬地看着他。齐国公淡淡的道:“好了,不要胡说八道,咱们都回去吧。”说着率先上了马车。郭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拉着口中骂骂咧咧的郭敦离去。
两天之后,传来襄阳侯病逝的消息。郭家人毕竟和襄阳侯有交情,齐国公特意去吊唁不说,还送去了一份很重的唁礼,然后此事就这么了了。齐国公府事后虽然上了奏章,却听闻都被那裴皇后压了下来,犹如石沉大海,根本不曾到皇帝的手上。不过,大家心里也明白,纵然这奏章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临安公主也不过就是落个申斥,不会受到多大的罪责。郭家三兄弟在愤懑之余,不禁摩拳擦掌,想要寻个机会找临安公主的麻烦。李未央看在眼中,却像没有看见一般,静静的等待着从元烈那里传来的消息。
又过了两天,元烈那边的消息终于传来了。李未央打开了密信,看完之后微微一笑。
赵月道:“小姐,你好久不曾这样笑了,有什么事吗?”
李未央微笑道:“东风就要来了。”
赵月听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显然很是不理解。只是她看到李未央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便不再多问了。
这时听到李未央道:“你去向母亲说,我今日要出城,去探望永宁公主。”
出城探望永宁公主?这个时候?赵月不禁奇怪,如今齐国公府和临安公主势同水火,双方虎视眈眈,都是蓄势待发。若是李未央这时候出去,一定会十分的危险。赵月不禁劝说道:“小姐,这事情夫人怕是不会答应。”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母亲一定会答应的。”郭夫人知道赵月武功高强,又见李未央一直闷在家里不曾出门,担心她闷坏了。再加上这几日来临安公主都表现得十分收敛,甚至闭门不出。好像被裴皇后叫进宫里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在特意安排了郭澄随行,以及郭家三十名护卫保护后,齐国公夫人便放了李未央去。
李未央上马车之前,郭澄却还是有点不安,他低声地道:“你真的要选择这个时候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三哥不想为四哥报仇吗?”
郭澄闻言一愣,随即道:“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待会儿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不必多言。”说着,便率先上了马车。
郭澄看她神情举动十分奇怪,不免心头纳闷。只不过,他知道李未央不想说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勉强她的。想到这里,他便上了马,吩咐整个车队前行。
永宁公主自从元毓死后便搬到了郊外的佛堂清修。李未央照着自己所说的,去郊外看望了永宁公主,一直在佛堂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城,赶在最后一丝阳光落山之前进了城。进城后,她便向郭澄道:“三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其他的邀约,你带着这三十名护卫先行回府。”
郭澄闻言一愣,道:“嘉儿,现在这时候还是让我一起陪伴你吧,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没办法向母亲交代。”
李未央望了他一眼,道:“三哥,我已经说了,若是你想为四哥报仇,就要听我的吩咐。”
郭澄面上露出一丝疑难,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又望了一眼李未央镇定的表情,随后定了定神道:“你真有法子?”
李未央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此事十分蹊跷,你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报仇呢?郭澄闻言,知道怎么说李未央都不肯透露,他也是个聪明的人,便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吩咐身后的护卫道:“你们跟我先行回府。”说着,他深深地望了李未央一眼,便转身离去。
李未央只是淡淡一笑,吩咐掉转马车,向与郭澄相反的方向而去。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家家都闭了门户,街上变得静悄悄的,仿佛所有的人都已经回去了。他们走的这条路较为偏僻,与最热闹的夜市的方向截然相反,简直是越走越安静,赵月不禁心中毛毛的,她看了一眼李未央,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她低声地道:“小姐,这可不是回郭府的路啊,您这是……”
李未央望她一眼,语气恬淡道:“我与人约在了临江酒楼,你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偏要选择这样的路走,这里人烟稀少,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要如何交代。赵月不禁心生警惕,手也按在了长剑之上。
临安公主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李未央,从李未央一早出了郭府的门,便已经有人向临安公主汇报。她立刻便带了自己身边最后的二十名一流的暗卫和五十名公主府的护卫追踪而至。这二十名暗卫武功都是一流的,他们悄悄地跟在郭家马车的身后,竟无一人察觉。其余的五十个人,全都埋伏在城内。护卫首领低声问临安公主:“公主殿下,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机会,那郭家三公子已经带着护卫回去了,不过……这郭嘉似乎要悄悄的去见什么人。”
临安公主冷笑道:“她能见什么人,不过是跟旭王元烈幽会罢了。”说到这里,她的面上罩了一层寒光,在阴暗的光线之下显得愈发狰狞而疯狂。
护卫首领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公主殿下似乎越来越不正常。那一日从清平侯府回来,她将府上贵重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随后,又杖杀了四名婢女,这才勉强消了气。谁知裴皇后又将临安公主召进宫去,狠狠的斥责了一顿,临安公主仿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等她出来后,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身形却越发的瘦削,几乎能见到高高的颧骨,实在是可怖之极。
护卫首领不敢再去瞧临安公主。事实上,他曾经试图向雍文太子禀报此事,可偏偏临安公主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机,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跟着他,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向太子殿下密报。如今,又设下埋伏击杀那郭嘉,若是成功倒也罢了,若是失败……护卫首领不敢再想下去。
如今临安公主见李未央落了单,面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狞笑:“李未央,我终于找到机会了,今晚便是你的丧命之时,我要让你为我的蒋南付出代价。”
这时候,李未央的马车已经驶入了一条巷口。临安公主冷笑了一声,挥手道:“进攻。”
刹那间风云变幻,二十名暗卫袭向李未央的马车,这些人转眼就到。赵月早已闻得风声,她抽出长剑,身形即纵,寒光一闪,转眼间便与暗卫们战在了一起。这些暗卫都是一流的高手,赵月虽武功高强,也被他们缠得不可脱身。李未央却看也不看一眼,低头吩咐马车快走,那车夫似乎早有准备,一抽马鞭,飞快地驾着马车向巷口奔去。那二十名暗卫便立刻抽调了一部分人手,追踪马车而去。公主府其他五十名护卫,都向巷口涌了过去。无奈巷子太过窄小,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赵月挡在所有人面前,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过去。
临安公主不禁恼怒道:“绕路!”随即立刻抽调了三十个护卫,跟着她一起策马向另一个巷口奔去,只要穿过这个巷口,抢先一步拦在李未央的面前,便可以将她击杀。
就在此时,临安公主却不知道原先赵月与那二十名暗卫缠斗的地方,不知何时,巷口上方冒出了十余名黑衣人,而且身手并不亚于任何一名暗卫,他们跳了下来,开始展开围攻。在暗夜中,这一群人脸上都带着森冷的面具,他们仿佛已经掌握了这场战斗的节奏,疾若雷霆,迅如闪电,一路风驰电掣的冲进了暗卫的包围圈。他们手上的弓箭和长剑都涂着剧毒,在阴沉的天色下,几乎隐不可见,仿佛一群冷漠的死神,突然锐不可当的降落在临安公主的暗卫面前,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将临安公主的二十名暗卫全部杀死。赵月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她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她立刻想到李未央刚才对她的吩咐,不要恋战,且退且走。
可是,她为了保护李未央,根本无法离开,只能死战到底。就在她抱着必死无疑的念头的时候,却从巷子的上方,突然出现了这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沉默的出现,却仿佛数柄出鞘的利刃,锐利迫人,在眨眼之间,就消灭了所有的敌人。
那临安公主府上残忍无情、武功绝顶的二十名暗卫尽数被诛。那些黑衣人晦暗的刀锋之上,还在不断的滴着血。赵月望着对方,在那冰冷的目光之中不由打了个冷颤,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却听到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声地道:“旭王殿下有令,这里有我们善后,你可以去保护小姐了。”
赵月一惊,这才发现那黑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做了一个手势,竟将地上二十名被杀死的暗卫悉数扶起,眨眼之间,就已经全都不见了。
赵月环顾四周,除了巷子里乌黑的血迹,其余她根本找不到丝毫缠斗过的痕迹。而那群黑衣人仿佛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她不敢置信,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从前,她一直以为越西的暗卫是天下第一高手,却不曾想到旭王元烈不知何时竟培养了这样一批更为可怖的杀人机器。
此时,李未央的马车一路向前,竟然赶在临安公主追来之前便向前奔去。黑暗之中,郭府的马车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奔跑的方向,正是灵塔。
临安公主丝毫没有察觉那个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她只是厉声地道:“截住她!”可是,不管他们的速度有多么的快,那郭家的马车用的仿佛是千里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临安公主不禁恼怒,挥手道:“放箭!”
于是,无数的箭向李未央的马车袭击而去,很快便将车篷扎成了刺猬一般。可是,出乎临安公主预料的,马车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一路向那灵塔而去。到了灵塔门口,车夫突然跳下了马车,随即搀扶那马车中披着斗篷的女子,一路飞快地走向灵塔。灵塔门口的护卫急忙阻拦,谁知就在此刻看见了对面大批的追兵,不禁大惊失色。
临安公主目光中充满了恨意,怒声道:“不要放他们进去!”
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守在门口的护卫不知为何突然倒了下去,那披着斗篷的女子已经身影一闪,进了灵塔。临安公主恼怒,声色俱厉道:“你们去给我将她捉出来!”话音刚落,却看到灵塔大门已经锁上。
临安公主面色微微一变,灵塔白日里供百姓们参观游览上香所用,可是每次到了晚上下钥时分,便会有专人上锁。而为了保护好塔中的宝物,灵塔的设计十分的巧妙,整个塔中只有一道门可以进入。若是封锁了这道门,那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去了。错过这个机会,再也不可能杀死李未央,临安公主不禁怒声道:“放火,将她逼出来!”
临安公主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十分的清晰,护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照她的吩咐在灵塔面前放火。要知道,这灵塔在历代的越西皇室而言,都是十分神圣而尊贵的。若是有人敢在灵塔前放火,那真是活腻了。临安公主却已陷入了疯狂,她完全不在意这是什么地方,哪怕是皇宫,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火将李未央逼出来。她冷笑一声道:“既然她已经进去,那就一把火烧了灵塔,我倒要瞧瞧,等她被烧成焦炭的时候,是否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她说完,一把抢过身边护卫手中的火把,随即便向那灵塔走去。到了门口,一把将火把丢在了窗户之上。
这火并未立刻烧起来,火把滚落在地,很快熄灭。她不禁气急败坏起来,厉声吩咐身边的护卫:“放火箭!”可是,身边静悄悄的,没有人敢遵从她的命令。临安公主府的护卫都目光恐惧地看着他们的公主。
护卫首领不禁出言阻止道:“公主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这是灵塔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临安公主便抽出长剑,猛地砍下了他的头颅。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道:“再不遵令,你们和他的下场一样!”
所有的护卫看到那咕噜噜滚下台阶的头颅,不禁面色都变了,他们对望一眼,再不迟疑,拨开弓箭,燃起箭头上的火,将那带有火星的箭射向了灵塔。刚开始燃烧起来的只是第一层塔身,然而火星却很快的蔓延起来,因为不知为何,风突然大了起来。火舌被狂风裹夹着,不断往上烧,仿佛要将整个塔身都包围起来,那浓烟涌向天空,一下子惊动了全城的百姓,也惊动了望火楼的士兵。
望火楼就在灵塔不到五百米处,设有观屋数间,专门驻兵一百人,备有水缸,沙堆,水桶,梯子等专门用来灭火的工具。这么多年来,灵塔曾经遭到过三次火灾,却都是由于塔身太高引来了雷击。所以历代帝王都十分重视灵塔的灭火之事,专门设立了望火楼,昼夜有人值班。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便立刻派出骑兵,直奔失火点,并立刻将此事报告京兆尹和戍卫的部队。可是,等这些人赶到灵塔,却突然听到“轰”的一声,仿佛有千万个恶灵由地狱之中喷涌而出,地面都跟着颤了一颤。随着这一声巨响,仿佛一团蘑菇一般的火云,在整个大都上空缓缓的绽放。烈焰冲天而起,将整个灵塔焚烧了起来。随着灵塔的左殿塌了一角,热浪仿佛流水一般滚滚而来,瓦砾碎石漫天而飞,不停地落在地上。
眼看着大火控制不住,这座伟大的建筑即将付之一炬,竟然有三名救火的僧人毅然奔向了火场,预备投火而死,追随着灵塔的魂魄而去,人们连忙死死拉住他们,阻止了这种以身相殉的行为。这一场大火仿佛龙奔蛇窜,犹如魔鬼巡城,一层塔身也不曾放过,吞噬着这么多年来精心收藏的佛教经卷,连骨头带肉,半点都不怜惜。大都的百姓们纷纷跑了过来,加入了救火的队伍,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最终只能看着那熊熊的大火把整个大都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的闪亮。
不到半个时辰,灵塔已经化为了一堆灰烬,昔日里那气派庄严的建筑,转瞬之间只剩下焦黑的残渣。百姓们流连不去,悲叹之声充满了整个大都,那浓烟经久不散,方圆数里还能闻到烟味。这时候,不知什么人突然叫喊起来:“是她,是她放火烧了灵塔!”
大家望过去,却是一个美貌的华服女子,正望着那灵塔,面上露出冷笑。百姓们一下都愤怒了,灵塔不仅是越西皇室的象征,更是百姓福祉的象征,历朝历代以来,皇帝都是在这里祈福,百姓也都是在这里请求天地保平安的。可是,这个女人现在竟然毁了他们心中佛教的象征,于是,无数人向临安公主奔跑而去,口中大声地喊道:“捉住她!绝不要放过这个女人!”
临安公主却在火塔的面前疯狂的大笑,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向她逼来。
临安公主的护卫率先察觉到了不对,他们意图将临安公主拉走,可是他们还没有赶到,那临安公主就已经被陷入疯狂的百姓们抓住了,他们抓住临安公主的头发,撕扯着她的衣服,疯狂地推搡着她。临安公主发出一声惨叫,她没有想到,这一场大火没有将李未央逼出来,反倒激怒了无数的百姓。她终于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大声地喊叫着:“救我!救我!”
可是护卫们还没有冲上去,就已经被愤怒的百姓拉下马来。护卫拼命地喊道:“那是临安公主!是公主殿下!你们不可无礼,不可无礼啊!”可是,没有人理睬他们。
疯狂的人群已经将临安公主包围了起来,人们的脸上带着愤怒,异常的疯狂,他们抓住了临安公主,想要将她撕碎一般的可怖。他们将她按倒在地上,猛踩、猛跺、猛踢,临安公主在瞬间被踩瘸了腿、跺断了脊梁、抓花了脸蛋,不禁口中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十分的瘆人。
她尖叫着,拼命挣扎,然而人群过于混乱,也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根本被灵塔被烧的事实逼红了眼睛,无数双手去撕扯着临安公主,仿佛要用她的罪孽来洗刷灵塔被焚毁的愤恨。在这样的撕扯拖拉之中,临安公主不停地惨叫着。护卫们大喊一声冲入人群,拼命想要驱赶他们。可惜他们人数太少,人群却变得更加混乱,尤其是后面的人推搡着,不断向前拥挤而去。临安公主更加爬不起来,五脏六腑通通被那些人踩住,最后把胸腔中的气管心脏肺叶也一起踩拽出来。甚至连她自己不知究竟是被人踩碎了自己的心脏,心碎而死;还是被人踩破了自己的肝胆,胆破致死;或者是被踩扁了肺,窒息而亡……这样的死法是极其残忍痛楚的,更是极度屈辱的。她清醒地瞪大眼睛,犹自不断地挣扎,汹涌喷溅的血,染红了整个地面,却是迟迟没有断气。
等到人群散开,那已经是一团肉泥,根本分不出原先的艳丽模样,护卫们瞪着凄惶的眼睛,每个人的脸上,笼罩着同样的紧张和恐怖。
------题外话------
望火楼确实是存在过的,而火烧佛塔的事情,历史上也有一位大哥干过,还是为了吃醋干的,那就是……薛怀义,可见疯狂的人很多,哈哈哈哈。
这章节里面一些暗线和觉得疑惑的地方,都会在下一个章节里面写,所以不必着急,还有,觉得本文死法恐怖的小盆友,记得以后只看过程不要看结尾,往往XX之死的结尾部分,都是让善良的孩子们不能接受的,要注意哟。
213 风波乍起
整个辉煌的灵塔基本上已经烧得一干二净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残垣断壁,周遭围着的百姓犹自愤怒,好不热闹,即便雍文太子的车驾到了,也没人瞧他一眼。雍文太子怒声道:“临安呢?不是说她赶到这里吗?为何还不见她人影呢?”
没有人问答雍文太子,百姓们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皇室的太子,他们还在为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感到怒恨难消。此时,一个护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太子的眼前,痛哭流涕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雍文太子很快认出来这个人便是临安府上很得力的一个护卫,他快速下了马,一把上前抓住护卫的衣袖道:“我皇妹人呢?她到底去了哪里?”
那护卫面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他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雍文太子一眼,用手指着不远处,颤声道:“公主殿下她……被那些人……”
雍文太子一愣,随即目光便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除了一滩衣物之外,便是模糊的血肉,根本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人,雍文太子下意识地放开了那护卫,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随后他突然站住了,眼睛也猛得睁大,因为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幕!那华丽的衣裳早已经被人撕得粉碎,美丽的肌肤也已经变成了一滩血肉,艳丽的容貌根本变成了血泥,他甚至没有办法分辨出,躺在那里的一团东西到底是什么。心头掠过一丝不敢置信,他转过身来,怒声道:“临安呢?到底在哪里?!”
那护卫的手指着那摊烂泥,咬牙道:“太子殿下,临安公主被那些愤怒的百姓硬生生地撕碎了,他们还在她的身上不断地践踏,将她整个人踩成烂泥。”
雍文太子面上掠过了一丝惊恐,他又回头望了那摊血泥,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临安公主府上所有的护卫都已经消失了,有些是被那些愤怒的百姓打死的,有些是逃跑了,而这个护卫则是唯一的见证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摘掉了身上的披风,隐入了人群之中。
雍文太子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那护卫颤抖着声音将过程解释了一边,当雍文太子听说临安是为了追击李未央而放了一把大火的时候,他不禁跺了跺脚,痛心地道:“临安这个蠢货!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没有人敢回答他,他们也不知道临安公主为何会如此的疯狂,竟然敢做出放火焚烧灵塔的事情,太子的目光逡巡在那摊血泥和窃窃私语的百姓身上,这场大火,招来了数千名百姓,现在要寻找到杀害临安的凶手,就要把这数千人抓起来!这是不可能的,所谓法不责众,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雍文太子,一步一步向那摊血泥走去,最终他停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根已经被踩得变形的发簪,这是临安公主最喜欢的凤头簪,原本是裴皇后的宝物,被临安公主央求了来,他总是见她戴着的,可是如今这簪子上早已经是血肉模糊,隐隐有白色的物体,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因为如此恶心,才没有被那些寻常百姓拾走。雍文太子捏紧了金簪,面目之中露出一丝沉痛,他的目光终于望向了灵塔的方向,冷声地道:“找!一定要把郭嘉的尸体找出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报我皇妹之仇!”
听到太子这样说,便立刻有太子府的护卫冲入灵塔之中,他们四下搜寻了一番,又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挤过人群回到太子跟前,躬身道:“太子殿下!这一把火,许是太厉害,里面的人都尸骨无存了。”
雍文太子怔了一下,低声道:“这怎么可能,纵是这把火烧得太厉害,总有骨头在吧,哪怕烧成了灰也会有痕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护卫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壮起胆子道:“太子殿下,也许是人群太过拥挤,我们没有办法搜寻得很仔细,为今之计只能先驱散人群,我们再仔细将灵塔搜查一遍。”
临安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自从安国公主死后,他的血脉至亲只剩下这么一个人,纵然临安如何的不争气,雍文太子亲眼看见她落得如此下场,自然也是痛心疾首,他恨不得将郭嘉的尸体当场找出来挫骨扬灰,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临安公主为此殒命,你们去传令封锁城门,在这件事没有查清之前全城宵禁。”
太子在这里发号使命,护卫们就连忙去办了,此时京兆伊也带着人来,帮忙驱散人群,足足花了一个半个时辰才将人群驱散开来。雍文太子面色极为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刻他睿智的头脑已经被临安公主惨死的事实给震住了。良久,直到京兆伊提醒他,他才想起来,吩咐人道:“去把临安公主的尸骨收拾起来。”
护卫们十分恐惧,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去瞧一眼那团肉泥。当他们走到临安公主的尸骨之前,却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动手,最后只能取来铲子和刀剑,一点一点的将那些肉泥铲进了小坛子里,这可怖的一幕让向来杀人如同砍瓜切菜的护卫们,都忍不住别过脸去。弄到一半儿,其中一个护卫突然呕吐了出来。临安公主是活生生被这些百姓撕碎的,还被人疯狂地践踏,根本分不清原先美艳的模样,这让无数曾经见过临安公主真容的人,都暗自胆颤心惊,他们可能一生都忘不了这副惨状了。
收拢了半天却只是铲起一半的血泥,而护卫们经过仔细搜查,的确不曾在灵塔之中发现半点尸骨的痕迹,雍文太子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吩咐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立刻进宫去回禀母后。”说着他转身便要上马。
可是当太子的马队一路向皇宫的方向奔去,雍文太子却突然勒住了马,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若是临安公主追击李未央进入了灵塔,那么灵塔中为何没有李未央残留的尸体呢?就算她被烧毁了,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雍文太子看了灵塔的残骸一眼,心头涌上了一层阴云。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向这边驶来,马车之上恰好是郭氏的族徽,他勒住了马绳,大声地吩咐护卫道:“去问问,前面的马车里到底坐的是什么人?”
护卫依言去了,不多时便重新回转身来,回禀道:“回太子,马车里坐的是郭家的人。”
“废话!我会不知道是郭家的人吗?”太子怒声道,他显然是恼怒到了极点,竟然顾不得仪态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马车帘子突然掀起,一双素白的手露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接着,雍文太子看见了那张温柔而美丽的面孔。若在平时,雍文太子还能欣赏这张脸,可是此刻他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用力地捏紧了马缰绳,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失声道:“郭嘉?!”
李未央微微一笑,扬声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我瞧见你来的方向,似乎聚拢了很多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吗?”
雍文太子的手不断地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郭嘉没有死呢?她不是应该在灵塔之中被火烧成灰烬了吗?然而不管他怎么确认,这个温柔美丽的郭家小姐都是活生生的,不是什么鬼魂。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李未央故意安排了人诱临安去了灵塔!她的目的,便是要让临安公主走向毁灭!
想到这里,雍文太子越发的恼怒,他心头恨不得将那马车之上言笑晏晏的美人儿拖下来,当场砍成肉泥才好,可尚存的一丝理智提醒他,他是要除掉此人,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他看见那旭王元烈正一脸微笑地骑在马上,目光之中似乎颇有深意。
他心头一凛,终究强自压下滔天的怒火,用极端阴沉的眼神望了李未央一眼,冷哼一声,扬鞭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李未央微笑着望着对方马队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不好呢。”
元烈只是笑,眼眸深邃,那笑容之中却含了一丝冷酷:“是啊,刚刚损失了一个妹妹,当然心情不好了,不必理他,我要早点送你回去,不然你的兄长又要怪我了。”他说着,便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当郭嘉的马车行驶到郭府的门口,郭澄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看见马车到来,便立刻迎了上来,赵月掀开了车帘,向他一笑,淡淡道:“三公子,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郭澄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刚刚听到人回禀说灵塔的方向产生了动乱,不知是怎么回事,四弟已经亲自带人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你们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吧?”
虽然他是按照李未央的吩咐去做,心中却很是不安,于是一直悄悄跟在马车后面一段时间,却不知怎么的,被突然冲出来一支报丧的队伍给打乱了步伐,竟然硬生生将李未央跟丢了。他从来不曾如此失手,可这队伍出现得过于蹊跷,不由得让他产生了怀疑,便捉住其中一个人逼问,最终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惊讶,竟然是有人给了这些人银子,让他们故意在这里挡道的。想也知道,李未央早已预料到他要跟踪,所以刻意安排了这些人来挡着他。再想要追,却已经不见马车的踪影,郭澄不得已回了郭府,但是却不敢进去,若是让郭夫人知道他没有好好保护郭嘉,一定当场打断他的腿,所以他只敢在外等待,现在看到郭嘉平安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旁边满脸笑容的元烈身上,不禁一愣道:“你怎么来了?”
元烈眼中晶光闪耀,却笑道:“我是护送郭小姐回来的,郭公子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
“哼,不是别人,偏偏是你,敢情你随时随地都盯着我妹妹,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是偶遇吧。”郭澄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哪儿有这么巧合?!事实上,自从上一次元烈在齐国公府帮助郭敦洗脱罪名之后,郭家人对他的态度便有了大为改观,至少密道是不堵了,见到他的时候最多只是冷哼一声,也不再拦着他去见李未央。所以旭王元烈这几日可以正大光明的来齐国公府拜访。
想要得到心爱的人,本就要有上刀山下油锅,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准备。反正被对方瞪几眼,他身上也不会少一块肉。元烈笑了笑,主动下了马道:“刚才郭公子不是在好奇,灵塔为什么会有骚动么?”
郭澄心头不由得警觉起来,挑起眉头看了看他道:“难道这件事情和旭王有关系么。”
元烈微笑道:“事实上,人群的骚动是因为灵塔突然失火,而且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烧得一干二净,百姓们闻讯赶来,发现这把火是临安公主所放,一时群情激奋,竟将那临安公主活生生的打死在灵塔的门口,这件事情可还轰动么?”
郭澄一怔,随即看向了李未央,向她求证。李未央此刻刚刚下了马车,闻言顿了顿道:“三哥还是早点回去吧,四哥恐怕还要看一阵子热闹才会回来。”灵塔门口堵了那么多人,郭敦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掉转马头回来呢,想必堵也要堵一阵子,李未央是这个意思。
郭澄瞪大眼睛,怀疑地看着他们二人:“是你们动的手?”
元烈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道:“郭公子你这是什么话,临安公主自己放了火,惹恼了围观的百姓,怎么会是我们动的手,难道这把火是我让她放的么?”这话说得没错,无论如何,元烈都没有办法驱使临安公主放那把火。但郭澄还是觉得此事和这两个人有关系,他的目光惊疑不定,越发难以置信。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说过要为四哥出了这口气,如今已经做到了,三哥还怀疑什么呢?”
郭澄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震道:“果然是你们干的。”
李未央那深敛沉稳的眼眸亮光骤盛,噙着飘忽的笑意道:“是啊,三哥猜得不错。”纵然李未央不告诉郭澄,他联系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也一定会想起什么来,与其如此不如坦言相告。郭夫人面前,也方便让他帮着遮掩。毕竟,郭家的小姐三更半夜回来,无人能解释她的行踪,这也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郭澄不禁望着李未央,目光却已经柔和下来:“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怎么办到的?”事实上他对于临安公主的死并不在意,只觉得大快人心,但若是这件事情牵扯过大,他可就要想想怎么替他们善后了。
元烈微微一笑,靠近他两步道:“郭公子不必担心,此事做得干净利落,绝不会有人查到郭府身上。”
郭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望着元烈道:“今晚你们将我支开,就是为了设下埋伏,诱杀那临安公主吗?可是临安公主不是傻瓜,她怎么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李未央微笑道:“是啊,正因为临安公主不容易上当,所以我才会在马车里,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她还不会轻易相信,这出局也就布不成了。”
这般大胆妄为之事,她亦敢下手。郭澄闻言巨震:“你拿自己做诱饵?你进了灵塔?”唯一能解释临安公主放火焚烧灵塔的理由,便是李未央进了其中躲避。郭澄马上想到了关键之处:“既然她放火,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元烈微笑道:“我不是整日里在挖密道么?想要从灵塔的北面挖一条密道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郭澄更加不敢置信地看着元烈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把这条密道挖到灵塔去!”
元烈笑得更得意,在夜空之下,他的眼睛灿烂得仿佛天上的星辰,语气却是十分的欢快:“若是不能派上用场,我要这密道又有什么用呢?”
郭澄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这条密道安全么,会不会泄露出去?”
元烈微笑起来,口吻却很坚决:“挖密道的一共十四个人,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熟悉,我只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负责一小段,十四个地方交集在一起,才能通往出口,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将这十四个人都分别送往了不同的地方派人盯着,绝不会出错的。”事实上,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通向何方,就算把他们十四个人全都聚集起来,也未必能得到什么证据,毕竟,大户人家在家里挖地道藏金子的多得是,狡兔还有三窟,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郭澄完完全全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元烈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灵塔是什么地方,他竟然也敢动手,这计策实在是太冒险了。
李未央见他目光之中似有无限惊讶,口气清淡地道:“纵然临安公主今日若不放这把火,我也会想办法让灵塔着火的。”
郭澄醒悟过来:“莫非你还安排了人手?不,难道说在临安公主身边,你也安排了人吗?”他很快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李未央微笑着点点头道:“临安公主府的护卫之中本来就有元烈安排的人,在关键时刻,自然会起到作用,纵然临安公主没有下那放火的命令,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她动手的。”
郭澄摇头叹息道:“我明白了,敢情你是挖了个大坑给她跳,她还跳得兴高采烈。唉,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死得这么不体面,也是可惜了。”他没有看到这场景,当时临安公主被人活生生的撕裂,连肚肠都已经滚了出来,纵然是那些对她深恶痛绝的人也不敢看下去。
郭澄眼光复杂地看了元烈一眼,说不清是钦佩还是感叹,又道:“那些百姓,是你煽动的么?”
元烈不禁冷笑道:“说什么煽动不煽动?这些年来临安公主做的坏事还少吗,百姓之中恨她的人本就很多,事到临头,只要找几个人,在百姓之中呼告几声,自然一呼百应,到时候谁还管她身份,公主也好,皇后也罢,就是满天神佛也救不了她。”谁都知道,百姓们一旦愤怒起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临安公主这些年来的确是做了不少恶事,风评也不好,这一次,她竟然还做出了烧毁灵塔的举动。要知道,这灵塔在百姓心中可是无比的神圣,那种场景,恐怕就连皇帝在场,都没有办法遏制人们心中洪水一般的愤怒吧。
郭澄心中不禁有一丝感慨,他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也不禁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最终,他只是看向元烈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会送嘉儿回她的院子。”
元烈望着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他上了马,带着一群护卫飞快地打马离去。
郭澄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感慨道:“此人年纪如此之轻,便有这等胆识,当真是天纵奇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看,出主意的人是你,实施的是他,这主意本就大胆,实施的人就更是毒辣,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李未央悠然地道:“三哥,便是我不动手,郭家也迟早会对临安公主动手的,只不过你们的手段不适宜用来对付皇室公主,因为不管你们怎么做,都会留下把柄,与其让你们来,不如我自己动手,干脆利落,不留后患。”
郭澄不禁点头,他明白李未央的意思,临安公主若是死在郭家人的手里,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遮掩,外人都会怀疑。因为临安公主和郭家是有宿怨的,尤其是在不久前,临安公主诬陷郭敦的那一件事,早已经人尽皆知。临安公主若是死得不明不白,这盆污水一定会被泼到郭家人身上,他们是无法独善其身的。如今李未央的主意可就大不一样了,临安公主是自己放火烧了灵塔,这本身就是大罪,绝非裴皇后说几句话,皇帝就会饶恕她。纵然皇帝不管,宗室们也绝对不会原谅对佛祖不敬的人,哪怕她是皇室公主也一样。再加上,临安公主是因为放火而惹恼了百姓,被百姓活生生的撕裂了。纵然裴皇后再愤怒,她还能一个一个的去找那些人,杀了他们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当时在场的有数千人,谁知道撕裂了临安公主的有哪些?又有谁知道那些人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是一窝蜂的乱民而已。怎么看,临安公主都死得轰轰烈烈,而且,是让裴皇后压根儿都无话可说的死法,实在是高明之极。
李未央望了郭澄一眼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去想临安了,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去向母亲解释,咱们究竟去了哪儿的好。”
郭澄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未央,用一种几乎梦呓般的声音道:“是啊,该怎么解释呢?我现在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一丝清浅的笑容绽放在李未央素白的面孔之上,映得她眉目如画,更带了一种极致的美,却又呈现出一种淡然:“你干脆就说,我是为了和旭王元烈幽会才特意把你甩开的,这样一来,母亲也就不好问得更深了。”
郭澄想笑,却又笑不起来,大概是他这一天受到的震惊太多,根本就没有办法释怀吧。
李未央却已经不再理会,她知道,对方消化这个消息还需要一点时间,便对一旁的赵月说:“咱们回去吧,你身上的血迹,也该清洗干净了。”
赵月微笑,这就是她刚才为什么没有在雍文太子面前出现的理由,经过刚才的一番厮杀,赵月的身上满满都是别人的血迹,若是让雍文太子看见,一定会大做文章。此刻,她身上披了李未央的斗篷,快速跟在她身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郭澄还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唇边浮起了几许嘲讽:“这丫头,连我都蒙在鼓里,真是厉害得很。”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轻笑,一阵风来,吹起了那年轻公子的衣袍,他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郭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五弟,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郭导微微一笑道:“郭家的作风太过光明磊落,不适宜对付裴皇后和临安公主此等狡诈之辈,嘉儿替我们做了,又有什么不好呢,三哥又何必总是忧心忡忡。”
宫门已经下了钥。雍文太子想要入宫,一样要层层的通报。最终他终于来到了裴皇后的宫门口,一路快步向前。这时,门口宫女拦住了他,“殿下,娘娘正在休息,请您稍候片刻……”话还没说完,说话的宫女就被太子踢倒在地,他快步而入,身后一列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的跟着,到了门口,他们便自动停下了。
裴皇后此刻已经坐在了大殿之上,她冷眼瞧着自己的儿子,冷笑一声,阴森森地道:“有出息了?长胆子了?这么晚了,突如其来的进宫。连通报一声都来不及吗?你可还顾及你太子的名声?”
雍文太子知道裴皇后说的没有错,这是后宫,不是太子的府邸。无论在什么时候,他要入宫都要经过层层的通报,而今天他却是因为一时恼怒,打伤了一个宫门口的将领,才冲进了宫来。他没有想到,消息这么快传到了裴皇后的耳中,不禁一怔,却看到裴皇后手中的茶杯用力地往桌上一掷,那茶盖滑出长长的弧度,一下子就在地上摔碎了。
裴后之威顿时震慑住了太子,一时之间,他没有说话,整个大殿里,静得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半晌后,裴后缓缓地起身,冷冷地道:“你可知错了吗?”
太子低下头道:“母后你可知道,临安她死了吗?她死在灵塔前,是被那群百姓活生生撕裂了的,母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后手上的一本奏章就砸到他的脸上。太子一愣,随即他缓缓低下头,默默地将那奏章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却是一怔。
裴后冷声地道:“你可知道这奏章上说了什么?齐国公参了你的得力心腹吏部尚书田同修一本。说他贪污了五千两黄金,一笔笔一条条,奏章上写的清清楚楚,你有什么话说?”
雍文太子却浑然顾不得这个,摔了那奏章怒道:“母后,我是要你向你说临安她死了,你难道听不见吗?”他的声音已然带了一丝悲怆。
裴后却是不为所动,一双眸子冷若冰霜,道:“吏部这几年来不知道出了多少乱子,田同修手底下那些晋级的人全部都是他的门生,三年前这田同修奉旨修建河堤,所费者巨,一切银两都是他一手包办,原本只需花二十万两银子就可以办成的事,他足足花费了五十万两,事后还杀了想要告发他的督工,这样的胆大妄为,你竟然也敢收为己用?!”
太子根本不想听裴后提什么田同修的事情,他以头磕地,泪流满地地道:“母后,临安死了,你的女儿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裴皇后眯起了细长的凤眼,冷冷地道:“你那心腹田同修弄权贪污,是真正的受贿贪赃,乱政祸国。你把他扶到这位置上,不过五年,他便已经如此。若长此以往,如何了得,此蠹虫不除,所有人都会以为那些银两落入了你太子的腰包。纵然你真的收了钱,也要做的干脆利落,要嘛不做,要嘛就要抵死不认,永除后患!”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后,像是突然愤怒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母后!你为什么对临安的死无动于衷?她是被那郭嘉害死的,被硬生生的诱入了圈套之中。你可知道她有多惨,连肠子都被那些人踩出来了!她的头上还一直戴着你给她送的那根簪子。母后,你看一眼吧。”说着,他将簪子甩在了裴后的脚下。
裴后表情阴晴不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没有什么好看的。你可知道,那田同修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齐国公在奏章之中说,他做一件袍子,就得耗费三十二位女工,用整整半年的时间来制作,上面的金丝可都是用真金熔炼,不知耗费多少时光才能炼制而成。他吃一道菜,也要用到名贵的药材数十种,这样的人若是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只会败坏你的名声,你可想好怎么做了吗?”
“够了!”太子沉下了脸。
可是裴皇后却像是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他的愤怒,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只是略含了两分轻蔑,冷冷地道:“当务之急不是杀了田同修,而是你要立刻上一道奏章,向你的父皇请罪,让他原谅你错误地举荐了人才。至于这道奏章嘛……”裴皇后的目光落到了那地上的奏章之上,目光变得越发冷峻,“这不过是齐国公在给你一个下马威,你也想一想,要如何回敬才好。”
太子已经不禁泪流满面,他的声音带了无限的颤抖,他本以为自己今天带来临安的死讯,裴后纵然不愤怒万分,也会有所动容,可他看见了什么?裴后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感情,面上更无一丝的悲痛,她听到临安死去的消息,却是毫无知觉一般,只关心着朝政,只关心着齐国公府的进攻。
他不敢置信:“为什么,临安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生骨肉!她从前说过你对她忽视,你不在意她。我以为她不过是不懂事,我以为母后不过是感情内敛而已,可现在我才明白,你根本就没有感情!你不在意临安,也不在意我,甚至于你也不在意安国,你在意的只是你的权位,你在意的只是你的身份!”
雍文太子说完这一句,却看裴皇后目光变得酷寒,这一瞬间,她美丽的容颜上裂开了一丝笑,“接着说!你给我接着说下去!”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如坠冰窟,裴皇后身边的宫女无不低着脑袋,惊恐万分。
太子一句话也没有说,那模样像是愤怒到了极点,说不出任何的一句话。
裴皇后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成哑巴了吗?我养大你们,这么多年来,精心地栽培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吗?临安不顾我的旨意,擅自行动,她是在逼我,逼我替她报仇!而你,你也敢到我面前来叫嚣!”说到气恼之处,裴后突然狠狠给了雍文太子一个耳光,雍文太子半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额头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裴皇后厉声地道:“若是你和临安一样的糊涂,一样的压不住自己的愤怒,那么很快你就要下去陪她了。若是我的儿女这么的没有用,留你们干什么呢?”
太子一怔,只觉得呼吸急促,仿佛有泰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下意识地便跪下了。大殿之内其他的宫女太监对视一眼,也齐齐地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他们过于畏惧裴皇后,以至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雍文太子早已被裴后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抬起头,表情凝重,缓缓地道:“母后息怒,是我错了。”
裴皇后眼中宛如秋日寒江,全无一丝可以分辨的情绪,却又隐隐透着冰冷之意,她冷笑一声,道:“你没有错,临安也没有错。你们只想着自己,却不想想我,不想想当今的朝政,不想想裴家花了多少的力气才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太子,不想想你身后有多少的人呕心沥血。那李未央不过是块石头,可你们这些瓷器一个接一个,飞蛾扑火的一般,去砸向那石头,自然会粉身碎骨。这一点,我早已经跟你们说过,可没有人听我的。临安落到这个下场,你是来指责我不成!”
太子深深低下头去,面目之上涌现出无限的悲伤,“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指责母后。”他短短的几句话在大厅之内久久的回响。
裴皇后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温情。她只是淡漠地道:“李未央擅长的是人心诡诈之术,根本就上不得台面。临安不自量力,班门弄斧不说,还想用对方最擅长的本事去对付她,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雍文太子一愣,却有些不明白。他看着裴皇后道:“母后,难道你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皇妹惨死吗?你不知道,那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不是冲动,只不过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受,皇妹死得太惨了。”雍文太子深受裴后多年教导,绝非冲动的人,他还从来不曾如此失去冷静过……
裴皇后的目光阴冷得几乎能掐出水来,道:“想要动手却不了解对方的本事,这才是临安落败的原因。李未央此人虽然外表平和,内心却是冷酷无情。观其为人行事,实在是毫无顾忌。每每奇谋诡断,出人意料,而且思维缜密,果决狠辣,擅长险中取胜。临安与她几度交锋,都吃了不少的亏。偏偏还如此的不自量力,非要往别人刀锋之上去撞。我不是不恼怒她的死,只是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软肋之前,还是要等。”
雍文太子咬紧了牙关,看着裴皇后,“等?母后,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裴皇后淡淡一笑,语气冷漠道:“原本郭家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凭着我多年的经营,还是有七成胜算的。可是如今出了一个郭嘉,她莫名其妙把旭王元烈拉到了郭家的身边。这元烈上能讨好你的父皇,下又擅长谋划之道,从不拘泥形式,只为达到目的,行事作风难以揣测,既非小人,也非君子,实在是难以对付。这样的人,本就该十分警惕。如今陛下身边的郭惠妃、陈贵妃,皇宫中郭家安排的那些钉子,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身边,再者,郭家人总是会摆出一副辅佐社稷的姿态,让别人尊敬他们,不戒备他们,表面上表现得十分厚道,实则暗藏祸心。如今他们已经摆明了反对你,要推翻你,你还不能心生警惕吗?贸贸然去动那郭嘉,是什么下场?临安变得这样,你这个皇兄不要负责任吗?为什么不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劝说她?从前你所学的不过是济世安民、兵法阵列之道,要学的还多着呢。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时机未到,不可以轻举妄动。”
雍文太子望着自己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地,“我不明白,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裴皇后望着他,微微一笑道:“最好的时机嘛,一则是找到敌人的软肋,二则就是将敌人的整体力量一一分化,你明白了吗?”
“软肋?一一分化?这就是说……”雍文太子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我明白了。母后,我一定会找到这样的机会,你放心吧。”
裴皇后淡淡地一笑,却是不置可否,找到李未央的软肋,并且分化敌人的力量,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十分的困难。李未央心思狡诈,要彻底消灭她,唯一的法子便是攻心术,从心理上彻底摧垮她,而对付郭家、元烈、元英的阵营,突破口也还是在那女子的身上。
“李未央,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悠悠的散开,一阵风吹来,吹得大殿的烛火摇了几摇,阴影里裴后的面孔绝艳倾城,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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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为什么你每次四个字的标题都重复……
小秦:因为我词汇贫乏……
编辑:为什么楼下根本没人关心女主在不在火场里?
小秦:她们都是只顾着试衣服,把钱包丢在柜台上的娃……如果让渣妹们上战场,恐怕,咳咳,前方冲锋陷阵,后面大本营被人端了……
214 嫌隙初生
大火过后,皇帝做了四件事。第一,告太庙。到太庙祭祀祖先,汇报这次的火灾,皇帝因为自己的身体不佳,整件事交给了太子代为处理;第二,皇帝亲自写罪己诏,写明火灾是自己的罪过,愿意承担责任。第三,要求满朝文武三品以上官员,各抒己见,为此次突如其来的大火谏言纳策。在历史上,皇帝因为一场大火而颁发罪己诏是第一次,而临安公主为了复仇不顾一切,做出了不能挽回的蠢事,在这一件事上,她不懂得人情,也不懂得皇帝的心,灵塔并不是普通的佛塔,而是政治的标志,是越西皇族的象征,皇族在那里祭祀,供奉舍利子,风光而神圣,是绝对不可冒犯的。
皇帝做的第四件事,便是惩罚当天纵火的人,虽然大家都知道纵火的人是临安公主,可是她早已被撕成了碎片,谁也不会再去追究她的过错。目光便放在了临安公主府与她同去的那些护卫身上,大部分的护卫都因为与百姓发生冲突而被杀死,仅剩的几名就当成了罪魁祸首被处决了。
此时有人上书参了襄阳侯一本,说他当年修建灵塔之时,过分注重美观,用的都是极易燃烧的材料,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有罪之臣,只可惜襄阳侯已死,不能再做惩罚,父亲犯罪儿子同罪,所以皇帝便下旨将他的义子革职查办,并且最终流放,永不叙用。游庆丰是何等骄傲的人,年纪轻轻就受到这样的委屈,在流放的途中,便服毒自尽了,这样整个事情才告一段落。
雅间之内,李未央听完了旭王元烈的话,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游庆丰是你派人动的手吗?”
元烈的笑容十分狡黠,语气却有些冷漠:“他之前故意放出消息给那临安公主,本就没有存什么好心思,我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自尽这件事,还真不是我动的手。”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若他当时没有发下那条毒誓,我也不会迁怒于他,怪只怪他心胸太过狭窄,又出尔反尔,明明已经答应了襄阳侯不再怨恨,却还是心怀怨恨,意图不轨,如此也是他应得的下场。”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向窗边走去。
他们现在正是位于一间酒楼的二楼雅室之中,楼下便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大街,小贩们在街边叫卖着,美丽的小姐们蒙着面纱在人群之中时隐时现,不时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夹杂在市井的喧闹之中,李未央的目光最终却是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幕上。
元烈瞧她神情似有异样,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只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女孩正蹦蹦跳跳牵着自己父亲的手,她的右手里还举着一支糖葫芦,兴高采烈的摸样。那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只是,李未央为何会望着她呢?她有什么特别的吗?元烈皱了皱眉头,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他望着李未央,却是淡淡一笑道:“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
李未央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这才望向他,目光之中露出几丝疑惑,元烈也不解释,只是笑着对她说:“你一定要等我。”
李未央看着他离去,神情之中便有些莫名其妙,她看了一眼赵月道:“他有什么急事?一定要现在去办吗?”
元烈和李未央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提起有什么事。可以这样说,只要能陪伴李未央,他便可以将所有的事都放在一边,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李未央不免觉得奇怪。
赵月想了想却也是摇头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旭王殿下有什么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不妨跟去看看?”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算了,让他去吧。”说完,她的目光便投向那边的小女孩,此刻那孩子看中了一个旋转的风车,便央求自己的父亲想要买下来,撒娇不成便在摊子前面转来转去,舍不得离去,李未央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
赵月望了李未央一眼,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一丝疑惑,随即她很快想到了什么,心头不禁明白过来。那对父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了,李未央却还是沉默望着,不知过了多久,雅间的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元烈已经大跨步地走了进来。
李未央回头望了他一眼,却是怔住了,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元烈手中的小男孩,大约四岁左右,眼睛大大的、黑黑的,脸颊红润,皮肤雪白。这孩子一看到李未央,立刻向她伸出了手,李未央心头一痛,快步地走了上去,自然而然地接过那个孩子,紧紧地抱住了他,随即她抬起头看了元烈:“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这孩子自然是李未央的亲弟弟李敏之。在这之前,她一直将他寄养在别院,托了信任的人来照顾,这件事情她甚至连郭家人都没有提起,只有元烈才知道,可是,他怎么会将他带到这里来呢?
元烈笑嘻嘻地道:“我瞧你刚才瞅着那小女孩目不转睛的摸样,就知道你想起了这个小子,所以特意带着他来找你。”
敏之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李未央的脖颈,那模样十分不安,仿佛他的姐姐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李未央心头有一丝难过,事实上,她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自己的弟弟,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始终都觉得谈氏和老夫人的死都和她李未央有关。的确,若非她过于专注报仇,轻忽了对他们的保护,何至于被裴皇后得手呢?所以她每次看到这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就会觉得越发的照出自己心底的丑陋和不安,以及那深深的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抹去的愧疚感。
李未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就在此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之上,抬起眼睛,那人对她微笑道:“不要自责,当时若你在那别院之中,也只会与他们一起死去,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其中有无尽的深情,李未央一怔,随即她心头涌上一阵暖流,笑了笑道:“我没事,你不必为我担心。”
在李未央与元烈说话的时候,李敏之歪过头,看着元烈,露出好奇的神情,李未央这才注意到元烈手上竟然出现了一口牙印,她不由得失笑道:“敏之,你咬了哥哥吗?”
李敏之扁了扁嘴巴,水汪汪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泪光,脸也鼓成了包子状。看来是不喜欢这个元烈。
元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齿痕,道:“这小子真是彪悍,我只不过将他提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就给了我一口,看,都要出血了。”说着,他故意把手放到李未央的眼前晃了晃,仿佛故意让她心疼似的。
李未央看了一眼,小孩子咬的伤口又能有多严重呢?所以她只是笑了笑道:“敏之,下次有人来抱你,光咬他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你咬的也不是地方,若是刚才你一口咬到他的耳朵上,再使点劲,他的耳朵可就没有了,这才叫报仇呢。”
元烈不禁吃惊地看着李未央道:“心肠如此之狠,这是在教坏小孩子吗?”
李未央瞪了一眼元烈,只对着敏之道:“姐姐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赵月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禁感叹:这大半年以来,李未央没有对李敏之表现出十分的亲近,这固然是有她的心结在,也是因为敏之在遭遇创伤后对于李未央过于依赖,而他的这个姐姐又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所以姐弟俩之间,反倒不如敏之和小蛮之间的感情好。事实上还要多亏了小蛮的陪伴,敏之的性情才逐渐的开朗起来……这些日子不见,敏之似乎更加的依赖李未央,抱着李未央的脖子死活不肯下来,李未央也难得这样亲热地搂着他。
一行人上了市集,李未央一边指着街边小贩卖的东西告诉敏之,一边分神和元烈说话,她一直面带微笑,显得十分温柔。
“姐,那是什么?”敏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不远处。
元烈戳了戳他的脸颊道:“这都不知道,那是烧饼。”
敏之吸了吸口水,李未央一笑,便吩咐赵月道:“去给他买一个吧。”
烧饼到手,敏之又看着而旁边的麦芽糖,露出了十分垂涎的神情,元烈用力捏了捏敏之的脸颊:“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的贪吃,走一个摊子,就要买一件东西,我怕你还没有走完这条街,手上就全满了。”他手上用力,敏之却不怕他,反倒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小胖爪子,扒了元烈的手,可是元烈又怎么会让他扒呢?索性伸出手挠他的痒痒,敏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吱哇乱叫地往李未央的怀里缩去。
元烈将敏之从李未央的怀里抢了出来,一把扶上自己的肩膀道:“他这么沉,还是我来抱着吧,手酸。”李未央望了他一眼,他却把敏之搂得紧紧地道:“走吧。”说着,他还伸出手牵着李未央的一只手。李未央微微一愣,在人群之中却没有拒绝,看着元烈的笑容和敏之兴高采烈的模样,李未央的心头不禁也流露出了一阵暖意。
敏之呆在元烈的肩膀之上,非常开心地四下张望,这些日子以来,他看见的除了负责照顾自己的婢女之外,根本没有外人,那些人受了李未央的吩咐,从来不让他往外跑,所以他看到这么多的新鲜事物,不由得兴高采烈,很是兴奋。但他毕竟是小孩子,在元烈的肩头待了一会儿,便觉得十分的腻味,开始摇头晃脑地想要下来,非要离开元烈自己走。元烈放下了他,谁想这孩子没跑几步,连鞋子也掉了,元烈无奈蹲下了身体,将敏之揽在怀里,认真地给他穿鞋子。阳光照了下来,显得他格外的温柔。
李未央望着这一幕不禁怔住,在她看来元烈是很不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敏之这样时而高兴时而古怪的性子,有时候连她都拿捏不住,可她想不到元烈竟然能这样照顾敏之,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用说,她也知道。
看到敏之身上的衣服松了,李未央也走过去,将敏之的盘扣扣紧,这才点了点他的头道:“以后要出门必须等姐姐一起,不可以自己乱跑。”
敏之却咯咯地笑了起来,搂着李未央的脖子吧唧一口,这动作十分的突如其来,李未央愣住了。
元烈不禁吃味地抱怨道:“这孩子可真是得寸进尺,我都没有这份殊荣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到一道闪电至云层破开,撕开了天界,十分的耀眼。李未央赶紧捂住了敏之的双耳,只听见天空又是一声巨响,随后不断传来“轰隆隆”的闷响,让人觉得心惊胆颤,似乎是要下雨了,人群开始纷纷地奔跑起来,市集上的小贩开始忙着收拢摊子,父母们忙着寻找自己的孩子,拉着他们回家,不多时就见到豆大的雨滴往下落。李未央有些愣神,元烈已经一手把敏之抱起来,一手拉着李未央飞快地走到了廊下,很快那雨便落了下来,雨声哗啦啦地越下越大,李未央看着元烈被打湿的侧脸,不知为何神色柔和了许多。
这时,敏之望着李未央道:“姐姐,你还走吗?”这声音怯怯的,那一双小手伸出来,紧紧的抓住了李未央的袖子,李未央心头一暖,却没有说话。她现在生活在郭家,实在没有办法带着敏之,可是继续让他呆在外面,不能照料他、也不放他出去,终究会惹出祸端来,就算平安无事,敏之没有人教养、陪伴,之后会长成什么样呢?李未央心头不禁陷入两难,这是她第一次变得犹豫。
元烈拍了拍敏之的头道:“跟哥哥回府去住,好不好?”
李未央一愣,望向他道:“你要将敏之带回去住?”
元烈微笑道:“这孩子跟着我混,将来一定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我会请最好的夫子,将他教得文武双全,也省得他整天关在小院子里,不傻也疯了。”
李未央听到这里,目光之中更多的是犹豫,旭王元烈若是莫名其妙的收养一个小孩,这个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轰动,而且旭王府也未必可以安枕无忧,想到老一辈旭王留下的那些谋臣,李未央不免摇了摇头道:“敏之身份来历不明,那些人一定会大做文章,说不定那些恶毒的人说你没有娶正妃,就已经有了私生子。”
元烈带着温柔笑意,目不转瞬地望着她,而眼光却认真,道:“我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旭王一直不肯娶妻,又和老王妃闹得很僵,这事早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外面的人说他不孝的人有之,说他浪荡的有之,嫉妒他的人有之,当然,忌惮他的人更多。
李未央摇了摇头:“不光是这个问题,我也不想与敏之分开。”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敏之委屈的神情,终究道:“我要带他回郭府。”
元烈不禁一愣:“你要带他回郭府,现在?郭家人如何大度,这孩子都不是姓郭的,你觉得这合适吗?”
李未央摸了摸敏之被雨水打湿的前额,微笑道:“敏之是我的弟弟,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我会向郭夫人解释,也会将敏之带在身边好好的照顾。”
元烈望着她,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会比较好,何况,这孩子留在旭王府,李未央自然要来见他,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当然这点狡黠的小心思还没有实施,就已经被李未央扼杀在摇篮里了。只有长叹一声:“也罢,如果齐国公府不肯接受他,就把他再送回我这里就是了。”
李未央没有回答他,静静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蓦地,他探身过来,距得那样近,热气直直的吹进了她的颈间,她不禁起了一阵奇异的颤栗。
“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人?”
一瞬间李未央气息凝滞,一层血色在脸上薄薄的渲染开了。元烈浅淡的三分笑意出现在唇畔,话也说得极轻快:“等报了仇,我们要一起生活。”
措手不妨的直白,却让李未央迅速的冷静下来。她的嘴巴张了张,慢慢地才发出声音,神情镇定地道:“那就等我报了仇再说。”可是,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雨停之后,李未央与元烈分开,带着敏之回到了齐国公府,郭澄看见她带了一个孩子回来,面上露出十分的惊讶,而郭夫人看着敏之,更是露出震惊的神情。
郭澄看了郭夫人一眼,不免有点担心,他开口道:“嘉儿,这孩子是……”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他是我养母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他叫李敏之,之前怕母亲不能接受这孩子,我便一直把他养在外面,但我现在觉得他还是留在我身边照顾最好。”
郭夫人看着李敏之的眼光十分的复杂,她只觉得对这孩子有点排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李家。在她的心里一直有种恐惧,她觉得郭嘉从小在李家长大,对那养母的感情深过自己,这其中有母亲的嫉妒之心。虽然她感激对方照顾自己的女儿,而心中却对郭嘉不能在自己身边成长不能释怀,如今看着李未央对孩子十分照顾的模样,心里有点难过,又有点酸涩。说到底,郭夫人恐惧的,是在郭嘉心中自己的个生母比不上养母。这种心情,其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转念一想,嘉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如此重视养母的孩子,正说明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自己不应该感到难过,而应该帮她好好照顾敏之才对。这也算是还了李家曾经照顾自己女儿的恩情。她不再多想,而是笑道:“嘉儿,把这孩子带过来,让我瞧瞧。”
李未央把敏之带过去,郭夫人看看这孩子,见他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又是十分的动人,越看越喜欢,不由得把他抱在怀里。敏之看郭夫人对他十分的喜爱,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显得那张小脸更加的可爱。他手一挥,却不小心把郭夫人的发髻弄散了,一根簪子掉了下来,青丝一下子垂落。
郭夫人却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继续逗弄着敏之道:“咱们府中好多年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了,你们俩也来看一看,这孩子是不是十分的可爱?”
郭家的两个儿媳妇看到这种情况都走了上去,她们两人都还没有怀孕生子,但是出于天生的母性,对孩子都是十分的喜爱。尤其是陈冰冰,她刚才便认真望着,听到郭夫人招呼,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去,几乎是拉着李敏之的手不肯放开,甚至当堂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在敏之的怀里,欢喜道:“嘉儿,我以后可以经常来陪这孩子玩么?”
李未央望着自己的二嫂,微微一笑道:“只要二嫂愿意,随时都可以。”
郭夫人却显然并不赞同,道:“这孩子可不能留在嘉儿的院子里,他们年纪相差悬殊,外人要是知道,怕是得传出什么闲话来,这样,咱们对外就说这孩子是我的义子,收养下来的,反正,我经常去看望那些贫苦的孩子,外人也不会怀疑的。”
李未央闻言一怔,她没有想到,郭夫人会这么体谅她,这么快就接纳敏之,那么,她长久以来的犹豫又是为了什么呢?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可笑。李未央到底是个多疑的人,她还不能完全体会郭夫人的心,事实上,只要是她喜欢的,郭夫人没有不同意的。
郭澄微微一笑上前道:“母亲说得对,敏之这孩子,还是不要留在嘉儿的院子里来养,依我看交由母亲来抚养最为合适,反正我们三兄弟经常都不在家,母亲一个人也是寂寞,就让这孩子陪着你。”
江氏和陈氏闻言都不禁露出喜悦,陈冰冰迫不及待地道:“也让我来帮助照顾好不好?”
郭夫人笑道:“当然好了,让你们也学着怎么照顾孩子,将来有了自己的子女,才不会忙得手足无措。”
江氏因为年纪长些,就只是微笑,并不作声。陈冰冰的面上露出一丝说不出的羞涩道:“母亲,你又拿我打趣了。”
李未央望了这两个嫂子一眼,不禁叹息了一声,两位兄长驻守在外,夫妻都是聚少离多,所以二人迟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才使得她们对这李敏之如此的欢喜。
郭敦在旁边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妹妹,这孩子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闻言,郭澄从背后踢了他一脚,恼怒道:“呆头呆脑的胡说些什么?这孩子如今都四五岁了,妹妹哪里来这么大的私生子?”
郭夫人也恼怒,不禁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说些胡话!”
郭敦却是哈哈大笑道:“妹妹若是早有心上人,快点成亲,过不了几年,孩子也会有敏之这么大的。”
郭夫人听到这句话,却是触动了心事。郭敦说得不错,李未央若是早日成亲,她也能早点有外孙抱。可是瞅眼前这局势,静王和旭王都是虎视眈眈,让女儿自己作抉择,她又仿佛总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倒叫她这母亲跟着着急。孩子虽然不大,可总是要早日择婿嫁出去,才算了了她这一桩心事。
下午,静王元英满面欢喜地捧了一样礼物入了齐国公府。郭澄迎上来,望着静王一脸高兴的模样,不禁笑道:“今天怎么这么开心,难不成有什么好事么?”
静王脸上的微笑仿佛比往日热切两分,更加显得神采飞扬,俊美逼人,他掀开了礼物之上盖着的丝帕,献宝一般的地给郭澄看。
郭澄一看却是愣住了:“这是上古名琴震雷么?”
元英似乎更加得意,他点头道:“是,这把琴已经失踪了足足有六十年,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多方的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制琴的大师,原来这琴一直被他收着,从不肯轻易示人,我提出一千两黄金的价格,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卖给我,软磨硬泡,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他才肯将这琴给我。”
元英说完,他身边的随从却道:“三公子,您是不知道,我家殿下为了弄到这把琴,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最后是用他最心爱的一幅珍品画作去和那琴师交换,人家才肯换给他呢,哦,对了,还有一座大宅院……”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元英一瞪。元英呵斥道:“真是俗气,你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那随从多年来跟在元英身边,向来是最得力的,所以壮着胆子说了这话。见元英不悦,便赶紧住了口,讨饶道:“我的好殿下,做了好事您还不敢让人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奴才只是见不得您费心费力还藏在暗处啊。”
元英却不再理会他,只是冷哼一声道:“就你多嘴,还不退下。”
那随从听到静王这样说,便知道他是不生气了,只是笑嘻嘻的垂手而立。
郭澄望了那古琴一眼,却道:“这把琴,不是送给我母亲的吧?”郭夫人擅长弹琴,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过去齐国公也曾经为了爱妻不知道收了多少名琴,用来讨她欢心,这也是世人皆知的秘密了。
元英却是一怔,面上不禁闪过一丝微笑道:“舅母那边,自然有舅舅去献殷勤,我又何必多事呢?这把琴是送给嘉儿的。”
郭澄却是笑容微微收敛,随即若有所思的地望着元英道:“静王如此费心,只是为了送一把琴么?”
是送琴还是送情,恐怕连元英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费尽心思地寻来这把琴,就是为了送给李未央,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这种举动的原因。他只是想做,就自然而然的去做了,跟他过去算计别人、步步为营却是另外一种感觉。这是他第一次随心而为,也是他第一次送给喜欢的姑娘礼物,没想到,这感觉还不赖。他想着,笑容不禁更甚道:“送这琴也不过是想让她高兴,我想她应该会喜欢这礼物的,你带路吧。”
郭澄不禁摇了摇头,看向元英,露出的却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元英瞅着他神情古怪,不禁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郭澄扬眉,面色之中流露出一丝不安:“你,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妹妹吧?”
元英不由得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至理名言,郭澄,你我兄弟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若是我不喜欢郭嘉,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寻来礼物送她,这么多年来,你可曾见到我对其他女子这般费心吗?”
郭澄的笑容不由得变得冷淡:“我怎么会知道,人心隔肚皮,也许,你是为了我郭家的支持……”他话还没有说完,却看到元英冷下了面孔。
元英淡淡地道:“若是为了赢得舅舅的支持,多的是其它的法子,没有必要去追求一个对我这么冷淡的女子,我元英还不至于下贱到那种地步,若不是真心喜欢她,我何必费尽心思。从前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可现在,你却让我失望了。”
郭澄却是一笑,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经很明白元英的心意,看样子他对李未央的确是动了真心的,只是郭澄不知道该怎么去提醒这个兄弟,李未央绝对不是他可以轻易追求到的人。这种情况,还不如放弃为好,趁元英还没有陷得太深。郭澄刚想要说什么,两人却已经到了李未央的院子前,他便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门口的婢女要通报,元英却做了个手势,向她们道:“我有礼物要送给郭小姐,你们不必惊动她,若是提前知道,那就不是惊喜了。”他的脸上,似乎还隐隐透出了几分郭澄不曾见过的光彩。
郭澄的心中不由得更加担心起来。那是他不熟悉的元英,大概在静王的生命之中,还从未有这样让他如此在意和刻意追求过的姑娘。但正是这份不同寻常,让郭澄十分的在意。
两人进了院子,却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之上,李未央正静静地坐着看书,赵月则守在她的身后。赵月明显已经瞧见了郭澄和元英,正要提醒李未央,却见到郭澄悄悄的做了一个手势,赵月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便闭上嘴没有说话。
元英正要上前,却见到一个华服男子满面含笑地从旁边的花池走出来,他的手上还捧着一盆花。那花朵是纯白色的,花瓣十分的硕大。一大朵一大朵,团团簇簇,像极了牡丹,却比牡丹少了一份国色天香,多了一份幽静安然。
从元烈捧着它走过来开始,便可以闻到一股异样的香气在空气之中漂浮。元英突然停顿住了脚步,他静静地望着,没有出声,那边的赵月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疑惑。
元烈因为心情愉快,倒也没有注意到元英和郭澄就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捧着花,笑得眉眼生春,走到李未央面前,微微倾身,将那盆花献宝一般地放在了李未央的身前,深邃的眸子里宕起了笑容,仿佛是一谭春水,有一种顾盼神飞的味道:“你看,我都说了,这花你不会养,得我亲自来它才会开放,你瞧,漂不漂亮。”说着,元烈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浮出一丝笑容。
他眼里的笑意像是掺杂了天上的点碎星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明亮,叫李未央也不禁怦然心动,这世上还没有女子能拒绝这样动人的笑容吧。李未央的唇间勾勒出一抹十分恬淡的笑意道:“十分的漂亮。”
元烈这时候突然抬起眼角,似乎看了一眼元英的方向,低头坏笑,他拣了一朵最美的花,摘了下来,轻轻的捏在手中,片刻之后便将那朵花簪在了李未央的鬓间,微笑道:“我觉得,这样才更漂亮。”
李未央笑容恬淡,却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继续翻看自己膝上的书页,仿佛已经习惯了元烈的存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静谧柔和的气氛,而这种气氛是外人不可以打断的,也没办法闯入。
元英呆立在原地,那把琴被他死死地抓在手上,突然,琴弦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呜咽,却是猛地断了一根。听到这异样的声音,李未央和元烈都向这边望过来。元英向前走了一步,却又突然停顿住了脚步,微笑道:“不知旭王殿下在此,失礼了。”
元烈微笑地看着对方,一双幽邃的眸子带了一丝冷意:“不知静王驾到,有失远迎。”他说这话,俨然是一副主人的模样。
郭澄望望他又望望元英,这一出局,该怎么解呢?
元英却是很快笑了起来,他垂下眸子,望着手里捧着的琴,那笑容似乎有几分冰寒,却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抬起头来淡淡地微笑道:“嘉儿,这把琴是我千方百计寻来,预备送给你的,可刚才我不小心弄断了琴弦,这样,我回去好好的修一下再给你送来。”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面上不禁露出奇怪的神情,她只觉得面前的元英似乎有几分陌生,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容之中却含了无尽的冷意。她不由得放下书,站起身道:“殿下,你的好意郭嘉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这把琴看样子绝非凡品,我恐怕……”她还没有说完,元英却急急地道:“等我修好,就给你送来。”说完,他甚至连招呼也不打,转头就走。
郭澄看到这种情况,不禁心里发急,他对李未央道:“我回头再来看你。”说完,便急急地追了出去。
李未央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她转过头来,望着元烈道:“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元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张俊美的面孔,几乎将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丫头都惊艳得停顿在原地。他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可那根琴弦怎么会突然断了呢?”
他这样一说,李未央却明白了什么,她叹了一口气道:“这真不像是元英的性格。”
元烈望了一眼那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微微一笑道:“这世上的男子,若是坠入了情关,总会做出一些与他往日不同寻常的事来。”话是这样说,他心头却浮现了一丝冷意。李未央是属于他的,她无路可走,只能留在他的身边,只有他的怀抱,才是李未央最后的归宿。元英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与他争夺吗?他绝不可能让自己最心爱的人让别人抢走。在感情的世界里,稍有退让便会万劫不复,他绝对不会成为拓跋玉的。自己爱的人,要亲手守护,别说一步,就是半厘也不能退。静王元英,若是你还是继续这样不知死活地靠近未央,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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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我看到群情激愤的书评区,原来大家对改版这么多意见啊,可怜的睿睿童鞋,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秦:==我深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编辑:嗯,我是改版的一份子,不过头像不是我干的。
小秦:转告你一声,渣妹们说要用推土机推倒你……
编辑:,>_<,
215 太子盛宴
太子府的大厅之上,太子坐在上首,他懒洋洋地看着舞女们优美的舞姿,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在此时,一个一身灰色袍子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太子抬眼看了是他,便挥了挥手让舞女乐师都退了出去,随后他问道:“情况如何?”
夏侯炎将手中的情报递给太子,太子看了看,目光变得极为冷凝,突然震怒一般地撕碎了纸张,过了片刻,他猛地站了起来,面目之中似有无尽的怒意。
夏侯炎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您又何必发怒呢?”
这个夏侯炎外表文弱,看起来不过是寻常儒生,可是他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太子府幕僚,五年前他曾中过状元,因为父亲病逝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丁忧,他回大都后反倒进了太子府中做了一个幕僚,外人看来倒是有些屈才,可事实上,这才是他更大的赌注。
太子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压抑着愤怒道:“静王、旭王和郭家越走越近,皇妹的仇何时才能报呢?”他说的这两句话看起来毫不相关,风马牛不相及,而夏侯炎却是听明白了。静王元英和郭家越来越密切,这对于太子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郭家虽然现在很安分,可并不代表他们今后不会支持静王元英夺位。但郭家毕竟是静王的母族,他们走得近不是什么怪事。糟糕的是如今还加上了旭王元烈,若他真的娶了郭家小姐,这么来说对于太子就是更加危险的事了。
尤其还出了临安公主这件事,太子虽然面上不说,可夏侯炎却是知道,太子骨子里是极为恼怒的,临安公主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可是却被那群庸碌的百姓撕成了碎片。又因为她是放火在先,惹恼了整个宗室,所以连她的葬礼都是悄悄的举办了,文武百官更是无人参加,那血肉模糊的一团根本没办法入殓,就算是请来了最好的裁缝,都没有办法将临安公主的头和身体缝到一起去了,所以太子只好下令一把火烧了放到了骨灰坛中才匆匆下葬,对于皇室来说这是何等的羞辱,难怪太子如此的生气。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不必烦恼,若是你真的想要对付齐国公府,属下多的是法子。”
太子叹息一声道:“母后不允许我轻举妄动,临安的下场你不是没有看见,我忌惮的不是齐国公府,而是那心思诡诈的郭嘉。”他提到郭嘉的时候,眉心不禁跳动了一下,显然是心中压抑着怒火。
夏侯炎目光一凝,口中却道:“太子所说的可是那郭府刚刚认回来的小姐,郭嘉吗?”
太子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让你搜查她的情报,现在也该有成果了吧,你说说看吧,对此人你是如何看法。”
夏侯炎想了想,慢慢地道:“流落在外竟然还能被大历收为郡主,可见她善于笼络人心,十分聪明,但是当我将她的资料收集起来,却发现此人最擅长的是阴谋诡计。”
太子扬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夏侯炎道:“此女虽以一曲水墨舞扬名,但是琴棋书画都是寻常,在大历女子中并不是十分的出色,可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先是被封为县主,又晋身为郡主,刚开始我并不在意,觉得她不过是善于逢迎,懂得如何讨皇帝喜欢罢了,但是据现在我得到的情报看来。从她出现开始,那丞相李萧然的府上就有了很多的怪事,先是李萧然的夫人无故病死,再是那势力庞大的蒋国公府轰然倒塌,树倒猢孙散,族中子弟也都四散零落,好好的一个大家族竟然就这样土崩瓦解。不止如此,属下阅遍了大历的情报,还发现她和那大历七皇子拓跋玉似有勾结,只不过她毕竟是深闺的闺女,一般人都没有人留意这一点,若不是我细心研究,恐怕也不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从这些情报看来,此女诡异阴狠,手段奇巧,公主殿下会在她手上送命倒也并不奇怪。”
太子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疑虑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夏侯炎道:“属下只是猜测,并无确实的证据,毕竟早已物是人非,又有人刻意做过手脚掩盖了当年的一切,看样子,一定是有人在暗地里保护着她。不过殿下才智过人,那郭嘉不过一介区区女子,凭借着些许阴狠手段,暂时占了上风,殿下若是真的想她死,属下可以安排一次暗杀就是,保管做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太子眼光之中先是闪过一丝杀机,随后却摇头道:“这郭嘉的身边且不说有齐国公的保护,还有一个暗藏的高手名叫赵月,据我的调查,这个丫头似乎和越西死士有关,实力不可小觑,再加上如今风声正紧,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临安,若是现在我们动手,且不说能否行得通,只会让更多的人以为是我和母后想要动齐国公府,所以,母后的意思是最好能够让他们起内讧,自行瓦解,这样既不会脏了我们的手,也能够给临安报仇。只不过,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夏侯炎微微一笑道:“殿下不必忧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难办,虽然齐国公府、静王元英、旭王元烈目前结为一体,但是天底下谁没有私心呢?从情报上来看,静王和旭王对那郭小姐都十分倾心,两雄相争必有一伤,这样不就有机会了吗?”
太子目光之中露出一丝喜悦,他不禁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让我们借由郭嘉一事,从中挑拨离间,想方设法分化他们?”
夏侯炎笑容更盛,事实上他和李未央一样擅长的都是谋划人心之道,尤其做起此等事情更是十分的得心应手,他劝说太子道:“殿下若是真想为公主报仇,不妨听我的计策,保管水到渠成,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太子点了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此事交给你去办吧,不过,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夏侯炎恭恭敬敬的道:“属下遵命,太子殿下放心。只是皇后娘娘那边——”
太子想了想,道:“暂且不要告诉母后,等成功了再说。”
半个月后,齐国公府收到了太子的请帖,郭夫人打开一瞧,却是太子妃的寿辰,她面上不禁笼上一层寒霜:“嘉儿,太子怎么会给我们下帖子呢?”在临安公主死后,太子几次见面都是对郭家人冷面以待,俨然有迁怒的意思。郭夫人虽然不知道李未央在其中究竟做了什么,却也隐约猜测到,这事情怕是和自己女儿有关联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越是风尖浪口,越是要做足了面子,若是现在邀请了各大豪门,却单单不请齐国公府,且不是让人家说他做贼心虚,怀恨在心吗?他是太子,不是临安公主,所有的事情都要以大局为重,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只能忍下心中的恼怒请郭家一起去。”
这话说的不错,雍文太子毕竟不是临安公主,他知道什么叫大局,也知道什么叫做戏,他不会让别人落了他的话柄,更加不会给郭家拿捏的把柄,让人说太子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所以临安公主虽然是和郭嘉结怨,太子还要表现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模样,让大家都知道临安的所作所为和太子是没有关系的。旁边的郭敦冷笑一声道:“妹妹刚刚惨死,他还有心思举办宴会,皇家的人真是无情无义。”
郭澄摇了摇头道:“这一点老四你就不明白了,临安公主是犯了天大的罪过,皇帝不将她挫骨扬灰就是宽恕了,你没看见连丧礼都悄悄的办吗?太子当然不必守丧礼的规矩了,用太子妃的寿辰冲冲喜也好,说不准人家就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李未央心中并不这样看,她总觉得太子此时做出这样高端的姿态,背后似乎有什么深意。
郭澄叹了一口气道:“临安公主是死了,太子还在,裴皇后也屹立不倒,所以这官司咱们还得打下去。”
旁边郭导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时抬起眼睛,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望在李未央素白的面孔之上,却是一副十分复杂的眼神。
郭澄转头看见了郭导的眼神,心头微微一跳,可是等他仔细去瞧,那郭导已经低下了头,根本没有看向李未央的方向。郭澄心中暗叫不好,等到大家都散了,拍了拍郭导的肩膀道:“五弟,你该不会是……”
郭导抬起了眼睛,猛地盯向自己的三哥,强笑道:“三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我不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郭澄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心许是我多想了。”
郭导目光变深,微微一笑道:“你没事总是殚精竭虑,我劝你还是将心思放在韩琳表妹身上,其它的就不要多管了。”
郭澄俊美的面孔微微一红,抬起给了郭导一脚道:“什么时候编排起你哥哥我的事情来了?还不快滚。”
两人说说笑笑,刚才的那一幕,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郭澄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念头浮现了起来,很快又被他按了下去。不会的,嘉儿虽然美丽,却也没有到了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五弟向来浪荡不羁,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倾心,那个眼神……他想到这里,却是不敢继续下去。
太子妃寿宴那一天,齐国公感染了风寒不能出席,郭夫人便带着寿礼和几个儿女一起去了太子府,出乎李未央预料的,这雍文太子的府邸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庄严稳重,可所有陈设却十分的朴素,平常在豪门之家看到的奢华之物这里却没有,李未央不禁笑了起来。郭澄看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这雍文太子也太会做人了。”
郭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却也是抿起唇角笑了:“太子向来喜欢做这些官样文章,别人瞧见还以为他多么的清廉呢。”
这兄妹俩正在说话,旁边却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夏侯炎望着郭夫人身边的那个女郎,她大概不到二十的年龄,相貌美丽,身形修长,体态优美,但是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这女子的美丽,而是她那冰冷清澈的眼眸,那是让人终身难忘的眼睛,他低声地道:“这位小姐就是郭嘉吧。”
太子冷淡地望了一眼,点头道:“就是她,你瞧这张脸多具有欺骗性,我第一次瞧见,真的以为她不过是个平常的大家闺秀。”
夏侯炎一听那女子就是李未央,眼中顿时闪过耀眼的寒芒,他望着对方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只觉得她眼睛微微的挑着,眼尾线稍稍高于眉尾,外表看似温柔、稳定与宁静,可他却看出来,这女子的眉眼之间隐藏着很深的戾气。他定定地看着对方,仿佛要将这女子的容貌看在眼里,在太子描述了临安公主的死状后,他心底隐隐有着兴奋,这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他隐约觉得李未央是一个很道地的心术高手,也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李未央突然有所察觉,一双眼睛向夏侯炎的方向扫了过去,夏侯炎心头一紧,立刻低下头来,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闪着寒光的眼睛。他心中不免想到,那双眼睛微微垂目的时候,仿佛柔和到了极致,然而她刚才一抬眼轻扫过来,让人冷飕飕的,仿佛针一样刺在他的心上,让他心中不免产生一种寒意。
太子低声道:“你擅长相面,怎么样?”
他慢慢地回答道:“此女面相过于阴鸷,眉眼藏有厉色,无论是低首或是说话,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样,足见她外表越是温柔,心思越是狡诈,再加上行事不同于世俗,恐怕难以对付。”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
太子冷笑道:“若她那样好对付,临安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说到底太子还是对临安公主的死,耿耿于怀。
夏侯炎叹息一声,他很明白太子的看法,若是换了他,也很难容忍亲生妹妹在自己的眼前死的那样残忍,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李未央,然而对方却已经转过头去,似乎对他并不在意,他微微一笑,心道:郭小姐,我虽与你素无冤仇,但你既然是太子的敌人,那么只好对不起了。
李未央当然也在观察着周围的情景,她的目光落在了太子妃崔世燕的身上,这崔世燕今年二十多岁,姿容艳丽,品貌出众,做了多年的太子妃,气质上更加的多了一份雍容高贵。
崔世燕看见郭夫人,便微笑着走过来,她这一笑起来宛如春花绽放,立刻添了几分荣光,太子妃道:“郭夫人赏脸光临,有失远迎了,旁边这一位便是郭小姐吧。”
李未央淡淡笑了笑,施礼道:“郭嘉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面上的笑容更加的温和,她打量着李未央道:“久闻郭小姐气质高贵、端庄娴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光是这份气度便是寻常人家女子很少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