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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67 秦简(现代)
  李未央望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冷然,“若是使用威逼利诱的法子,那殿下就不是元英了。我相信,你对郭家的重视远胜于我。若是惹恼了他们,你哪里来这样强大的支持者呢?”
  元英笑了笑道:“看样子。嘉儿你对我十分的了解,更知道我的野心。”
  李未央笑了笑道:“身为一个皇子,自然不甘心只是屈居人下,更何况静王殿下天生就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魄力。只不过碍于裴家和雍文太子,只有按兵不动。我想你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劝服郭家追随于你,你想娶我也并不是全然是因为你喜欢我,更重要的是你觉得郭家人对我十分重视。所以,你是因为需要而娶我,不是吗?”
  元英深深看进她的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未央并不是一个好欺骗的人,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都很容易被对方看穿。不错。他并不是因为爱或者喜欢才会迎娶她,他是因为——需要。这两个字虽然听起来十分的功利,但是对于皇子而言,需要远胜于一切。李未央若是嫁给别人,元英极可能会失去郭家支持。因为他太明白舅舅的性格,守城有余而攻势不足。郭家宁愿守着如今富贵安稳,也不愿再进一步去为他去冒险。可惜他需要的不是默默的支持,他需要的不顾一切、强大的后盾。然而此刻一切都被李未央看穿了,他还能说什么了。狡辩吗?不,元英不是这样的人。他想了想,面上的神色缓和下来,柔声道:“嘉儿,你觉得我不会赢吗?”
  李未央望着他,淡淡地道:“殿下,不是我泼你冷水,依现在情况来看,越西政局颇为稳固,太子殿下既是裴后的嫡长子,又没有明显的失德,文武百官畏惧裴家权势,皆数倒向太子。殿下即便娶了我,得到郭家全力支持,苦心孤诣,惨淡经营一些年,纵然可以强行夺位成功,也不免遗臭万年。史书上会说,殿下是谋逆篡位,乱臣贼子。常言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自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却不要拖累一心为你着想的郭家才好。”话是这样说,她却是在提醒元英,不要妄图把郭家拉下水,谋逆一事,郭家绝对不会做的。
  元英盯着李未央,越发赞赏她的冷静理智。他如今最为顾忌的,便是太子地位稳固,裴后势力庞大,只是他不露声色,淡淡一笑,道:“我当然知道局势如何,可我更相信,太子这副假面具不会一直戴着,他总有一天会露出本性,到时候,你便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嘉儿,今日对你的求婚一直都算数,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说完他看了远处一眼,笑道:“你另外的一个追求者来了,我该退场告辞。”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李未央目送着他的背影,却是叹了一口气。元英十分聪明,也很是谨慎,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竟然隐隐有帝王气象,又肯放下身段与人结交,绝非甘心长久居于人下之辈。将来他若是争夺皇位,必定是一场血战。他今日突然提起这件事,可见很快便有所行动了。可是对于李未央自己而言,她不愿意掺合在皇子之间的争夺。她的目的,不过是那高高在上的裴后而已。
  元烈很快地走到了李未央的身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随即自嘲地笑了一下,勾勒出冷酷神情,他薄唇微启,低低道:“看样子,元英一定是说了什么。”
  李未央微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什么重要吗?还是你依旧为他的话而在意?”
  元烈的见识早已不同于在大历的时候,那时候他只是李家的三少爷,对于世情并不熟悉,对于人心他也看不透。如今他已经是越西的旭王殿下,历练的事情多了,心境看着都开阔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开朗,骄傲,还有一种凌厉的霸气。他微微一笑,面上却是无比的自信:“元英说什么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心,是否依然没有动摇?”
  “动摇?”李未央笑了笑,“我倒是想要动摇,只不过对方要的不是李未央,而是郭嘉,你明白了吗?”
  李未央和郭嘉到底有什么不同吗?看起来她们是同一个人,但事实上两者却有显著的不同。李未央是安平郡主,只是她自己,只是一个千里迢迢而来,无依无靠的女子。而郭嘉,背后则是强大的齐国公府,还有五个无比优秀的哥哥。得到了郭嘉,就等于得到了齐国公府的支持。这一点,雍文太子知道,元英知道,所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才是为了李未央而来的呢?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郭舞站在不远处,看着旭王和李未央站在一起,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心头掠过一丝妒火。从第一次见面,她的一颗放心,便落在了旭王元烈的身上,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男子,从没见过那样潇洒的风姿,从没见过那样出众的相貌。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有一天,总要让这对所有女子都不屑一顾的男子,对她产生青睐。她费尽了一切的心思,去赢得他的注意。有一回,她刻意落了一方手帕在对方的面前,原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捡起罗帕送到她面前来,这样他们便熟识了。她也有机会多和他说两句话,让他为自己的美貌所迷惑。就像从前她一直所做的那样。
  可惜旭王元烈看都没有看一眼,笔直地从那方罗帕上踩了过去。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这方被弄脏的罗帕一般,摔成了两瓣。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明白,旭王元烈是一个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的眼中根本没有这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托自己的父亲想方设法的邀请元烈来郭府,原本想要在他面前展示一番琴棋书画,让他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名门闺秀,引他来求亲。可惜,自己的父亲不够分量,旭王元烈早就把他兵部尚书的帖子丢到了一边,看都没看一眼。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和父亲一样对齐国公府充满了憎恶。想也知道,若她拥有郭嘉的身份,旭王元烈怎么会对她视若无睹呢。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自己怎么都比郭嘉美貌?不是吗?男人都应该喜欢漂亮的女子,怎么会对容貌不如自己的郭嘉这样上心呢?还不是为了齐国公府的权势!若非李那个女人的存在,自己一定能够成为堂堂正正的旭王妃。太子虽好,可惜她却只能做个侧妃,怎么会不委屈呢?!郭舞的心中愤怒的想着,不留意间,咔嚓一声,尾指的指甲断在了手里,她的面上掠过了一道寒光。不远处,蒋南向她走了过来,避开众人的目光,轻声地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郭舞冷笑一声道:“我做事情,南公子自然可以放心,那李未央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蒋南看了一眼她美丽的容貌,只是冷冷一笑道:“郭小姐,这么有把握吗?可千万不要到了关键时刻出什么纰漏,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啊。”
  郭舞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眸却变得更加的冷酷,她的心中对郭嘉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充满了憎恶。如今她甚至比蒋南还要期待看到郭嘉的消失,所以她淡淡地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吩咐赵月。将那封密信放在了她的锦囊里。待会事情闹起来,她肯定是跑不了的。”
  蒋南却不以为然道:“郭小姐你冰雪聪明,我原本应该放心的。只不过你不太了解李未央这个人。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她总是能翻身,若是没有完全把握,还是不要妄自行动。”
  郭舞却是已经等不及了,她不想再看到李未央和旭王元烈亲密地站在一起,在她眼中,只要除掉对方自己就能够取而代之。没有齐国公府,父亲郭平自然能继承爵位,而她也可成为堂堂正正的国公小姐。到时候,旭王元烈能不高看她一眼吗?见蒋南始终心存疑虑,郭舞不免道:“这主意不是你出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反悔了吗?”
  蒋南目光落在李未央的背影上,却是说不出的复杂:“后悔?我怎么会后悔?我只恨不能早一点看到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郭舞不禁扬眉问道:“难道南公子也有怜香惜玉心思?听闻你和李未央同样来自大历,又或者,过去你们之间不止仇恨这么简单吧?”
  也许女人的心思格外敏锐,一眼就看出了蒋南的内心。他一怔,随后苦笑道:“她与我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点,郭小姐绝对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坏了你的大事的。更何况,就像你所说,这主意本身就是我出的。我又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呢!”事实上,蒋南只是觉得不安。明明大权在握,可他就是觉得不安。这一次蒋南已经收买了赵月,他相信计策一定能够成功。但是不知何故,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十分危险……
  郭舞笑道:“放心吧,南公子。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待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蒋南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说着他转身离去,郭舞冷哼一声,鄙夷地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事到临头才来担心,还不如我这个女子。”
  郭舞身边的心腹婢女低声道:“小姐,刚才奴婢奉小姐命令悄悄去与赵月接洽。她却递给我一个信封,说这上面便是那李未央与旭王元烈来往的密信。”
  郭舞眉头一跳,顿时一把抢了过来。唰唰将那封信拆开,一瞧,却是一封空白的纸,上面什么也没有。她不禁皱起眉头道:“什么密信?这是耍我吗?”
  随后,突然一只手斜伸出来,从她的手上抢过了那封密信,郭舞不禁怒道:“谁?!”转过头来瞧见是刚才明明已经离去的蒋南。她不由生气道:“你不是已经走了?”
  蒋南笑了笑,道:“是啊。不过看到郭小姐手上似乎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特意来鉴赏一番。”转瞬之间,他已经将那封信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郭舞不禁上前一步,道:“还给我。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蒋南冷笑一声,道:“是吗?我刚刚明明听到这婢女说是赵月奉命送来给你。据说是那李未央和旭王元烈来往的密信,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该由我保管。”
  郭舞面上掠过一丝难堪。事实上她很想知道旭王元烈都和李未央说了什么。在她想来这一定是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她在对李未央更加嫉妒的同时,心中也十分的好奇。但蒋南却不这么想。他总是觉得这封信有什么古怪,所以一定要亲自的研究一番。虽然是一片空白,可他知道很多的药水洒上去便可以让这上面的字迹显形。今天便可以除掉那李未央,但是多给她加一条与旭王元烈私通的罪行,又有什么不好呢?这样做只会把元烈一起拖下水。不知为何,他不希望放过元烈。蒋南的眸色变深,微微一笑道:“好了,郭小姐,我还等着你要演的那一出好戏呢。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说着,他便转身,真的走了。
  郭舞非常气恼地跺了一下脚,低声道:“不过是一介男宠,又有什么了不起!”
  旁边的一个婢女连忙提醒她,道:“小姐,小心隔墙有耳。”
  郭舞冷笑一声,道:“哼,他不过是仗着临安公主,才作威作福,且看等我做了国公府的小姐,谁还理睬他们!”说着,她轻轻地整理了一下鬓角,端起满脸的笑容从花丛之中走了出去。
  众人欣赏完了美丽的牡丹花,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竟然迟迟不见郭平到来,临安公主面上掠出一丝怒色道:“主人去了哪里呀?怎么兵部尚书也是这样怠慢客人的吗?”
  郭舞似乎十分的惶恐,连忙站起来道:“公主殿下息怒,我父亲应当是有一些急事要办。”
  临安冷笑一声道:“把我们都丢在这里。他又有什么急事?难道父皇突然招他进宫吗?”这话说的十分尖酸刻薄,只不过她是临安公主,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人敢当众反驳。
  雍文太子却是打圆场道:“兵部尚书向来事务繁忙,这倒也没有什么。我们暂且等上一等吧。”
  李未央面上带着一丝冷笑,淡淡移开了目光,她知道,对方正在暗中策划着一切。
  郭夫人低声地道:“这个郭平,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把戏!”她的心头隐隐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然而郭家三兄弟,面上都带着笑容,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知似的。
  蒋南看着这一幕,心头冷笑了一声:李未央,今天你与蒋家的仇恨,便划上了一个休止符了。恨你恨了这么久,你若是突然死了,恐怕我还会觉得寂寞呢,但愿你一路走好,可别怨我!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临安公主扶住他的手臂道:“在想什么?”
  蒋南淡淡一笑道:“我是在想,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便和公主你一起游山玩水,畅游天下,岂不乐哉?”
  临安公主大笑道:“就是应该这样,管这些烦心事做什么呢!”话是这么说,她心头却是觉得奇怪。最近蒋南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私底下在忙些什么。她跟他说话,总是觉着隔着一层心。更难得见到他的笑脸,知道他报仇心切。可是临安公主可是得了裴后的警告,不允许再对郭家随便做下什么,以免惹下更大的麻烦。临安公主虽然任性妄为,可是向来十分畏惧裴皇后。既然裴皇后都这么说了,她又敢怎么样呢?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临安公主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可是大名公主的惨状,她后来也是亲眼见到的。想到大名公主竟然也折在了李未央的手底下,足见这个女子是多么的心思狡诈,让人觉得害怕,畏惧。
  临安公主不是傻瓜,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她是不会去动李未央的。因为动了对方,等于动了整个郭家。尽管蒋南为此责备她,冷落她,她也不敢冒然行动。只能假意讨好,一心奉承。只是今日,为什么蒋南却露出这样的微笑呢?
  临安公主心头越发的疑惑,却是不曾细想。就在此刻,众人突然见过郭平满面怒色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大批的护卫,刚刚站稳,郭平就厉声道:“把这里全部包围起来!”
  众人面上皆是一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国公站了起来道:“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平却没有回答齐国公的话,而是快步走到雍容太子的跟前跪倒道:“太子殿下,刚刚我府上发生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请殿下为我做主!”
  太子露出一丝惊疑,慢慢道:“究竟是什么事让兵部尚书如此的惊慌失措,这些护卫又是怎么回事?”
  郭平的面上掠过一丝冷凝,仿佛事态十分严重的模样,他慢慢地道:“在我的书房之中,有一份关于越西军队的重要情报,乃是一封布阵图。可就在刚才,这份情报,不翼而飞了。”当他说到不翼而飞的四个字的时候,众人的面色都变得惊慌不安起来。兵部尚书所谓的重要情报自然是要送给越西皇帝的密折,可是这样的一份重要的情报,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可想而知,这将在整个越西,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雍文太子也是十分的惊讶,不由得上前一步道:“郭大人,不必焦虑。将整个事情细细地说一遍吧。”
  郭平面上自然是眉头紧皱,慢慢地道:“太子殿下容禀,原本我有一份密折要呈给陛下。一直悄悄的放在书房,但不知怎么回事,刚刚我回去书房的时候,却发现那装密折的匣子被人打开了。里面的密折已经不翼而飞。所以,我紧急封锁了整个院子,搜查了每一个进出的人。可惜,那些人的身上都没有密折。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在这花园里。客人之中,必定有奸细!”
  “在花园里?这岂不是怀疑我们这些客人吗?”户部尚书第一个恼怒道。
  雍文太子看了他一眼,却是挥了挥手道:“刘大人,稍安勿躁。我想郭大人必定是有依据才会这样说,且听他说完吧。”
  郭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似乎十分惶恐地道:“这是自然的。微臣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怀疑太子殿下和众位同僚啊。只不过事关重大,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搜查,不能随便放大家离开了!”
  齐国公的面上笼罩出一丝寒光,“大哥,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那密折是我们其中某一个人拿走了吗?我们取这密折又有何用呢?”
  郭平的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是啊,从刚才起,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座诸位,都是越西的肱股之臣,又有什么必要偷取这样的情报呢?可是我思来想去,除了你们,这府上并没有其他人会拿走这份情报。所以,只能委屈大家搜一搜身了。”
  “搜身?”郭夫人面色一变,恼怒道:“这里这么多女眷,难道你都要一一的搜过吗?”诸位女眷的面上都跟着出现极端不悦的神情,她们好端端来参加宴会,却莫名其妙却闹出了什么布阵图失踪的事情。谁会对那种情报感兴趣?难道他们都疯了不成吗?可是郭平信誓旦旦,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雍文太子淡淡地道:“这密折既然如此重要,为避免父皇雷霆之怒,大家还是不能轻易离开了。”雍文太子声音虽然轻,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众人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心中非常的不满,却又只能坐回了原位。太子看了大家一眼道:“诸位大人,就请到旁边的殿内更衣。请护卫一一检查过。至于众位夫人小姐嘛……”他的目光在李未央的面上一扫而过,微微一笑道:“只怕要委屈各位了,也让府中的婢女搜一搜吧。”
  人群之中,李未央的双唇微抿,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偏生今天这笑容里,却夹了一丝令人心寒的意味,眼中跳动的,是勃然的杀机。
  郭平却盯着李未央,此刻那个少女面临着这样的局面,依旧表现得安静而沉稳,她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狠厉,聪明,心思细腻,强大。只可惜,今日便是她的死期了……
  ------题外话------
  编辑:你杀个人都这么困难
  小秦:嗯,难产
  编辑:要剖腹
  小秦:(⊙o⊙)…
204 蒋南惨死
  临安公主见到这幅情景,不禁微微一笑,她虽然不知道蒋南的布置,可此刻正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她面上不露声色道:“皇兄,我看大肆搜索怕是不妥吧。”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如此重要的军队布阵图丢了,当然要找回来!便是父皇在这里也会赞同我的举动,皇妹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吗?”
  临安公主笑了笑,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李未央道:“事情明摆在眼前,在座诸位都是越西的贵族,谁会无缘无故盗取这样一份情报呢?此人必定非我族类,这样一想,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她的声音柔美,语气温和,可是字字句句却是别有用心。在座的众人听了,目光便都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
  临安公主的话很容易明白,在座的人都是在越西的贵族,没有人会出卖自己的国家,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郭家新认回来的小姐,她曾经在大历生活过,而且还是深受大历皇帝喜爱的郡主,又是李丞相的义女,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十分的复杂了。谁都不想被搜身,听到这里,便都怀疑上了李未央。只要检查她一个人就行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
  还不等郭家人说什么,临安公主又道:“在大历好端端放着郡主不做,非要跑回越西来,不早不晚偏是这个时候,不让人觉得怀疑吗?”
  郭夫人冷冷地道:“临安公主,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的女儿决计不是那等出卖国家的人!更何况她从宴会开始以来就从未接近过书房,哪里盗得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呢?”
  临安公主冷笑道:“郭夫人这句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她自己不去,难道不会让身边的丫鬟去吗?而且,我瞧着这院子并不是很大,人们又都聚拢在一起,她若是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去了,又早早地回来,谁能发觉呢?难道你郭夫人能够保证一刻也不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吗?”
  郭夫人面上变得一片寒冷,她刚要开口,李未央却握住了她的手,向她微微一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所谓清者自清,我既没有盗取这份情报,又有什么好辩驳的呢?”
  郭澄淡淡地道:“妹妹,话不是这样讲,咱们郭家人向来不会做鸡鸣狗盗的事,你既说自己无辜,那便证明给临安公主瞧一瞧吧。”
  郭澄的话反倒激起了郭夫人的不满,郭夫人心道:你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反倒帮着外人说话?在这里被人搜身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情?!堂堂郭家的小姐怎么能沦为别人怀疑的对象?!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是李未央却笑了笑道:“三哥说的对,我既没有做这事,当然要证明给大家看,只是光我一个人证明还不够,在座的诸位女眷可愿意陪我一起走这一遭呢?”
  在座诸人听了这话,心里头都有几分明白,这便是郭家小姐不好意思一个人接受盘查了。和郭夫人向来交好的侍郎夫人站了起来道:“既然这份军报这般重要,那么我们便陪郭小姐走这一趟吧,也当是做个见证。”
  李未央笑道:“多谢侍郎夫人,只不过光是女眷接受盘查恐怕有遗漏,在座的诸位男宾是否也能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呢?”
  太子淡淡笑道:“郭小姐所言倒是十分合我心意,刚才我便已说过要搜查一番,可大家谁都不愿意被怀疑,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带头,请搜查一番吧。”说着,太子走到了侍卫的面前,示意他翻查自己的衣服。
  然而那侍卫哪里敢真的去搜查金尊玉贵的太子呢?便只是伸出手在太子的胸前背后轻轻碰了碰,几乎没有都没有挨上去,便躬身行礼道:“太子的身上绝无此等物什,请大家放心。”
  既然太子都这么做了,虽然只是做样子,可其他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元英和元烈对视一眼,心头却都不约而同掠过一丝冷笑。
  众人纷纷都接受盘查了,当然女眷是特意隔开了一间雅室,由德高望重的贵妇人进行监督,一个一个的接受盘查。
  等所有的人都转了一圈出来,桌子上倒是多了不少可疑的东西。郭平一样一样的检查,最终目光落在了一封信上,他拈起那张信封,抽出了里面的纸条,随后抖了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这张纸却是完全空白的!并没有郭平所想的那布阵图。郭平微微一愣,便预备放下纸,转身去盘查其他的东西。
  此刻只听到郭澄高声道:“稍等一下。”
  郭平扬眉看了郭澄一下,郭澄大跨步地走了过来,一把抢过郭平手中的纸张,对着阳光看了看,随后又仔细辨认一番,才笑道:“这张纸张颇有奥妙,郭大人不妨请人用烛火来照。”
  郭平面上露出一丝惊疑,他心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但是当着众人面他又不好说些什么,便命人去办了。
  蒋南冷笑一声,郭家公子自作聪明,他是故意让人搜到,到时候便说是在地上捡来的,反正那信可是元烈和李未央的情信,这样一来,他们自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很快便有人送了一盏蜡烛来,郭澄微微一笑,将那烛火点燃了,用纸在上面照了三照,随后将熏出来的字迹给众人看。
  众人一瞧,面色皆是一变!
  很快便有人将那张纸呈给太子,太子看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厉色:“郭大人!这可是你丢失的布阵图吗?”
  郭平一愣,随即上前一瞧,面色顿时变了,这的的确确就是他丢失的布阵图!只不过这布阵图怎么会突然隐形的呢?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其中的关键,猛地回头,他厉声道:“这张纸究竟是从何人的身上搜出来的?!”
  蒋南的脸色变得十分的可怕,他突然隐隐的明白了什么,随即便是浑身巨震!
  郭舞认出了那纸条,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惊异,随即生怕扯出蒋南,赶紧道:“这还用说吗?这里唯一的一个大历人便是这张纸的主人吧!”
  李未央却微笑道:“众人说得不错,只可惜我并非唯一来自大历的,在座的诸位中可真有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历贵公子,大家怕还是不知道吧?”
  太子一听,面上出现一丝诧异,慢慢地道:“郭小姐此言何意?”
  李未央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蒋南,冷笑一声道:“临安公主身边的这位南公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太子殿下也不清楚吗?”
  临安公主勃然色变,恼怒道:“郭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牵扯到南公子的身上?”
  李未央慢慢地笑了,那笑容里含着一丝嘲讽,仿若叹息地道:“临安公主将此人留在身边多时,却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不是很奇怪吗?所谓南公子乃是大历蒋家的四公子蒋南,曾经的虎威将军,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的人来到越西却隐姓埋名,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关于蒋南的来历,他们都曾怀疑过。只不过越西向来繁荣昌盛,引来不少异国他乡的人士,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刚才听李未央所说,这蒋南的身份倒真是不同寻常,大历的蒋家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豪门贵族,他们家的四公子,怎么会跑到临安公主府上屈尊做一个小小的男宠呢?这简直传出去都没人相信,滑天下之大稽!
  临安公主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没想到蒋南的身份被李未央一语道破,其实在这之前她也并不知道蒋南的来历。对于她来说,男人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只要能讨得她的欢心,蒋南恰恰合了她的心意。
  当然在她倾心蒋南之后也曾经一度想要找寻他的来历,所以派人暗中查访,只不过最终得到的不过是只言片语,并不知他真实的身份为何。直到后来,他主动坦白一切,她才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及和李未央之间的深仇大恨。
  在场众人之中,唯独郭平和郭舞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那一日在书房之中,蒋南已经明明和他们说的很清楚,他是来自大历的蒋家,与李未央有不共戴天之仇,只不过此刻被李未央当众揭穿实在是难堪,郭平面上不禁闪过一丝怒色:“郭嘉,纵然南公子来自于大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提这个做什么呢?”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是啊,我曾经是大历的安平郡主就让诸位念念不忘,怎么换成南公子大家就完全忘记了呢?这岂非是故意偏袒!”
  郭平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他冷冷地道:“郭嘉,南公子的确是来自于大历,可这也不能证明布阵图是他偷的啊!”
  李未央冷笑一声,问旁边的护卫道:“你们刚才搜索了半天,那张纸究竟是何人身上搜出来的,为何不敢说呢?”
  众人便都看向搜查的护卫,其中一人瑟瑟发抖地跪下道:“太子殿下,这张纸条正是从南公子的身上搜出来的。”
  众人不言声了,谁也想不到这纸条竟然是从南公子的身上搜查出来,想到临安公主刚刚信誓旦旦的模样,有人想笑却是不敢。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刚才已经言明,若是纸条在谁的身上,那么行军布阵图就是谁偷的,怎么现在大家都不说话了呢?”
  临安公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郭嘉!分明是你故意栽赃陷害!这纸条一定是你偷的!”
  李未央轻轻地笑了,笑容之中说不尽的冷漠:“临安公主殿下,我虽然是个弱女子,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也能冤枉得了的,南公子的武功在这园中恐怕无人及得上,真正能偷布阵图的人不是他,难道还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这事传出去都没人相信吧。”
  郭平的目光冷冷地逼视着赵月!眼中恨意无限,如今他再笨也明白了,赵月当初是演了一出苦肉计给他们父女看,目的便是为了让他们相信赵月和李未央之间生出了嫌隙,随后赵月再故意将李未央和元烈的信函出卖给了郭舞,郭舞信以为真,自然会藏在身上。事发之前却又被蒋南夺了去,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所谓李未央和元烈之间的情书竟然就是他们心心念念要栽赃陷害的布阵图!
  如此的设计其实非常的简单,怪就怪在,他们报仇心切,误信了赵月这个小贱人!郭舞踏前一步,恨不得上前给赵月一个耳光!
  郭平及时挡在她的面前大声道:“太子殿下!此事怕是另有玄机!南公子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盗窃这个布阵图呢?说不定有人故意陷害!”
  元烈冷笑一声道:“郭大人,刚刚你还说偷布阵图的人来自大历,怎么换了南公子你就改主意了呢?还是说你分明就是故意陷害郭小姐,见这张图不在她身上,便想要反口吗?这蒋南的的确确是来自于大历,而且是显赫的贵族,他隐姓埋名来到越西不是别有所图还是什么?寻常男子会甘心去做一个男宠吗?”
  元烈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男宠二字是蒋南心中最深的痛楚!他几乎忍不住上前就要动手,可是他及时的克制住了心中的恨意,他冷冷地望着元烈,慢慢地道:“旭王殿下,谁人没有过去?你对我如此咄咄逼人,是想让我将一切都抖出来吗?”
  旭王微笑道:“抖出来?抖什么?你是不是想要告诉众人我真实的身份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父王和陛下早已知晓,不错,我也是在大历长大,而且就住在李家,原来的名字是李敏德,是李丞相的侄子,怎么?很惊讶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是什么值得威胁我的事情吗?这不过是为了我的安全,隐藏了真实身份罢了。”
  众人没有想到,元烈的身世也这样稀奇,元英笑了笑,竟然开口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旭王叔在世的时候曾经与我们说过,他的儿子流落在外,他多方查证发现他便是成长在大历,只是究竟在何方,在哪一家,他一直没有找到,如今看来,旭王和郭小姐还真是有几分缘分啊!”
  元烈瞧了元英一眼,冷笑:你还真是多事,生怕别人忽略你的存在。
  可不是有缘分吗?这两个人都是越西的血统,却莫名其妙在大历遇上。众人不禁想到前不久元烈对郭嘉那副追求的态势,心头便明白了过来。虽然事情确实是巧合了点,但这样一来也就可以解释,旭王元烈对郭嘉穷追不舍了,是啊,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怕是日久生情来的更多一些吧。
  郭夫人看了郭嘉一眼,心头越发地惊讶:元烈竟然也是在李家长大,这一点嘉儿为什么从没提过呢?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岂不是更加稳固了吗?
  她想了想,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如今对方咄咄逼人,目的就是把一切栽赃在女儿的身上,她必须想法子帮女儿摘了这个罪名才是。想到这里,郭夫人看向了齐国公。
  齐国公此刻才开口,慢慢地道:“太子殿下,刚刚临安公主所说不无道理,盗窃布阵图的人必定不是越西人,可是在座的在大历长大的却有三人,南公子、我的女儿郭嘉,还有旭王元烈,可惜不管是郭嘉还是元烈,谁都没有必要去盗取布阵图,唯一可疑人便只有南公子,因为他既非越西血统,也无所凭靠,难道还不够确认他是奸细吗?”
  临安公主怒气冲冲地道:“齐国公,蒋南好端端的在我身边坐着,他何曾去过书房,又何曾盗窃过布阵图?”
  郭导哈哈大笑道:“临安公主,即便不是他做的,也有可能是他身边的人做的,你刚刚不是说过这个话吗?怎么又反口了呢?”
  不错,刚刚临安公主的确是这样说李未央的,现在郭导将这话还给临安公主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临安公主恼怒得眉头隐隐发颤,却说不出一个字,现在人赃并获,她要怎样为蒋南开脱,这真是一个难解的题。
  就在这时候,从刚才花园里聚会开始便不见了的郭敦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他的手上还揪着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少年,他一把将那少年推倒在地,冷声地道:“你们看这小子在外面鬼鬼祟祟走来走去,我瞧他可疑便将他捉了进来,郭大人你可认识他吗?”
  郭平仔细瞧了瞧,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郭敦看了那少年一眼,冷声道:“还不说实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少年地抬起头,瑟瑟缩缩地看了众人一眼,见满座都是贵人,心头不免害怕得很,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只是在街头乞讨为生的乞丐,想着……今天这里有乐声传出来,必定在举行豪华的宴会,结束后大人们能够赏赐些吃的,所以才在门外徘徊,没曾想却被这位公子抓了进来。”
  太子看了他一眼道:“郭公子,既然他只是一个寻常乞丐,你将他捉进来,又是想做什么呢?”
  郭敦冷笑一声道:“乞丐?!乞丐会在门后不断地窥探?乞丐会向人打听里面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公子传消息出来?!”
  郭平面色一变,冷声道:“传什么消息!?”
  郭敦淡淡一笑,转而对少年厉声道:“你自己说,不然我就把你交给京兆伊大人投你下狱,你可得想明白了!”
  少年吃了一惊,连连在地上叩头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啊!我不过是街边的乞丐!混口饭吃而已,您何必这样生气呢?”
  郭敦冷笑一声道:“你只要说了实话,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可要是说半句谎言,哼!小爷绝饶不了你!”
  那乞丐被郭敦一吓,喉咙都像是被手抓着,说话瑟瑟缩缩,倒也还清楚:“我,我……我不过是为了五十个铜板!公子,公子何必难为我!今天一早,我本在街边行乞,突然有一位公子找上了我,说只要我今天午时到这院外,他在院内丢一块石块出来,石块上绑着一封信,叫我带着这封信悄悄地出城,出了城之后,他说自会有人联系我,我,我,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啊!只不过是送信而已!但是我在外面绕了很久,却迟迟不见他出来,想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此言一出,众人便都恍然大悟,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那蒋南。
  蒋南的心刚才提的老高,如今一下子又跌落到了谷底,此刻这花园里寂静得连一个火星就能爆燃起来!他把心一沉,快步走了出来,立刻跪倒:“太子殿下!蒋南没有!绝对没有收买这个乞丐为自己送信!”
  他的声音虽还沉着,可是不易察觉之间却像是秋风里的树叶,手脚在瑟瑟发抖。
  郭家的几位公子,见到蒋南这副模样心头都觉得解恨。
  李未央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蒋南一直对自己紧追不舍,如今看到他明明害怕,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神情,不免觉得快意,只是脸上一点都不肯露出来。
  临安公主还护着他:“皇兄,蒋南不是这样的人,他绝不会收买这个乞丐!”说着,她拔出周围护卫的长剑,快步走过去将长剑架在那乞丐的脖子上:“说!到底是谁收买了你!只要你老实说我就放了你!不然你人头落地!”
  大家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想到临安公主竟然如此霸道无理!
  那乞丐的眼中涌出无限恐惧的神情,声音更加的破碎不堪:“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这位公子!”他的手指指向蒋南,一个劲儿地颤动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给了我五十个铜板让我送信!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吧!绕了我吧!”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的往后退,脖子却在那剑刃上擦出了血痕。临安公主怒气冲天,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郭敦一个箭步上去,一脚踢飞了长剑!那长剑“啪”的一声,刺入木桌面上!真真的‘入木三分’!剑身还在不住的晃动!看的人胆颤心惊!
  郭敦怒道:“临安公主,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为了区区一个男宠,公主你竟然不顾国家大义!你还配做越西的公主吗?!”他的声音透出了极端的怒意。
  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异样的神情,他们用一种特别愤怒的眼神看着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转头看向了太子:“皇兄……”
  太子突然站起,勃然大怒:“临安!到了如此地步,你居然还袒护着蒋南?!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居然敢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还不跪下!”
  临安向来畏惧太子,见太子发怒,腿下意识地就发软,可是看着跪在地上的蒋南,她不由自主挺起了脊背,快步走了过去,并肩和他跪在了一起高声道:“皇兄!蒋南一定是受人诬陷!你若不为他做主!便将我这妹妹一并杀了吧!”
  太子面色一白,顿时怒气冲冲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给我把临安公主拉下去!”
  太子身边的人闻言,全都涌上来。临安公主还来不及反抗便被那些护卫捉住了手臂,硬生生地拖到了一边,临安公主不住的反抗,鬓发都散乱了都全然不顾得,实在是失去了一国公主的风范。
  为了心爱的男人,还真是疯狂,不过,这还只是刚开始。李未央远远地瞧着,面上划过一丝冷笑。
  郭平和郭舞胆颤心惊地看着,心头的那种恐惧就别提了,他们深怕蒋南把自己供出来。可是蒋南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并没有把一切都说清楚的意思,郭平心中暗自庆幸。其实他不知道,蒋南并非不想把一切都说出来,而是他情愿自己身死,也要给李未央留下一个隐患,只要郭氏父女在,迟早会逼着李未央走上绝路。
  说到底他就是不愿意让对方称心如意,以为从此可以安享太平,更何况,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等到临安公主回到公主府中,自然会想办法营救他出来,他既然能从大历的天牢中逃出来,难道换了越西就不成吗?所以他低着头,并不为自己做徒劳无功的辩解。
  郭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好在太子殿下英明,及时替我捉住了着奸细,否则让布阵图传了出去,我的脑袋也要不保了。”说着,他上前向太子叩首,太子亲自搀扶他起来,安抚道:“既然布阵图已经找到,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我会向父皇求情,让他宽恕你保管不善的罪名。”
  郭平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赶紧地说道:“多谢太子!多谢太子啊!”
  郭舞向太子投去含情脉脉的一眼,但太子只是淡淡的一瞥,丝毫不放在心上。
  就在这个时候,李未央却突然道:“请等一等!这件事情恐怕还未水落石出。”
  李未央说这一句,众人便都愣住了,纷纷向她瞧去,她一身华服衣袂翩飞,本就生得容貌温柔。这些年来稚气渐渐退去,美丽的面孔上竟也历练出一丝迷人的英气来,顾盼之间风采照人,那一双美丽的眸子更是凌冽之极:“太子殿下,不知这布阵图可否借郭嘉一看?”
  郭平挡在了太子身前,喝道:“郭嘉!这岂是你这等女子可看的?还不退下!”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大伯父何必如此惊慌不安呢?莫非这图上还藏了什么秘密不成?”
  郭平恼怒道:“这布阵图乃是军机大事,你个女儿家怎么能关心这种事?!既然今天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就请回吧。”
  李未央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若是寻常,我必定不会做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只是今天的事情,你们众口一词都说此事都与我有关系,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我才同意搜身,好不容易才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心中终究存了疑惑,若是太子殿下允许,可将这图借我一观,也好解我些许的困惑。”
  太子凝目瞧她,似笑非笑道:“郭小姐心中有何困惑吗?”
  李未央不疾不徐地道:“书房重地,闲人免进,蒋公子一介外人怎么能够摸到书房在哪里?又怎么会在侍卫重重的情况下得到这布阵图呢?此事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元烈上前一步,笑着道:“郭小姐是闺中女子,不方便看这布阵图,我算是朝中重臣,我想这图给我看一看,应当没什么吧?”
  不只是他,连元英也走出来道:“皇兄,这图可否借我一观呢?”
  他们两个咄咄逼人,太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事到如今他若是再捂着这张图不放,倒显得别有用心了,众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们三人,掩饰住了脸上的惊异。
  郭平虽然有一点恼怒,在他看来这倒没有什么不能瞧的,想到这里便看了一眼太子道:“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点了点头道:“既然静王和旭王两位都有心看一眼这布阵图,倒也没什么,给他们瞧吧。”
  郭平闻言实在无法,便老老实实地将这图交给对方。
  元烈抢先拿到了图,仔细上下瞧了瞧,最终指着这宣纸角落一头的蝇头小字道:“这是什么?”
  太子和郭平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上前一瞧,只见见那宣纸上的确有一行小字,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元烈淡淡地道:“传闻天下之间有一种秘术,即为微刻,想不到这里也有人能用这样小的字将话写出来,只是不知这一行字究竟写的是什么。”
  元英微微一笑道:“这也无妨,我那里有一样从异国传来的宝物,可将字体放大无数倍。来人!去取来吧。”他的护卫即刻便去了,不多时便从马车里取出了名叫多宝镜的东西。
  元英将这多宝镜放在了纸上,透过镜面去瞧纸上的字,随后念了出来:“大历皇帝陛下亲启——”
  然后元英的面色微微的变了,他将这张纸突然递给了太子,冷声道:“太子殿下!后面的署名,是台甫!”
  所有人都呆了,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位兵部尚书郭大人便是字台甫!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大伯父,这封信莫非是你要送给大历皇帝陛下的吗?”
  郭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雪一样的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张纸上竟然会有这样一行字,而最后的署名竟然是自己的字!他的牙齿隐隐的在颤抖!猛地跪倒在地道:“太子殿下,此事纯属诬陷!我绝不敢做出这等背叛皇室!背叛国家的行为啊!”
  郭澄慢慢道:“大伯父,你说这话,未免是推卸责任了!刚才嘉儿说的对,这戒备森严的书房怎么会无端的让人闯了进去?这蒋南公子若无人引路又怎么会找到这封秘信?!尤其他又怎么知道这布阵图在你的书房呢?可见是你一早将此图透露给他,还故意用此图诬陷我妹妹!真是其心可诛其罪不可恕!”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辞咄咄逼人,眸光也放出厉色。
  郭平的汗水“唰”的一下全都流了下来,这下连郭舞也恐惧的说不出话来,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张纸条上还有这样一行字!一心一意想要诬陷别人,不曾想成了他人的笼中鸟!这天与地的反转来的如此快!让郭平几乎都没办法狡辩!
  他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头道:“殿下!多年来我兢兢业业为陛下效劳,为国家烦忧,从未做出一星半点对不起国家的事情!这份布阵图自来我府上开始我便日夜派人严密看守!我实在不知道这南公子是怎么得知!是如何盗窃的!更加不明白着这信上竟然有这样一行字啊!恐怕是有心人故意陷害我呀!”
  齐国公看到这里,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的明白了,这件事其实跟自己的女儿郭嘉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事已至此他不能多说什么,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出,是这大哥诬陷郭嘉与大历勾结,妄图盗取国家的机密在先,若非如此,也不会被郭嘉反咬一口。
  齐国公转开了目光,不再去瞧那郭平凄厉的模样。
  太子的口气沉甸甸的,带着巨大的威压道:“这字迹还得好好地辨认,是否真的出自于郭大人之手,恐怕还未必吧,说不准是有心人陷害,所以郭小姐不必这么急着下定论。”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是不是有人构陷,只要略微核对便可以知道,在座不少都是书法名家,一验便知,太子殿下又何必推诿?”
  太子冷眼望着她,面上却只是淡淡的,不置可否。
  这时候,旁边一位张御史快步走来,躬身行礼道:“殿下,我愿意查验一番,以正视听!”
  这位张御史向来是最公正不过的人,因为个性刚正不阿,曾经因为得罪过临安公主,一度被贬官三千里。近日才好不容易又回到了大都,他这时候突然走出来说这样的话,众人都纷纷点头,赞许道:“是啊,就应该让张御史来验一验!”
  “张御史是出名的书法大家,他的眼力一定不会有错!”
  众口一词,太子点了点头,将那张字条递给了张御史,张御史接过来仔细辨认:“字迹十分潦草,但从笔锋笔力,运笔的方式来看,的的确确是郭大人亲手所书。”张御史看了半天,最终这样说道。
  此言一出,郭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冷汗如浆。
  李未央冷笑一声,郭平处置军务多年,手迹传遍天下,极易为人揣摩伪造。而且她那顽劣的五哥便是最爱模仿各大名家书法,郭平为人虽然让人不齿,但他的书法绝对是一流的,郭导学了几年倒也似模似样,外人看来每一个字都十分神似。
  只不过神似是神似,郭平行迹之中却没有郭导那般飘逸笔直,害得郭导一边写一边咒骂。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告诉众人的。当下她只是淡淡地道:“既然张御史已经确定这是郭大人的笔迹,足以证明郭大人与蒋南勾结,将情报出卖给大历,为了混淆视听,还将此事污蔑在我的身上,怕是想趁乱将情报送给刚刚的那个乞丐。太子殿下,如今你要作何处理呢?”
  太子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既然证据确凿,我这便带着郭大人,哦,不,应该是郭平,和蒋南二人一起回宫,向父王禀告此事,然后着刑部详细审问,具体的结果我会告知大家的。”
  太子殿下却执意他们带回去细细审问,明显是故意偏颇,虽然大家都是这样想,面上却不露出丝毫。
  唯有元烈上前一步说道:“这就不劳太子殿下了,我会亲自送这两人入宫,并且向刑部大人说明一切。”
  太子面上露出一丝冷意,他此刻十分的冷静,这个时候不管是袒护郭平,还是坚持亲自押着他们入宫,说不定都会引起公愤,引火烧身。太子一边寻思,口中转了风:“既然如此,那便有劳旭王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郭平见到救星要走,急忙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太子的袍角,嚎啕大哭道:“太子殿下!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他一边喊,一边抓着太子不肯放手。
  太子瞧了他一眼,身边的护卫已经上去拖开了郭平,郭平还在挣扎,拼命地想要靠近太子,一个护卫狠狠地给了他后腰一脚,喝道:“太子面前岂敢无礼!”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兵部尚书,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谁能想到世事的变化如此得快?
  郭舞也跌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她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心知:完了,一切都已经完了。
  很快,旭王便吩咐人将蒋南和郭平带进宫,与他们同去的还有那作为证人的乞丐。元烈临走之前,看着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你且恭候佳音吧。”
  所谓的恭候佳音,便是要让李未央放心了,李未央淡淡一笑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等着你的消息就是。”
  李未央没有等多久,三天之后,皇帝的判决已经下来。郭平勾结奸细出卖国家机密,被判抄斩,家资全部罚没充公,家中成年男子斩首示众,女子则被贬斥为奴。而蒋南作为大历的探子,受到的是腰斩的刑罚,这种刑罚不可谓不严厉!
  临安公主几番进宫哭闹,却只被拦在了宫门口,她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皇帝都不肯见她。最后,裴皇后亲自出宫,却并非为了赦免蒋南而来,而是狠狠给了临安公主一个耳光,临安公主哭哭啼啼的回来,心头将李未央恨之入骨!
  此时的李未央正听赵月说着皇帝的判决,她问道:“行刑是什么时候?”
  赵月微微一笑,慢慢地道:“就是明日。”
  明日?从前判决斩首都是三月后问斩,这次倒是十分的快。李未央想了想道,看来元烈还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明日你就随我好好去看一看吧。”
  赵月望着李未央,却是有一分惊讶:“小姐想要去看!为什么呢?”
  李未央笑了笑道:“不亲自看着他死,我又怎么能放心呢?这李代桃僵之事可一不可二,蒋南必死无疑了!”
  蒋南没有想到,临安公主刚刚安排死囚替换了他,他便被人劫持。此刻,他被困在一处郊外山庄之中,他的左右两侧站着十几个临安公主府上的护卫,却是个个带伤、浑身浴血,已经无力支撑了。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刚刚逃到了事先选好的隐蔽地方,就被人偷袭,自己措不及防,竟然被这些人困在这里。他心里越想越糊涂,围困自己的这些人是十分精锐的杀手,却又并不是越西出名的死士,在如今的越西,怎么可能有一支这样精锐,竟丝毫不逊于曾经令他震惊的越西死士!他握紧手中的长剑,却听见外面有人朗声笑道:“放火!”
  蒋南面色一变,却见到两捆柴草扔到了门口,一个火折子丢了过来,眼看着火焰升起,马上就要烧进来,外面人大声道:“把蒋南交出来,就饶你们性命!”
  蒋南心中一惊,转头去看那些护卫已是目光闪动,若是他再不投降,也会被这些护卫联手出卖!不得已,他大跨步地走了出去:“我在这里!”
  刚走出去,他便被长剑架住了脖子,双手很快也被牛筋紧紧地捆在身后,他扬眉,冷声道:“是李未央让你们来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站在面前的二十人仿佛是铁心铁面,目光冰冷,毫无感情。他们并没有留下活口,将剩余的公主府护卫全部杀了,随即押送着蒋南到了一处秘密的地方。蒋南被硬生生掰开嘴巴,灌入了一颗药丸,双拳难敌四手,他原本想要反抗,却被打晕过去。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宽敞的房间,没有门,整个房间里只有一扇高高的窗户,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李未央,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黑暗之中,有人轻轻笑了笑,道:“是啊,我的确在这里。”
  蒋南冷笑一声,道:“你捉我来,是想要杀了我吧!如此宵小行径,令人不齿!”
  那声音温温柔柔的,毫无生气的征兆:“的确,我是女子,喜欢的手段都不太见得光,不过,你能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动手,你又能强到哪里去?”
  蒋南大笑起来:“说到底,你这么恨我,就是为了替你那娘和傻掉的弟弟报仇吧。”当初,正是他领着越西死士开展了那场屠杀,李敏之也是他刻意留下,他知道,李未央看到一个已经吓傻了的孩子,一定会气得发疯,这种痛苦,比杀了她都要痛快。
  李未央轻声地笑了:“是啊,那场景我终身难忘。”
  蒋南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咱们两人,总有一个要先死,你送我一程,我还要谢谢你。”他蒋南,从来都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何足惧也!
  李未央叹息一声,道:“你这条性命,本来就是要交托于战场之上,可惜了!”
  可惜了三个字,传到蒋南耳中,他不禁痛苦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是,他本来应当在战场拼杀一生,成为战功赫赫的将军,可是李未央却害得他一无所有,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简直是恨到了极点,痛到了极点!他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怒声道:“你杀了我吧!立刻就杀了我!”
  李未央的笑容很淡漠,只是此时,对方根本没办法看见她的表情:“我早料到临安公主会救下你,便趁着机会捉了你来。你知道,每次看到敏之那个样子,我有多么心疼吗?”
  “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底下的生存之道,不管是你弟弟还是你那个瑟瑟缩缩的娘,都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蒋南毫无感情地道。
  李未央闻言,静了静,良久才道:“在蒋公子心中,弱者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么?”这还真是蒋家人的理论,她是庶出的,就活该被利用、被践踏,因为她是弱者。七姨娘、敏之还有老夫人没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就活该被折磨,被杀戮,因为他们是弱者。好,真是太好了!她慢慢地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准备送蒋公子一份大礼。”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
  只听到咔咔咔三声,这个房间的三面墙壁竟然突然打开了,蒋南一怔,随即瞳孔猛地放大,他听见了野兽的嘶吼。李未央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是在对情人低语:“这三面墙壁背后,是一头猛虎,一头狼,还有一条毒蛇。我知道蒋公子武功盖世,是真正的强者,我想对付他们应该不在话下吧。”
  蒋南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三只畜生就能让我死吗?”
  李未央叹息一句,道:“你知道自己刚才吃了什么吗?”
  蒋南一怔,道:“你下毒?”
  李未央微微一笑,低声地道:“毒?不,这不是毒药,是会让你觉得异常饿的药,不光是你,还有那猛虎、毒蛇和狼,都灌了这药物。你不是说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吗?饥肠辘辘的你为了活下去,当然要吃掉那三只野兽,不过,它们同样也是如此啊。不知道,你们四个,谁的运气更好一些呢?”
  蒋南一怔,那三只野兽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他扑了过来。
  李未央回过头来,微笑着问道:“和我下一盘棋吗?”
  元烈笑容温柔:“你既然有此雅兴,我自然奉陪。”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当场命人摆上棋盘,对弈起来。旁边的旭王府护卫都是面无表情的站着,心中却是纳闷。那屋子里不断传来惨叫声和野兽的闷哼,显然是一场异常惨烈的厮杀。
  不多时,便有护卫禀报道:“他被毒蛇咬了一口,蛇被他捏住七寸,硬生生摔死了。”
  李未央充耳不闻,一颗棋子慢慢落下,元烈不满道:“你是在耍诈!”
  李未央失笑,不以为然道:“这叫兵不厌诈。”
  又过了片刻,护卫禀报道:“那狼吃掉了他的一条腿,不过,很快被他打死了。”
  元烈看着棋盘,道:“这颗棋子,可怎么办呢?好像已经坐困围城了。”
  屋子里面传来蒋南的惨叫声,那声音叫人连头皮都发麻,实在可怖得很。
  李未央看了一眼,道:“你心不在焉,这盘棋看来我要赢了。”
  元烈哼了一声,借机会摸了一把她伸出来的手,李未央横眉,他懒洋洋笑道:“有什么关系,我会翻本的。”
  两人渐渐投入进去,护卫再一次来禀报:“猛虎过于饥饿,抠了他的一只眼睛吃了。但他也算顽强,居然打断了猛虎的前肢。如今谁也奈何不得谁——”
  一盘棋局告终之后,元烈继续道:“再来一局!”
  李未央笑了笑,道:“你总是坐不住,再来几次,赢棋的人都是我。”
  护卫低下头去,里面是惨叫连连,外面却春意暖暖,这强烈的对比不知为何看起来如此恐怖。
  良久,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护卫固然冷酷无情,声音却也有一丝颤抖:“他的药力发作了,不得已,与那老虎一起活吃了那死蛇和狼。”与牲畜同食,鲜血淋漓,真是可怖的场景,实乃此生罕见了。
  元烈一拍桌子,道:“好!这回一定赢了你!”
  再过半个时辰,护卫的声音已经变得低下去:“王爷,那人……那人疯了一样,饿到了极点,竟然活生生捉住那猛虎,那猛虎也是饿极了,互相浑然不顾一般地撕扯着对方的肉吞吃了……”
  这场景委实让人觉得震撼,哪怕他们这等杀人如麻的,都不免心头恐怖。
  元烈挥苍蝇一般道:“好了好了,知道了!未央,你让我三子嘛!好不好嘛!”俊美的面容,仿佛耍赖一般地道,只是配合着里面的惨叫声,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李未央却笑了笑,毫不留情地封死了棋路。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未央连续赢了三盘棋,把元烈杀的溃不成军,而那屋子里已经再无一点声音,她才站起身,慢慢道:“算时间,差不多了吧,我该回去了。”
  元烈见她翩然离去,好奇一般地走到窗户前,仔细向内望去,却见到蒋南双腿早已被那猛虎吃掉,只剩下半只手臂,而那虎头却也同时被蒋南啃光,他拼命地趴在地上,往嘴巴里塞着生肉,大量的鲜血夹杂着白色的脑浆,从他的嘴巴里流淌出来,然而他却像是“打摆子”似的全身颤抖着,还是控制不住地拼命吃着东西,这场景委实过于骇人。
  元烈的目光变冷,这药物服下去,只会一刻不停地吃,不停地吃,直到把肚腹涨破为止。最可怕的是,他的意识还会异常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把一切都吞下去,清醒地感觉到每一丝的疼痛,清醒地看着自己躯体发疯。蒋南一边咒骂着,然而此刻已经没人在意他咒骂什么,而他的肚腹也越来越大,很快,他再也摸不到东西可吃,他竟然抬起自己被猛虎咬断的身体,往嘴巴里塞进去。只听到一声啪嗒,他的肚子竟然硬生生裂开,仿佛有什么器官在他体内炸裂开来,他猛的顿住了动作,砰然倒了下去……
  元烈叹了口气,道:“谁让你非要说什么弱肉强食,这世上哪里有强,哪里有弱?她顶不喜欢听这些话的,瞧瞧,活生生撑死多没意思,将这尸体包扎好,送去给临安公主吧,希望她会喜欢这份礼物。哦,包扎得漂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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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我发现,你在黑暗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小秦:是啊,我一直努力奔赴阳光,结果一群群的渣妹向我伸出的罪恶的爪子……所以,我就下去了,>_<,
205 魑魅魍魉
  临安公主在家中正等着别人护送蒋南归来,然而左等右等,却都见不到心爱之人的踪影。到了黄昏时分,一辆四轮马车悄悄装着一个很大的箱子,马车停在临安公主府的后门,驾车的人丢下一个大箱子便走。
  守门人见到这一幕十分惊讶,却见到那黑漆木的大箱子上贴着封条,只写着六个大字:临安公主亲启。很快,这个箱子被送到了公主府的客厅,临安公主听闻护卫的禀告,心烦意乱地站了起来,走到箱子面前,冷声地道:“什么人送来的?”
  护卫低下头道:“回禀公主,奴才们去查看的时候,那送箱子的人已经走了。”
  临安公主的目光落在了那箱子上,因为心情不好,她只以为是谁家送来的礼物,便随口道:“打开吧。”
  护卫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大都之中多得是达官贵人来讨好公主的,所以他们想也没想,就上前打开了箱子。谁知就在箱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不,与其说是惊奇,还不如说是惊恐!负责开箱的护卫“啊”的一声,倒退了两步!
  临安公主恼怒地看了他一眼道:“干什么!?”随后她的目光才移到了那箱子,紧接着,她的脸色倏的一下变了,变得苍白如纸。她下意识地颤抖道:“蒋、蒋南!”她快步地跑了过去,一把抓住那箱子,尽管箱中人早已支离破碎、伤痕累累,可凭着那张熟悉的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蒋南。
  她的手颤抖着,抚摸着箱中人的头颅。那令她迷醉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野兽的爪痕,十分的可怖。她却像浑然感觉不到似的,将蒋南的头抱在自己的怀中,突然放声大哭。
  周围的护卫看到这一幕,都露出恐惧的神情。他们跟随临安公主已久,早知道她的个性,从未见到过她为一个人如此的伤心!不禁齐齐跪下:“公主节哀!”
  不料临安公主却猛地抬起头来,厉声道:“竟然把这样的箱子送到我的跟前来,你们这些蠢材!”随即,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酷寒:“把抬箱子的四个护卫全部拖下去砍了!”毫无一丝感情。
  那抬箱子的四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其他人拖了下去。
  临安公主望着蒋南的头颅,一字字的咬牙道:“李未央!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最心爱的人!”她豁然起身,却依旧将那头颅爱恋地捧在怀里,低声地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放心吧。”
  如同情人一般的低语,让她身边伺候的几个婢女浑身颤抖起来。
  临安公主一个眼波横来:“去准备马车,我要立刻进宫!”
  婢女们瑟瑟发抖地道:“是!”
  不过小半个时辰,临安公主便进了宫。然而皇帝不肯见她,裴皇后也不肯见她。但这一回她像是铁了心,“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裴后的寝宫门前。裴后身边的宫女低声劝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见客,您还是先回去吧。”
  临安公主头也不抬地道:“我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母后肯见我了,我再进去,否则我绝不离开!”
  宫女们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来劝她,恭敬地退了下去,只站在走廊上默默地看着这位骄傲的公主。临安公主的身体跪得笔直,在烈日之下,她的神情仿佛冰雪一样寒冷,嘴角紧紧地抿着,眼神中藏着无尽的恨意,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裴后宫中的大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后,裴皇后终于有消息传来:让临安公主进去。
  临安公主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脚早已发麻发软,根本支撑不住。旁边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她,她却一把挥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裴皇后斜卧在美人榻上,穿着紫色的宫衫,美丽的缎裙,像是头疼病犯了,精神恹恹的,旁边的宫女垂手而立,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临安公主扑通一下跪倒在裴皇后的面前:“母后!请你为我复仇!”
  裴皇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临安!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临安公主咬牙:“女儿没有错!我只是想要保护我自己心爱的人!母后不想帮我也就算了,难道现在连为我复仇都不肯吗?”
  裴皇后冰凉的眼神在临安公主的脸上拂过,却还是淡淡的:“我早跟你说过,技不如人,就要输得心服口服,偏偏你却不信,还为了一个小小的男宠不惜得罪整个郭家!你不用再哀求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为你复仇的!因为现在还不到时机,贸然动手,只会给郭家可乘之机,反倒连累了你的兄长,得不偿失!”
  临安公主咬住了嘴唇,突然大声地道:“母后为何你这样的偏心!?我也是你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只一心记得雍文太子,记得安国公主!我有哪里不如他们?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我是抱养来的吗?”
  裴皇后勃然色变,扬手就给了临安公主一记耳光:“临安!胡说八道些什么!?”裴皇后素来十分矜持,虽然十分狠毒,却从来不曾亲自动过手,她如今给了临安公主一个耳光,已经是气到了极点,连声音都变了调。
  临安公主向来是恐惧裴皇后的,可她现在仿佛豁出去了一样,声音冷淡道:“母后何必这样恼怒,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吗?因为大哥是长子,小妹天生就会讨你欢心,所以向来你就护着他们,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你不珍惜我,甚至要任由外人欺负我?”
  裴皇后的指甲十分尖利,上面镶嵌的宝石划破了临安公主的脸,一颗血珠从临安公主的眼睑滑出,一直滴落到下巴的位置,看起来仿佛一道血泪,十分的可怖。裴皇后说不出话了,她第一次觉得哑然。的确,临安公主说的没有错,雍文太子是个男孩子,所以她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他的身上。而安国公主天生是一个石女,裴皇后觉得愧对于她,对她更是十分的放纵。只有临安公主,只有她,裴皇后总是漫不经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哪怕在三个孩子当中她是最敬重自己,最听自己话的,也是一样。
  裴皇后最见不得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天长日久也就逐渐疏远了,可是如今见她满脸怨恨,一身愤怒地跪在自己面前,裴皇后惊觉对方眼中的绝望是那样的凄厉,显然已经被逼到了极处。
  裴皇后默然良久,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或许我对你是有疏忽,但我给你的荣宠还不够吗?那一日你却为了蒋南跪在宫门口求情,为了一个男宠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你是堂堂的公主殿下,却如此自甘堕落,你对得起我栽培你的苦心吗?”
  临安公主脸上的血泪流得更盛,眼中却是没有一丝的动容:“母后,你说到底,就是轻视我,就是畏惧郭家,你不肯为我复仇,那我就自己去!”说着她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站住!”裴皇后厉声地道,她仿佛是气极了,抓住了美人榻的边缘,用力的连指节都隐隐发白!
  临安公主站住脚步,身形却是一动不动,显然她不欲回头,除非裴皇后答应为她复仇。这时候,外头有人回禀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这声音打断了裴皇后即将喷涌的怒火,裴皇后冷声道:“叫他进来。”
  雍文太子很快进了殿,见到殿中的情景,便已经明白了一切,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临安,你又来骚扰母后吗?”
  临安公主望着她的兄长,冷冷地道:“今天黄昏时分,有个人送了一个箱子到我的府上,箱子里装着蒋南的尸体,而且被野兽啃得四分五裂,十分的凄惨,你说这不是毫无遮掩的羞辱又是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我注意公主的的身份,可当别人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的时候,我要这身份又有什么用!?当我心爱的男人就这样被人杀了的时候,我这个公主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雍文太子面色微微一变,他扬眉道:“有人杀了蒋南?还送到你的府上?”
  事实上,临安公主偷偷计划救出蒋南,并用死囚替换的事情,雍文太子心中是有数的。只不过他觉得这个妹妹对蒋南如此执着,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放走了他,谁知中途竟然出了这档子事。他想到这里,不免叹息了一声道:“这也是他的命数,怪不得别人,若不是他先出这样的损招在先,又何至于被人冤枉,你就不必为他担心了,母后说得对,若是贸贸然对郭家动手,反倒于我们不利,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临安公主面色越来越白,额角隐隐的脉络显出一丝青筋,连呼出的气息都是颤抖的:“大哥,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听母后的,可现在我落到了什么地步!?我的婚姻,我的丈夫,我都不喜欢!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皇位铺路,现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他却这样断送了性命!你说我甘不甘心!若是有一天,别人夺了你的皇位你可情愿?!你可愿意忍?!”
  雍文太子微微一愣,随即落下高高挑起的眉梢,若有若无的,反倒轻声笑了笑道:“临安啊,你终究还是个傻子,难道你看不出来,从一开始,这出局就已经错了吗?”
  临安公主愣了愣,看着雍文太子,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雍文太子冷淡地道:“你一直说这件事是李未央所做,不错!我承认这一点,但此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她的心计和手段,而在于她笼络人心的能力,难道那一天的情景,你还没有看到?郭家三兄弟、静王,还有那旭王,全都站到了李未央那一边!她入大都不久,就这么快聚集了三方势力,这样的人你能轻易去动她吗,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情,为了一个区区的蒋南,就坏了大局,实在是得不偿失啊!若是你愿意等,不稍三五年我便可以将李未央的头颅亲手送到你手上!到时候,你要怎么对付她都由得你。”
  临安公主嗤笑一声道:“三年五载?!大哥,怕我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那头厉兽咬得骨头都不剩了!”
  雍文太子见她始终都不听劝说,不由得面上多了一丝恼怒道:“那你又想怎样?让裴家明刀真枪的和郭家战斗?怎么多年都过去了,彼此按兵不动,你以为真的是因为我和母后惧怕他们郭家吗?”
  临安公主冷笑一声道:“你们惧怕的不是郭家,也不是陈家,你们惧怕的是父皇!”
  裴后面色完全的变了,在这一瞬间,她的脸色竟然僵如一张死人的脸,十分的可怕!窗外晚间的雾气越来越浓,影影绰绰在窗纱之中透出一丝光亮,使得整个大殿更加的朦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裴皇后即将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听到她淡淡地叹息了一声道:“临安,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听不听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这些年也确实对你忽略了,若是你愿意,今后我会好好地补偿你。”
  她的声音蓄意变得柔和,却让临安公主的身上变得一阵的阴寒。她回过头看着裴皇后的眼睛,心头在这一瞬间变得寒冷。她太了解裴皇后了,她不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也不是轻易妥协的人。她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安抚自己。因为临安从那双冰冷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母女的亲情!从始至终,她的眼里就只有大哥和小妹!
  临安公主冷冷地笑了一声,语调越是哀伤的:“母后,既然你不肯为临安复仇,那么我就此拜别了。”说着她竟然跪倒在裴皇后面前,满面的泪水。
  裴皇后并没有扶起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双细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握紧:“临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临安公主抿了抿唇,淡淡一笑道:“不管那郭家是多么的强大,李未央又是多么的厉害,我都不管,我要她的性命!一刻也无法忍耐了!不管此事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怪罪母后和大哥的。”
  裴皇后抿了抿唇,嘴角出现了一丝上挑的纹路,仿佛是冷笑:“你去吧。”
  雍文太子赶紧搀起了她:“母后,你怎么能答应临安呢!?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
  裴皇后却挥了挥手,似乎有了一丝疲惫:“让她去吧。”
  临安公主最后看了她一眼,挥开了雍文太子的手,转头便出了宫殿。
  雍文太子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阴影,随后他看向了裴皇后:“母后,你怎么能这样纵容她呢?若是她闯出了什么祸事,这可怎么办!?”
  裴皇后冷冷地一笑道:“你当她真的是傻瓜吗?”
  雍文太子疑惑:“不知母后的意思是?”
  裴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她刚才是在故意激怒你我,看得不到效果,便又用了哀兵之计,难道你看不出来?”
  雍文太子毕竟是个极端聪明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刚刚临安所言字字句句戳人心扉,看似没有章法,实则是在刺激裴皇后和自己。但凡有一点血性和愤怒,就会被她所刺激,替她行动。雍文太子的额头上出现了一点冷汗,他叹了口气道:“若非母后提醒,我怕是要上了临安这丫头的当了。”
  裴皇后淡淡一笑道:“她不过是最后一搏而已,既然这一博不成,你我都不为她出手,她自然要自己去了。”
  雍文太子面上拂过一丝担心,慢慢地道:“若她真的做出什么错事,反倒连累了我啊,母后为何不阻止她啊?”
  裴皇后摇了摇头道:“临安的个性虽然看起来骄纵任性,却还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她如此决绝,想必是已经有了好的法子。”
  雍文太子看着裴皇后,心头却掠过一丝冷意。临安说的没有错,这个母亲十分的冷酷。不单是对待临安公主,哪怕是对待自己,这些年来也没有多少的温情。没错,裴皇后确实是很重视自己这个儿子,悉心教导,认真栽培。但他隐隐觉得裴皇后所为,不过是为了培养一个称职合格的太子——能够把太子之位牢牢握在手心里。裴皇后本身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于他在这个母亲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温柔、同情和怜悯。当她谈起临安公主的时候,她只是分析着临安公主的情态,看着她绝望,看着她疯狂,甚至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这样的母亲,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无情!便是雍文太子这样的人,也不禁感到心寒如水,他看着临安远去的背影,叹一口气,临安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终究是无法啊,若是让我牺牲了皇位就为了一个男宠报仇,这简直是太可笑了!所以,皇兄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想到这里,他转头看着裴皇后道:“母后,临安虽然莽撞了些,但她说的话也没有错,我们的确应该小心李未央这个人,她实在过于狡猾,也实在心狠手辣,不留一丝余地。”
  裴皇后微微地一笑道:“李未央不过是个女子,她再厉害,所用的手段,也不过就是那些,你需要考虑的并不是她,而是静王元英!”
  雍文太子有些疑惑:“静王?他又能怎样?”
  裴皇后笑了笑,温和地道:“难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吗?”
  雍文太子越发的困惑,他说道:“此事是蒋南和郭平勾结起来,陷害李未央,结果被她反咬一口,或许郭家的那三个兄弟也参与此事,这其中难道还有其他我看不明白的事情吗?”
  裴皇后微微一笑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从现在看来李未央和郭家那三个兄弟,或是大获全胜,可事实上真正得益的人却不是他们,而是静王元英啊。”
  对,这一次得益的人确实是静王元英!郭平和齐国公府的争斗早已有之,这一个顽疾牢牢地跗在齐国公之上,始终无法铲除,有郭平在一日,齐国公的爵位永远有人觊觎,永远都有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众人提起郭平虽然不齿,若真论起名正言顺起来,这爵位到底不该轮到郭素啊!如今元英除掉了郭平,又除掉了郭藤,这爵位自然属于齐国公的。他帮助了郭素坐稳了齐国公府的位置,郭素虽然嘴上不说,心中毕竟是要领情的,这样一来,郭府就更加忠心耿耿支持他静王元英了。在此事之中,那元英恐怕才是坐收渔翁之利。
  雍文太子这样一想,目光一闪道:“我是当局者迷了,我以为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其实却危如累卵,这些年来,静王元英一直默默无闻,从不肯引人注意,现在看来,他根本是觊觎我的太子之位!”
  裴皇后笑了笑道:“是啊!抢这个位子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你要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人一一铲除。”
  雍文太子低下了眼睑道:“母后放心,儿臣心中有数就行了。”
  此时的郭府,却并不像雍文太子所以为的那样欢天喜地,郭家的三个兄弟一溜地跪在地上。从郭平府上回来,齐国公便令他们如此,自己一言不发的就回了书房。期间郭夫人派人来劝,可惜齐国公丝毫都不肯原谅,非要儿子们就这么跪在地上。
  李未央远远地看着,叹了一口气,郭夫人走到她的身边,慢慢地道:“嘉儿,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何生气?”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嘉儿以为,父亲是觉得我和三个哥哥算计了大伯父,害得他家满门抄斩,断绝了亲情,父亲才会怪罪下来。”
  郭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一回,你们四个人闯的祸也太大了!怎么能不和我商量,便做出这种事呢?”从郭府回来,郭夫人便已经明白过来,她想起了当时郭导和赵月的神情,又想起了李未央当时所说的话,很快便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出苦肉计,故意让人上当!看样子,李未央是早已察觉到了对方的行动,借机下手,一举铲除了郭平。
  李未央看着自己的母亲,慢慢地道:“娘,你是觉得我的手段过于阴狠残酷了吗?”
  郭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着那边跪着的三个儿子,又看看眼前温柔美丽的女儿,柔声道:“其实我对郭平的憎恶之心不在你们之下,若有机会我也绝不会绕了他,只不过你父亲他……”
  李未央笑了笑道:“只不过,父亲依旧对他们心怀仁慈,顾念着手足之情不肯下狠心,既然父亲不肯,我就代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又有什么不妥呢?”
  郭夫人看着李未央,女儿面上的倔犟和坚强是她从未察觉到的。想了想,终究笑了起来,道:“罢了,这样也好,与其让他一直生着这块心病,不如快刀斩乱麻,痛一痛也就好了,以前那郭平虎视眈眈,害得我们日夜难安,如今他不在了,我心头倒也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你父亲心头的怒气怕不好熄灭啊。”
  李未央看了那边抓耳挠腮的郭敦,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闭目养神的郭导,还有手里悄悄捧着一本书的郭澄,笑了起来道:“我想,三位兄长是不会在意多跪两天的。”
  郭夫人点点头道:“这三个啊,和他们的两个哥哥可不能比,从小到大也是跪惯了的,皮糙肉厚,自然不怕什么,只不过那女人又要来闹事儿了!”
  郭夫人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指谁呢?李未央脸上露出一丝惊奇,不过很快她便见到了郭夫人说的人,而且正是晚饭时分闯了进来。郭夫人原本想命婢女挡住她,可对方不管不顾。命人打伤了婢女,怒气冲冲地闯到了大厅之上。
  齐国公正在和陈留公主说话,猛地听见门外有人喊道:“清平侯夫人到!”
  齐国公急忙起身,就见到自己的姐姐脸色严峻,已然踏入门槛之内。清平侯夫人便是当时任氏的第三个孩子。论年纪,她比齐国公还要长上两岁,是那三兄妹之间年纪最小的,
  李未央原本正在一旁,陪着陈留公主说话,看到这副情形觉得自己不宜在场,便躬身道:“各位长辈说话就是,嘉儿先告退了。”
  郭夫人刚要点头,让她早点离去,不要牵扯到这场纠纷,却听到清平侯夫人冷哼一声道:“站住!”
  李未央笑容满面,躬身向清平侯夫人行礼,然后道:“嘉儿见过姑母。”
  清平侯夫人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随即笑容变得更冷:“原来你就是郭嘉吗?一个在外流落了不知多久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唤我一声姑母?”
  李未央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陈留公主和郭夫人却是齐齐的一变!郭夫人脸上的恼怒已经压抑不住了,她冷冷地道:“大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嘉儿是我的女儿,她回到郭府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直说便是,野种二字断然不许再提!”
  清平侯夫人冷眼瞧了她一眼道:“我说话的时候,还轮不到你开口!”
  郭夫人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从她进门开始,清平侯夫人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说到底,这个女人的控制欲太强,因为齐国公夫人是一个十分有诱惑力的位子,清平侯夫人早就想过把自己的小姑子嫁过来,亲上加亲,却没有想到这个提议被陈留公主拒绝,她不能如愿以偿,自然会迁怒。这么多年以来,两家除了必要的交往很少聚会,此刻她突然到访必定是为了郭平的事情。
  齐国公对此心中有数,淡淡地道:“大姐为何突然至此,有什么事让下人传话告诉我一声就好,请上座吧。来人!为清平侯夫人奉茶。”
  清平侯夫人冷笑一声道:“罢了,我不坐下,我不过有几句话,说完就走,你如今已不是过去的三弟,按道理说,我夫君的爵位还不如你,我应该向你叩拜才是啊!”
  这实在是诛心之言,齐国公听到这话,面色微微发白道:“大姐这样说就太折煞我了。”此刻已有婢女到一旁取了座位,移到清平侯夫人的身后,恭敬地道:“夫人还是请先坐下吧。”
  清平侯夫人看都不看一眼,满脸的怒容:“你们不必殷勤!郭素,我且问你,大哥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非要将他除之而后快吗?”
  齐国公一愣:“大姐怎么说出这些话来,我向来敬重大哥,从来不曾有丝毫的怠慢,如今这事情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大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男子汉敢作敢当,你竟然敢陷害大哥,为什么还要藏头藏尾的?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大哥刚刚藏好了军报,就被人偷了,不偏不倚还在那蒋南的身上查到,还有你的好女儿,还有那三个好儿子,口口声声指认大哥,你当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吗?你居心何在!?”
  清平侯夫人的面容,与昔日的任氏最为酷似,高高的额头,大大的眼睛,一张刻薄的嘴,此刻她神情严厉地逼问着郭素,让他身为弟弟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看着清平侯夫人咄咄逼人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仿佛看到任氏质问他母亲的时候,那种毫无愧疚的模样。
  郭素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冷意,不再觉得愧疚:“大姐,那一天我才知道大哥竟然是大历的奸细,和那蒋南互通书信不说,还妄想将布阵图传出越西,这都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大姐若是有疑问,不妨去问一问九泉之下的大哥好了!来问我又做什么呢?我若是参与了此事,今日陛下早已将我斩首!我何故如此安好的站在这里?”
  这几句话把清平侯夫人气得地面色发白,她轻蔑地道:“你以为玩那些障眼法我就相信你了不成?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你不用小瞧我,你教唆自己的子女去冤枉大哥,根本就是为了拔除我们这些对你有威胁的人,因为你这爵位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你自己都坐不住!根本不必分辨,我早已看透了你的心!”
  说着,她突然泪水大滴大滴地涌出,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凳子上,手指着齐国公指责道:“郭素你果然狠毒啊!你小的时候我们三兄妹对你关爱有加,有什么都不忘了你,纵然两位兄长后来因为继承爵位的事情,与你生了嫌隙,可我总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即便他们做错了事,你也应该看着父亲和我的面上,饶他们一条性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哥被斩首,二哥被流放,好好的一个家,被弄得家破人亡!你现在满意了吗?你还有什么心肠?还有什么诡计?索性都冲着我来吧!虽然都是姓郭的,但我的母亲只不过是被抛弃的糟糠之妻,而你的母亲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我早就知道你们母子容不下我们,不要总是摆出一副受到委屈的模样,究竟谁才是被迫害的大家心里头都有数!你现在翅膀硬了,一个一个的迫害过来!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吧!不要在背后耍那些阴谋诡计!”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怒骂,郭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一急,面上几乎铁青:“大姐这样说,让我真的不知如何辩驳,一切都是大哥所为,他是咎由自取,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所以我不必再向你解释。”
  清平侯夫人没想到这个向来心肠柔软的三弟被自己一逼,反倒变得铁石心肠起来,不由得伸手抹了一把泪水道:“你不要怪在大哥的身上,我知道他的性子,若没有人陷害他,他却不会做出如此行径!”说罢,她站了起来,面目森然地道:“郭素,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你以为你现在是齐国公,又把大哥二哥给杀了,就万事大吉了!告诉你,我若是这般好处理,就枉自为人了!我今天给你撂下一句话来,前面的路还是黑的,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她转头就走,在门口却看见了李未央一直站着,不由得冷笑道:“好一个凌厉的丫头!”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不知姑母有什么见教吗?”
  清平侯夫人面上露出了一丝充满恨意的神情:“那一日你所说的话,我都听说了,果然是个狠毒的丫头,有乃父之风啊!不过我告诉你,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耍出如此阴谋诡计,终有一天要大白天下的,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做人?!什么郭家小姐,齐国公府,我呸!”
  她啐了一口,那唾沫几乎要喷到李未央的面上!
  李未央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道:“姑母,如此泼妇行径不觉得失态吗?”
  清平侯夫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她,眼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你说什么,你敢叫我泼妇!”
  李未央笑容却更盛道:“姑母,郭嘉纵然做错了什么,也有父母教训,你越俎代庖又作出如此低贱举动,不是泼妇又是什么呢?”她最后一句话声音说的极低,“像你这等不要脸的撒泼之人,是父亲才体恤你,若是换了我,早已将你打了出去!”
  清平侯夫人向来娇纵惯了,在外面她装着亲善,到了郭府,她越发肆意,此刻听了李未央所言,不禁怒从心起,扬起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就在此时,赵月一把捏住了她的手骨,清平侯夫人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退去!
  赵月好心一般地松了手,随后扶了她一下,躬身道:“夫人慢走,夫人千万小心,天黑,路滑。”
  清平侯夫人像是看见鬼一样,连着倒退三步,她的目光在李未央和赵月的脸上游移不定,想要发怒却终究是不敢,只是满脸恨意地看了李未央一眼,扭头摔帘子走了。
  李未央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留公主,慢慢道:“祖母,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心才是。”
  陈留公主笑了笑,淡淡地道:“这孩子刚刚抱来我这里,也不过是两岁的年纪,当时她怕黑,一个人不敢睡,总是哭哭啼啼的要我陪着她,那时我还没有素儿,便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好照顾,当时她对任氏还没有多少印象,便与我十分的亲近,可是,过了些年我才知道,她留在我身边,不过是因为她那母亲叮嘱她,将来要找到机会将我这个后娘赶下台,把这主母的位置重新还给她,我再如何努力,永远也比不上她亲娘在她心里的位置,甚至这么多年来,她对我最后一丝的尊重都没有了,人家所谓的白眼狼,恐怕她比白眼狼还不如啊!”
  陈留公主的面容带着一丝沧桑和悲伤,李未央笑了笑道:“这世上有太多猪狗不如的人,祖母将她当作畜生就是,不必理会。”
  齐国公看了李未央一眼,却是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女儿的所言所行,他其实心中有数,但李未央说的不错,他过去就是过于仁慈,才让这三兄妹如此的不知进退,若是早一点拘束着他们,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说到底郭平的恣意妄为、郭藤的嚣张跋扈,以至于清平侯夫人的不知礼数,都和自己的纵容有关!他慢慢地道:“这件事情怕是不会善了,嘉儿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未央看着郭素,却是微微一怔:“父亲的意思是?”
  郭素淡淡地笑了笑道:“你这个姑母,我是最了解她不过了,逼急了什么阴狠无耻的手段都耍的出来,当年为了让她的小姑成为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不知在暗地里做了多少的小动作,其中有很多的手段都十分的下作狠辣,你要多多提防她才是。”
  若非齐国公彻底好寒心,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李未央的笑容变得更深了,她轻声地道:“是,父亲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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