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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47 秦简(现代)
  说到底,拓跋真就是要让皇帝作出选择。是太子、皇后,还是莲妃。
  皇后觉得要抓紧时机,赶紧离开自己座位,搀扶莲妃起来:“妹妹快起来,这一切都是太子过于轻信,差点冤枉了你啊!你身怀六甲,正是保重的时候,地上这样冰寒,千万别再跪着了!”
  莲妃满面委屈,看着皇帝,皇帝向她点了点头,她这才顺势起身,擦了眼泪,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可还没挨着座位,就觉得肚子剧烈的抽动起来,她惊叫一声,旁边的女官连忙道:“陛下,娘娘情况似乎不好,请容许娘娘退下!”
  皇帝一看不对,连忙道:“快去吧!”
  众位女官连忙招呼人搀扶着头上渗出大滴汗珠的莲妃下去。知道这是临产的症状,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却只能挂着笑容,外人看起来,那笑容实在是很扭曲。
  李未央仔细观察着皇后,见她的面色极其不好,眼下泛出青灰色,在周围一大圈年轻貌美的宫女的陪衬之下,越发显得苍老,厚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病容,看样子已趋油尽灯枯之态。知道她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必定是命不久矣,李未央不由得勾起唇畔,低下头去。前生的这个时候,皇后已经死了,可是这一世,她却多苟延残喘了半年,这对于局势,实在是一个无法捉摸的变数。可是不论如何,用千年人参吊着性命,皇后也撑不过太久了,等她一死,太子和拓跋真之间的关系还会不会如此稳固呢?
  看到莲妃下去了,但眼前这案子还没判决,皇帝看向太后:“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看着太子、拓跋真、拓跋玉,沉默不语。这三个孩子,都是她的亲孙子。然而太子愚钝,拓跋玉木秀于林,拓跋真心机又是深不可测……一场争夺眼看就要在眼前爆发……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皇室这一出又一出的争斗。从前,她支持着皇帝一步步打败其他兄弟登上皇位,如今,她必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们互相屠杀,这就是皇室的宿命了。没有谁能拒绝那个权倾天下的位置啊……她叹道:“太子徒有意气,不辨是非,是以为奸人所蔽,致有今日之事。哀家以为,太子虽无故意之心,却有纵容之嫌,理当罚金百两,作为赈灾之用。陛下以为可妥当么?”
  皇帝道:“太后所令,朕自当遵从。这样吧,太子和三皇子,各取五百金,充公国库,并罚一年奉祿。”从头到尾,他们没有提起那妇人,不是将她遗忘了,而是她已经是个必死之人。
  太子松了一口气,拓跋真的面色却是微微发白,他知道,皇帝并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话,显然,他把自己也看成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之一了。可是,为什么呢——
  此时的拓跋真不知道,李未央和莲妃提前设计了张美人的事情,让皇帝对他们的信任已经跌至了冰点。不管他们今天怎么说,皇帝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是设计了一切想要谋杀莲妃。而且,太子和张美人勾结,不仅仅是与庶母勾勾搭搭的问题,还可能包含着其他的用意,比如借张美人窥探皇帝……这一切都是皇帝不能容忍的,可想而知,他对于这两个结成派别的皇子是什么样的看法。换句话说,拓跋真此刻越是作出帮助太子的模样,皇帝越是认为她们俩嫉妒拓跋玉,更加怜悯七皇子势单力孤。
  李未央太了解皇帝了,当一个儿子势力显得很大,另外一个儿子显得孤单,他就会对那个孤单的表现出抚慰、同情,甚至给予暗中的扶持,而对那个强大的给予可怕的打压。这就如同平民家中,所谓对儿子们一碗水端平,根本是做不到的。大多数的父母会看哪个贫穷一些,便会劫富裕子而帮助他,这就是家族中的“劫富济贫”。
  护卫们将那哭泣不止的妇人和两个孩子都带了下去,李未央看着那两个孩子都在瑟瑟发抖,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被烛光照得眼睛发酸。孙沿君叹息道:“稚子何辜。”
  李未央睁开眼睛,低声道:“他们的母亲不该到京都来,更不该被金帛之物乱了心智。一家人本来好好生活在一起,她偏偏听信拓跋真所言来作证人。不管是否成功,都难逃一死啊。”
  拓跋真从来就不准备放过这一家人,因为指证莲妃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不会留下这个把柄在别人手里,哪怕今天成功了,将来他还是会找机会杀了这一家人。所以,这妇人根本就不该来到京都,更不该相信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酒宴继续进行,李未央看着周围每一个神情自若的脸,不由得猜想他们心中都在想些什么,明明眼前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大家却还能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大概所有的伴君者,都要比别人更加心狠手辣……譬如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忽听外面一阵喧闹,李未央抬首望去,见是两个宫女喜形于色地步入殿来。她们怀中,赫然抱着一个婴儿。宫女拜见皇帝,道:“陛下大喜。莲妃刚为陛下诞下皇子。”
  这个婴儿的出现,仿佛一下子融化了原本尴尬的气氛。太子第一个站起来,高声笑着向皇帝祝贺,随后众人纷纷向皇帝和太后道贺,沉闷已久的大殿之内,一时间有说有笑起来。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全被这个国家的第十三个皇子吸引了过去,大家仿佛都忘记了,这个国家之前出生过十二个皇子,可是他们之中,只有四个活到了如今,而且,除了尚未长成的八皇子,其他都已经陷入了你死我活的争斗中。
  皇帝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曾经有过很多的儿子,但是这个孩子的意义却大不一样,他已经这么大年纪,将来可能不会再有子嗣,这个……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幺子。太后在一旁微笑着,皇帝将孩子抱给太后,道:“请太后给皇十三子赐福。”
  太后抱着婴儿,贴身传来一阵柔软和热度,孩子虽刚出生,却也不哭,眼睛都没有睁开,嘴角却像是带着笑容,兀自睡得香甜。太后又爱又怜,轻抚这孩子的面颊,目光安详,叹道:“就叫拓跋旭吧。”
  众人听闻,都是一愣。拓跋旭……还是太后亲自赐名,不由得纷纷为十三皇子道喜。
  拓跋真却在这一片热闹之中,看向了李未央,勾起唇畔,原来如此。莲妃原本还有半个月才会生产,怎么会无缘无故动了胎气而早产呢——想必是用了催产之物。透过皇十三子嫩嫩的脸,拓跋真仿佛看到李未央和莲妃的密谋。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太后的神情,太后的面上完全都是喜悦,毫无一丝的芥蒂。他知道,今天这出戏白演了。因为李未央早已看出他的真实意图。他要的不是当众的判决,而是背后的怀疑。一旦皇帝和太后都对莲妃起了疑心,那么很快便会连拓跋玉都拖下水去。皇子和内宫妃子勾结,这是多大的罪名……
  可是,李未央却设计让这个孩子提前出生,还出生在太后的寿辰——与太后同一天的生日,从今往后,太后每次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到这一点。不只是如此,将来皇帝也会对这个孩子另眼看待。而太后刚才为这孩子赐名,虽然短短的三个字,已经正式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划上了句号,同时也彻底扫去了笼罩在莲妃头上的阴霾……她和这个孩子,获得了太后的认可,不,可以说是,是一种庇护。
  他看了一眼面上笑得勉强的太子,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拓跋旭……这三个字,把莲妃送上了天堂,同时也把太子打入了地狱。可惜,太子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来他才会明白,这个孩子的出现会给这场斗争带来怎样的变故。
  太子站在一群贺喜的大臣之中,看着皇帝的笑脸、太后欣慰的面容,他感到孤独,无可名状、难以言说的孤独。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一切都在今晚发生了变化,虽然皇帝没有责罚他,可是已经决定要废除这个储君。唯一洞察此事的,除了太后,还有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的李未央,当然,还有一个人,就是和皇帝同床共枕了多年的结发妻子——皇后。她隐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快速地转着念头,想要找一个机会,反败为胜。
  等宫女们抱着孩子下去,太后已经感到了疲乏,她笑着站起身,道:“哀家实在累了,要去花园走一走。”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要作陪,太后却摇了摇头,道:“九公主,你来。”
  九公主快速地走了过去,陪伴在太后身旁,太后想了想,突然道,“未央,你也来。”
  众人大惊,包括李萧然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不敢置信的神情。太后喜欢九公主,对方又是金枝玉叶,让她作陪并不奇怪,但是李未央算是什么呢,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而且还是个庶出的……当下很多贵夫人和小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掩饰的嫉妒,尽管他们竭力压抑这种嫉妒之情,可还是没办法忍住。没办法,只要他们想到李未央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洗脚丫头,他们就没办法原谅她了。
  人们常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事实上,这世上的爱和恨,总是这样无缘无故的,毫无理由的。嫉妒足可以解释一切,尽管他们也知道李未央有太后的宠爱,全是靠她自己的努力,但这时候,谁还会想起这一切呢?他们只会嫉妒,为什么有资格站在太后身边的,并不是自己……
  李未央同样感到惊讶,但是她没有将这惊讶表现出来,而是波澜不惊地起身,默默地跟着太后,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离开。一行人出了大殿,来到了花园。太后身后仅有九公主和李未央跟随,一众宫女持着罗伞团扇在后面远远跟着。
  九公主看着太后,悄声对李未央道:“未央姐姐,太后这是有话要对你说呢!”
  李未央当然知道太后有话要说,却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太后走到一株蔷薇面前,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李未央,严峻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丝笑意,道:“未央,你过来。”
  李未央走了过去,神情略显拘谨,她知道,上位者都喜欢这样的拘谨,因为这代表着敬畏和知礼。
  太后看着她清秀的面孔,微微一笑,道:“未央啊,玉儿将一切都告诉哀家了,他说,火烧五十万大军的主意是你告诉他的。”
  李未央眉头微微一皱,她没有想到拓跋玉居然会将这事情说出来,但与此同时,对他的做法已经有了预感,她跪在太后的面前,低声道:“臣女有罪。”
  太后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笑道:“你免了大历边境数百万普通百姓的兵祸,何罪之有呢?赏你都来不及了。”
  太后要赏她——李未央心中微微一紧,笑道:“太后娘娘,若是真的要赏赐未央,请赐未央的母亲平妻之位。”
  太后震了震,道:“未央,你不为你自己讨一个赏赐吗?玉儿他——”
  李未央微笑道:“太后,德妃娘娘去了以后,七殿下未免过于孤单,太后娘娘若是怜惜他,还应该早一日为他择了良配。”
  太后完全愣住了,拓跋玉将一切和盘托出,并且请太后做主,将李未央嫁给他,而且他要的是正妃之位,原本太后也觉得李未央的身份做不了正妃,但她既然立了如此大功,破个例也未尝不可。再者,她也觉得,李未央一个聪明的好姑娘,嫁给拓跋玉之后,一定会好好地襄助夫君。说到底,太后比德妃要有眼光得多,她很赏识李未央,有心抬举她。如果拓跋玉将来能走得更远,那眼前这个少女,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造化,这一切都要看她自己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李未央却委婉地拒绝了。她情愿替母亲争取一个平妻的位置——而不是拓跋玉的正妃,甚至,她还提醒太后应该为拓跋玉择妃了,为什么?太后了解拓跋玉,他不是莽撞的人,他向来做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他已经提出来了,太后以为他至少已经和李未央两情相悦才是。可是现在看来,一切是拓跋玉一厢情愿了。
  太后有点恼怒,自己第一次做媒,居然还有人拒绝,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凉意:“为何?”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故作矜持?
  九公主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未央居然真的拒绝了这样天大的好事。她几乎怀疑,李未央是不是疯了,嫁给她的七哥,是那么多名门千金朝思暮想的事情,可是,她却一口回绝了。
  李未央只是慢慢道:“太后,未央只是不愿意。”
  太后看着她,眼底泛起几丝异色,良久说不出一个字。不愿意,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敢对当朝太后说不愿意,还说得这样义无反顾、郑重其事。她简直是要大笑出声了。
  曾几何时,她出嫁的时候,也说了这么一句,我不愿意。当她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以为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她的,父亲步步高升,她虽比不上皇家,但也是天之骄女。当初她的母亲总说像我女儿这般人品、家世,将来是什么样的人嫁不得,一定要挑最好的。那时候的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最后呢,她嫁入了宫门,嫁给了九五至尊,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显赫的男人了。但她不愿意入宫,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
  太后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那人的容貌。当她无意中因为衣衫被树枝勾住而摔倒的时候,那双手扶住了她,一张俊秀的脸印入她的眼睛,那人柔声叫着她的名字,笑容和煦。
  当时的她,莫名忽然对这个表兄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她本以为,凭着两家的交情,凭着父母对她的宠爱,这个夫婿一定会是她的,他们都已经说好了啊——可惜,当她说不愿意入宫的时候,向来疼爱她的父亲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不惜一切,妄图约了那人私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错,可是只要出了大历的边境,皇帝的圣旨又怎样!谁也奈何他们不得!可是,当天晚上,那人却没有来。她恨他失约,一气之下,嫁入了皇宫,虽然富贵无忧,高高在上,可是这一生算是无望了,还遑论什么幸福。然而十数年之后,才知道他一生未娶、郁郁而终。那天晚上,那人不来,并非不想来,而是在他打开房门之后,却见他的亲生父母,家中数百口人跪倒在他的面前,求他不要闯下这等弥天大祸。是啊,拐走皇帝钦定的妃子,他们可以跑,那两个家族呢?这几百人怎么跑呢,所以,他来不了,永远都来不了——
  后来她一步步登上太后的宝座,她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你不愿意这种话,你不愿意,也得愿意,还要答应地兴高采烈。因为这是皇家的恩典,不愿意?简直可笑!
  她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有一个少女跪在她的面前,清晰地说出了我不愿意这四个字。就连皇帝宠爱的九公主,面对一门自己不愿意的婚事,都不敢说着四个字,李未央,她怎么敢!
  太后盯着她,缓缓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本来要在大殿上赐婚,只是觉得应当提前说一句,让李未央不至于在殿上高兴得失态,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拒绝!
  李未央抬头,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未央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未央不是为自己着想,而是为七殿下。”
  太后的眉毛颇具深意的挑起,拖长了语音哦了一声,仍是不动声色。李未央知道,太后在评估自己,若是说错了话,很有可能会面临着一朝被打入地狱的局面。但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若是嫁给拓跋玉,跟当年嫁给拓跋真又有什么区别?将皇后之路再重来一遍吗?她知道,拓跋玉是真心喜欢她,但这种喜欢能够持续多久呢?她不想再把过去重新经历一次。
  她将心一沉,置至死地而后生,她绝不会再嫁给拓跋家的任何一个人!
  “太后,七殿下需要的是一个出身高贵,能够襄助他大业的女子,因为他有与太子一较高下的本事,若是娶了未央,除了让他被人耻笑之外,别无他用。太后真的心疼七皇子,就不能这样做!”
  宫女们站得远,不知道这边在说些什么,却看到太后和九公主齐齐变色。空气中某种凝重的威严一下子压了下来,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自己的心思早已被这个丫头看穿了……太后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变得阴云密布。太子、拓跋真、拓跋玉,他们都是她的孙子,他们身上延续着她的血脉。其中拓跋玉最受太后疼爱。原本太子可以得到她的支持,因为太子一出生的时候,太后将他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可是很快就被皇后想法子要回去了。这样一来,太子身后自然有皇后撑腰,和她这个祖母略有生份,而拓跋真这个孩子,虽然总是谦逊谨慎,可在太后看来,他小小年纪便是心机深沉,和谁也不亲不爱。德妃虽然不善于看人,却善于讨好人,她一直以自己忙于代理宫务为由,三天两头把拓跋玉送到太后膝下,事实上,感情需要从小培养,拓跋玉就是从小在她宫中长大的,让她在人生的暮年,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可想而知,表面上一碗水端平,甚至一直在帮助太子的太后,骨子里真正喜欢的孩子就是拓跋玉。她已听说过太多兄弟相残的故事,她担心这样的悲剧在自己的孙子中间重演。尤其是德妃去世以后,她自己觉得便成为拓跋玉唯一的守护神。甚至,她是希望德妃早点消失的,因为她始终觉得,德妃只是有些小聪明,并没有大智慧,这些年若是没有来自于太后的庇护,拓跋玉无法平安长到这么大。
  然而,她不能永远保护他,她的年纪已经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很快拓跋玉就要开始自己保护自己了。她不担心皇帝为难拓跋玉,因为她知道,皇帝同样很喜欢这个儿子,她担心的是太子与拓跋真将对拓跋玉不利。而且,皇后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必然要清除所有能对皇位构成威胁的人,拓跋玉说不定就会因此而遭到皇后的毒手。
  李未央深知太后的心思,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看出太后暗地里一直在帮助着拓跋玉。而且,在太后看来,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因为朝堂之上,李家和蒋家一直在暗中斗争,但有一点是一致的,便是对待罗国公的态度上,他们一致排外——而早已谋划许久的太子和拓跋真同样不会让拓跋玉插手朝政。那么,太后必定会想法子让拓跋玉获得更多的军队。
  军队和朝廷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不管你有什么背景,还得靠军功说话。军功高,则威望高。拓跋玉可以靠他王室的身份和太后的扶植,得到指挥权,却不能靠这些来征服千万将士之心。要征服千万将士之心,只有靠一场又一场的胜仗。而这一次的漠北大捷,让拓跋玉名扬天下,夺得了漠北的边境控制权,再加上罗国公的那二十万人,他已经足足有了四十万的军队。不管是谁坐上皇帝,想要动他,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太后的脸上风云变幻,一瞬间闪过杀机,她甚至在思考,待会儿可以秘密处死李未央而只说她不幸染上急病去世,或者就说她触犯了宫禁,直接被处死了……
  “李家如今朝堂一家独大,纵然未央是庶出,太子和三皇子也不会看着未央嫁给七殿下,这等于是让李家站到了七殿下一边,文武皆占,对目前的七殿下来说,反而更加危险。太后娘娘为七皇子计划,当另择良配才是,莫要过早将他推上风尖浪口。”李未央仿佛看不出太后的心思,面容沉静地道。
  太后迟迟下不了决心,目光对上李未央的眼神,不发一言,最后,她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忽然间,笑了起来。
  她一笑起来,九公主只觉得压力顿减,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这位祖母的,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真的杀起人来,那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刚才李未央开口回绝,她差点以为太后要下令将她推出宫门去斩了。
  好险……未央这是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啊。
  太后笑了一下:“哦,原来你是全心全意为我的孙儿着想啊。”
  “正是如此,臣女才会斗胆说出实言。”
  太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淡淡道:“从来不曾有人违背过哀家的懿旨,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刚才你说为了玉儿,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言,哀家要听真话。”
  李未央静了片刻,继续说道:“臣女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许狂妄大胆,也许会触犯太后,但,不得不说。首先,蒙太后垂青,臣女若是封为七皇子妃,外人看来,风光无限,鱼跃龙门,但于臣女来说,却不是好事。如今七殿下对臣女另眼看待,甚至来求太后赐婚,固然出自一片真心。可太后所以首肯,不过是因为臣女善于谋略,将来能够襄助夫君,但这样的事情,臣女在府外便可以做。一旦嫁入七皇子府,只会整日里沉沦于妻妾之争、嫡庶之争,将再无余力去帮助夫君。再加上臣女性格不够温婉,处事又不够体贴,甚至容貌也并无特别出众之处,天长日久,殿下的爱慕之情终将退却,另宠他人。长此以往,臣女将会变得心胸狭窄、刻薄待人,只怕太后赐的正妃之位,也不能填补臣女心中的寂寥与愤恨。臣女如今和七殿下是朋友,这样的关系已经很好,实在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只能得到他的憎恨,请太后成全。”
  太后盯着李未央,她知道,对方的顾虑全都是真的。拓跋玉现在是爱慕李未央,但最要紧的关系是他得不到,凡是皇子,总是没有什么得不到的,所以他对李未央也特别执着,可是一旦他将她娶回去,李未央还是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性子,终有一天会把他的爱情磨平。正妃无法付出与之对等的爱,他是个男人,身边美人环绕,必定会转而向其他妃子寻求慰藉。可是李未央终究是正妃,她可以不爱拓跋玉,但她肯定会生下子嗣,为了保护她儿子的地位,她会迫不得已向其他的妃子下手……到时候,一向清静的七皇子府,还不彻底变成战场吗?这和太后原本想要让她变成拓跋玉的谋士的想法,根本是背道而驰的。
  李未央说得对,她表面上十分冷淡,但太后看的出来,她骨子里的霸道和占有欲比任何人都强烈。
  李未央抬起头,非常专注地凝视着太后,那清冽的目光攥紧了太后的心。
  “若是听了这番话,太后还是一意孤行,臣女只能从命。”
  九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心道:未央你还真敢讲啊!李未央的意思很明显了,不管是谁要娶她,都必须出自本心,而且,哪怕她不爱对方,但若是那人娶了她,她也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要嘛全心全意、没有一丝杂质的爱,要嘛,就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招惹她。
  真是足够嚣张、霸道,却又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九公主隐隐觉得,李未央这个安平县主,比自己这个公主还要快活得多,就凭她敢在太后跟前说这些,这份勇气她就已经没有了……
  李未央的声音字字悠远,句句清晰,太后轻轻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去:“外面风大了,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宴会上,九公主一直都吓得不敢做声,看着李未央平静的表情,她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回到大殿之上,众人正在欣赏歌舞,一群乐工正在奏乐,而十来个美貌的少女在殿内翩翩起舞,身上都穿着修长的舞衣,长袖飘飘,迎风飞舞,如同柔软的羽毛,舞步轻盈又带有韵味,显然正是莲妃之前替他们排练的柔波舞。
  众人见到太后去而复返,连忙起身相迎,太后挥手罢了歌舞,突然高声道:“哀家有事要宣布,未央,你来哀家身边。”
  李未央心中一沉,难道刚才的那番话,并没有打消太后心中的念头吗?拓跋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他知道李未央不愿意嫁给他,从前他也愿意等,等到她情愿为止,可现在,他不预备再等了,因为他知道再等待下去,结果也只有失望而已。以前未央曾经说过,要什么,便亲手去拿,现在,他要的就是她,而已。
  太后道:“未央这些日子以来,经常进宫陪伴哀家,照料得比任何人都要精心,哀家要好好赏赐你一回。”
  拓跋玉的笑容更深了,他知道太后要赏赐李未央的,就是七皇子正妃的身份。
  因为时辰已经过了子时,一些人有些困了,但是现在听说太后要赏赐李未央,不由得激灵了一下,赶紧振奋精神,听太后要说些什么。其实赏赐一个臣子的女儿,无非是一些金银玉帛罢了,但若是如此,太后不会这样郑重其事,恐怕另有蹊跷啊。众人的脸上,甚至连皇帝也是如此,都出现了疑惑之色。
  皇后笑道:“太后,不知您要赏赐安平县主什么呢?”
  太后道:“哀家听闻你的亲生母亲地位不高,实在遗憾,所以今日便要赐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李丞相,你且代她谢恩吧。”
  拓跋玉并不气馁,他一直紧盯着太后,想要知道她接下来还会说什么。李萧然虽然惊讶,但这情况下他当然要出来谢恩,他看了一眼表情平静的李未央,和一旁的蒋月兰,两人一起叩头下去,道:“谢太后恩典。”
  在座之人闻言,脸上都露出羡慕之意。平妻,在前朝实际上是平民之中流传的说法,一些商人做生意,家里有个妻子,然后一直出门在外的,便会在做生意的地方再娶个妻子,但是,如果与之前的妻子见了面,也是一个正妻,一个是妾室,除非一直不见面。所以在前朝的律法上没有平妻的说法,通常后娶的那个,一辈子不回祖宅,不入宗族,只是外宅。要想认祖归宗,回家就得执妾礼,想入族谱也是只能是妾,子女只能记妾生子。
  然而到了今朝,朝廷对正妻与平妻的管制有所放松,越来越多的人家出现了正妻与平妻两头大的做法。但正妻平妻嫡庶不分,在大家族和顾及名声的礼义之家是很让人看不起、败坏门风的行为,所以一般人家是不会这么做的。现在太后亲自赐给谈氏平妻的身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这是获得皇家认可的,堂堂正正的夫人。跟那些不通礼仪的人家自己娶回来的平妻完全是天差地别,再加上如今的李夫人蒋月兰的出身本身不算高,谈氏一下子成为太后亲封的李府平妻,立刻就越过她去了。
  这在本朝以来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恩典,所以当太后说出口的时候,所有人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盯着李未央,她的亲娘被抬了平妻,她也就是嫡出的小姐了——大家随后看向蒋月兰,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惜,她那脸上的表情比李萧然还要镇定,仿佛与有荣焉似的。
  皇后笑道:“原来是这样,想来县主的母亲得知,一定会非常欣喜。”
  太后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哀家夺走了人家的女儿,当然要给她一点补偿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皇帝不由得就道:“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道:“哀家已经决定,收下李未央作为哀家的义女。所以,她现在不是安平县主,而是安平郡主了。”
  ------题外话------
  太后的义女并不都是公主的,要看册封。说到底,太后绝了孙子的念头,你不是要人家做你妃子吗,好,给她抬了身份,做你姑妈,就蹦跶不了吧。
  编辑:好多娃不喜欢李敏德哟
  小秦:嗯,他不够变态。大家都喜欢变态点的。
  编辑:o(╯□╰)o
  小秦:你知道,我这么品德高尚善良正直的淫,写不出变态的银
  编辑:啥,风太大,我听不见\(^o^)/~
148 越西公主
  五月的京都,已经稍显燥热。京都的郊外这两年修建了许多亭台楼阁,很多的达官贵人都在这里修建别院,于是这里慢慢聚集起了众多贵人的豪园。其中,以永宁公主的长安池最为引人注目,这座池子圈进了方圆二十里的土地,墙内屈曲蜿蜒的水景将附近的天然景物融为一体。园内更是飞阁奇檐,斜桥蹬道,令人目不暇接。
  永宁公主特地邀请九公主、李未央来参观这座刚刚建成的园子。李未央之所以能够被邀请,因为她是太后刚刚收下的义女,如今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连永宁公主都与她十分亲近。
  说实话,太后的决定让李未央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居然带来了这样的结果。
  “所以,以后你的辈分就是我的姑姑——”九公主的面色古怪。
  永宁公主向来严肃,却也不禁笑了起来,这让她显得略微枯瘦的面孔生动了许多:“是啊,未央,你的辈分远远超过我们了。如今,你是父皇的妹妹了。”
  李未央到现在,都还有一种荒谬感。但是她明白太后这样做的原因,她的身份改变了,哪怕仅仅是辈分的差别,就能阻止拓跋玉的举动。他再如何狂妄,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冲破这样的辈分。所以,太后断绝了这桩婚事的可能性——然而,李未央看到拓跋玉的面容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表情变得阴冷……这是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的神情……
  “未央,你瞧,七哥很生气呢,最近都不肯进宫,甚至连太后宣召都称病不来。这在他来说,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九公主轻声地道。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七殿下很快会想通的。”她看了一眼园内的景致,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整个园子里风亭水榭、梯桥架阁,无数的名花异草。有台州的金松、林木,周山的海棠、月桂,唐城的厚朴、杨梅,甚至还有德州的水杉,金州的杜鹃、红豆、山樱……若是要搜集这一切,恐怕要费上很大的心思。
  九公主的手落在一棵海棠树上,不由得赞叹道:“不得不说,三哥的确很有本事,竟然把父皇吩咐他修建的园子造的这样漂亮,他知道皇姐喜欢这些树,居然不远万里给她找来。”
  李未央笑道:“的确如此,三皇子很费心了。”事实上,拓跋真很会讨人喜欢,只要他愿意的话,可以让你有被宠上天的感觉,但只要他不耐烦了,也可以让你下地狱。对永宁公主,他当然会想方设法拉拢了,毕竟皇帝皇后一直对永宁心怀愧疚,所以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看他差事办的这样好,也会对他另眼看待。
  永宁公主的脸上也有笑意:“三弟做事,的确是再妥当不过了。”
  她们三人在前面走,身后的女官们毕恭毕敬地跟着。
  转过树丛,前面便是一道巨大的拱形桥,直接深入水中,桥下池水碧波荡漾,看起来十分的柔和,在阳光下更是叫人心醉神迷,湖心居然还建了一座人工岛,上面重峦叠嶂,风景秀丽。就在这时候,李未央突然看见前面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美貌少女从不远处走过来,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永宁公主勃然大怒,道:“这是私家园林,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她虽然平日里对待李未央和颜悦色,但那也是因为李未央比较会说话,不露声色之间很会讨人喜欢,再加上又很受太后的青睐,所以才会对她另眼看待,但是对其他人就不那么客气了。永宁公主指着那边道:“还不把人赶出去!”
  李未央瞧着,却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来不及阻止,九公主已经自告奋勇地带着众女官上去。这边远远只听到一个紫衣女官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三言两语之间竟然就被那美貌少女叫人丢下了湖去,“扑通”一声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九公主尖叫一声,整个人向后栽倒。
  “赵月!”李未央叫了一声,赵月飞身上去,片刻之间已经把九公主接住了。
  李未央和永宁公主对视一眼,快步赶了过去,到了桥上,永宁立刻吩咐道:“还不救人!”便有跟在后面的会水的女官快速跳下了湖,好半天才把原先那紫衣的女官拖上了岸。
  “哈哈哈!瞧她,多狼狈!”陌生的美貌少女嘻嘻笑着,对着身旁的护卫道。她的声音亦很独特,带着点懒洋洋的媚,每个字的尾音都断的很快,偏又带着一点缠绵。
  李未央皱起眉头,这少女莫名其妙闯入别人的园子就算了,一言不合居然敢动手把人丢下了湖,这样的嚣张霸道,真是闻所未闻。她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少女,不由得微微愣住了。
  这少女瓜子型脸蛋,两弯细细的眉毛下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鼻子端端正正,两片嘴唇薄薄红红的,一笑起来,露出两排又白又细的牙齿。脸细嫩极了,光洁素净得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尘埃都沾染不上,即便不笑,那酒窝也是十分的迷人,不说风华绝代,却也是美貌逼人!当她出现时,桥、湖、美景,周遭的一切就全部仿若隐形。
  然而李未央却并不是看她的面容,而是注意到了她的一双鞋子。这少女穿着一双特别引人瞩目的鞋子。那鞋面用一种特殊的红色软皮制成,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的花,每朵花中间嵌有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沿鞋帮居然大大小小有几十颗;高高的鞋底四周绣有一圈水的波浪,还有几朵浪花在跳跃。
  九公主此刻已经是怒容满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我的宫女都推下河,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美貌少女拍了拍手中的鞭子,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九公主,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是谁,关我什么事!”
  好跋扈的态度,九公主被她几乎噎住了。一旁的护卫刚才不敢下去救人,因为他们是男子,不敢轻易碰公主身边的女官,这时候看到公主被人呛声,连忙上去拔了刀,“大胆!敢这样对九公主说话!”
  谁知那边的十来名高大护卫也蹭蹭蹭拔出了刀来,毫不示弱。
  李未央注意到赵月脸色不对,不由得低声道:“怎么了?”
  赵月竟然用惊恐地眼神看着对方队伍里的一个年轻男子,几乎忘记回答李未央的话。李未央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却看到对方的左脸颊上有一道刀疤,几乎毁掉了那张原本英俊的面孔,而且显得十分狰狞。当其他人都动的时候,他和他身后的三个黑衣护卫却是一动不动,像是四尊雕像一样守在那美貌少女的身边。注意到李未央的眼神,那人不过掀动了一下眼皮,根本没有正眼瞧她一下的意思。
  李未央不由得挑眉,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把九公主放在眼里。
  那美貌少女上前走了两步,不自觉地露出高筒绣花软皮靴的全貌,李未央注意到,那双靴子长长的筒上绣着凤凰,展翅欲飞。围着凤凰,还绣有许多小鸟,一个个活灵活现,组成一幅百鸟朝风图。所有鸟的眼珠,都用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宝石镶嵌,随着她的走动,一闪一闪的,像鸟儿在眨眼睛。
  敢用百鸟朝凤的图案,还镶嵌了这样多名贵的宝石,这个少女的身份怕是不简单——一瞬间,李未央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要亲自上去理论的九公主。然而就是她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被那美貌少女盯上了。
  “你是什么人?”少女纤细白嫩的手伸出来,端得是指如葱削,甲似玉琢,仿佛一块美玉整个雕成,只可惜她那手上提着一条小牛皮的马鞭,破坏了整幅画面的美好,她只歪着头盯着李未央,看起来像是好奇。
  李未央微笑道:“我是大历的安平郡主,不知道小姐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那美貌少女扬起下巴,冷笑了一声:“安平郡主?你算什么东西,不配知道我是谁!”
  “你!——”九公主几乎快气炸了,她从小娇身惯养,除了皇帝,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敢给她委屈受,此刻居然被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少女如此挑衅,完全是怒不可遏了,她甩开李未央的手,三步两步上去就要斥责,谁知还不等她开口,只听到一声鞭响,九公主惊叫一声,随后捂着面孔,完全呆住了。
  不要说永宁公主,连九公主身边的女官们全都怔住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李未央,她快步走上去,揽过九公主一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在那美貌少女的鞭子下来的时候,九公主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脸,所以这一鞭子抽在了她的手臂上,把袖子都给抽破了,露出雪白的皮肤上一道红痕,九公主呆若木鸡地站着,李未央连忙向身后的女官呵斥道:“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
  女官忙不迭地去了,永宁公主这才反应过来,顾不得来查看九公主的伤势,满面怒气道:“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扣起来!”
  美貌少女毫不畏惧,娇叱一声:“灰奴!”一直没有动的四名黑衣护卫中有一人应声出列,他生得高大而精壮,五官貌不惊人,丢在大街上估计都不会有人多瞧他两眼。
  永宁公主这边的护卫没想到对方只出来一个人,未免觉得被羞辱了,十二人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那灰奴拔剑出鞘,毫不惊慌地展开猛攻。他的剑法声势惊人,剑随声动,以快制敌,一出手刹时便连攻十二剑。
  这手快剑,迅捷灵动,自成一格,一旦剑势展开,疾如狂风,猛若奔雷,几乎招招都是不顾性命的抢攻,气势凌厉迫人,原本的十二名护卫眨眼间就倒下了。永宁公主府的护卫首领自幼习武,却还没遇到此等高手,为了不失颜面决定拼死也要将此人拿下,突然那灰奴手中长剑如惊虹般急刺而出,雪亮的剑锋闪得眩人眼目,刺穿层层风雷直奔对方手腕。电光火石间,就听见“铛啷”一声,永宁公主府的护卫首领踉踉跄跄连退数步,掌中长剑已落地,那半截断在地上的右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美貌少女笑道:“还要比吗?”言谈之间,显然把此事当成一场玩耍,根本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永宁公主还从来没有这样落过颜面,自己这边十二个护卫冲上去,全被打倒在地不说,护卫首领还被人削断了右手,已经气得面色发青了。
  李未央却看向了赵月,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死死盯着刚才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年轻男子,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最后定格为恐惧,然后她低下头,仿佛生怕被对方认出来一样。李未央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赵月,低声道:“你先下去。”赵月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未央居然会下这样的命令,但她的腿已经在颤抖了,这是一种无法抵抗的恐惧,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注意到了赵月的动作,那刀疤脸的男子,半寸长轻轻上挑的旧刀痕,犹含着似是而非的笑意。
  “这位小姐,这是永宁公主的私家园林,你擅闯已经是不对,怎么还敢出手伤人?”李未央面色冰冷地看着那美貌的少女。
  美貌少女啧啧两声,打量了一下李未央,却是对她不感兴趣的模样,大声道:“我早就听说大历有个绝色美人叫李长乐,你们叫她出来!”
  事隔这么久,李未央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李长乐的名字,当下笑了笑,道:“不知小姐找家姐有什么事?”
  “李长乐是你的姐姐?”美貌少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就你这丑样,看样子那李长乐也漂亮不到哪里去!”她说话的时候,身上的衣衫便在春风中摇曳,婷婷生姿,无比娇柔。
  这样的美人,不但性子霸道骄横,而且喜怒无常。李未央在心中叹息一声,道:“小姐说的不错,我的姐姐的确是大历第一美人,我的容貌不能比之万一的。只可惜,你若要见她,实在是来晚了一步。”
  美貌少女皱眉,道:“你说什么?”
  李未央慢慢道:“因为她红颜薄命,不幸亡故,小姐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美貌少女却欢喜地拍起了巴掌道:“这才好!纵然她不死,我这次来也要杀了她!”
  九公主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下意识地道:“你说什么?”
  那女子挑高了眉头,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才是天下第一美人,敢比我美的,就该去死!”
  李未央突然笑了起来,那少女勃然变色:“你笑什么?”
  李未央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这位小姐,我没有笑,我只是惋惜,若是让家姐活到现在,不知道她听到这话是个什么感想。我真想让她听一听,原来美貌也是要遭罪的。”
  少女冷笑一声,盯着李未央的一双古井一般幽然的眼睛,突然心中不悦,道:“看见你这双眼睛我就不高兴,灰奴,给我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那灰奴应声道:“是!”随即快步上前,就在此刻,一直默不作声在背后守着的赵月拔出腰间软剑,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将灰奴的那一柄长剑在瞬间隔开了!这一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随后两人便开始缠斗起来,李未央看得很分明,一向难遇敌手的赵月这一次遇上了一个难缠的敌手。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身边的一个护卫竟然有这样高的武功。联想到赵月看到那个刀疤男子时候的惊骇眼神,李未央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高声道:“全部住手!”随后,众人便见到一个锦衣玉带的贵公子快速地带着护卫过来,赵月和那灰奴同时分开,灰奴很快站稳,赵月却连续退了三步才站稳。纵是沉稳镇静如李未央,亦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睁睁看着赵月的脸颊上凭空现出两道斜飞的白痕,又过了一刻,才沁出红来。
  赵月迟疑地抬手触碰伤痕,指尖染上了血。
  尽管赵月已经输了,可那美貌少女却骤然扬眉,冷眼望着李未央,吐出几个字道:“你是谁?”
  这话问得极端古怪,旁人没有特别在意,可是李未央却听懂了。赵月的武功路数跟刚才的灰奴如出一辙,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女眷,他们看不出来,可是那边却已经全看明白了。这少女,是越西人!而且,明显有着很高的身份!李未央明白这一点后,下意识地看了赵月一眼。
  就在这时候,拓跋真已经快步赶了过来,他看了场中的情形,顿时笑了起来:“我不过慢了一步,怎么就打起来了。”
  少女挑了挑眉毛道:“你倒是会挑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偏巧我要收拾人了你才来!”言语之间,竟然有几分亲近。
  拓跋真看都不看李未央一眼,道:“有事耽搁来晚了。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表情都这样怒气腾腾的?”
  九公主好不容易看到兄长,眼睛一红,道:“三哥,她带着一群人冲进园子,还打了我一鞭子!”
  拓跋真却皱眉,看了九公主的伤口一眼,眉头一松道:“还好,没有大碍。”
  九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拓跋真,然而李未央却从对方的态度,隐约猜到了这个神秘少女的身份。
  “小九,你向来骄纵任性惯了,居然对越西的贵客也这样没道理,还不快向安国公主道歉!”拓跋真面色沉沉地低声斥责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李未央的眼睛微微眯起,原来是她。安国公主,十六岁,乃是越西的裴皇后最宠爱的小女儿,可谓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这位安国公主做事毫无忌惮、胡作非为、穷极奢欲也是出了名的。
  越西距离大历隔着一个南疆,所以向来来往并不密切,尽管如此,却还是有许多关于这位公主的趣闻传到大历。据说越西的长公主建了一座快活园,十分的美丽豪华,安国公主不甘心被亲姐姐比下去,于是自行强夺民田,开凿了一个大池,取名为昆仑池,甚至用玉石砌岸,两岸皆种满奇花异草,不论春夏秋冬都是芬芳馥郁,溪底全用珊瑚宝石筑成,在月光下照着,分外清澈。据说她还沿池造了许多亭台楼阁,招集了许多渔户、猎户住在那里,她自己也打扮成渔婆猎户的形状,在池上钓鱼或在山上打猎。为了造这座池子,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也不知道占用了百姓多少的良田,永宁公主跟她比起来,完全就不够看了。
  李未央看到安国公主这张脸,便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她并不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李敏德会怎么看待这件事。而且,赵月的身份已经暴露,对方说不准很快会找上门来吧。她并不惧怕这安国,但她不想招来越西皇室。
  到时候,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
  拓跋真笑容满面,道:“皇姐,是弟弟的不是,没有早一步跟你说起安国公主来我朝,父皇命我带她来您这个新园子参观,谁曾想她先走一步,却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安国公主笑道:“原来这个真是贵国皇帝说的那个了不起的园子啊,连我别院的一半儿都比不上呢!”言谈之间,一副这里是穷乡僻壤的样子。
  永宁公主不由气愤,这园子花费三年时间才建成,已经是大历皇室之中最好最漂亮的建筑,是皇帝特别送给她的礼物,可是现在听安国公主的意思,根本没有放在眼睛里,她不由压住气,道:“哦,看来我这里没办法招待安国公主了!请你尽快离开吧!”
  永宁公主虽然为人严厉,却向来很知道轻重,这样生气地下逐客令,可见已经气恼到了什么地步。拓跋真原本很在意这个皇姐,因为她在皇帝面前一向是很有地位,可是现在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笑道:“皇姐何必动怒,父皇已经命我在这里召开一场宴会,现在更改地方,怕是不合适吧。”
  永宁公主的面色大变,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下了旨意要在这个园子里接待安国公主,当下想要拂袖离去,可是看到安国公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由强行压下愤怒道:“既然如此,那么,公主请吧。”
  然而拓跋真却站住,望着安国道:“不知燕王殿下——”
  安国笑道:“我四哥可忙着去看大历的风景,没空陪我呢!今天这宴会怕是不能来了,还要请三殿下好好陪我才是!”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明摆着对拓跋真充满了兴趣。李未央不由看了一眼拓跋真的脸,只一眼她便断定,拓跋真对安国公主也很“柔情蜜意”,但这种柔情蜜意,似乎是别有用心的。想到庞大强盛的越西国,李未央突然就明白了拓跋真的心思。他需要安国公主,或者说如果他能成功娶了这个女子,比大历任何一个名门千金都要有帮助。
  “只要公主殿下相邀,我随时奉陪就是。”果然,拓跋真的笑容十分和煦,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
  李未央很明白,若是拓跋真想要讨好女人,必定能够手到擒来。看这安国公主刚才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在拓跋真面前却是无比娇俏。李未央开始为她的未来惋惜,又是一个一头栽进去的女人……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谁都阻止不了。
  拓跋真说的没错,他刚才不在,的确是去安排宴会去了。等他们到了园子的东边才发现,不少的客人都已经到了。看到公主来了,客人们纷纷站起来行礼。永宁公主的面色始终是铁青的,九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李未央看不出喜怒。而一直面带笑容的,就是拓跋真和安国公主。他们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似的,示意众人免礼。
  大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两位公主都是满脸的不高兴,而且到了宴会不久,九公主便先行退席,说是刚才受了伤。可是,好端端地在院子里游览,怎么会受伤呢?这话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出口,再看永宁公主面色阴沉,大家便都去了刚才的满面欣喜,静寂下来。
  李未央已经吩咐赵月下去上药,她自己则坐在位置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似的。她本来打算立刻告退,可是永宁公主却悄声请求她留下来。李未央抬起头看了永宁公主一眼,却见到她一脸愤恨地盯着那安国公主,像是恨不能上去给那人一巴掌。
  拓跋真笑道:“今天安国公主到访,原本该由皇兄接待,可是他另有要事被父皇宣进宫去,便先由我待客,晚上还会在宫内举办欢迎宴会,请公主不要见怪。”
  安国公主微微一笑,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拓跋真道:“三殿下太客气了,是我们贸然到访,反倒是叨扰了。”跟刚才的嚣张跋扈完全判若两人,令人不自觉地怀疑她是不是有两张面孔。“我听说,今天特意请了大历最富盛名的潭云和墨大家两人,可是真的?”
  潭云的确有名,不过有名的并不是她美丽的面容,而是她琵琶技艺纯熟,堪称天下第一。拓跋真拍了拍手,便看到潭云抱着琵琶缓缓走过来,向众人行礼后便坐到了一边,右手挥指轻轻一捻,一阵萧瑟的秋意扑面而来。她轻轻拨动小弦,便送出了如同婉转秋风的私语,让人一瞬间如同置身寂静的秋夜朗月之下。
  李未央静静聆听,竟觉得隐约有往事浮上心头,心中不由大为惊诧,这琵琶竟然能弹奏到如此出神入化,令人不由自主便想到过往的神奇效果,天下之间也独有潭云一人了。
  潭云的演奏渐渐深入,转腕拢弦或挥或抹,声音仿佛仙乐自天上而来,绕在园内回转不去,仿佛金鳞玉佩互相撞击,疑似九霄天乐下云端。到了中途,她突然手指轻轻一划,接着凝滞不动,一丝余音从她手中渐渐散去,变得寂静无声。
  就在此时,京都最擅长舞蹈的舞姬墨大家也领着十五名舞姬出现,她们在园子里轻轻舒展腰肢,柔软地舞动起来,这时候,琵琶的声音又起,舞蹈和琵琶的声音竟然奇迹般地融合于一体。在十五名舞姬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墨大家,她上身罩着一件春衫,白底蓝花朴素之极,翻出的领是浅紫色,更加衬得一张脸显得白里透红,头上没有佩戴过多的钗环,仅仅簪着一朵芙蓉花,花色与素净的舞裙相衬,便是肌肤胜雪,明眸如醉,刹那之间便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未央知道,这名领舞者,便是以柔软的浮云舞闻名于京都的墨娘,她原为长州人氏,随着父母来到京都,后来又开始到歌舞坊做舞姬,因为她生得美貌,又加上风姿绰约、能歌善舞,尤其是擅长浮云舞,让人不自觉地便沉浸到她的舞蹈中去,很快便在京都有了名气。
  李未央注视着墨娘柔美的面容,不由有点走神。
  在前生,她们还是熟人。墨娘一直在京都做舞姬,不过因为出身低贱,大多参加的都是豪门富商的家宴,少有机会参加皇室重要的场合。后来在一次宴会上,她凭着一曲浮云舞一鸣惊人,那种令人惊艳的妩媚和风情,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掳获了拓跋真的眼睛。那时候李未央虽然心中嫉妒,可是她却告诉自己,作为妻子就是应该容忍丈夫三妻四妾的,不仅如此,还应该为他广纳姬妾,开枝散叶。后来这个墨娘,拓跋真当晚就收了房。三个月之间,拓跋真不曾再到其他人房里过夜,可见墨娘当时有多么得宠。四个月后,墨娘便传出怀孕的喜讯,不久,就封为侧妃。
  在李未央后来倒霉的时候,墨娘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的,甚至于,她还试图向拓跋真求情。李未央明白,墨娘是在报恩,因为在她被三皇子府中其他出身高贵的侧妃欺负的时候,李未央曾经帮过她。到了这一世,再看到墨娘,李未央第一时间就把她想了起来。
  李未央低下头,喝下了一杯酒,这才觉得一直发寒的胃稍微暖和了一点。但愿这一世,墨娘不要再被拓跋真看中了。
  就在这时候,正在如痴如醉的众人听到安国公主微笑道:“真是不伦不类。”
  众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都诧异地看着安国公主。她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不伦不类!”
  永宁公主面色一变,道:“安国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纵然是贵宾,也不该对主人的安排作出如此的评价。不错,琵琶向来都是独奏,很少与其他乐器一起配合,更遑论是舞蹈,若是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确是有点不和谐。然而今天潭云和墨娘的琵琶和舞蹈都是相得益彰,没有丝毫的违和感,给人带来很高的审美享受。所以永宁公主觉得,安国公主是在故意找茬。想来也是,刚来她还没有挑衅够,现在又想要接着找事。
  李未央放下了酒杯,一双清冷的目光看向安国公主。却听到安国公主高声道:“琵琶和歌舞都不算太差,只是结合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所谓推陈出新,也必须能够融合得浑然一体,这样上下分割、各自为政,算得上什么新意?”
  潭云曾经为无数达官贵人演奏,哪怕是最苛刻的人对她都只有赞美,因为这一手琵琶,她从五岁便开始训练了,技艺之上堪称一绝。她和墨娘又是好友,两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把琵琶和舞蹈融合成一体,算是一大创新。谁知今天只得到了一个不算太差的评价,她毕竟是被人捧地久了,多少有些心高气傲,不免脸上现出些许怒意,却碍于在场的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而暗自压抑下去。墨娘则更平和一些,她柔声地道:“公主说的是,奴婢回去一定勤加练习。”
  安国公主的眼神仿佛钢刀一般从她的脸上刮过,声音多了一丝嘲讽:“不必了,你这水桶一样的腰,还是从此罢了舞蹈的好!”
  “你——”潭云向来和墨娘交好,此刻禁不住勃然变色。在她看来,这位安国公主实在是太过分了,哪怕她出身再高贵,都不过是大历的客人,怎么可以在这里当众指责歌舞姬的不是,分明是在给主人难堪。潭云对安国公主怒目而视,而对方却冷眼瞧她,半点不在意。
  墨娘便看向拓跋真,一双眼睛带了点泪光。
  她有着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睛,举止优雅的风度,再加上举止投足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柔弱之态,分外让人怜惜。李未央见过无数的美貌女子,但墨娘并不只是美貌而已,她除了擅长歌舞之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着一种天真柔软的性格,就是凭着这种性格,她一度成为拓跋真的宠妃,当然,这种情况也不过延续到李长乐的入宫……
  佳人的容貌只占其中一小部分,而其浑然天成的味道,才是权衡“佳人”的标准。墨娘并不是十分的美貌,可是她这样的神情却很有风情,男人看了全会怜惜,可是女人看了呢?尤其是那些心胸狭隘、恶毒刻薄的女人——李未央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刚才安国公主所说的要见李长乐是为了杀她的话,听起来仿佛是玩笑,可她觉得,那是出自对方的真心话。若是这样,墨娘的这种向拓跋真求救的态度,简直是在找死——
  这时候,李未央几乎下意识地要阻止拓跋真说话,可是她没有来得及,拓跋真如同寻常男人会做的一样,和煦道:“安国公主,她们不过是些粗陋之人,不合心意便换上其他的歌舞,何必在意呢?”听起来像是在劝慰,实际上是在给墨娘等人解围。
  拓跋真注意到李未央仿佛特别留意墨娘,他便不由自主地要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墨娘的怜爱,仿佛这样能刺激到他憎恨的某个人一般,当然,墨娘是太子专门请来的舞姬,他也应当予以回护。
  李未央心中暗叫不好,以为安国公主会当场发怒,然而对方不过勾了一下唇畔,色如春花道:“既然三殿下说清,我就勉为其难,当做眼睛被沙子吹了一下罢了。”这就是说,刚才的歌舞如同风沙一般,令人厌恶得情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居然这么简单就放过墨娘了?李未央一时有点不敢置信,可她盯着安国公主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难道是她多想了吗?如果事情往好处想,也许,安国公主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喜欢说一些吓人的话,做一些事情来引起别人的注意。然而,看着安国公主的笑容,却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是来自于对危险的直觉。
  李未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肠狠毒的人,可她通常只对自己的敌人下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有些人对别人下手的理由简直莫名其妙,让人不能理解,想到永宁公主府护卫首领被削断的那只手和赵月脸上的伤口,李未央希望,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多想了。
  拓跋真看向李未央,道:“安国公主,其实这里还有一位小姐很擅长舞艺,曾经名噪一时,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眼福。”
  安国公主不由自主便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来,众人便听见拓跋真笑道:“丞相府的千金,安平郡主,我的皇姑姑,曾经以一曲水墨舞名动京都,凡是有水井处便广为流传,不知道你可愿意为贵客一舞?”他说到姑姑两个字的时候,好像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
  李未央心电急转,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一脸为难,道:“原本安国公主到来,未央自当献舞一曲。可惜,前些日子未央刚刚骑马受伤,到如今脚踝还肿着,怎么敢在公主面前献丑呢?还是请三殿下另请高明吧。”
  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而且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只见到那安国公主,一双灿烂的眼眸盯着李未央,眉宇之间似笑非笑。李未央无意中与她对视,却看她天真无邪的面容中,仿佛隐藏着无穷凶残的恶意,不由顿住了。
  ------题外话------
  小秦:你看,楼下有娃说了,要给你这个最佳女配安排一个男配,要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他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编辑:其实我喜欢弱柳扶风,他美貌如花的话,我可以负责赚钱养家↖(^ω^)↗
  小秦:你这个变态,我安排了无数变态来陪伴你了……你不是很喜欢蒋家五杰吗,跟越西皇室那些才貌双全又变态无比的美男子们相比,他们都是豆腐渣(⊙o⊙)
  编辑:每次都用美男来哄骗我,最后发现美男都是炮灰,>_<,
149 所谓换亲
  李未央直接拒绝,却说得很婉转,再加上众人都知道她之前摔下马伤了脚踝的事情,一时倒也没有人说她倨傲。
  安国公主看了她一眼,却显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一则,李未央不够美貌。二则,跟墨娘比起来,显得冷冰冰的,没有什么风情。三则,拓跋真与她,是敌非友。
  安国公主的眼睛,还是钉在墨娘的身上。墨娘不由自主在那眼神里发起抖来,拓跋真挥了挥手,道:“全都下去吧,换一批人上来表演。”墨娘这才和潭云一起,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因为刚才的舞蹈被安国公主批评了,所以再上来的便是武生的打戏,配上最近京都流行的戏目,安国公主心不在焉地看着,面上似笑非笑的,却是没有说半句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未央总觉得有些莫名地不安。她看了一眼安国公主身后,那十余名护卫都在,可是那四个黑衣人中的灰奴,却是已经不在了。心头咯噔一下,她吩咐了白芷几句话,白芷听了,悄悄到了永宁公主身边,将话递给了贴身女官。女官自去告诉永宁公主,她听了之后微微吃惊,赶紧吩咐了人出去,随后向李未央点了点头。
  李未央这才放下心来,她不是仁慈,而是不希望在这样的宴会上闹出什么事情来。毕竟这是公主的宴会——
  武生正打到精彩的地方,却见到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冲了过来,一把摔倒在地上,面无人色地抬起头来,却是潭云无疑,她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话都说不清楚。
  永宁公主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还不快去把人搀扶起来!”
  潭云却一把推开搀扶她的人,抖着声音道:“公主,公主,救命!救命啊!”众人勃然变色,却听她继续道,“墨娘……墨娘她……”
  永宁公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高声道:“墨娘出了什么事?”墨娘是她宴会上的常客,重金请来的,难不成在这宴会上还会出什么事吗?
  潭云却是舌头打结,刚才的聪明淡定全都化作乌有,指着不远处的湖泊说不出话来。永宁公主转头看了李未央一眼,见她面上同样无比凝重,便高声道:“先去看看再说!”
  宴会的主人发了话,众人便都站起来,快步跟着潭云而去,只是潭云像是怕的腿脚都软了,一路上被人硬生生驾着走。走了不多远,却见到湖边一个人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模样。永宁公主连忙道:“快去救人!”
  墨娘是女子,男人们谁都没敢动,女官们便闻声而去,然而等靠近了,却都站在那里,像是变成了僵化的石头。
  “你们全都愣着干什么!废物!”永宁公主怒声斥道,一边快速地走了上去。身后的宫女们便也将红灯笼照了过去,李未央顺着灯笼的亮光一瞧,有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此刻那边的戏台上,武生已经换了花旦。那花旦恰好唱到“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冷冷。”那柔软而缠绵的唱腔幽怨地迂回,清雅悠扬,一声声、一丝丝直透肺腑。轻轻地绕着绕着,从花园里钻出来,一直吹到这边,却不知怎的,让人莫名身上染了无数寒意。
  在这曲声之中,只见那墨娘如同一个坏掉的布偶一般躺在湖边上,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条条的布片,刀子划出一条条伤口,伤口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赫然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原本那一双美丽的眼珠子,竟然已经不见了。
  李未央算是大胆的,却也不免退后了半步。永宁公主更是面色发白,转头一阵干呕,旁边女官连忙扶她到一边,永宁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扭头道:“去看看,还有气儿没!”
  立刻有大胆的护卫上前去了,不多时便过来道:“还有气。”
  永宁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更加显得惨白,她还来不及说话,却听到拓跋真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李未央见墨娘这惨状,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宴会上本就请了陈院判,他原本已经喝的有点高了,此刻一听公主传召,连忙用冷水洗了脸,飞奔着来诊治。众人等了足足半刻,却谁都不敢靠近那墨娘,只能让那几个护卫勉强将她抬到一边。
  “怎么会这样——”永宁的声音平板而苍白,微微发抖,在凉风底下仿佛轻飘飘的一张纸,虚弱无力。
  李未央见到墨娘百合花一样娇嫩的身躯和优美的颈项肩臂上遍布着伤痕,那纤细的腰肢和秀丽的双腿上都爬满了虫子,而那柔情似水的眼睛,已经别人挖去了,却兀自还活着,苟延残喘吗,尤其这一副模样还要暴露在众人眼前,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李未央忍下胃里的翻搅,低声吩咐道:“快去准备一件衣裳。”旁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飞奔过去,将一件披风遮住了墨娘伤痕累累的身躯。
  陈院判来了,他看到墨娘的时候,也是双腿发软,拓跋真皱眉道:“还不快去诊治。”
  陈院判毕竟见过无数形状可怖的病人,此刻压下了心头的恐惧,一步步走过去,蹲下了身子替她诊治。
  “陈院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永宁公主好不容易才不再干呕,却只敢站得远远的,而这时候,刚刚下去敷药的九公主也赶来了,她看到这一情景,同样是浑身发颤,抓住永宁公主的手臂不放。
  “墨大家——她四肢和腰间关节处的筋络全给人挑断了。”
  “什么?你是说她变成了软瘫的废人。但怎么伤口中竟有这许多蚂蚁?”拓跋真不由吃惊,他不明白,墨娘不过是个舞姬,到底谁和她这样大的仇恨,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挖去她的双眼不说,还挑断了她全身的筋脉。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更残酷的呢,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的伤口……是被人涂了蜜糖,所以吸引来无数的蚂蚁和其他的虫子。”陈院判这样说道,他的脸色也是无比凝重,而不远处观望的好多贵族小姐们都已经被这幅场景吓得摇摇欲坠了。
  “这儿是在闹什么?”这时候,人群突然分开,有一个少女走了出来。这句话,从她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声音极脆滟。
  李未央回过头,望见了安国公主。她抿了胭脂的嘴红如珊瑚,脸上那一对甜美的小酒涡笑得更迷人。不知怎么的,李未央看见她这种笑容,却感觉一丝凉风钻进袖子里,轻轻地上来,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在她的身上噬那么小小的一口,疼得冰冷而尖锐。
  永宁公主忘记了刚才的嫌隙,颤声道:“有人挑断了墨娘的手筋脚筋,割得她浑身是伤,又在伤口中涂了蜜,引来蚂蚁咬她全身,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众人都是这样想的,墨娘一双美丽的眼睛没了,浑身的筋脉都断了,还被割破了伤口,引来无数蚂蚁啃食,这样的疼痛麻痒,真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子。
  “啧啧,怎么伤成这样了。”安国公主探头,瞧了墨娘一眼。低声嘀咕道,“这么一个俏生生、娇怯怯、惹人怜爱的美貌佳人,变成了这副德性,换了是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九公主冷眼瞧着安国公主,怒声道:“你说什么?!”
  安国公主咯咯一笑,说道:“我是说,若是我有一天变得这么丑,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你——”九公主几乎要勃然大怒,可是李未央突然拉住了她,向她摇了摇头。九公主一愣,她从来没见过李未央这样的神情,仿佛十分严厉,心中的怒火便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只剩下烟没火气了。
  旁人没有听见安国公主的话,听见的唯独是站在这里的永宁公主、九公主和李未央三人。然而站在陈院判旁边的拓跋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安国公主立刻露出一副娇嗔的模样道:“这里血腥气好重,真是把我吓坏了,三殿下,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宴会上去。”
  拓跋真不着痕迹地在她脸上看了看,像是想要寻找什么痕迹,可是安国公主却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拓跋真心中觉得莫名发寒,可是面上的笑容却越发从容,道:“这是自然的,这里——就交给陈院判你处理吧。来人,传我的命令,将这案子转交给京兆尹,请他全权查办。”
  “是。”
  拓跋真陪着安国公主回去了,其他人站在这里也觉得冷风嗖嗖的,便也纷纷回去宴会。只有宁国公主和九公主,还有李未央还站在这里。
  “那个安国公主,真的好邪门。”九公主低声道。
  李未央看着正在帮墨娘处理伤口的陈院判,慢慢道:“可怜墨娘无辜。”
  永宁公主只是问一旁几乎瘫软的潭云,道:“你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仔细地说来。”
  潭云刚才喝了热茶,现在已经稍微好了一些,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围都是永宁公主的心腹,这才抖着声音道:“从宴会出来,我和墨娘议论了两句安国公主,谁知突然之间,我就觉得后颈一冷,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我全身酸软,一下子被那人丢在了假山上,撞破了头,再也动弹不得,只有呼呼呼地不住喘气,然后听见墨娘大叫我的名字,可是当时我根本回答不出话来,扭头只看见墨娘身上衣裳都被那黑衣人脱光了,那人的手从她额头慢慢摸下来,摸到她的眼睛,手指在她眼珠上滑来滑去。我吓得几欲晕去,对方的手指只略一使劲,墨娘一对眼珠立时便给他挖了出来……我应该救她的,可是我竟然浑身都动弹不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好无用——”
  “真是好残忍的手法。”李未央看着潭云惊骇欲绝的神情,几乎可以想见当时的可怕场面。
  “带你们出去的女官呢?”李未央突然问道。
  潭云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把我们送到园子里,指了方向便回去了。”因为是来公主府,身边连护院都不可以带,甚至贴身丫头也都不在,但谁会想到,在堂堂的公主府里头,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陈院判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听着潭云的描述,不由暗自心惊。就听见李未央道:“如果潭姑娘没有看到那人的面貌,那唯一的希望就在墨娘的身上。”
  陈院判心中也深以为然道:“我会尽力救活她的。”然而刚一回头,不觉身下的人已一动不动,呼吸之声也不再听到,陈院判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气绝。他大惊,叫道:“啊哟,不好,她断了气啦!”这声喊叫,直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
  李未央快步上去,果真见那原本还在抖动的身躯,已经一动不动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永宁公主顾不得害怕,快步上来:“怎么了?不是说没有性命危险吗?”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对方是掐好了时辰,既能让墨娘受足了罪,又让她没办法指认凶手,这么残忍的人,真是叫人发指。”动手的人的确是安国公主无疑,她若是用这种残忍的法子对待仇人,李未央不会说半句指责的话,因为换了她,也绝对会让敌人生不如死。可是,安国公主的手段却用来对付墨娘这么一个弱女子,而且,毫无原因。
  不,或许不是毫无原因的。当时的宴会上,墨娘向拓跋真求救,并且,还获得了拓跋真明显的注意,安国公主对拓跋真的心思似乎不那么简单——李未央不禁想到,若是安国公主真的因为这一点就要如此折磨一个女子,那她的心理一定是极度偏狭自私的。不只是自私,简直是扭曲到了极点。
  真是太可怕了——潭云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九公主脸上也露出骇然的神情:“什么人这样狠毒?”她看了一眼李未央,试探着道,“是不是刚才那个——我去找她!”
  李未央挥了挥手,却道:“九公主,千万不要招惹她。甚至连看也别看她,待会儿宴会一结束,你就立刻回宫。”
  九公主明显不忿:“我凭什么要惧怕她?!她不过是个异国公主,这还是大历,不是越西!”
  若是真刀真枪地来,谁也不怕谁,但若是对方用阴狠的手段呢?像是今天对待墨娘这样呢?谁会吃亏谁会赚便宜?李未央并不理会九公主,只是看了一眼潭云,对永宁公主道:“请您派人好好保护潭姑娘。”
  “你是说?”永宁公主不由心惊,难不成对方还要对潭云下手?“可是,为什么?”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慢慢摇了摇头,道:“不过是猜测,公主小心就好。”如果墨娘是因为拓跋真求情而受到连累,那么潭云呢,对方会放过她吗?可如果要她死,刚才为什么不一起结果了她呢?还让她看到那么惨烈的一幕?安国公主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测。
  “潭姑娘,你从今天开始就住在公主府,暂时不要回去了。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公主这样说道,可是潭云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两眼空洞地盯着好友的尸体,明显是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去了。永宁公主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吓着一般猛地点头。
  “未央姐姐,她看起来有点失常。”九公主悄声道。李未央点了点头,潭云一直是很刚强、高傲的人,从刚才的宴会上就能够看得出来,眼见好友惨死,她却独自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了。而且看情形,对方未必会真的放过她。
  宴会后,听说宫中还会再举办一次小宴,但李未央已经不准备去参加了,她以身体不适为名,告辞离开。上马车的时候,拓跋真正站在另外一边,目送着李未央上车,而这时候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三殿下,你在看什么?”
  拓跋真回过头,美丽的安国公主站在他的身后,一双美目流光溢彩,盯着他的时候目不转睛:“没什么,公主,陛下还在等着您。”
  安国公主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未央的方向,道:“三殿下似乎对这位郡主十分在意?”言谈之间,隐隐有一丝试探。
  拓跋真冷笑了一下,道:“公主来得晚,还不知道这位安平郡主的为人,若是知道,你也会很在意的。”
  安国公主巧笑倩兮,道:“哦,真的吗?三殿下不妨给我讲一讲。”
  拓跋真的笑容越发温文尔雅,道:“这是自然,只要公主想听——”安国公主对他的心思,他隐隐有点猜到了,同时他也在思考若是联姻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好处。的确,安国公主是越西裴后的亲生女儿,赫赫有名的裴大将军便是她的外公,如果娶了她,再加上南疆在大历和越西中间,偏偏南疆和大历很不和睦,所以这门婚事最明显的一个益处就是帮助大历牵制住了南疆,在皇帝的面前自然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是,刚才墨娘的惨状,让他莫名感到不妙。
  他想要娶回去的是一个温柔可人、任他摆布的公主,而不是一个骄纵任性到了令人发指的小妖精。这个安国公主,看起来无比温柔,无比天真,无比可爱,可是若墨娘真的是她所杀,她的心思就十分可怕了。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他还没那么愚蠢。如果安国公主是个烫手山芋,他未必会老老实实去接。
  李未央一路回到自己的李家,这才问赵月道:“脸上的伤严重吗?”
  赵月摇了摇头,道:“小姐,今天奴婢——”显然是要解释今天的事情。李未央静静望着她,道:“你认识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吗?”
  赵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而李未央却见到她目中似乎有恐惧之色,叹了一口气,便道:“你不敢说?”
  赵月低下头,甚至都不敢看李未央。她原本是被派来保护李敏德,可是却被给了李未央,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李敏德是主人,可现在,她不知不觉被李未央折服,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边,但是有些话、有些人,她发自内心地畏惧,根本连提都不敢提,甚至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她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不敢说,便我来说吧。”就在此时,屋外走进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穿了月白色的锦缎长袍,面若冠玉,眉目含情,叫人看一眼就没办法移开目光。
  李未央看向他,微笑道:“你终于舍得出现了?”一连三日,李敏德都不见人影,只是传了个消息来说他尚且有事要处理。
  “灾星到了京都,我总是要做一点准备的,可是还没等我准备好,就听说你碰上她了。”李敏德叹息了一声。
  “灾星?”李未央微微扬起眉,“你说安国公主吗?”
  李敏德叹了口气,道:“若只是她一人,倒还不算麻烦。”
  李未央瞧他那样子,倒似乎真的有点苦恼,不由笑道:“你怕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吗?”
  李敏德自动自发地跑去坐在她身边,长长的睫毛眨一眨,仿佛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是啊,这些人都很麻烦——不然,全部宰掉比较好。”
  李未央看他的确是真的在思考这个做法的可行性,微微一笑,道:“怕是没那么容易,今天我看光是那安国公主身边,便有四个顶尖的高手。”
  李敏德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刚才你问赵月的问题,我便可以回答你。你知道死士吗?”
  死士?李未央当然知道,各国的将军,王侯,无不以死士集团作为军事第一力量来着力培养。因为这些秘密的人,不管是政局与战场上都是相当犀利而霸道的工具,能左右很多看似不可能逆转的政局。比如在漠北对付蒋家的时候,出动的那批人,便是死士。
  “死士的确各国都有,但是越西的死士,却格外不同。相传越西三百年前,有一位修习武艺的大宗师谢京。他祖传有一本兵书,内容大开大合,非常适合于战阵冲杀和战场混战。而且招式简洁,招招致命。这本兵书偶然到了元氏的手中,元氏本不过是普通的豪门世家,可是当家的家主元天康吸收了兵法要诀,训练出一支一万人的精军,他们的战斗力卓越,力量惊人,并且元天康还通过训练,总结出了一套精锐部队的训练方法。这种独特的训练方法,需要长达五到十年的时间。有严格的淘汰制度,十中取一。但一旦训练成型的士兵,战斗力绝对卓绝,战阵中冲杀如虎进狼群,迅疾便可斩敌于马下,威武异常,所以在过去,这支队伍战无不胜,被人们称为陷阵军。”
  “陷阵军?”李未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微微露出迷茫的神情,“为什么从未听闻过呢?”
  李敏德微笑着道:“陷阵军的传说,只有越西皇室才知道,外人只知道这支军队战无不胜,可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却是无人能揣测。可以说,在元氏在与越西前朝的金氏对战十年中,陷阵军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他们曾以极少的一千精锐骑兵猛冲敌阵,终于大败金氏的精骑两万人,还曾依靠三千陷阵军在四千步兵配合下冲垮金氏十三万大军,阵斩金氏将领二十四人,直达金帝御帐,追杀溃散的金氏部队直至越西皇都,最终夺得了皇位。”
  李未央知道每一代的开国皇帝都有自己的王牌军,但世上真的存在这样厉害的秘密部队吗?听起来,真像是天方夜谭。
  李敏德说了一半儿,便顺手掀起了刚才白芷盖在她身上的锦被道:“脚可好些了么?”
  李未央正听得有趣,要催促他说下去,他却道:“那药膏果然好用么?”
  李未央笑道:“即是你送的东西,自然是药到病除了。还不赶紧往下说。”
  李敏德大笑:“何必这么着急。”他向一旁早站着没动的墨竹招了招手,将她手里的瓷盅取了,看了看道:“金丝燕窝算是对症,可是凉了就没效果了。你先吃了我再给你讲。”
  李未央向来不喜欢这种过于甜腻的东西,再加上那大夫还加了药在里头,闻起来味道更是古怪,谁知李敏德把锦被往旁边推了推,坐在了床上:“我来喂你。”
  李未央微微吃了一惊:“不必,我自己来。”
  李敏德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你我之间,还生分些什么?若是不吃,那我便不说了。”
  汤匙送到唇边,李未央只抿了一口,便催促他继续往下说。李敏德叹了口气,把燕窝尝了一口,也皱起眉头:“真的太甜了。”
  李未央却蹙眉,抢了他手里的燕窝,道:“这么珍贵的一支队伍,难怪只能训练出一万人了,那么,后来夺得皇位之后,这些人都去了何处?”
  李敏德笑道:“这种军队无比珍贵,在常规的战斗中一般是舍不得投放战场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聚拢在一起,于是越西开国皇帝便想了个法子,把这一万人从部队里特别抽出来,让他们充当了皇帝的亲军,近卫军,司职保护,刺杀,秘密行动等任务,所以,几乎每一个陷阵军,对于普通人臣子来说,都称得上一种恐怖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皇帝开始怀疑你,要除掉你。”
  李未央看着一直低头的赵月,道:“那么赵月和赵楠他们——”
  李敏德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尽管这批人都被分散开了,可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逐渐发生了背叛皇室的行为,元氏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中的背叛者一一剿灭。所以后来越西皇室认为,陷阵军虽然强大,但他们从开始训练的时候就是成年人,都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背景,因此心理上却不够稳定,不够忠心,放在身边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于是他们另辟蹊径,开始舍弃有了独立思想的成人,而专门挑选那些有潜力成为陷阵军的小孩。”
  李未央听到他的叙述,不禁怔住,她的目光落在赵月的身上,发现她的脊背开始微微颤抖。原来如此,所谓的越西死士,根本是从孤儿中选择的。李敏德继续往下说,越西皇室挑选的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五六岁,把他们集中起来,与世隔绝,进行残酷的淘汰训练。合格者被磨练掉七情六欲,成为专职的杀伐工具,同时又确保绝对的忠诚。原本的陷阵军渐渐的不再那么隐秘与恐怖,单兵实力也逐渐的大不如前,他们慢慢的退出地下舞台,而更多的成为专职护卫,可是更为恐怖的存在便已经产生了,这一类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杀人工具,便称之为越西死士。
  看到赵月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李未央轻轻道:“赵月,你先退下去吧。”
  赵月身体一震,随后轻轻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退了下去,李未央发现,她刚刚在的时候,仿佛十分的紧张,甚至连背后都湿了。
  “我觉得,赵月和赵楠并不是那种冷心绝情的死士。”李未央看着赵月的背影,低声道。
  李敏德点了点头,道:“他们不是,他们的祖父曾经是一个陷阵军的优秀将领,被派去参加过针对死士的训练。所以,虽然他们两个也接受过死士的训练,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真正的死士。”
  “难怪今天赵月看到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会露出那么惊恐的神情,我猜,安国公主身边的那四个人,便是真正的死士,赵月之所以对他们如此畏惧,是因为曾经亲眼瞧见过他们的淘汰过程,知道那些人的可怕之处。”李未央准确地做出了判断。
  李敏德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是啊,越西皇室训练出这么一批怪物,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恐惧的。”
  李未央好奇:“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
  李敏德琥珀色的眼睛带了一丝寒意:“你相信吗,经过秘密的训练,十岁小孩也能轻易的一拳打死一个成年人?”
  李未央惊讶地盯着李敏德,几乎以为他是夸张:“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训练?”
  李敏德想了想,道:“每一个人,天生便有一种隐藏的力量,但是往往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驱动,死士的训练,便是通过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调动他们的克制力与承受能力。然而——这种程度是赵月他们没办法做到的。”
  李未央若有所思,道:“看样子,不是灾星到了,而是煞星到了。你刚才所说,除了那安国公主,这次还有其他人一起来,说的是不是那越西的四皇子,燕王殿下。”
  李敏德点点头,道:“是啊,那可真是个大灾星啊。我猜测,他这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除掉我。而他的背后,便是越西的裴皇后。”
  皇宫,更鼓声远远的传来,远离正殿的暖阁中,皇帝身着便服,手里拿着一份奏章,神色微倦。一旁的莲妃察言观色地送上参茶道:“陛下,歇会儿吧。”
  莲妃生产、做完月子,却更见身体丰腴、容貌美艳,在宫中的地位也一时无两,只是此刻,连她也不能抚慰皇帝焦躁的内心,皇帝接过茶盏却不喝,目光依旧胶凝在奏折之上。从莲妃的角度望去,那份奏折是无比华贵的金紫色,右下角还绘着一个凤凰浴火图腾。
  “陛下,这奏章,可是有什么不妥?”莲妃关切地问道。
  “这是越西的国书。”皇帝叹了口气。
  莲妃不由吃惊,今天晚上刚刚招待了越西的安国公主,在她看来却是个被娇宠过分的小女孩,只是那位同来的越西四殿下,说是身体不适不能参加饮宴。但既然使臣已经到了,越西又呈上了国书,如此郑重其事,不知是何要事,竟让皇上如此凝重。
  皇帝将茶盏搁到一旁,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皇子之中,谁能迎娶安国呢?”
  莲妃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轻瞥那奏章一眼,道:“陛下,这样的问题,您实在不该问臣妾的。”
  皇帝笑了笑,道:“既然是婚娶,就是家事,没什么不能问的,你且说说看。”
  莲妃笑道:“所谓美人配英雄,自然是七皇子足以相配了。”若是能拥有越西皇室的力量,拓跋玉的实力将会大为增强。当然在今天晚上皇帝举办的小宴会上看来,对方是有那么一点任性,但九公主不也这样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要嫁了人,再刁蛮的小辣椒也要变成柔顺的花朵,莲妃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她一厢情愿地帮拓跋玉牵红线了。
  皇帝叹了口气,道:“朕早已试探过老七的意思,他不乐意。为了他母妃的事情,朕多少有些对不住他,在婚事上,他喜欢谁,就娶谁吧。”有些事情,身为皇帝的他其实是知道的,他曾经听探子密报,越西安国公主,虽然才貌双全,出身高贵,但德行有失,性情残忍,这样一匹胭脂马,非寻常人所能驾驭,他向来看重拓跋玉,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反倒是给他找麻烦。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莲妃和皇帝是各怀鬼胎,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得到的消息并不对等。因此莲妃一听,顿时怔住,满朝文武之中能配得上安国公主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几个人,可听皇上刚才的意思,摆明了不想让拓跋玉去,那么,还有谁呢……她一边心中盘算,一边谨慎地答道:“太子如今倒是缺个正妃——”
  皇帝冷笑,道:“不妥。”他都打算废掉太子了,不过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若是把安国公主嫁给他,岂不是要扰乱大局吗?
  莲妃的心中慢慢沉下来,虽然找蒋家报了仇,可经过上次那件事,她很明白自己被太子和拓跋真盯上了,尤其是拓跋真——难道皇帝是想要让拓跋真迎娶安国公主吗?安国公主到了太子手里只能发挥五分作用,可若是成为三皇子妃,那麻烦可大了。她柔声道:“皇上若是为难,不如另挑个拔尖人选出来,封个爵位,遣他和亲?”
  皇帝摇了摇头,道:“没有根基,是无论如何配不上皇室公主的。现在,真正匹配的人选,只剩下三皇子了。”
  莲妃拧眉,却不敢再多说半句,刚才她特意绕过三皇子,已经太明显了,若是叫皇帝瞧出她的心思,岂不是危险吗?
  皇帝眸光微转,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也罢,朕看那安国公主一直盯着三皇子,必定是瞧上他了,这婚事,倒也不错。”
  莲妃心中郁卒,拓跋真实在是她见过的人中最狡猾的一个,比狼更坚韧,比狐狸更狡猾,表面上总是温和地笑着,看起来十分和气,可做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狠毒。若是让他得到了安国公主,岂非是如虎添翼,再想要除掉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她微笑,心中决定回头便去找李未央商议如何解决这事情,口中却道:“既然您已经想好和亲人选,又何必如此担忧呢?”
  皇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点拍着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这声音竟然让莲妃一时心惊,过了片刻,皇帝终于停下敲桌的手,开口道:“还有一个越西燕王。”
  “燕王?”莲妃不免吃惊道,“燕王如何?”越西的皇子与大历不同,各自成年后开府不说,都是直接封了亲王的,比如这燕王殿下,便是越西的四皇子。
  “既然对方愿意送一个公主过来,朕当然要选一个恰当的人选过去了。”
  莲妃一怔,道:“您的意思是——燕王殿下也要娶王妃吗?”
  皇帝哼了一声,却有了点笑意:“不错。”停一停,又道,“不过,这人选么就更加难以抉择了。”
  莲妃立刻露出一幅很好奇的模样。
  皇帝果然解释道:“原本小九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她已经许配了人家,而且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轻易悔婚,不好向罗国公府交代!公主中又没有其他适龄的人选,若说身份匹配,只剩下一个人了——”
  莲妃心中一个咯噔,迟疑地道:“陛下英明睿武,想必心中早有人选,但照臣妾看来,派往越西的人选需当慎重考虑才是,毕竟换了寻常人,越西可能会觉得受到了怠慢……”
  皇帝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言,朕主意已定。”
  ------题外话------
  编辑:为啥出了新人物……
  小秦:因为唱大戏要人多才热闹,就一个武生蹦来蹦去,就不好玩鸟==
  编辑:拓跋真啥时候收拾掉?
  小秦:等我先给他娶了老婆哟
  编辑:姑娘,顶着大家强烈要求KO拓跋真的时候给他娶老婆,你真是……一条汉子!
  小秦:(⊙o⊙)…
150 嚣张人质
  三天后,永宁公主约李未央见面,却不知是有意无意的,将地点约在了那座郊外的园子。
  “公主是有话要说?”李未央看到永宁公主,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然而对方却挥了挥手,道,“咱们上船再说。”
  说着,她命四名婢女划船,自己和李未央则坐在船沿,小船便向湖水中行驶而去。李未央对她的做法有一瞬间的不明,随后便有点领悟。永宁公主这是怕隔墙有耳吗?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一向直言不讳的永宁公主也如此谨慎……
  “未央,今天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这次越西皇室的燕王和安国公主前来,是为了与我皇室联姻的。”
  “联姻?安国公主么?”李未央的脸上不过片刻惊讶,随后便释然,看拓跋真的态度,也可以猜出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不光是三弟,还有你。”永宁公主压低了声音,这样说道。
  李未央微微一怔,压住心头的震动,道:“陛下是准备让我去代替九公主吗?”这话问得很尖锐,但她知道,跟永宁公主这种人不要妄图耍什么心机,直来直去比较好。
  果然,永宁公主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但仍旧实话实说道:“父皇的确是怜惜九妹妹,再者她已经许婚了,越西再强势,也不好强夺人家未过门的妻子,更别提九妹还是嫁入罗国公府。宫中除了九妹,再也没有适龄的公主,但是郡主却有一个,说起来也真是太巧了,太后将你封为郡主,这越西皇室就来了。”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世上从来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只怕太后是早已在算计了。是啊,跟用诡秘手段来陷害自己的德妃相比,太后是多么的光明正大。你不是立功了吗,我便好好赏赐你,郡主可不是谁都能做的,这样的恩典还不让你得意地上天去吗?等你开心过了,好,和亲的差事来了,你不乐意?当初接受郡主封号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不乐意,这就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太后跟德妃比起来,手段何止高杆了一百倍,还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李未央原本只是丞相府庶出的小姐,能够得到太后青睐做了郡主,简直是一步登天,享受了荣华富贵和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你就要老老实实地去和亲,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哪怕明知道对方算计你,却还要乖乖谢恩,因为郡主册封在前,和亲之事在后啊。
  “说起来,父皇也是无奈,我提前把此事告诉你,便是为了让你心中有个准备。”永宁公主悄悄观察李未央的神情。
  李未央却笑了笑,面上看不出异样,口中低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未央既然承了太后的恩典,自然要为陛下和太后分忧,所以纵然和亲是真的,未央也只能接受了。”
  “好在是正妃。”永宁公主眼中掠过一丝窃喜,她还以为李未央会激烈反对,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放下好好的日子,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千里之外重头再来。她这么做的确是自私到了极点,但那也是为了她妹妹九公主。李未央不去,去的就得是九公主了。“那越西与我大历不同,成年皇子都已封王开府,四皇子元毓封燕王,他的母亲本是裴皇后宫中一名美貌婢女。母亲病故后由裴后代为抚养长大,所以等同于裴后所出,地位与一般的王爷相比都要更尊贵许多,倒也不算是委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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