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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0 秦简(现代)
  最后,还是林氏打破了沉默:“好了,去福瑞院。”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到了福瑞院。
  大夫人已经被崔嬷嬷扶着梳洗了一番,只是精神看起来非常差,她穿戴整齐在院子里等着国公夫人,一看到她来,脸上倒是露出喜悦的神情,开口就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国公夫人见到她昏乱的眼神,憔悴的容颜,和那形销骨立的身躯,不由大为震动。相比骄纵的小女儿,她向来更看重这个脾气和相貌都酷似自己的长女,魏国夫人的死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如今看长女也憔悴成了这个样子,林氏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发怒。韩氏连忙捏了捏她的手臂,林氏想到现在还不能和李家翻脸,便强压下一口气,道:“你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连你妹妹出事儿了都不肯去!”
  大夫人始终昏沉沉的,闻言茫然地看着林氏。
  林氏越发气了,扭头盯着老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神,仿佛钢刀一样落在老夫人的面上,让她的皮肤隐隐生疼。
  老夫人一时有点哑然。
  她总不能说……儿媳妇是被她关的时间太长,有点头脑不清楚了。
  李未央上前一步,道:“回禀外祖母,母亲这是心病。”她一语双关,随后看了一眼周围。
  林氏很厌恶这个庶出的丫头,闻言却也不免四周望了一圈,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原来,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门一窗、一桌一椅,甚至是假山上、房梁上,全都挂满了黄色的符咒。
  这种奇特的场景,顿时把林氏看得愣住了。
  韩氏吃惊道:“这都是——”
  她飞快的看了大夫人一眼,眼中盛满询问,大夫人却是如同木偶一般,不说话。崔嬷嬷松了一口气,大夫人如今每日被关着,虽然一日三餐照常吃饭服药,可是三小姐却暗中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和她说话,日子久了,大夫人自己也像是忘记了说话,整日里痴痴呆呆的,神经仿佛也渐渐失去常态,如今连治心病的药也不肯吃,天天夜里叫着捉鬼,有时候还会从床上滚下来,现在就是吊着一口气,活死人而已。
  林氏面色就整个阴暗下去,她按捺住惊愕,“究竟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整个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夫人的手臂被她捏地发痛,瑟缩地望了周围一眼。
  老夫人就有点紧张,生怕大夫人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李未央却微笑着,勾起了唇畔。
  大夫人的脸上充满恐惧,眼睛里都是血丝:“母亲……这院子里有东西!”四面看着,害怕到了极点,根本与往日里那个威风八面、端庄自持的大夫人判若两人。
  她的精神,已经完全被鬼神和幽禁打垮了,而设计这一切的人,此刻正面带微笑看着。
  “什么东西!”林氏极为恼怒地问。
  “鬼!”大夫人神神秘秘地说,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诡谲,“不过我在这里里外外都贴满了符咒,那东西一定会害怕的,她不敢来的!哼,我知道她是谁,我不怕她!她活着都斗不过我,死了也还是斗不过!”一边说着,大夫人一边紧张地咬住了嘴唇,四下望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想要将她捉出来碎尸万段!
  林氏万万想不到,长女竟然变成这个鬼样子。
  “鬼?!”她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事情和李未央有关,不由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这院子里哪里来的鬼?”
  李未央面带平和地微笑道:“三婶去世后,母亲可能是过于想念,所以总是说看到了她,就在这个院子里,我们都劝说过她,可她却一口咬定如此,请了和尚道士风水师傅来看,最后到了晚上连觉都不睡,闹得没完没了,最近这两天更严重,非说还在院子里瞧见了五姨娘……外祖母今日正好劝说一二。”
  “哼,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怪!”林氏瞪视着李未央,心里顿时明白了,“你倒是口齿伶俐的很!”
  李未央笑了笑,道:“谢外祖母夸奖。”
  林氏冷笑一声,对着大夫人道:“不必怕,有我在这儿,什么牛鬼神蛇都不能近身,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就更不必怕了!”
  李未央眨了眨眼睛,这是在说自己了,这位国公夫人还真不是什么善类。
  老夫人听着,心里特别不舒服,什么叫“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
  林氏冰一样的眼凝望着老夫人,道:“亲家夫人,既然她病得这么厉害,为何不早告诉我。”
  老夫人的眉头为难地蹙了起来:“您知道,大媳妇一贯是个好强的性子,再者您身子骨虽然硬朗,毕竟年岁也大了,实在是禁不起。”
  一阵风吹过,林氏鬓上一枝极为古朴的金花簪子上,垂下的流苏打着鬓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头上银白的发被足金一映,格外醒目。半晌,她目中冰似在慢慢开裂,道:“我要把她带回去养病。”
  出嫁的女儿,哪怕是回家一日,也要经过夫家的同意,更别提是接回家去养病,除非是大夫人被休弃了。所以林氏的要求,着实是有几分不合时宜,而且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老夫人虽然心底的不悦更深,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她笑着望向林氏:“这个……怕不妥吧。这个偌大的家,总归需要有人打理。”
  韩氏一笑,声若银铃,悦耳撩人:“大姑母都已经病了,家务事自然是要交给别人的,老夫人若是舍不得大姑母,来我家看望,我们也是欢迎的。”
  竟然一副全然不把李家放在眼里的样子,李未央笑了笑,道:“此事应当与父亲商议,他人并不在家……”
  韩氏微笑道:“不妨事的,到时候蒋家自然会去知会一声。”
  只是知会,而不是请求李萧然的同意,李未央垂下眼睛,仿佛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
  二夫人倒抽一口凉气,这蒋家的人,还真是霸道!当初自己回娘家去祝寿,都是要征求老夫人的同意,她们倒好,竟然二话不说就要把人带走。
  老夫人心里不痛快,既然儿媳妇生病了,就该在李家好好养病,若是这样叫蒋国公府带走了,别人看在眼里,还不定生出怎样的祸端。所以她想也不想就准备开口拒绝:“儿媳在这里,咱们也是照应的很周全的,不知亲家夫人有什么不满的?”
  然而李未央却笑道:“老夫人,其实外祖母也是怜惜母亲,您看她如今的样子,也确实不适合留在这个院子里,免得整日里胡思乱想,病情加重,到时候反倒不美……”
  老夫人疑惑地望了李未央一眼,大夫人回去养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为什么要赞同。不过,她心底对这个孙女的判断力,向来是很清楚的,所以她若有所思了片刻,方又神色平静道:“既然如此,亲家夫人就把她带回去好好养病吧。”
  林氏厌恶地瞪着李未央,简直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才好。闻言不再多说,吩咐人替大夫人收拾了箱笼,快步地离开了。
  远处隐隐有晨钟之声,一声,再一声。外头丫头禀报说老爷回来了,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李萧然急匆匆地进来,看到李未央正站在一旁为老夫人伺候茶水,也顾不得她在场,就急吼吼地道:“老夫人,您怎么让蒋柔回去了,今后别人要怎么看待咱们,岂不是要说李家容不得一个生病的儿媳妇,硬生生被娘家人带走了?”
  老夫人脸上淡淡一片,可是眼底里却掠过一丝不悦。
  “你现在才想到问我怎么办?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总是纵容你那个夫人和长乐,可你呢?有听进去我的话吗?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叫蒋家带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老夫人,现在外头已经有流言出来了,说咱们家刻薄儿媳妇!这对儿子的官声可是大有妨碍的!”
  老夫人吐出一口气,慢慢点了点头,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所以不准备让她把人带走,可是刚才未央与我说,带走比留在家中要好得多。”
  李萧然一愣,霎那间讶然无语,不禁抬首望向李未央,但见她面色淡静,仿佛在一旁静静聆听,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此话何解?”
  “父亲,大夫说了,母亲只有三个月可以活了。”李未央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重打在了李萧然的心上,他一下子拔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李未央的声音里无喜无怒,听不出丝毫的情绪:“父亲,我是说,母亲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
  李萧然只觉得腿脚有点发软,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背心也不由自主出了汗。夫妻这么多年,虽然他如今十分厌恶这个妻子,但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怎么这样突然,想起蒋氏最近这些日子形销骨立的模样,李萧然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个说辞。
  老夫人淡淡道:“她莫名其妙死在李府,总是会带来许多麻烦,既然蒋家人乐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让她回去也未尝不可,人,他们既然带回去了,就不干咱们李家什么事儿了。”
  如果大夫人死在李家,将来蒋国公府一定会上门来讨个说法,可是现在他们自己嫌弃李府,非要将人带回家去养病,若有个什么万一,反而是李府占着上风。
  李未央的预料是三个月,可事实上,蒋国公府来报丧的时候,不过短短的一个月。
  那天,天还没有亮,蒋家有管事来拍李家的大门。
  赵月最快得到消息,赶紧来禀报:“大夫人已经去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这句话实实在在的在李未央耳边响起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愕然。
  “怎么这么快?”一旁的墨竹不由自主地道。
  赵月面上带了一丝嘲讽:“蒋家将人带回去以后,果然如小姐说的一般,特地从宫中请来了太医,只是夫人早已病入膏肓,根本就不肯服药,蒋家人急得什么似的,特地从南边请了位神医过来,可是人还没到京都地界儿,大夫人就死了,”说着,她压低了声音,“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吞了符水——”
  李未央笑了笑,大夫人的吃穿用度向来看的紧,她没有太多机会动手脚,最好的办法就是这符水,一般的符水里都有水银,她不过是加重了水银的分量罢了,日积月累,一点点地要了大夫人的性命!原本她算好了时间,透露了风声给蒋家,让他们上门来要人,只是她以为大夫人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性命,谁知对方却比她想象的要依赖符水,这么快就一命呜呼了!
  “现在前头正在闹事。”赵月又接着说道。
  “哦,闹得是什么?”
  赵月笑了笑,道:“说是蒋家坚持要让大夫人回府来装殓,但是老夫人却说,既然人是在娘家没了的,自然是要停在外面的丧棚里啊,停满后再葬入祖坟。”
  李未央忍不住笑道:“走吧,去看看。”她想了想,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披上披风,这才施施然向荷香院而去。
  荷香院里面,显然是一副僵持的状态。
  蒋家的管事满脸的寒霜,李未央走进去的时候,正听到对方说:“怎么可以让大夫人露宿在外头?!”
  老夫人冷冷道:“什么外头,可是咱们李府的门口,丧棚也是搭建好的,有什么不妥的!若是当初你们不执意将人带走,现在说不准还好端端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我家兴师问罪?!”
  管事的脸上近乎是一阵难堪,李未央淡淡道:“老夫人。”
  老夫人见到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瞧瞧,办个丧事都这样艰难。你母亲是没了,但是蒋家坚持要让她回来办丧事,你是知道的,若是在娘家断了气,那就不能再入夫家,只能在外面搭丧棚,这是常理,可是国公夫人却非要把人抬进来。”
  李萧然在一旁,皱着眉头不说话。
  管家皱眉道:“老夫人,我家国公夫人的意思是,这天气眼看着太热了,要是在外面放着,只怕——”
  只怕尸体要臭了。李未央冷笑着在心里替他将话补充完整。她看了一眼旁边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的四姨娘和面无表情的李常笑,淡淡道:“老夫人,您若是觉得棺材进门不吉利,倒是可以用软轿将母亲抬回来,然后再行装殓。”
  老夫人愣了愣,这个提议的确是避免了棺材进门的晦气,而且也可以免得别人议论,但是就这么放过蒋氏,她心里头着实不痛快。李未央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当下道:“老夫人,您看,若是坚持不让母亲进门,父亲心里会难过的。”
  李萧然原本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这时候听到这话,真心有几分感动,不免欣慰地看着李未央。
  四姨娘在心头冷笑,三小姐果真是会做好人,明明最盼着夫人死的人就是她了,却还要表现出大方得体宽容温柔的模样,好厉害的手段!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先用软轿把人接回来就是。”
  二夫人点头,连忙吩咐下人们去办了。
  蒋府的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没看到李未央眼底的嘲讽。
  “既然是在家中办丧事,大哥那里当然要派人通知的,而大姐么——当然也要回来。”
  李萧然听着,眼角有水光闪现。他没想到,大夫人一向待李未央那么刻薄,到了这种时刻,这个孩子居然这样的宽容和大度。要知道,李长乐怎么对待李未央的,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四姨娘和李常笑对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四姨娘心中实在是奇怪得很,李未央今天是怎么了,大夫人死了她应该高兴才是,老夫人不让大夫人的尸体进门,这更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羞辱,李未央倒好,偏偏让大夫人进门装殓不说,还要将那两个被处罚的罪人回来奔丧,她是突然发了善心,还是一下子疯了?
  李长乐在庵堂里,几乎已经待的快疯了,她这一次被送回来,李萧然专门派了人看守不说,连她和大夫人的音讯都断了,这样一来,她对李家的消息也就完全都不知情,听说李家来接人,她当即欢喜的要命,为了让众人看到容光焕发的自己,拼命地以金银首饰装扮了,又挑选了一件颜色极为鲜亮的海棠春睡罗裙,足足两个时辰以后才踏上马车,心中想到要让父亲看到一个温顺美丽的自己,这样才不会辜负母亲想方设法让她回去的苦心。
  她这里欢喜地完全忘记了问,那边的车夫却是冷笑了一声。
  待马车到了李府,已是白茫茫一片。
  进了李府,只看到大门扇扇大开,孝棚、楼牌早已树立,管事小厮都穿起了孝服,或站在一旁临时搭起的地方等候吩咐,或进进出出地忙着事。
  李长乐一看到这场景,完全地懵了。
  还没有等她问清楚,便有崔嬷嬷早已迎上来,看着她道:“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进去吧。”说着,便赶紧吩咐人将她带了进去,却对她一身艳丽的衣裳视而不见似的,根本没有提一句让她去换衣服的事情。
  李长乐越发狐疑,她问一旁的丫头:“是不是老夫人没了?”
  那丫头吃了一惊,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道:“大小姐进去就知道了。”
  李长乐冷冷望着她,这家里看样子早已变天了,居然连一个丫头都敢避重就轻,哼,看她禀报了母亲,给她们好看!这样一想,她心里又高兴起来:老夫人死了,这下家中就是自己母亲当家,李未央这个小贱人还不是任由她们揉捏?!越想越是开心,她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轻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看到老夫人的尸体,和她母亲好好庆祝一番!
  这时候,她过于兴奋,已经完全忘记了即便是老夫人死了,她也应该是要回去换衣服的,不过这时候她身边的丫头檀香已经意识到了自家小姐穿着上的不合时宜,刚想要提醒她,却突然发现四周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的,她心头一凉,顿时住了口不敢说话。
  还没进院子,她就听到了很多的哭声。
  “你回来了!”迎接她的是看似很悲戚的二夫人。
  二夫人的眼睛肿的桃子一样,别人不知道的看起来还以为她多么悲伤呢,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化妆成这个样子她花费了多少的心思,甚至连最好的香粉都扑了五六层,只为了让脸色看起来苍白点,她看见李长乐一身的华服,先是惊了一下,随即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旋即打定主意不给她换衣服的时间,拉着她道,“快进去吧,老夫人在等你呢!”
  李长乐心里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更加笃定了是祖母去世,心中正高兴的要命,拼命压抑住喜色,想要甩开她的手,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挣脱不开,被她硬生生拉进了正厅,刚一进门,就听见二夫人嚎哭声:“老夫人,长乐回来了!”
  一屋子的贵夫人们正坐在正厅里喝茶,陪着老夫人长吁短叹的,御史夫人正说起大夫人真是不幸,这么早就走了,享不起李家泼天的富贵……话刚刚说到一半儿,就看见一身玫红、艳丽得如同一朵海棠花的李长乐,大厅里的数十人一下子鸦雀无声。
  仿佛这大厅里的人,全都变成了木偶一样。
  母亲去世,竟然穿着这样的颜色,这个李家大小姐,是疯了不成?!
  御史夫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几乎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李长乐,这一回却不是被她的美貌震慑,而是被她惊天动地的举动给震慑了!
  老夫人心头一震,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长乐,你看你像是个什么样子!”
  李长乐看见老夫人,露出一副见鬼的神情。
  李未央一身素服,看起来仿佛一朵素白的莲花,她的眼睛眨了眨,目光落在李长乐一身艳丽的红裙上,似乎颇为惊讶道:“大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
  李长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夫人,她没有死,那死的究竟是谁——
  这时候,就听见李未央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大姐赶紧去换衣服吧,然后去给母亲磕个头。”
  母亲?!母亲?!李未央在说什么?!
  李长乐仿佛被迎头打了一闷棍,随后她快步走上去,厉声道:“李未央,你在说什么?”
  李未央看了她一眼,面上流露出淡淡的悲伤神情,眼底却是毫不留情的冷漠:“大姐,刚才家人应该告诉你了吧,母亲去世了。”
  李长乐如同晴天霹雳!死的竟然不是老夫人,而是她的母亲,老天爷!
  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勃然大怒:“李未央,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走的时候母亲还活着——”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的,母亲那时候还好好的,只可惜大姐走了以后母亲茶饭不思,日夜忧虑,便生病了,后来外祖母便执意将母亲接回去养病,我们也是……唉,原本以为母亲可以很快痊愈,谁知……早知如此,也该让母亲留在家中养病才是!”
  李长乐只觉得怒气涌上来,冲淡了她原本应该会有的悲伤,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母亲死了,以后自己的靠山也就彻底地倒下了,从今往后李未央岂不是真的要将自己彻底地踩在脚底下,她恨得几乎要咬断自己的牙齿,眼睛里几乎滴出血来,恶狠狠地瞪着李未央,浑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看待她的那种如同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母亲突然去世,不见她一滴眼泪,反而对着自己的妹妹露出这种吃人一样的表情,难道这个大小姐是个疯子不成?贵夫人们议论纷纷。
  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长乐!赶紧去换孝服!”
  李长乐这才突然从迷雾之中惊醒,她冷冷地盯着李未央,随后转身就走,只不过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李未央,我知道母亲一定是你害的,你走着瞧,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李未央冷淡地望着她,不置可否。
  李长乐换了孝服,怒气冲冲地赶到孝堂,站在院子里大声地吩咐檀香立刻去请李萧然过来,檀香惊吓的脸色都白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照你主子的话去做吧。”
  李长乐一看到李未央,顿时火冒三丈:“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李未央笑了笑,道:“母亲去世,偏偏老夫人年迈,总要有人协助二婶理事的,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小贱人!”李长乐几步冲上去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可是却一眼看见站在半步之遥、冷眼瞧着自己的赵月,心中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愣是没敢打下去。
  李未央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父亲已经交代下来,你在家中只能停留十日,这十日里若有半点行差踏错,立刻就送你回庵中去,母亲去世女儿都不在身边,你想想看她该多么凄凉呀,所以,大姐还是谨言慎行地好,免得让他人看了笑话!”
  笑话!她今天一身华服进府,早已被满京都的人看了笑话,还怕什么笑话!
  “李未央,你不要以为父亲给你撑腰就有什么了不起,不错,母亲是没了,可我还有外祖母,我还有两个功勋卓著的舅舅,整个蒋家都是我的后盾!”
092 楚楚可怜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我不懂大姐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是李家的女儿,父亲才是我们的依靠,你若是当着父亲的面说蒋家,岂不是让他难堪吗?不管蒋家再好,你也是姓李的,这一点你可别忘了!”
  李长乐气的面色整个都变了,眼神变得无比阴冷,这破坏了她那张漂亮的脸孔,使得她看起来面目可怕:“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你在说什么?!”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李长乐猛地回头,李未央已经行礼道:“父亲。”
  李长乐看到李萧然的时候,他满脸的严肃,脸颊却是微微发青的。她顿时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话都被李萧然听见了,心中转眼就搅起了惊涛骇浪。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之后仓促却也没话可说,只好款款跪倒,道:“父亲,女儿回来了。”
  李萧然皱眉:“起来吧。”
  李长乐站起来,她嘴边的肌肉像被冻僵了一般僵硬。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近乎犀利:“父亲,母亲是被李未央害死的。”这句话像一片刀刃一样从她口中缓缓移出。
  “你说什么?”李萧然沉下脸,一股风雷在脸上一闪即逝。
  李长乐恨透了李未央,此刻看到她正站在一旁瞧着她,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到喉底,奋力把它咽了下去,厉声道:“父亲,我说母亲是被李未央害死的!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不过短短的时间就没了?!一切都是李未央搞出来的阴谋,父亲,你和母亲几十年的夫妻,你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李萧然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简直是马上就要勃然大怒了,因为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人问起此事,同样的话刚才在前厅已经被国公夫人质问过无数次了!所以他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李未央叹息一声,道:“大姐,母亲的病逝谁都不想的,你不该这样为难父亲,他已经很辛苦了。”
  “你住口!”李长乐简直是在嘶吼,“我要一个交代!我不能让母亲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你害死!”
  “该住口的人是你!”李萧然震动过后是浓浓的愤怒,他像头恶狼一样狠狠地盯着李长乐,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他的牙齿用力地挫着,继续要冒出火星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从今往后再也不许提起这件事!”
  李长乐没想到李萧然会暴怒,她简直像被人迎面打了一锤,道:“父亲,你……我是你最宠爱的女儿啊,你怎么会这样对待我们母女!”
  “你是要学你母亲一样与我作对吗?”李萧然突然冷静下来,目光冰寒地盯着她的眼睛,冷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脸上的神情是李长乐从来没有见过的,不仅冰寒彻骨,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光彩,让人看了心头发凉。
  李未央微微一笑,李萧然长久以来一直被蒋家压抑着,他原本就是一个自傲而且矜持的人,个性还很强势,他能够容忍大夫人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是看在蒋国公的面子上,而非害怕蒋家人,可是大夫人和李长乐显然不以为然,处处以蒋家示威,终于将李萧然神经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
  李未央的眼睛里散发着逼人的光芒,她轻轻闭上眼睛,压住涌向心头的嘲讽,再度睁开眼睛后脸上满是刚毅的宁静,淡淡地说了一句:“父亲,您该去前厅了,那里还有很多的客人在。”
  提到客人,李萧然马上又恢复成了那一副带着平静面具般的神情。他冷笑了一声,虽然在笑,却丝毫没有笑意,就像嘴角裂开了个口子:“长乐,你记住,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今天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你要表现的像是一个丧母的大家闺秀,别在大家面前丢李家的脸面,若是再这样任性妄为,就别怪父亲心狠了!”
  李萧然冷笑着走了,把已经惊呆了的李长乐丢在了院子里。
  檀香看了一眼李未央,心头涌上一阵恐惧,连忙低声劝说道:“大小姐,老爷说得对,今天这种日子您不能再闹了,赶紧去招呼客人吧。”
  李长乐猛地瞪大眼睛盯着她:“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
  檀香嗫嚅着闭上了嘴巴,李未央将一切瞧在眼睛里,微微一笑道:“大姐,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们争辩,为什么不去看一眼母亲的遗体?”
  李长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只记得愤怒,根本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李未央摇了摇头,大夫人对李长乐倒是全心全意,可是这个大小姐如今只怕心中只有自己今后的前途,根本不曾想到大夫人,她口口声声的报仇,也不过是为了泄愤而已,所谓的母女亲情,在这个自私自利的大小姐眼睛里恐怕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长乐总算来到了福瑞院,一进屋就看到大夫人摆放在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头顶点了一盏灯油,脚尾围坐着蒋家的几位夫人儿媳,正低声啼哭。国公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几乎是面无表情。
  屋里哭声一片,李长乐看到这一幕,突然有点瑟缩。
  这时候,蒋大夫人刘氏抬起头,看见了她,不由得就道:“母亲,长乐回来了。”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李长乐。
  国公夫人林氏看向李长乐,一点儿笑容都没有……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李长乐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外祖母。”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国公夫人脚下。
  林氏久久盯着梨花带雨的李长乐,终于叹了一口气,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孩子,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李长乐顿时哭的更大声。
  一旁她的大舅母刘氏和二舅母魏氏赶紧都过来劝慰她,其他蒋家的夫人们也都跟着擦眼泪,一屋子都是凄风惨雨的。最冷静的人,反而是年已花甲的林氏,她挥了挥手,道:“其他人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长乐说。”
  刘氏看了一眼周围,点头道:“你们都下去吧。”很快,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屋子里只有刘氏和魏氏站在原地没有动,蒋大夫人刘氏生着容长脸、丹凤眼,身量高挑,是蒋国公嫡长子蒋旭的妻子,出身一流的勋贵世家闵林公刘家,生有蒋海、蒋洋、蒋华、蒋南四个儿子,各个都是人中之龙,文武双全,所以刘氏在蒋家的地位十分的稳固,上次同国公夫人一起来李家的女子便是她的长媳韩氏。而另一边的魏氏则是魏阁老的嫡次女,是蒋国公次子蒋厉的妻子,她只有一个儿子蒋天,从小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只是与他那些投身军旅的堂兄们不同,他一直在外游荡,不曾归家,相比较蒋家其他人,显得十分神秘。魏氏虽然没有女儿,可是庶女蒋馨从小由她一手带大、教养,后来又成为太子侧妃,深受太子喜爱,所以倒也丝毫不逊色于刘氏。此刻看到林氏将众人驱赶出去,魏氏的脸上就有了些许疑惑,刘氏却是不动声色,平静地垂着眼睛。
  “你母亲是心疾,而且惊吓过度,才会丧命的。”林氏冷冷地道。
  “心疾……”李长乐只觉得手脚冰凉,“母亲的身体一向是很好的,都是——”
  林氏长叹一口气:“是我太疏忽了,没想到竟然折了一个女儿在她的手上!”这时候林氏还不知道魏国夫人的死也跟李未央有关系,若是她知道,恐怕要气的晕过去!
  “外祖母,您一定要帮娘她报仇啊!”李长乐的眼睛是血红的,从前受到的气几乎让她发狂,她要让李未央付出代价!她要送她下地狱!
  几上燃着一个福寿纹鎏金香炉,袅袅香烟升起,林氏的神情在烟雾中有些冷沉,她长久地沉默着,似乎压根儿没有听到李长乐的话,李长乐看到这种情景,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道:“外祖母,您从小是最疼爱我的,难道您也不愿意为娘做主吗?”
  魏氏见状,连忙上去扶住李长乐马上又要跪下的身体:“好孩子!你怎么也说这些刺心的话,明知道你外祖母从小是最疼你的,便是你那些个表兄弟也没有一个比得上……”这话倒是真的,因为蒋家男孩子多,李长乐每次去都被众心捧月,别说其他人,就算是两位平日里说一不二的舅母,对着她也要摆出一副笑脸,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大夫人死了,现在蒋国公府还会像以前那样照顾她吗?李长乐对此才是最关心的,所以借着报仇这件事,试探国公夫人的心意。于是她执着地看着林氏:“外祖母,长乐就等您的一句话,若是连您都不管我了,那我就去绞了头发做尼姑,也好过在李家继续过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
  林氏身体一震,可还是坐在原地没有说话,她到如今还是不明白,李未央究竟是哪里来的胆量,竟然跟整个蒋家抗衡?!最可笑的是,居然还真的被她钻了空子,害了自己女儿的性命!
  魏氏听着落了几滴泪,道:“傻孩子,你可要节哀顺变……咱们已经够伤心了,你要是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们可怎么办啊!”
  李长乐一听,泪水掉的更厉害,刚要说什么,刘氏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长乐,这个仇咱们自然是要报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为什么?!”李长乐不敢置信,难道堂堂一个蒋国公府,还收拾不了一个李未央吗?
  刘氏看了一眼国公夫人,淡淡道:“现在你若是一昧和李未央杠上,等于是和李家杠上,你没有发现,现在李家上上下下都向着李未央吗?那天我们不过是提了一句,李老夫人就差点变脸,她还说李未央聪明懂事、善解人意,对你母亲又孝顺,一切都是你母亲自己想不开,这才——就连你父亲,现在眼睛里都没了你,咱们虽然向着你,可毕竟是外家,不能随便插手李家的事情。”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李长乐几乎是咬碎了牙齿。
  林氏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蒋柔不管做错了什么事情,蒋家都可以为她撑腰,可是现在的局面,几乎是一面倒的,所有人都认为她刻薄寡恩、虐待庶出的女儿,还几次三番迫害李家的妾室,害的李萧然子嗣单薄,就算是这样,李萧然也没有休妻,全都是看在蒋家的面子上,如果现在提出让他惩治李未央,简直是在打李家的脸面,若是换了其他人家,国公府或许还有这个能耐,可是李萧然却是当朝的丞相,文官的表率,更一直深受皇帝的信赖和倚重,与之相比,蒋国公这么多年来功高震主,早就为皇帝所忌惮,立刻与李萧然翻脸显然不智。
  “等你外祖父和大舅舅他们回来,一切自然就不同了。”刘氏宽慰道。
  “可他们镇守边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舅母不是在诓骗我吧!”
  林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杯倒了下来,摔在地上一下子变得粉碎,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李长乐脸色立刻白了,凄凄楚楚地道:“外祖母……”
  林氏见她这个样子,满心的怒火便发不出来了:“你不用管了,一切我自有计较!”
  “可是父亲说,再过十日就会让我回庵里,我不要啊外祖母,那根本是个鬼地方——”李长乐急切地道。
  魏氏的眼睛里就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情,母亲死了她不伤心,偏偏对自己的那点事情念念不忘,这样的大小姐,还真是好心肠。
  “你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在。”林氏声音僵硬地如同一团冰块,她扭头看了大夫人的尸体一眼,面容慢慢变得冷酷,“柔儿的仇,蒋家一定会报的!”
  刘氏和魏氏素来知道这位老夫人说一不二的个性,听到这话,心中俱是一跳,慌忙低下头去。她们的心中隐隐意识到,这个仇恨的火种已经在国公夫人的心中埋下,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被变成燎原的大火,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忙了一整天,李未央几乎是半夜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卸了妆容,披着一头乌发,半伏在榻上,长袖逶迤,脸庞靠在袖上,越发显得白皙如玉。
  这时候,窗子动了一下,李未央微微撇着头道:“怎么又半夜跑过来了?”
  一张俊俏的脸笑嘻嘻地从窗口探进来,随后人也很快跳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玉碟,里面放着各色的糕点,然后讨好地递到她面前:“今天这样多的人,你都没来得及吃口东西吧,我刚刚吩咐小厨房做的,尝尝看。”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随后坐起身,随手取过一块糕点笑道:“前面也很忙吧。”
  李敏德微笑着放下碟子,道:“都是一些琐事,不妨事。”
  今天女宾男客,加起来足有数百人,除了普通的客人有专门的人去接待,贵重的客人全部都要李家人自己去应酬,李未央可不认为李敏德会被人轻易放过,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李敏德见她若有所思,开口道:“我听说,大伯父一听大哥逃跑了,气的当场就摔了杯子。”
  李未央笑道:“他虽然是被蒋家人秘密救走了,却怎么也是违背了父亲的心意,保住一条性命的同时,却也是被父亲舍弃了。”
  李敏德还是很担心:“可他毕竟是唯一的嫡子。”
  李未央勾起唇畔:“父亲还在盛年,儿子自然会有的,你不知道九姨娘已经怀孕了吗,大夫说,那可是双生之象,父亲可高兴坏了,若非九姨娘出身太低,京都又没有抬妾做妻的先例,只怕九姨娘现在身份已经不同了。”
  李敏德听了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她若是生出儿子,也只是庶子。”
  李未央却不是这样想:“你以为蒋家主母的位置会这样空着吗?刚才已经有人和老夫人隐晦地提起这个了——”
  李敏德不由吃惊,眼睛瞪大,看起来像是一汪春水:“刚才?”随后他不由得嘘了一口气,“这些人也太心急了。”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道:“妻子去世,家中的子女要守孝三年,可是丈夫却不需要遵循这个,一年后便可以娶新妇,其实只要父亲愿意,过了七七就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蒋家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再送新人进来。”
  “你是说——可是蒋家嫡系根本没有……”
  “蒋家嫡系自然没有,可整个蒋氏族人中却多得是。”李未央笑道,看李敏德面色不虞,她转口道,“你也不必着急,事情不会那么快,老夫人也不会轻易让蒋家的女子再进门的。”
  李敏德却知道这不过是李未央劝慰他的话,蒋家那样的家世,再加上大夫人的死到底有点蹊跷,若是真的开口提这样的要求,李家只怕不好拒绝……
  “不过大夫人死了却不是没好处的,至少——”李敏德笑了笑,道,“至少李长乐三年内是别想成亲了,她如今可有十五岁了,到了三年后再定亲,就是十八岁……”
  李未央失笑:“她那样的容貌,便是二十岁也还是个大美人,怕什么呢?”
  前世的李长乐做皇后的时候,可是二十五岁了,那样的年纪,在京都是名符其实的老女,可是凭着那张美貌的脸,硬生生将无数年轻美貌的少女压了下去,可见生得漂亮不是没有好处的。
  李敏德提醒道:“她如今留在府中,实在是一个大祸患。”
  李未央沉吟不语,李敏德继续道:“你没有看到,今天国公夫人刚下马车的时候,我瞧着她看你的样子,目光像刀一样。”
  李未央心里也有同感,不说国公夫人隐藏着恨意的眼光,就连刘氏和魏氏,审视她的目光也叫人十分不舒服。反正她已经将蒋家得罪的彻底,再装乖巧也是没有用的,所以倒还真的一点都不畏惧。
  李敏德悄声道:“我们根基太浅,李府的那些下人,不知有几个是眼线,处处盯着我们,现在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蒋家,一定要小心为上。”
  李未央长长地吐了口气,躺在榻上说道:“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这一番话说的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可是字字铿锵,颇为有力,显然是早有打算的。
  李敏德一愣,随即微笑起来,像是早已猜到她的想法,他的笑容此刻狡猾得像是一只顽皮的小狐狸,李未央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他却笑得更厉害了。
  而这时候,李长乐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檀香,送茶来!”
  檀香立刻过来,看了看她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送上热茶,问道:“小姐,请喝茶。”
  李长乐抿了一口,顿时将手中的白瓷双花纹的茶碗往地上一砸,大声道:“你是故意要烫死我吗?!”她连番栽在李未央的手上,外祖母又不肯立刻为她报仇,这口气叫她如何咽得下,所以现在一股脑儿全部撒在丫头身上。
  檀香被泼了满身,手背都烫破了皮,她也不敢吭声,只是眼泪汪汪的,李长乐冷哼一声:“我绝不会让那个小贱人得意的!”
  檀香很是不安,小声劝道:“小姐……奴婢看还是算了,今天老夫人和老爷那个脸色您不是没有看见,咱们又能怎么样呢?”
  李长乐恨恨地说:“以前是我太疏忽了,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当着他们的面说,那李未央如此狡猾,我只要想法子私底下将她处置了就行,不必通过父亲他们。”
  檀香越发惊恐:“小姐,您是说——可是国公夫人走的时候不是说要您先忍一忍,其他的她会想法子吗?”
  李长乐冷笑一声:“她?她年纪大了,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外祖母了,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的,更何况身旁还有两个舅母,他们毕竟和我没有血缘关联,怎么会帮着我呢?一切都还要靠我自己!不过,你说的对,我不能轻易行动,至少我得先扭转在父亲和老夫人心中的形象,而且便是要对李未央下手,也绝不能是我自己动手,我得请个人来帮我!”
  想到这里,似乎胜利已经在眼前,她得意地笑了笑。
  檀香看了看她的笑容,心中很不以为然,李未央看起来绝不是软弱的主,岂能让她这么容易算计了去?所以她低声道:“可是……”
  “不要可是了,照我说的做!”李长乐冷冷地道。
  第二天,李未央送走了一批来吊唁的客人,正在和老夫人汇报情形,忽然外面一阵吵闹。
  罗嬷嬷赶紧在门边问道:“什么事?居然敢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进来:“老夫人,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檀香来报,大小姐……她……悬梁了。”
  “什么?”老夫人立刻站起来。
  悬梁?李未央倒是玩味地勾起了唇畔,李长乐那么爱护自己的人,居然会悬梁,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老夫人连忙问:“现在怎么样了?”
  丫头回禀道:“刚被救下来,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老爷。”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道:“她这是耍什么把戏?!”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老夫人,昨日你训斥了大姐,又说十天后要送她回去,她一时想不开,也是自然的。”
  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更冷:“走,去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院子门口,李未央看见行色匆匆的李萧然快步走过来,令她吃惊的是,李萧然的身后还跟着满脸焦急的五皇子。
  见到五皇子拓跋睿,老夫人也不得不低头行礼,五皇子挥了挥手,道:“不必了,还是先去看看大小姐怎么样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跟着李萧然进了院子。
  一旁刚刚赶过来的二夫人满脸难色:“老夫人,五殿下原本到了大伯的书房,才说了没几句话,就听下人禀报说大小姐不好了,他立刻提出要来看,本来我是该拦着的,可是大伯都同意了,我也不好说……”
  这是在推卸责任,毕竟让一个男人跑到未婚小姐的院子里去,这是很不妥当的。但是老夫人此刻已经不想考虑这些了,她点头道:“进去看看吧。”
  二夫人不由自主看了李未央一眼,心里犯了嘀咕:这大小姐什么时候抹脖子不好,非要在五皇子在的时候这么做,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人引来吗?
  进了屋子,便看到李长乐躺在美人榻上,脸上似乎精心修饰过,眉如远山、皮肤雪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眼睛轻轻的闭着,眼角还有一滴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李未央差点笑起来,这副模样,还真是惹人怜爱的很,她一个女人看了尚且觉得很难不心动,更何况男人呢?果然,就看到那边的五皇子露出心痛不已的表情:“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都是奴婢不好,大小姐昨儿回来听说夫人病故,一下子受不了打击,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说自己不孝,连母亲病逝都不能守在床前,奴婢应该察觉到,好好看着她的……”檀香哭得肝肠寸断。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长乐的脖子,那雪白的脖子上,倒真是有一道深深的印子,这样看来,的确像是抹了脖子的,她淡淡地看着,一言不发。
  檀香哭哭啼啼的:“大小姐说,她曾经做错过事情,在这个家里老爷和老夫人都不相信她了,大夫人也走了,她孤孤单单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接着又看了一眼李未央的神情,道,“就连三小姐也不肯原谅她……”
  拓跋睿看到自己爱慕的佳人这样可怜,心头那叫一个哀痛,当即说道:“李丞相,大小姐是名门闺秀,贤良淑德、美丽端庄,我以为她是你的掌上明珠,谁曾想她竟然被逼迫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堂堂的丞相府,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女子吗?”
  李萧然皱着眉,沉默不语。
  檀香又哭道:“老爷,大小姐已经知道错了,她这些日子在庵堂里头,吃斋念佛、抄写经文,哪里也不去,每天晚上都会想家,想得一直哭一直哭,一听到您说接她回去,她开心的不得了,拼命跟奴婢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老爷和老夫人,可是回来之后却突然听到了夫人病逝的噩耗,接着老爷又说要送她回去,大小姐那么跟老爷说话是不对,可她也是因了为人子女不能留在母亲身边为她送终尽孝才会如此绝望的呀!求您看在大小姐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了她吧!”
  李未央慢慢地道:“檀香,要做什么事情父亲自然会有决断,你先起来吧。”
  拓跋睿猛地回过头,疾言厉色地盯着李未央:“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对付大小姐的种种阴毒手段,我统统知道了!你的所做所为令人发指,令人不齿!我简直难以置信,天底下居然有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更加难以相信,李丞相居然有你这么一个无品无德的女儿,然而你竟然是大小姐这么美丽善良的女子的亲妹妹,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李未央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心里却实在是被五皇子这一番话逗笑了,这个五皇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老夫人脸都气白了,声音也变得严厉:“五殿下!”李未央可是李家的女儿,就算他是皇子好了,凭什么跑到人家家里来指手画脚的,这是在替他们教训孩子吗?!还用的是这种口气!
  李萧然的眉头皱起来:“五殿下,未央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一定是误会了!”
  “李丞相,论名分、论地位,你都是一个受人敬重的人,我十分的尊重你!可是你在家事上怎么这样糊涂,竟然将一只癞蛤蟆捧到天上,将一只天鹅贬斥到了地底下!”
  李未央冷冷地道:“五殿下,今天是母亲的丧礼,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这不合礼数,便是闹到陛下那里,他也不会赞同你的!”
  “住口!”拓跋睿满面怒容,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的说:“大小姐是个善良、温柔、大度、高贵的女子,她绝不该接受这样的待遇!偏偏你不能容纳她,这样百般欺负她,你这样置她于死地,根本是嫉妒她什么都比你好!”他站在她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我警告你,若是大小姐有什么不妥,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李未央听了这话,仿佛十分忧虑似的,向李萧然靠了靠,满面的委屈。
  李萧然的眉头简直可以打结了,他道:“五殿下,你的意思我们都已经听明白了!只是现在我家里一团乱,还请你别再添乱了!”
  拓跋睿恶狠狠地盯着李未央,她的神情看似慌张,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冷意,他心中判定,她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辜!或者,她根本是一条毒蛇,一个可怕的女人!
  他可不能让李长乐继续受李未央的迫害!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有件事情,我本不该现在说的,但是我知道再不说的话可能大小姐会因为承受不了这残酷的世界而离开,所以决定郑重地告诉您,三年以后我要娶大小姐做我的正妃!”
  所有人都吃惊地盯着拓跋睿,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
  拓跋睿原先只是倾慕李长乐的美貌,今天看她竟然这样受苦,这样悲伤,这样“生不如死”,他决心要拯救她,哪怕父皇反对、母妃反对,全天下所有人都反对,他也一定要迎娶她做正妃!
  李萧然盯着拓跋睿,道:“五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陛下的指婚——”
  “我会让父皇同意的,所以现在就当我把大小姐当成是皇家的人了!请你们像尊重我一样的尊重她,因为将来她将是五皇子妃!若是让我知道谁再对她不敬,休怪我不客气!”拓跋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又用喷火的眼睛盯着李未央,那张儒雅的脸此刻也变得十分可怕。
  李未央垂下了眼睛,勾起唇畔,原来是这样。
  李长乐的美人计,看来起了很大的效果。只是,她居然会选中拓跋睿,实在是让她想不明白,她以为,按照李长乐钟情的对象看来,她应该是会选择拓跋真才是。
  其实仔细一想也很容易明白,拓跋真并不像拓跋睿那样身份高贵、地位崇高,如今在众人眼里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三皇子,李长乐想要找一个靠山在李家继续立足,自然是要找最有利的了。这样说来,李长乐没以前那么蠢了。
  这时候,大夫掐了李长乐的人中,又施了针,她嘤嗯一声,吐出一口气,睫毛轻轻颤动。
  拓跋睿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
  李长乐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拓跋睿,她的眼泪顿时滚落下来:“五殿下……”
  那凄楚哀伤的眼神,婉转沙哑的声音,再坚硬的心也会为之心软……
  李未央看着李萧然,果然见他的脸上也露出不忍的表情,终究是他疼爱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若是他完全无动于衷,才是天方夜谭了。这就是李长乐的目的,夺回李萧然的心,同时借助五皇子的力量震慑老夫人和李未央。当然,这还只是表面的目的,李未央觉得对方恐怕不止是出于这个原因。
  “大小姐,你若是受到了什么委屈,大可以告诉我们,我一定会帮你做主,怎么能做傻事呢!”拓跋睿万分的怜惜,与刚才向李未央说话时候的那种疾言厉色,完全的判若两人。
  李未央看着他,仿佛看到当年的拓跋真,不免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一个两个三个,美人总是能有倾国倾城的魅力,只是若有一天李长乐没了这张作为利器的脸,这些男人还这样容易上当吗?
  “父亲……父亲……”李长乐眼泪一个劲儿地掉,却向着李萧然。
  李萧然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李长乐死死抓住他的手:“父亲,女儿一想到你再也不肯原谅女儿,我就觉得再也不想活了,一时想不通才会这样,不是故意给父亲惹事……”一边说,她的泪水一边流个不停。
  李萧然还没有说话,拓跋睿已经插嘴道:“大小姐这根本不是你的错,都是你三妹——”
  李长乐连忙打断她,道:“五殿下,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不能怪三妹!昨天我还责骂她了,回来以后我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我知道是我错怪了她,她是个好妹妹,对我也一直都很关心,只是我们之间存在好多误会——”
  她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拓跋睿的情绪更为激动:“你到现在还帮着她,你看看你自己……”他觉得李长乐真是太善良了,扭头便道,“你厉害,你厉害啊,李未央,你看看你大姐她的品行,再看看你自己,不觉得自惭形秽吗?!”
  他的表情是充满了愤怒和怨恨,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未央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拓跋睿的表现,完全是超出了李未央的预期,她总算知道当初五皇子为什么是第一个被铲除了,就冲着他这样的脑子,天生一副被人利用的命!
  李未央面上淡淡道:“五殿下,大姐都说她认错了,这说明她承认以前的一切都是她不对,你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是我狠毒,你是在阻拦我们姐妹和好吗?”
  和好?李长乐愣住,她以为李未央是打死不会和她和好的,甚至她以为李未央被骂了以后会恼羞成怒,这样就能在众人面前揭穿李未央平日里的假面具!
  可是李未央却微笑着走到她身边,轻柔地道:“既然大姐知道错了,我当然会原谅你的,不但是我,这家里其他人也都不会再怪你的?!是不是,父亲?”
093 母丧苟且
  她看向李萧然,果然见到对方眼睛里露出不忍的神情。
  李萧然神情恢复了以往的爱怜:“傻孩子,我说的话是重了些,你也不能做傻事啊,如果你真的没了,岂不是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目光悲伤,痛心地说着。
  “父亲,你别这么说,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别无所求,只要能常常和老夫人说说笑话,能有机会陪着父亲下棋谈心,我……就心满意足了。”李长乐看起来十分的愧疚自责,楚楚可怜。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就是。记得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好好的养好身体,早点康复。”李萧然说,果真再也不提回庵里的事情了。
  李未央笑了……想也知道,大夫人刚刚去世,李萧然的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父爱今天全被勾了出来,说起来,李长乐去庵堂静心了一段时间,倒是长了些脑子。
  拓拔睿站在一旁,一直对李未央横眉冷对,一副生怕她伤害李长乐的样子。
  刚才负责诊治的大夫开好药,这才说:“大小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她心情郁结,平日里要让她好好休养,平心静气才好。”
  老夫人看到这种情形,便道:“这样吧,再拨四个丫头到这里来,好好照顾长乐就是了。”她看多了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对李长乐这种唱作俱佳的表演倒是参透了一二的,只是当着李萧然的面,又迫于拓拔睿的鼎力相护,她实在是不能说什么的。
  接下来的两天,李长乐都表现得循规蹈矩、善良大度,完完全全恢复了往日的脾性,老夫人却从始至终对她淡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李长乐心里怀恨,脸上却不动声色。
  窗户外,李未央看着李长乐亲自端着一盏茶到老夫人面前,面色诚惶诚恐的样子,便回头笑道:“瞧见了没有?”
  李敏德冷冷地道:“瞧她这样殷勤,怕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父亲如今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敏德的目光落在屋子里老夫人平淡的脸上:“我倒是不担心大伯父,我反倒担心老夫人,若是连她也觉得李长乐是诚心改过,那么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嫡出的大小姐到底是有好处的,稍微低个头认个错,大家也就原谅她了,若是我做了这么多错事,现在早就没命在了。”
  “所以——要在她出坏主意之前下手。”李敏德好整以暇地道。
  李未央点点头,随后道:“明日就出殡了,这真是个好日子啊……”
  身后的白芷闻言,奇怪地看了李未央一眼,不知道她突然说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敏德却笑了,白芷越发奇怪,她怎么越来越没办法跟上两位主子的思路了。以前小姐这样就算了,现在连三少爷都莫测高深起来。
  晚上,李长乐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外面的时候她还是面带悲伤,一副哀戚的面孔,一踏入房门立刻变成满面的怒容。
  “那个老东西,不管我说什么都那张冷脸,半点都没有软化的意思!”她恼怒地道。
  檀香十分恐惧,赶紧道:“小姐别着急,老夫人只是一时生气,很快就会和老爷对您的态度一样了。”
  李长乐冷笑一声:“哪儿那么容易,李未央这个贱丫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思才把那个老太婆哄的服服贴贴的,不过也无妨,只要父亲相信我,我就还有机会。”
  檀香道:“不知小姐预备接下来怎么办?”
  李长乐道:“你过来。”檀香附耳过去,李长乐轻声说了几句话,檀香面色一变:“小姐,这个不好吧,您是知道的,三小姐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我要是去监视她,很快会被发现的。”
  李长乐沉下脸,本来她也不想让檀香去,可是母亲死了,大哥又被赶出家门,现在若是贸然让别人去,深恐反而被李未央发现,只有檀香,为人小心谨慎又是她的心腹,“你不必怕,那丫头也不过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我只是让你远远盯着看看李未央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比如她和什么人见面,什么样的神态,并不是让你近距离地监视她,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是——”檀香想到赵月那冷冰冰的模样,心中还是很忐忑。
  “没什么可是的!不可能一点事情都查不到,我就不信她李未央循规蹈矩,只要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善加利用,就能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小姐,三小姐那个人太狡猾,只怕没那么容易。”檀香还是很不安。
  李长乐冷笑一声:“狡猾?还不是被我利用了一把吗?她怎么会想到我是故意挑着五皇子在的时候自尽呢,现在我不用回到庵堂里面她肯定气的要死!我现在要乘胜追击,否则等她醒过味儿来,我就很难下手了!”
  檀香看着李长乐美丽的脸孔,道:“小姐是真的要嫁给五殿下吗?”
  “废话!我会看上他吗?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我连一眼都不会瞧他的!”李长乐的语气十分冰冷,近乎冷酷无情,完全和昨日楚楚可怜的样子判若两人。说完,她抬起眼睛盯着檀香:“从今天开始,给我盯紧李未央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来报给我!”
  檀香被她那眼神看得十分恐惧,赶紧道:“是。”
  第二天,皇宫里派人送来了皇帝的圣旨,大意是安抚李萧然的,随后各宫的娘娘们也都表示了心意,既然上头都有了这样的安抚,其他的皇子们便也纷纷上门来了,这是一种姿态,也是对李萧然地位的一种肯定。
  拓跋真从武贤妃宫中出来,换了描金盘云的绛紫色常服,带着几个人去了李府。李萧然出来迎接,把人请进偏厅里奉茶。
  “其他人呢?”拓跋真问道。
  “五殿下三日前就来过了,太子殿下也派人送了东西。”李萧然慢慢道。
  拓跋真微笑起来,笑容中似乎有一种嘲讽,拓跋睿跑得这么勤快,恐怕是冲着那位大小姐来的。
  两人刚刚说了几句话,外面有人禀报道:“老爷,惠国公派人送唁礼来了。”
  李萧然点头,随后起身道:“三殿下,外面事多,我少不得去前面照应一二,这里清静,还请三殿下稍坐,我去去就来。”
  拓跋真亲眼看到了前面的忙碌,自然点头,待李萧然出门,他便也坐着喝茶,不多会儿干脆起身在侧厅里四处看看。窗台前的矮几上供着一盆海棠花,碧玉为盆,足以显示其珍贵,拓跋真走近几步,随意地捧起一支花朵赏玩。
  这是一盆珍贵的垂丝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如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闪烁着紫色的花萼如紫袍,柔软下垂的红色花朵如喝了酒的少妇,玉肌泛红,娇弱乏力,其姿色、妖态更胜桃、李。普通海棠花是闻不到香气的,只有经过精心培育的稀有海棠,才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纵然在宫中,也少见这样珍稀的海棠。就在这时候,拓跋真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冷下来。
  如今宫中的皇子们个个都很出色,可哪一个的风头也压不过聪明绝顶、清冷俊美的七皇子,再加上他还有个极为受到皇帝尊重的母妃,于是人人讨好他奉承他钦慕他。从前拓跋真并不在意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很快都会被他夺过来的,可是李未央呢,莫非她也被拓跋玉的外表迷惑了吗?拓跋真不信,李未央这个人,表面上很恭顺,对待他们这些皇孙贵胄却既不冷淡也不热络,始终保持着适度的距离。旁人也许被她温和友善的表象所迷惑,看不出究竟来,敏感的拓跋真却很清楚她那份从心底里发出的疏离,于是更认定自己料想的不错。那么,李未央究竟为何要对拓跋玉另眼看待,原因可想而知……这让他觉得愤怒。
  人性也确实往往如此,轻易得到的,弃如敝履,不晓得珍惜,求而不得的,抓心挠肝、千方百计追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在李未央的眼中,自己比不上拓跋玉这样的事实。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片片花瓣坠落在地。拓跋真冷笑了一声:李未央,走着瞧吧,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宁愿毁灭也不会给别人!
  就在这时候,一只柔荑抚上了他的肩膀。拓跋真一顿,随后猛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不禁浑身绷紧。
  一个面容绝色的美人儿站在他面前,她的前襟松了,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脖子,叫人想入非非。秋水一样的眼波充满魅惑,嘴角微微上弯,整个人却像是迷迷蒙蒙的,仿佛神智有三分的混乱,她抓住他的手臂,一滴晶莹透亮的汗珠顺着玉色肌肤缓缓滚落下来,跌进层层叠叠的衣襟里。拓跋真看着那汗珠滑落不知名的所在,心就像被人悬在半空中,荡悠悠半天没有着落。
  若说是平日里,拓跋真绝不会被轻易迷惑,可是不知为什么,那盆海棠花竟然突然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气,令他的眼前几乎出现幻觉,不知不觉将面前的美人看作了某个让他咬牙启齿的人,他对那人怨恨已深,可正是因为如此也就更加的难以忘怀,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和心中那一个化为同一个,一时心里层层叠叠,犹如陷身惊涛骇浪之中,起伏不定。
  守候在外面的暗卫瞧见,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没敢行动。虽然主子所为出格了,可是面对倾国倾城的美人,有谁能不动心呢,更何况拓跋真神色如常,并无什么异样,所以他们一时按捺,没有敢随便出手坏了主人好事。
  拓跋真一把拉过眼前女子,伸出手指颤抖着去轻触他渴望已久的嘴唇,不知不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掌滑入女子衣物之中,只觉触手微温,有种玉器似的柔润,十分适意。女子俏脸酡红,媚眼如丝,咬唇细喘着,分明也是情不自禁的样子。
  拓跋真的身体虽在叫喊,但理智尚存。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只用力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些,哑声问怀里的女人:“你究竟是谁?”
  “殿下——”女子的声音如情人的娇啼,带了喘息,尾音颤动,无尽诱惑。
  这一道声音,令拓跋真猛地一震,他用力咬下舌尖,痛感令他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可是很快他便发觉自己四肢软弱无力,而面前的女子已经将身体贴了上来。
  “殿下……我好难受,救救我……”女子口鼻中呼出的炙热气体毫不避忌地喷在他脸上,忘情唤着他,“救……救救我……”
  此刻,海棠花的香气若隐若现,越发动人心魄,迷乱了拓跋真的神智。“未央——”他轻声地叫着,心中只恨不得将眼前女子狠狠蹂躏一番以泄心头之恨,这样一想,手中力气便多了几分,几乎将女子的身体掐出一道道血痕来,女子闷哼了一声,眼帘颤动,脸上泛出朦胧的粉色。拓跋真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扑过去牢牢抱实她,女子仿若全身没了骨头,靠在他怀里,轻软如棉花,香浓至极。两人的皮肉紧紧贴合,唇舌不断纠缠,再不肯放松。
  拓跋真手抚上她的脸,赤红着眼睛说:“我真的喜欢你,看重你!日后但凡我有的都可以与你共享,我会让你拥有一切的!”他一面胡言乱语,一面手忙脚乱地剥对方衣服,跟疯了似的在她身上啃咬,拼命想在那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一双手更是一路滑下。
  “我……我是……长乐……长乐……”女子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一道霹雳闪电动摇了拓跋真的心智,他浑身一震,就听见门“嘎吱”响了一下。
  李萧然道:“三殿下,让您久等了。”
  一股奇怪的呻吟扑面而来。
  李萧然完全顿在原地,呆怔怔地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见那边的美人榻上,一条女子的手臂环过拓跋真的脖颈,两人的姿势极为亲密,显然正要做不轨之事……
  “大胆的孽障!”李萧然的怒火几乎冲天而上,他一眼就认出,那美丽的侧脸正是他一直引以为荣的嫡长女!李长乐,竟然衣衫不整地躺在拓跋真的怀里!
  他迅速地冲过去,一把拉开两人,面色变得铁青:“你这个贱人!看你做的好事!”
  李长乐缓缓地回过头看着他,目光呆滞空洞,像是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完全没有焦距,她衣衫半褪,肌肤上到处都是糜烂不堪的印记。而一旁的拓跋真发冠散乱,满面红潮,两只手还停留在她的私密处。两人这样的情景究竟在做什么勾当,不问可知。
  李萧然猛地惊醒过来,连忙回头想要让人关上房门,可就在这时候,却听见李未央笑着道:“五殿下请。”
  拓跋睿一只脚踏进了花厅,随后,他也看到了里面的场景,一时之间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李未央随后进来,看到这一幕,露出颇为吃惊的神情,道:“这是怎么了?!”
  “关上门!”李萧然勃然大怒道,跟在后面的侍从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只赶紧匆忙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时之间,一片的死寂。
  李未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无限惊讶之色道:“大姐!你这么干什么!明明已经许嫁了五殿下,你怎能和三殿下做出这样不尊礼法,有违常理的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李长乐像是一下子从迷雾之中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不着寸缕的,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随后又赶紧将衣服披上,脱口道:“父亲!父亲!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李未央,“是你!又是你这个小贱人!是你陷害我!”
  李未央冷淡地望着她,道:“什么陷害,大姐,我可是刚刚才进来,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萧然的脸色已经完全变得铁青而狰狞,若是可能,他已经冲上去把那个伤风败俗的贱人当场撕碎了:“长乐,你自己干的好事却要怪在你妹妹身上,还不闭嘴!”
  李长乐面色惶急,大声道:“父亲!是李未央陷害我,她故意引我来这里,对我下了药!是,一定是她对我下了药啊!”
  李萧然一下子回头看向李未央。李未央面色却是无比的惊讶和无辜:“父亲,我真的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今天从早到晚,我都在接待客人,刚刚若非在半路上碰到五皇子,他说怕大姐伤势没有痊愈特地来看望,结果又听下人回禀说三殿下到了这里,我才带着他来花厅拜见——”
  李萧然当然不相信李未央能够做什么,这种事情绝非刻意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
  李长乐歇斯底里地道:“分明是你故意将人引过来!”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大姐,我以为你已经悔过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若是我设下的陷阱,我又是怎么让你自动自发走到三皇子面前来的呢?难道是我绑着你拖着你来的吗?外面这么多的丫头嬷嬷们,不妨问问他们,看究竟是我强迫大姐来这里,还是大姐自己走过来的?!”
  李长乐头发散乱,面色潮红,说话的声音都是在颤抖,却无比的愤恨:“小贱人!你是故意的——”自己让檀香去监视李未央,刚才檀香来回报说李未央突然神神秘秘地去了西苑的小花厅,似乎要去见什么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跑过来想要捉住李未央的把柄,可是走到门口却不知道为什么,闻到了一种奇怪的香气,整个人就随之失控了……
  拓跋真却很快从迷乱中镇定下来,等他看到李未央的时候,眼睛里很快地闪过一丝什么,随后他低下头,收拾了一下衣衫,再将自己的发髻解下后重新束好。他一番整理,顺便也理好了心思,掸掸下摆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如今正是李夫人的丧礼,便是我真的和大小姐有染,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所以必定是有人从中设计,李丞相,请你派人彻查这个房间。”
  李萧然看了一眼旁边面色极为难看的拓跋睿,意识到了什么,随后道:“既然如此,就要调查个清清楚楚!”随后他看着李长乐:“还不快收拾好!”
  李长乐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线希望,对,只要查到屋子里有催情香之类的东西,就可以证明她是被人陷害的了!听到李萧然的话,她飞快地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物,然后抬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父亲,五殿下,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拓跋睿的嘴唇动了动,刚才看到那一幕,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倒流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开目光,愤恨地瞪着一旁的拓跋真,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一声不吭的三哥,竟然跑到这里来和李家大小姐行颠鸾倒凤之事,这两个人的做法,分明是带给他无尽的耻辱!苍天,他怎么会遇上这种倒霉透顶的事!
  很快,李萧然吩咐了专人来检查整个屋子,可惜,半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拓跋真冷眸盯着李未央,随后突然指向一边的海棠:“好好检查这盆花!”
  李萧然皱眉,这海棠花是未央送给他的,特意摆放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未央做了手脚吗?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盆怒放的海棠身上。李未央却垂下了眼睛,一言不发,这在拓跋真的眼睛里便成了心虚的表示。
  然而,海棠花上上下下被检查了个遍,随后得到的结论却是否定的。
  “老爷,这海棠花没有什么异常。”
  “不可能!”拓跋真快步走过去,用力地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上闻,却闻不到任何的香味,“这不对!我刚才分明闻到了海棠花的香味!”他当时还以为这是珍稀的极品海棠,才会被人工培植出香气。
  李未央淡淡道:“三殿下,海棠就在这里,可惜它是无香的,若是真的被人动了手脚,香味也会残留在上面不是吗?可是现在这盆海棠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还需要检查吗?”
  拓跋真阴冷的目光看着李未央,那目光极为复杂,带着无比的厌恶、痛恨,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诡谲和缠绵,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李未央眼睛里的神情充满了嘲讽的,拓跋真是习武之人,又素来谨慎,一般的香料根本没办法引他失控,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很多的暗卫,这样的计划几乎没有可能成功。然而李未央却是曾经在他身边生活了八年的人,对他的个性太过了解,她当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能够使人动情的香料有很多,譬如百合、依兰、广藿香、迷迭香等,只要剂量合适,便可以使人产生幻觉,情绪激动。可是拓跋真从小在宫中长大,对这些害人的东西自然是很谨慎的,他府中日常焚香中多用檀香、麝香之类,再配以其他香料,所以这些香料哪怕用上一点都容易被发现,事后也很难不留下把柄。所以李未央特意用了香豆蔻汁去浇海棠的花蕊,让李长乐失去理智的正是具有催情作用的香豆蔻,只是对于拓跋真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来说,光是香豆蔻是不管用的。李未央想到,拓跋真最爱的食物是八宝酥,那是用灵芝、猴头、银耳、白果、木耳、嵩菇、香菇、茯苓制成的香酥,有食疗效果,能强筋、活络、提神、健身,偏偏其中的白果和香豆蔻碰到一起会加速香豆蔻催情的作用,甚至造成极致的迷幻效果。最重要的是,香豆蔻汁刚喷上去的时候是香气扑鼻的,然而只要片刻功夫,这豆蔻香气就会挥发消散,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李未央是算准了时辰,命赵楠在这盆花上动了手脚,如今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呢。只是,李未央原本要的不过是李长乐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撞见罢了,两个人中有一个中了招,这出戏都能有办法唱下去。谁知后来连拓跋真都失控了,算是意外收获。
  “三殿下,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害怕的。”李未央的表情无辜至极,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然而此刻里面却布满了彻骨的寒冷,拓跋真死死盯着她,若非这么多人在场,恐怕他已经冲过去挖开这个女子的心脏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长着一颗黑心了!
  李长乐痛哭道:“父亲,你要相信我,一定是李未央动了手脚!”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大姐,我知道你和三殿情难自控,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母亲丧礼期间做出这种事情来,更何况五殿下待你一片真心,你这样等于是在践踏他,羞辱他,我们李家是诗书世家,父亲的官声清廉,名扬天下,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有个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是要他以后如何统领百官呢?又如何去面对陛下呢?还有三殿下,你这是陷他于不义啊!”
  在丧礼期间,居然闹出这样的丑闻,一旦传扬出去,不止李长乐死路一条,就连拓跋真都会倒大霉,不要说皇位,恐怕连皇子的位置是否保得住都很难说。李未央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设下这个圈套。
  李长乐恨不得上去抓花李未央的脸,可是她太明白,自己越是惊慌失措越是容易被对方抓住死穴,于是便拼命地冷静自己的头脑,凝声道:“李未央你不要满口胡言乱语,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切都是你冤枉我!你是嫉妒我比你美貌比你讨父亲欢心,所以你处处和我作对!今天分明是将我故意引到这里来,又用了不知道什么下流的手段害得我失去理性,你以为这样父亲就会喜欢你,我就会彻底倒霉对不对?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父亲!父亲,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五殿下,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我是被人陷害的!”
  李长乐声泪俱下,楚楚可怜地扑倒在拓拔睿的面前。
  拓拔睿下意识地要将她搀扶起来,李未央却冷淡地道:“大姐,你何必口口声声都是别人冤枉你,男欢女爱的事情么,在所难免的。你若是喜欢三殿下早说就好了,何必扯上无辜的五殿下!”
  拓拔睿一怔,随即眼睛突然泛起血红,他突然想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而利用他的人,正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绝色女子,他原本很心怡她,如今却觉得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刚才的绿云罩顶更加难以忍受,简直让他四肢百骸都透出一种戾气!他收回了原本伸出去的手,愤恨欲绝地别过头,心中发誓,今日之辱,他日定当百倍千倍地讨回来!随后,他再也不看李长乐一眼,扭头就走。
  李长乐一见到这种情形,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美人计失效了,顿时觉得遍体冰凉,马上扑过去抓住李萧然的下摆:“父亲!我是无辜的,你救救我!”
  李萧然看着她,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
  李长乐浑身发抖,剧烈的发抖,李萧然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拓跋真冷冷地望着这一幕,今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一个皇子居然在李丞相夫人丧礼的期间与其女发生苟且之事,皇帝一定会厌弃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几乎毁于一旦,李未央啊李未央,你真是好狠毒!
  李未央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望着他,神情是十分无辜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拓跋真从那眼神里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和心虚,他心头那股无名火一下子涌起来,若非李萧然还在,他一定会抓住这个女人问个清楚!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自己将会遇到很大的麻烦,所以他只是淡淡道:“李丞相,如今正是李夫人的丧礼,很多事情都不能提,等丧礼过后,我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
  李萧然目光冷冷地看着拓跋真,虽然对方是皇子,可是在丧礼期间做出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只要禀报到皇帝跟前——不,自己不能这样做,因为李长乐毕竟是李家的女儿,她的名声臭了不要紧,不能连累整个李家!李萧然想到这里,狠狠地盯着拓跋真道:“好,那我便等你的交代!”
  拓跋真点头,随后快步离开,李长乐一看他要走,立刻吓得够呛,想要抓住他的袖子,可惜拓跋真步子很快,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已经走了出去,他现在顾不得别的,他必须想方设法把五皇子的嘴巴堵住!不让这件事情传出去!
  李未央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她刚才派赵楠赵月兄妹俩去拦着拓跋真的暗卫,这才能够顺利带着李萧然和五皇子进来,只怕拓跋真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暗卫全部处置掉!当然,她不认为光凭着这件事情就可以彻底打垮拓跋真,毕竟他手上抓着不少五皇子的把柄,总有法子可以让拓拔睿闭嘴,但是拓拔睿一定会恨透了他,原本用来对付太子和七皇子的力量也全都会被转移过来对付他,想必拓跋真的日子绝不会顺心如意了。
  李长乐从未感到如此恐惧与绝望,她并不笨,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所以她不断地哀求李萧然:“父亲,我是冤枉的,你相信我!”
  李未央淡淡道:“大姐,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说这种无谓的话了,现在母亲的丧礼还没有结束,宾客们都在外面,你若是继续哭哭啼啼,难保今天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李长乐此刻已经愤恨到了极点,她猛地直起了身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外公……”
  “大姐,你是姓李的,怎么口口声声都是蒋家!”李未央神情不变,“要知道,李家的事情都由父亲和老夫人做主,轮不到旁人置喙!”
  李长乐再也不想,扑上去就要打李未央的脸。然而李萧然却猛地一个巴掌打了上去,将她整个人打翻在地,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脸都歪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萧然。
  李萧然恶声道:“你就给我待在这里,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放她出去!”说完,他快步地走了出去,再也不回头看李长乐一眼。
  李长乐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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