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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肝(完结+番外)

_6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现代)
  “那就是说还没死嘛。”辛甘热了杯牛奶,坐在沙发里翘着腿喝。
  他走近,烈酒的味道危险而强烈。
  “我知道你想阻止那个收购案,我知道你和雅琪演戏给我看。但我想,只要你开心些,那些股份送给你又怎样?就算是要我郑翩然的全部身家,也只要你一句话而已。”说着他勾了勾嘴角,抬手将酒喝干。
  辛甘开怀:“真的?”
  “只要你开心,”他也笑,眸光却愈加冷冽,“他的心脏病,即便不受任何刺激,也没有几年了。他要死了——辛甘,你真的开心吗?”
  
  辛甘呼噜呼噜啜着牛奶,恍若未闻。
  
  他拿走她手里的牛奶,俯身将她困在双臂间,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辛甘表情渐冷,终于凝成一个尖锐的笑容:“他有你披麻戴孝就够了,再不济也有翩怀和翩翩,总不至于劳烦我为他送终。”
  她话音落,安静的夜,像过往的一切,沉默的残忍着。
  他看着她:“他毕竟是——”
  “郑翩然,你敢说出口!”她突然操起杯子在沙发的红木扶手上敲开,尖厉的碎片对准手腕,他捏住她手腕,只使了一分力,夺下玻璃片,收进手中,他慢慢握紧拳。
  “辛甘,他毕竟是你父亲。”
  
  锋利的玻璃轻易的割进他肉里,鲜红的血,从他掌心滴到她心上,蜿蜒不绝。
  “当年是她使计怀上了你,他根本不知情。后来知道你的存在,他不是没有试图补偿你。”郑翩然松开手掌,拔出深陷的玻璃片,随手将手帕缠上,“辛甘,他毕竟是你父亲。”
  
  辛甘觉得冷,这夜太深,牛奶与血的腥气都甜的让人想哭,郑翩然是个魔鬼,逼的她比死还要难受。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静静的,抬手用手帕未染血的一角擦。
  
  “……我道歉,我不该故意气他,我把授权书作废,股份还你,你拿去给他看,要我以死谢罪都可以……郑翩然,你要我怎么做都好,别再说那句话了。”
  她颤着手推开他,头深深埋下去。双臂拥抱着自己,她无法控制的浑身发抖。
  “我爸爸姓宋的!宋家一次又一次的把我赶出去,是他一次又一次把我捡回去;同学问我为什么姓辛,我答不上来,是他给我擦眼泪;我车祸差点死掉,是他跪下求她输血给我……他是我爸爸,如果不是为什么为我做这些呢?翩然,我爸爸姓宋!求求你……我爸爸姓宋……”
  
  她哭的像个孩子,瑟瑟的抖着,平常日子里那些不以为然与洒脱飞扬,荡然无存。郑翩然平时最讨厌她那些故作潇洒的不以为然,总为此招惹她,可此刻当真下狠手将她的面具除离,看她崩溃,像十多年前一样无助的哭泣,他又觉得……心碎。
  
  这世上使得他费心的事情实在太少,可偏偏就这一件,他使尽浑身解数,不得其解。
  这样的对弈既然无解,多一日便是更重一重的两败俱伤,换做任何一个人,为了郑安桐他早已舍弃,哪怕是自己。
  可偏偏是她。
  
  他将她抱进怀里,抚着她颤栗的背,轻轻的拍着顺着。
  
  **
  辛甘在卧室里醒来,身边没有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只有垃圾桶里那条血迹斑斑的手帕,与她疼的像要裂开的脑袋,才证明了昨晚不是一个梦。
  她起床机械的洗漱更衣,开车去了医院。
  
  顾卫国如他过去几十年一样,忠心耿耿的守在郑安桐病房外,见辛甘出现,他那双绿豆大的三角眼里射出阴狠的光。
  辛甘觉得反胃:“麻烦通报声你家主子,就说我来了。”
  顾卫国冷笑,“宋业航教出来的野种,果然一点家教也没有。”
  “比不上您家学渊源,沉沉小姐总爱穿绿色,想必是您言传身教、□有方。”
  “……你居然敢在这里撒野!小贱货!老子废了你!”顾卫国被踩中痛脚,暴跳如雷。辛甘抬手:“请平静些,”她指指病房里面,“您家主子前车之鉴就躺在里面,您还是小心些吧,也被气的送急救就不好了!”
  说完她立刻自顾自的摇头:“哎?我怎么那么糊涂啊?谁被气死您也死不了啊!要比‘忍’字,全中国的乌龟加一块儿也比不上您呐!”
  
  顾卫国依傍郑安桐生存,顾太太操持着郑家俨然女主人模样,甚至一家三口都住在郑家,名不正言不顺,所有人其实都知道那点事,但忌惮着郑安桐,没有人敢当面说半个字。今天被辛甘这样剥皮抽筋直击要害,顾卫国老脸涨的紫红,额上青筋爆的老粗,三角眼死死盯着她,脸上的肉抖啊抖,气的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辛甘正赏心悦目的欣赏,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曼妙声音由远及近,顾太太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在丈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顾卫国犹豫了片刻,狠狠的瞪了辛甘一眼,愤怒的向外离开。
  顾太太千妖百媚的一笑,朱唇轻启:“小辛你是越来越厉害了。”
  辛甘不答她,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笑。
  顾太太掠了掠鬓,不经意似地:“怎么了?看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你是说拉皮和镭射还有肉毒杆菌那些的后遗症?放心,没那么快,看你家顾沉沉鼻子这么久还没塌,就知道那家整容医院还算靠谱。”辛甘笑的灿烂极了,“我只是觉得……你真是可怜啊!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没一样能得到的。顾沉沉那蠢劲和她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像你的那张脸,还回炉重造去了……啧。”
顾太太恍若未闻,仍端着那毫无破绽的笑容,辛甘擦过她身边往病房里去,在她耳边轻而快速的留了句话——
  “你边笑边咬牙的时候,脸那形状跟嫩牛五方似地。”
 
第十二章
  **
  从容扔下僵住的顾太太,推门进去转过小客厅,迎面遇到刚从郑安桐病房出来的人,在这里遇到他,辛甘着实一愣:“崔舜臣?”
  他头发剪短了一些,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气,即便站得那么远,辛甘都闻到了他身上阳光的味道。
  崔舜臣走近,她看了眼他来的方向,问:“你来探病?”
  崔舜臣眉宇间难得的有丝阴郁,欲言又止,辛甘向里走去,他拉住她胳膊又放开:“不要进去了吧。”
  “为什么?”
  “因为……太辛苦了。”因为他们都是混蛋,你一个人,太辛苦了。崔舜臣也见识过许多豪门秘辛,比这龌龊不堪的数不胜数,唯独她让他觉得心疼。
  他不善于掩饰,辛甘将他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放心吧,伤己一百,损敌八千。”她轻松的对他眨眨眼。
  郑安桐显然听到了她与崔舜臣的对话,她进去时,他脸上藏不住的意味深长。
  “怎样?我勾人的本事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倒了杯水,远远坐在他床对面的沙发里。
  郑安桐抱着肩靠在枕上,那笑容竟类似和蔼。
  “抱歉,那‘蓝’指的可不是您,千万别生出不该有的联想,”辛甘喝了口水,“她至少十月怀胎剩下我,还留给我几年的回忆,你除了一股排泄物,什么都没付出过。”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郑安桐淡淡的。
  “当然不是,”辛甘看着落地窗外远山叠翠,扬起嘴角,“我是来认输的,你以命相搏,我没种,我玩不起。”
  “郑安桐,”她声音低下去,“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和他分手。”
  “你问。”
  他平静而认真的看过来,盯着她,辛甘却反而迟迟开不了这个口。
  很久很久,那杯白开水都被她捂凉了,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的简直陌生:“我比顾沉沉……差在哪里?为什么你宁愿逼的他这样痛苦,也不肯放过我呢?我知道在你眼里他完美,我配不上,可是,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连顾沉沉也比不上吗?”
  明明是正午明媚的天气,落地窗明亮洁净,阳光却一丝也照耀不进这间屋子来。两个人在床头与沙发里,都陷在莫名的晦暗不明中。
  沉默。
  郑安桐想了那么久,才终于开口。
  “小辛,”他略微有些艰难的说,“翩然是郑家的未来,是我一生的心血,从小到大,他得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最好的,我不能容许他的人生有任何瑕疵,你……不适合他。”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你答了我才会离开他。”辛甘紧追。
  “……”郑安桐难得的显露出踌躇之色,辛甘一眼不眨的盯着他,他慢慢的,字斟句酌的,说:“郑家下一代家主,不能有一个你这样出身的母亲。”
  辛甘静静的,脸色全白。
  “……我明白了。”良久,她微笑着,颤声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非常了解出身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
  “我会离开他。好好养病吧,祝您长命百岁。”
  “小辛!”他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女孩,“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再反悔。你离开他会过的更好,他也一样。这次如果你再回来,我不会再对你手软。”
  辛甘顿了顿,并未回头:“既然已经得逞了,就闷着被子偷笑去吧,何必还要装出这副情深意长的恶心样子?郑安桐,你这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坏习惯,是要带进棺材里去了。”
  
  门被响亮的摔上。
  郑安桐伸手够水杯,服了药躺下,好久才觉缓过来些。
  不得不承认,几个孩子里面,最像他的反倒是这一个。
  也因而这么多年,每一次着手处理她与翩然的事,每一次他都下了狠心,也每一次都做不到。
  但是眼下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没有时间了。
  郑安桐偏头,视线里除了那根苍白冰凉的输液管,只剩窗外茫茫的青山。
 
  **
  “辛甘!”
  那声音太温暖,辛甘一阵恍惚。
  “是你啊,”她回神,“怎么还没走?”
  崔舜臣递来一杯还热着的咖啡,“我在等你。”说着他笑着,一手伸到她耳后打了个响指,竟变出一小包糖果来。辛甘看着面前大大手掌上甜甜的糖,瞬间鼻子就酸了。
  “这么感动啊?”他惊讶的看着她红了的眼圈,又懊悔连连:“怪不得郑翩然全世界的收购糖果品牌!”
  辛甘拆开那包糖,含一颗在嘴里,若有所思的问他:“你有没有见过一种糖是星星形状的,闪亮闪亮,有好几种颜色,很香很好吃……”
  “我会为你找到。”她话音未落,他就轻快的接道。“辛甘,离开郑翩然吧,否则你会受伤害。”
  辛甘舌尖甜甜,心情也好了些,转头对他笑着问道:“崔舜臣,郑安桐去找你们崔家合作了是不是?”
  崔舜臣一愣,“他告诉你的?”
  辛甘摇头,“那么大的项目,只靠‘郑氏’拿不下来的,为了拉‘宋氏’下水,他一定会去找一个强有力的同盟。”她冷冷的笑,“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门道,但一定少不了崔家的好处,你为什么不和他合作呢?只要‘宋氏’真的被这么项目套住,就算我再不愿意,为了宋家我也要向郑安桐求饶,那时对你不是更有利吗?”
  崔舜臣神色温柔:“辛甘,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郑翩然,舍得那样委屈你。至少我不愿意。”
  因为喜欢,很喜欢,所以尽全力要她快乐无忧。他没有爱过人,但也知道爱情该是美好圣洁的,既然那么喜欢她,就该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辛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一试呢?哪怕一段时间也好,我会让你知道你过去有多么的狭隘,竟然以为这世上的爱人都像他一样,只能带给你折磨与煎熬。”
  他说英文的时候,语气更笃定自如,辛甘欣赏极了,叹了口气,她摇头,“不。”
  “连试一试都不愿意吗?”他失落不已的追问。
  “……我对你没有感觉。”辛甘不得不说实话。
  “哦?”崔舜臣挑眉,毫无征兆的伸手固定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了下来,青涩而直接,辛甘哭笑不得的僵在那里,眼角一跳,瞥到一辆白色宾利从旁经过,后座车窗掩了一半,锐利的夜之光一闪而过。
  崔舜臣终于气喘吁吁的结束这个吻,热切的看着她,问:“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辛甘反手擦着唇,望着远去的白色宾利,神情复杂,慢慢的笑起来:“现在……有一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安全措施的蹦极与孤身一人的深山营救,你们为翩然哥哥选一个叭~是抱着全副武装的小心肝从万丈悬崖跳下去刺激呢,还是从直升飞机空降去深山老林里救小心肝刺激?
咦我怎么觉得我写的越来越人猿泰山了?最终结局难道要写翩然哥哥在帝国大厦顶上打飞机
第十三章
  **
  陈伯守在门口,终于等到她回来,慎重其事的拦住她:“少爷在休息,您暂时不要打扰他吧。”
  辛甘知道老人家的善意,点了点头,折往厨房去了。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吃东西,想来他也一样。
  其实辛甘做菜很有一手。小时候在宋家下人们看主母脸色,从不好好照料她,除了宋业航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几乎总是饿着的,实在饿的发慌了,踩在小板凳上自己弄吃的,渐渐长大,竟自学了一手的好厨艺。
  可是与郑翩然在一起,几乎从不下厨。
  现在想得起来的只有一次:两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无聊小事,在马场大吵,她怒极,往他身下的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匹马刚运来并未驯熟,当即野性大发,她就站在边上,他忙往相反方向勒缰绳,好不容易控住马,双手已磨的血淋淋,右脚也扭的高肿,回来后气的不跟她说话也不肯吃饭。她半夜溜下来,用松茸熬了素高汤,早晨又从一篮青菜里细细剥了大半盆最嫩的菜心,稍稍一烫就盛出来,配了一碗铁锅闷的白饭,亲自端到他面前,他忍了半晌,一扫而光。
  后来许多次他曾暗示,可她假装听不懂,再也没有为他下过厨。
  锅盖被沸腾的水顶的微动,发出钝钝的响,辛甘回神,倒了面条下去,滚了之后铺了三遍冷水,关火。
  陈伯知道今天一定不得安宁,早将人都遣散,厨房里明亮又安静。这时正是傍晚来临之前的时间,温暖宁谧,小葱熬油“刺啦”泼在面条上,香味热气腾腾扑面,而他就在楼上,在等她。
  时间若就在这一刻停止,那么全世界她最幸福。
  可惜辛甘这样的人,安稳都从不能够,哪能奢谈幸福呢。
  **
  楼上卧室里,落地窗大开着,年轻的男人沉默的站在那里,正眺望外间碧蓝的天色下澄清的湖。
  那背影多挺拔,辛甘每一步走近,心里每一声叹息。
  “来吃点东西吧。”她将碗筷在桌上摆好,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
  郑翩然没有回头,很安静的问:“不解释吗?”
  “你有什么立场听我解释?”她坐下,挑了一筷面慢慢的吃,“有人要我不是很好吗?你可以尽管放心的娶顾沉沉,安慰郑安桐含笑九泉,反正,你也已经打算那么做不是吗?”
  
  面煮的实在好,软软QQ好吃极了,她就着半杯水,慢慢吃着,他不说话,她填饱了肚子,胃上方那块却更空了。
  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慢慢抱紧,她无声默默的流出眼泪。
  郑翩然忽然覆上她冰凉的手,强行解开,他将她从身后抓到前方来,窗外晚霞正盛,他眼中的夜色却比凌晨时分更浓厚。
  “是不是因为我从来不提,所以你才总是觉得,受折磨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他捧着她的脸,拇指有意无意的擦着她唇,“辛甘,我并不比你好过。”
  “我知道,”她看着他,轻声的说,“翩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夹在我和他中间,你有多难过。以前年纪还轻的时候,我总幻想你有一天会为我不顾一切。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一天比一天了解你,一天比一天……爱你,我深知你有多么重情义,你不会看着他死,更不用说为你而死。”
  
  她毫无征兆的说出那个字,他眼中光芒大盛,可又在触及她泪珠滚落时,生生冻结。
  辛甘哭的惨极了,仰着脸一任泪水滑进头发里,冰冰凉,她伸手抚在他颈上,“翩然,”她颤声,痛极,“我不会再与他为敌,但不是为了他是我的谁,我为你——你舍不得他死,而他死也不肯放过我,那么……我放你走。我没有他心狠,我输了,我成全你。”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压抑着的可怕力量钳住,泪眼朦胧中,她看到郑翩然从未有过的一种表情。
  她与他亲密无间十年,郑翩然是完美的、骄傲的、自如的、冷淡的、热情的、恶毒的、神采飞扬、跋扈嚣张、甚至闷骚的幼稚与极难得的温柔,但她从未见过他的……伤心。
  他狠狠推开她的手。
  “你真伟大。”郑翩然怒极发笑,压抑的吸了口气,摒的肺都疼,他将手死死握拳捏紧。
  “我难过、重情、不会看着他死?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难过?为什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气的发病濒死?是啊,我理所应当承受这些,我理所应当两难煎熬,你可以认定我为你做的不够多,你委屈,我欠了你,我认。但永远不要再说放手,辛甘,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过你。”
  言之凿凿,落地有声。
  “可是我答应他了,”她哭着对他笑,“我答应他离开你。”
  他只冷笑。
  “我不能看着你娶顾沉沉,在我还爱你的时候。我会死的翩然。”她终于,不得不说,“当初我们说好的,你都已经给了我,我没有理由要求更多。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就算没有郑安桐反对,你娶的也不会是我……我没有办法挽回什么,要想活下去,只能离开你。”
  郑翩然微微松开钳着她的手,她向后退去。
  “求求你,让我哪怕试一试。”
  她低声下气的,柔和的恳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好。”他毫不犹豫,冷冷的笑,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我答应,你尽管试。”
  他毫不留恋的松手,辛甘一下气软倒,跌的向后靠在落地窗上。她一秒也不敢多停留,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记得早点回来,我等你。”他在身后平静的说,此刻已抹平方才的异样情绪,完全的恢复了那个毫无破绽的郑翩然。
  辛甘逃离,门关上,他走到桌边坐下,捧起那碗已经冷掉的面,慢条斯理的,像啖某人的肉一般的,一点不剩的吃完。
第十四章
  第五章、“一起下地狱……有什么不好呢?”他慢慢的,“有你在,我并不介意是哪里。”
 
  新生活的第一天,阳光穿过酒店的白沙窗帘,温柔的吻醒了大床上的睡美人。
  郑翩然是对睡眠品质要求极高的人,卧室里的窗帘里三层外三层,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在这样的阳光照耀下醒来,辛甘已经许久未曾。
  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叫了早餐服务,怡怡然下床洗漱。
  离开他的第一天,貌似开始的还算不赖。
  只是这酒店的服务生,长得也太帅气了些——
  “崔舜臣,我对你的好感已经所剩无几。”她皱眉,一脚抵在餐车上,正满面笑容推车的人,撞上忽然停住的车子,疼的龇牙。
  辛甘冷冷看着他。
  崔舜臣有些委屈,伸手揭开了餐车上的盖子,“一大早就起床,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又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这样一盘心意生煎包,也不能为我增加好感度吗?”
  辛甘心想还真不能,或许她天性凉薄,或许受某人影响太多,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浪费时间是浪漫的。
  话说若是换做某人,一定直接将那家生煎包的厨师抓来家里,现场烹制。
  热气腾腾生煎,冷着脸的人举筷夹到她面前盘子里,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心活生生的一揪——辛甘,咱们说好了的,不再想他。
  她甩手后退,崔舜臣忙不迭推车进来。
  女人要忘却,无非美食美酒、美衣美景。辛甘这些年在“宋氏”所获不菲,兜里还揣着一张宋业航给的白金信用卡,本就已底气十足,近来那些名牌专卖店的小姐们见到她,无不是笑弯了眼的。
  前些天她的私人财物顾问又打来电话,说有一批文件到期,需要她补签字,她那时被崔舜臣骗去吃甜品,去的时候便捎上了他。
  “辛小姐,这些是今年的铺租,这份是投资收益一览表,还有这几份红利已到账,请您过目。”财务顾问铺了偌大一桌文件,手上还捏着一厚沓没处放。
  崔舜臣在旁看着,她光签字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他不断的唉声叹气。
  辛甘冷眼斜他,他半晌皱着眉,问:“如果被人知道你有这么多财产,我一定会被认为是你的小白脸吧?”
  “难道你现在不是吗?”辛甘诧异的表情。
  崔舜臣挫败的抚额。
  春末的傍晚飘起小雨,夕阳未落,天边正美,在这油画一样美丽的情景里,辛甘却一丝雀跃也没有。
  这些年郑翩然给她的,足够她无论多奢侈的过完这辈子了。
  从一开始,她就是冲着他的钱去的,可是从什么起,她变得那么贪心,连钱都满足不了她了呢?
  为什么在这怀揣亿万家财,身傍翩翩公子,青春尚好、貌美如花的时刻,这样深深、深深的想念他?
  崔舜臣虽是刚归国,对G市各处美食倒是了如指掌,许多小店都在偏僻的小巷子里,越难找越美味,辛甘在短时间内,体重达到了从没有过的一百斤。
  夏季新款上市的时候,她恨不得把崔舜臣片了涮火锅吃。
  “其实你现在的状态好极了,之前过瘦。”崔舜臣毫无愧疚感且绅士极了。
  一旁品牌小姐也点头,“这一条裙子,只有辛小姐穿的最好看。”她有些得意的说:“这款是经典纪念款,只出了黑、白两色,我们店长千辛万苦刚刚从巴黎带回来的,整个亚洲地区可只有我们这个旗舰店有这么一件哦。”
  崔舜臣笑了,递出卡去,“那确实非买不可。”
  品牌小姐笑的两眼弯起。
  “稍等。”辛甘却叫住她,并从她手里抽回崔舜臣的卡,换成自己的。品牌小姐愣了愣,崔舜臣轻点了头,小姐离去,他转头很无奈的低声对她说:“这位美丽的小姐,麻烦您顾虑一下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好吗?”
  辛甘对着镜子照个不停,“噗嗤”笑出来,“小白脸要什么自尊啊?”
  “喂!”崔家小公子难以忍受,“你这是还在为前天最后一口鳗鱼饭记恨我吧!”
  “答对了。”辛甘轻飘飘的堵的他说不出话来。
  “咦?这么巧?”一个甜糯的女孩子声音,由远及近,辛甘眉头一跳,假面母女驾到。
  崔舜臣绅士的向那两位挂着满脸化学物质的女士问好,顾太太自然是优雅从容的,顾沉沉却走向柜台,拎起了盒子里的白裙。
  品牌小姐小心翼翼的解释:“顾小姐,这件裙子辛小姐已经买下了。”
  顾沉沉恍若未闻,比在身上,遥遥的问顾太太意见:“妈妈,这件衣服很适合我吧?”
  顾太太正挑衣服,云淡风轻的:“沉沉,不要惹事。”
  顾沉沉一挑眉,丢下了那衣服。待顾太拿着定好的裙子进更衣间试穿,她放了一张卡在桌上。
  “这衣服我要了。”
  “可是……”品牌小姐十分为难的看向辛甘。辛甘正闲闲倚在一边,见此一笑。了解她如崔舜臣,已经知道不好了。
  “你想要这裙子?”她从顾沉沉手里牵过裙子,问。
  顾沉沉嫣然一笑,“后天有一场Party,庆祝郑叔叔康复出院,”她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张洒金邀请卡,“虽然宾客名单上没有你,但是你毕竟……如果想来的话,还是可以的哟!”
  辛甘不动声色的收下。
  “翩然最近好忙,都没有空准备,托我来主办这场Party呢。”想了多久才实现了的此刻,顾沉沉发挥的超乎寻常水准,“你说,”她嘴角胜利的微笑弧度接近完美,“我是不是、比你更有资格穿这条裙子?恩?”
  她说最后那句话时,离辛甘耳边极近,这时离开,气定神闲的观察着辛甘的脸色。辛甘却嘴角弯弯,一派闲适。
  “这裙子你想要,可以啊,”她说着,拿起了桌上剪标签的小剪刀,几下就将那全亚洲唯一的一条白裙铰成了碎布,扬手扔到顾沉沉脸上,她笑的顽劣:“我不要了,才、轮、得、到、你。”
  
  崔舜臣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使得他忍住击掌叫好的冲动,绅士的伸手,替顾沉沉摘下卡在她发卡上的裙摆。只见那小姑娘脸涨红,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辛甘。
  顾太这时匆忙赶出来,辛甘连看她一眼都未曾。
  “你是怎么回事!告诉你不要惹她没有听到吗?好不容易才将她踢出局,你找死吗?!”顾太待人走后,十分生气的训斥女儿。
  沉沉委屈极了:“妈妈!我讨厌死她了!她为什么不去死!”
  “沉沉!”顾太脸一白,“永远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顾沉沉掐着那块碎步,低着头落眼泪。
  辛甘出了那家店,一路昂首阔步,趾高气昂。崔舜臣忠实的跟着,一言不发,两人在一家酒吧停下,她跳进去点了最烈的酒,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
  崔舜臣摇头,“你最近喝的可够多的,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这样喝吗?”
  辛甘已小醉,举起一杯颜色漂亮的调酒,媚眼如丝,“他很少喝酒,也从不允许我喝。”
  崔舜臣挑眉,“看来我该学着如何强势。”
  “你学不会的,”她斜眼看过来,纤长手指点在他下巴上,轻佻抬起,她呵气如兰:“郑翩然又贱又混蛋,你一辈子也学不会。”
  “你为一个又贱又混蛋的人,痛苦成这样吗?”
  “你一定听说过我的事。”辛甘又闷掉一杯,“郑翩然再贱再混蛋,这么多年,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虽然也伤她最深。
  清吧的灯光很柔和,崔舜臣柔和的表情却紧绷住。
  他伸手拿酒,一口喝下去,辣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来得太迟。”
  辛甘趴在自己手臂上,看着他笑:“崔舜臣,到此为止吧。你看,这些天我真的很认真的试过了,可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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