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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到世界终结__夏茗悠

_4 夏茗悠(现代)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5
韩一一找到一个暑假补课班,打电话问麦芒要不要一同参加,但很不巧,为了庆祝井原高中毕业,麦芒全家要去外地旅游。挂上电话后韩一一有点寂寞,虽然在校和大部分同学关系都不错,但交心的只有麦芒一个,除去上学时不得不打交道的情况,在假期愿意联络的人只有麦芒一个。这时,她突然想起了祁寒。
因为有段时间没联系,在马路边接到韩一一电话的祁寒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啊,是你!居然会主动打给我,难得难得!”
“暑假来和我一起上补习班么?听说英语老师还是你们学校的教研组长。”
“补习班?你们学校不是要暑期社会实践吗?“祁寒的人脉很广,了解阳明的动向也不奇怪。
“这个班是社会实践结束之后才开始的。你来吗?来的话周末一起去报名。”
祁寒翻着眼睛想了想:“不行啊,我爸妈已经给我请了家教,学校这边数学竞赛还有集训一周,虽然时间都不冲突,但是如果再上补习班我整个暑假就悲剧了。”
“哦。那算了吧。”
韩一一准备道再见挂电话,听筒里又续上男生的声音:“那个……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对不起。”韩一一笑笑。
“我不是说补课的事,是上次实验考的事。我不该对你乱发火的。”
“实验考?”韩一一这才想起曾经被他莫名其妙吼一通,至今没搞清起因,“唉——我都不记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抽什么风。”
“我以为你生气了。”听起来祁寒似乎把手机换了一边,“自从那时就没你音讯了。”
“忙期末考试呀。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再说,我以前做你们这群毛孩子的出气筒的次数还少吗?”
“说得好像受虐狂一样。”语气间夹杂着笑意。
接着,电话两端突然没征兆地静下来。
韩一一不想立刻挂电话,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能够衔接得上的话题。
不知过了多久,祁寒那头才重新响起人声,却不是祁寒,而是一个女生细细的声音:“你在跟谁讲电话?”
祁寒回答:“你不认识。”
韩一一注意到他的语气改变了。
“是照片上那个女的吧?让我跟她说话。”
“别胡闹。”
那女生听起来边笑边说话像是不认真,但韩一一听得出,其中那种咄咄逼人的味道。韩一一清清嗓子叫了声“祁寒”,想跟他说“先挂了”,可男生似乎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没听见。韩一一有点左右为难,直接挂断太唐突,这么听着又像是偷听狂的行径。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不过就想跟她说说话啊。”
“你又不认识她,别捣乱了。”
两个人的声音都时大时小,似乎出现了抢手机的玩闹局面。韩一一叹了口气,无奈地摸摸额头。
“她是你什么人?我要认识一下不行吗?”还真是个锲而不舍的厉害角色。
“就是朋友。”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遮遮掩掩的干嘛呀?”女声忽然放得很大,接着韩一一听见一个冲自己来的“喂——?”
忡怔的韩一一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对面就换成了祁寒的声音:“卫葳!你别烦了行不行!”已经绝不是高兴的语气了。
“我再打给你啊,拜拜。”这句话是对韩一一说的,并且没等答复电话断得很突然。
一声“拜拜”卡在喉咙口,过许久化成叹息。一如既往,“隔壁班的女的”、“外校的女的”、“网吧里的女的”、“照片上的女的”……感慨于祁寒“很陈冠希”的本性难移,韩一一真心地祈祷突然挂机不是因为机主死于非命。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6
8月20日,麦芒全家从云南回上海。之后的两天,麦芒在家待得有点无聊,打算打电话给韩一一聊天,刚拿起电话就想起她应该在上补习班,突然心血来潮想给她个惊喜。
因为不知道确切的下课时间,在补习的学校门口晃荡了好久,麻辣烫和关东煮都吃了不止一份,幸而在撑死之前铃声大作。学生们涌出来。只分开一个多月,麦芒却险些没认出韩一一。
微卷的长发向后扎成马尾,斜肩长款白T恤,浅蓝色热裤,把双肩包当单肩包背,紧锁着眉。韩一一在人群中异常出挑,可麦芒觉得这一点也不像自己认识的一一。似乎是因为身材,韩一一原本就偏瘦,如今瘦得基本只剩骨架,原本就偏中性,如今说她是个T野没人会质疑。虽然脸型更立体,显得很有巨星气质,却给人一种阴郁而不羁的感觉。
麦芒刚想喊她,却因突然冒出的身影而没能发出声音。一个穿朋克T恤、黑色牛仔裤的男生先朝韩一一迎了上去,两人交谈起来。
新男友?
麦芒正犹豫着是否喊住韩一一,与一一对话的男生转过一个角度,四分之三侧脸朝向麦芒的方向。阳光太烈,男生也蹙着眉,但并不影响麦芒认出他就是实验考时被意外摄入照片的希腊侧面美少年,没记错的话,哥哥说过他是圣华中学和自己同年级的。此刻和韩一一站在一起的事实也提醒麦芒想起很早很早以前和一一在网吧见过他,那之后看球赛时又在圣华中学见过一面。
曾经有过这么多交际,彼此却浑然不觉。
名字叫什么?麦芒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男生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后车门,韩一一坐进去,男生跟着坐在她身旁关上车门。出租车绝尘而去。
麦芒站在原地目睹这一切,愣愣地回不过神,准确的说是被震住了。虽然两人都穿得很休闲,可站在一起却都看着像模特。毫不夸张,可以说是麦芒见过的气场最和谐的情侣。
心里忽然有种不可思议的压抑感。麦芒咬了咬下唇。
出租车在八车道的马路上跑得迅速而平稳。
行道树是新栽的,不仅树荫少得可怜,连其本身也被太阳晒得萎靡发黄,它们在韩一一的视野里跑成一线走马灯。
一成不变的景色看久了使人疲倦,在快要睡着的临界,听到祁寒的声音不太真实地响在耳畔:“我听说了。你和陈佳妮他们几个人在墓地闹得不太愉快。”
韩一一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我没想到他们正好也在。”
“你是怎么知道秦洲出了意外的?”
“暑期实践被分到派出所负责注销户口,正好碰见他妈妈……”女生说不下去,抬手捂住嘴,眼眶又红了。
祁寒不能想象无法解释自己身份的韩一一,当时是怎样在前男友悲恸欲绝的母亲面前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悲伤,扮演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的角色,亲手为最喜欢的男生办理注销户口的手续。早知如此,他应该选择事先告诉她。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觉得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除了我又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追悼会的时候,陈佳妮他们又都在,你要是来了,局面可能会……秦洲的妈妈……她不能再伤心了……我考虑了我自己,陈佳妮,他妈妈,考虑到了所有人但惟独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韩一一坐直了侧过头看向祁寒的眼睛:“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
祁寒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僵住了。
泪水始终含在女生眼睛里。
即使曾经混战到头破血流住医院,祁寒也从没考虑过和死亡相关的细节,毕竟在这个年纪,总觉得死是一件极其遥远的事。他更没有想过,死去的人会在活着的人的脸上刻下怎样的表情,此刻他知道了。但他依然又不知道的部分——该怎样面对这种表情。
说不出“自食其果”这样的词汇,即使说了,韩一一也绝不可能幸灾乐祸地重新高兴起来。
用不出警方通知家属时置身事外的客观描述,秦洲再怎样与自己渐行渐远也绝不可能到毫无关联的地步。
追悼会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对那些细节闭口不谈,只用“意外”解释一切。
面对韩一一不明所以的追问,祁寒感到不知所措。
沉默地对视着,最后是韩一一先放弃,重新靠向座椅后背:“我不想知道了。”
祁寒还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有预感,你不想说,一定是为了我好。之前也谢谢你瞒着我。”女生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力道足以让某几个触点变得发白,松开后又蔓延开一片红,眼泪垂直落体渗进其中,哽咽着,“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无情地想撇清关系也好,我现在真的在想,如果我永远不知道就好了。改变不了它的发生,但只要我不知道……只要我相信他在世界上某处与我无关却过得很好……也比……”
祁寒的左手,穿过横亘在两人中间座位上的日光和阴影,紧紧地握住了韩一一的右手。
白驹过隙,出租车在十字路口转弯,上了条旧路。没有先前的大道宽敞,却阴凉得多,道路两侧的梧桐枝叶在空中相接交叠。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8
吃晚饭时,麦芒一声不吭,精神十分萎靡。井原作出了“生病”、“水土不服”、“恶作剧未能得逞”等种种猜测,全都被她摇头否认。女生剩了小半碗饭,像棵过夜的白菜一样蔫耷耷地挪回了自己房间。
连父母都注意到她的反常。父亲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被关上的房门截断。
“她妈妈那案子的事……你告诉她了?”
母亲连声否认“没有没有。”
两人交换过眼神后齐齐地看向井原。
男生放下碗筷:“我也没说。她晚饭前一会儿才回来,回来就已经成这样了。应该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吧。我去看看她吧。”
井原敲了敲门,推开走进去,麦芒坐在穿衣镜前的地上抱膝对着镜子发呆。
“到底怎么啦?”井原摸摸她的脑袋,撑着地面在旁边坐下。
过半晌麦芒突兀地冒出一句:“为什么我长不高呢?”
“哈啊?”井原愣了好几秒,最后“嗤”地笑出声:“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身高对女生来说已经不算矮了。我见过比你更矮的人,真的。”
麦芒对他翻了个白眼。
男生也觉得之前自己那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劲,尽力地继续补充说明:“再说你以后还会长啊,就算不会再长也没有人会在意……”看着麦芒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井原识趣地就此打住,认识到自己实在是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麦芒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抬起双手撑着脸:“你是不会明白的啦。”
你不会明白。
有个小姑娘像其他大多数小姑娘一样,在某一天清晨或者某一天傍晚,犹如玉石被开光后带上了一些灵性,等她长大后回忆起来,不管是阳光烈烈还是霪雨霏霏,她都会认为这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日子。她注意到一个男生,和别的男生有点不同,不同在哪儿她说不出;想要认识他或者后悔错过他,为什么如此她说不出;当她的好朋友和他走在一起形成和谐美好的构图,心里不舒服,为什么别扭她说不出;她怅然感到自己和好朋友差了一大截,差在哪儿呢?大概是身高吧。
这些少女情怀,即使身为多啦A梦般的兄长,你也不会明白,因为其实在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日子”,她自己也还没明白。
然而对于麦芒而言,很多年后回忆这一天,还不只是“诗情画意”这么简单,她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一如六年前站在弄堂口数数时只需挂念奇多圈赠送的三国卡,不必因直面血流成河的惨景而终身难忘,不必为六年前认定的命案凶手被排除嫌疑而耿耿于怀,不必在一个悲剧性的转折点之后延长出一段有别于常人的黑暗人生。你只需,知道早早离世的父母深爱着你,相信他们最大的遗愿就是你长成一个快乐开朗的女孩,在该纠结身高问题的年纪纠结身高问题。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9
这幸福,是因为有人让给你一把伞,为你撑起一小片天空,你在这天地间跑跑跳跳,全世界冰冷的雨声被阻隔在外。
不需要多么花哨的誓言,不需要重复许多遍,
一句“数完就给你全部”,或一句“虽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至少可以陪着你”,
就一路陪你走到这世界的终结。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10
八月底,麦芒参加圣华中学的分班考,踩着临界线进了二年A班。九月一日这天,她早早地到校找教室。从最要好的闺蜜是韩一一这点可以看出,在交友方面,麦芒是颜控。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当她在走廊上看见卫葳会瞬间迸发出蘑菇云般巨大的热情了。
但介于麦芒与某人的合照曾经在圣华“广为流传”,而导致情侣产生芥蒂的韩一一的电话也被算在了麦芒头上,再加上世界上没有几个神奇生物能像韩一一那样面对麦芒“你好,我觉得你好漂亮,我想和你做朋友”的开场白保持一颗平常心(画外音:你确定韩一一那叫平常心?),麦芒的热情所制造的局面基本可以雷同为:“对方满怀敌意地朝她举起一根矛,她却丢掉了自己的盾,以宽广的胸怀去拥抱了对方的武器。”
卫葳把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问:“你来找祁寒?”
祁寒同学身为一介美少年,其存在感根本不必讨论。但关键是麦芒的神经粗到不仅无法将同一个的正脸和侧脸建立关系,而且同样无法将名字与人建立联系,时间隔得太久,再提起“祁寒”她居然不知道是谁,有点懵地来了句:“不是,我来找教室。”
“喂?”
“这是我的教室。”麦芒指着教室前门上金色的班牌问道,“你也在这个班吗?”
卫葳一怔:“我一直在A班。你不是阳明的嘛?”
“我这个学期转来圣华了,我叫麦芒,你呢?”麦芒完全没有合理地产生“为什么她知道我以前是阳明的学生?”的疑问。
“卫葳。”女生抬高了下颌,“祁寒是我男友,你知道吧?”
“哦。”麦芒装作很懂行情的样子点点头,心想圣华的校风严谨真是谣传,这分明比阳明还开放,见第一面,刚介绍完自己,立刻就介绍男友。
卫葳见她这般反应以为她刚才没听清,又放大音量重复一遍:“祁寒是我男友。”
麦芒以为这是某种圣华中学独有的幽默,“入乡随俗”地跟着放大音量重复道:“哦。”
“哦”?还“哦”?这叫什么反应!卫葳大惊失色,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祁寒无疑算是脸皮最厚的,这女生竟然比祁寒还厚脸皮!
卫葳经历着世界观扭曲的瞬间,男主角正准备从教室后门进去。
“祁寒。”卫葳叫住他,等他转身朝向自己后换出了阴阳怪气的笑脸和语调,“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麦芒要转来?”
麦芒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终于将本尊与名号成功配对。
“原来是你啊!”
当麦芒认出祁寒,祁寒也认出了麦芒。
由于祁寒脑转速较快,他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过程。听见麦芒的名字,首先因实验考事件而愤怒,但考虑到对方“谢井原表妹”的身份(此事因谢井原事后解释照片由来得以真相大白),觉得和熟人不好计较,而看见她的清晰样貌后,又忆起对方“韩一一好友”的身份,由此联想到至今心有余悸的“厕所告白事件”,亲切感立刻被恐慌覆盖,脑海中迅速按次序闪过《泰坦尼克号》、《海神号》、《日本沉没》中的画面,顿悟谢井原长期嘱咐自己携带救生圈原来是为他表妹的出现埋下伏笔。
应该说祁寒的直觉十分精准:当偶像剧男主角有幸邂逅一位邪教教主,他会变成灾难片的男主角。
开学第一天,麦芒开口对他说第二句话——
“可你不是一一的新男友吗?”
【四】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1
“一一是谁?”卫葳盯着祁寒,一字一顿地问道。
祁寒脊梁上冷汗涔涔:不用开学第一天就这么犀利吧?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麦芒,这小姑娘长得一副天然呆样,虽然是个搅和精,但看起来又很好糊弄。他知道此时怎么解释卫葳也不会相信自己,于是干脆厚着脸皮耍赖,转头向麦芒:“对啊,一一是谁?”
料想这一问之下不仅撇清了关系,而且说不定混淆了麦芒的认知,能使她怀疑自己的记忆。果然,麦芒的眉头丝丝紧蹙,微张着嘴答不上话,呈脑短路状态。
但事实上,祁寒才是认知故障的那位。
他犯了一个玩火自焚的错误,并远远低估了麦芒的杀伤力,脑短路状态下的麦芒比正常状态下的麦芒有着更加丰富的脑内剧场。一旦她开始脑内剧场,就所向披靡,关于这一点谢井原身为长期受害者有所体会。
“莫非……”麦芒发出犹犹豫豫的声音。
祁寒一阵窃喜,以为她就要说出“是我记错”之类的话,正准备朝卫葳耸耸肩溜之大吉,却在听见下文后瞬间石化。
“……你就是传说中的人渣?”
“哈啊?”面对这种突转,卫葳也感到莫名。
祁寒就更是讶异得连一个语助词都发不出。
“那天在学校门口等一一,然后跟她一起上出租车的人明明就是你。”
祁寒想不到,麦芒先前的表情并不代表她开始怀疑自己,一般而言,麦芒会怀疑安拉怀疑上帝怀疑迦牟尼,但就是不会怀疑她自己。她只是在确认自己是否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人渣”。
麦芒深吸一口气:“你是一一的新男友,却反倒来问我一一是谁,难道两个星期不见你就彻底忘记她了?还有这位……”边说边突然指住卫葳眉心,卫葳被吓了一跳,在她问自己“同学你叫什么来着?”之后快速回答“卫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这么狗腿地辅助你发表演讲啊?”
“还有这位卫葳同学也说你是她男友,她眼睛鼻子嘴都和一一长得一模一样,虽然组合在她脸上没有组合在一一脸上漂亮,但很像就是很像,简直就是个二二嘛,为什么你有了一一还要和二二在一起呢?难道是收藏癖?而且据我所知,你明明是个gay,还在读一年级却要向我哥哥借二年级的数学书,其实你喜欢的人是我哥哥吧,可是我哥哥却喜欢女生,。因为我哥哥不喜欢你,你就转而欺骗一一和二二的感情,完全是人渣的行径啊,虽然我也有点同情你,不过你这样放任自己变成渣渣是不行的哦。”
首先被气得脸色转紫的是卫葳。当她被麦芒冠以“二二”的绰号时,祁寒几乎忘了自己处境危急差点笑出声。而当麦芒一口气把话说完之后,祁寒就是想哭也很难。
麦芒之所以被尊为“邪教教主”,正是因为这种将幻想和现实混为一谈的东西作为证据,得出脱线却又令人无法反驳的必然结论、在对你表示同情的同时扭曲你的思想的能力。
祁寒除了震惊别无他想,甚至忘了说点什么去弥补麦芒对卫葳造成的重创。直到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祁寒和卫葳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踩着上课铃声踏进教室的祁寒正为暂时不用做任何苍白辩解对班主任无限爱戴,班主任几乎立刻就做出了被他终身憎恶的决定:把做完自我介绍的新转学生安排在了祁寒身边的空位。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2
因为已经意识到自己下辈子也不是麦芒的对手,祁寒一边对她怀恨在心,一边尽量避免和她眼神接触口头交谈。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第三节课间,祁寒好不容易把卫葳哄好,回到教室见麦芒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咯咯咯”地笑,再仔细一看,小姑娘手中拿着的可不就是自己的本子么,头皮又是一阵麻。
祁寒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麦芒面前,迅速抽走她手中的笔记本。
女生仰起头,依然没收住笑:“干吗?给我看看嘛。”
“不行。”
“是你编的故事?”
祁寒想争辩自己写的是小说,但考虑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哈哈,你怎么文笔这么烂啊?”女生翻着眼睛背了一段刚才看见的文字,说着又从祁寒手中把本子抢回来,“哈哈哈,你小学语文老师会哭泣的啊。”
祁寒找不出什么反驳之词,因为他文笔差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但麦芒同学随便翻自己的抽屉、看自己小说、还要无所顾忌地嘲笑是不是太没天理了一点?如果他能有幸和麦芒转学前的同桌许藤迁交流一番,他就会明白,就像自己无论在阳明还是圣华中学都能谈恋爱一样,麦芒无论在阳明还是圣华中学都能把校草折磨成菟丝花。
眼下,第一次碰到这等没天理之事的祁寒有点恼了,但身为男生不便和女生计较,只能忍着气抢回本子再不理她。
谁知麦芒往旁边一闪,让他伸过去的手扑了个空。
“还没看完呢。”女生的语气反倒是祁寒在恶作剧影响了她正经阅读。
“喂!那可是我的……”祁寒想说“小说”但终觉得理不直气不壮,“是我的故事。快还回来。”
“有本事你来抢啊。”麦芒突然跳到一旁的过道,眼睛晶晶亮,乐呵呵地扬了扬手里已经合上的本子。
祁寒真的跨过椅子去抢,但麦芒又灵活地闪出了三四米。祁寒郁闷地追过去,不明白麦芒的兴趣已经完全不在小说,而在打田鼠游戏变形的本子争夺战上了。
身心好不容易恢复的卫葳调整好情绪回到教室准备拔份儿,却正好看见祁寒和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麦芒追追打打一连撞翻好几个椅子,听见麦芒开心地说“来呀来呀”旁边还有一众打酱油群众围观起哄。顿时火冒三丈,这场面,说是打情骂俏也不为过吧?她又怎能体悟到祁寒被奚落一番、被抢走小说却总追不到麦芒正几近气绝的苦楚。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3
现在,已经不是吃点小醋闹点小别扭的问题了。
麦芒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卫葳的底线。身为一届女王,卫葳觉得如果不找回场子自己的权威日后就大打折扣了。卫女王绝不会骂街打架,她认为那么做太野蛮太低格。
体育课给卫葳提供了好机会。卫葳的羽毛球水平虽然不够进校队,但在同班女生里数一数二,而且她善用闪电战术,往往五六分钟内就制造出十几比零的局面,所以卫葳一向习惯用“友好”的体育比赛让对手颜面扫地,这次也不例外。
自由活动时间,卫葳把球拍递给麦芒提议切磋切磋,女生们纷纷放弃自由活动迅速聚集在羽毛球场周围等着看麦芒的笑话。小姑娘却完全不知是陷阱,因有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而喜笑颜开。
“你真好。在阳明都没有人愿意跟我对打,一一虽然打得好,但是她很懒,一听自由活动就动都不愿动了。”
又来这些“一一二二”的。卫葳听着就气不打一处出,在心中积攒一点怨恨发誓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表面上还装得温和可亲:“你初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就问我吧。”
“那你同意跟我做好朋友了?”
“嗯。”卫葳微笑了一下,不再跟她废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半场。
体育老师回办公室。校羽毛球队教练刚给三年B班的女生上完课,看见这个班的学生在自发组织比赛,饶有兴趣地过来观战,自告奋勇当裁判。三年B班的学姐们也好奇得聚拢过来。
其中大部分人都认识卫葳,但和她比赛的这小个子女生却没人见过,三年级的学生向二年级的学生打听她的名字。
其中一个手里提着羽毛球拍的学姐听闻麦芒是转学生后,尖酸地跟身边的同学说:“哈!现在什么中考时考不进圣华的垃圾找找关系都能转学进来了。难怪学生素质越来越差。”
“偏是这种人还能‘空降’到A班。”身边的女生立刻拖长语调阴阳怪气地附和。
二年级的女生急忙解释说:“她是从阳明转过来的。而且参加了分班考。”
阳明和圣华是学区唯二的市重点中学,教学质量和进校分数都不相上下。
“哦,是么。那还算有点实力,”那学姐讪讪地说,“不像某——些——人——。长得丑、成绩烂、人品差还偏要转来圣华显眼。你们A班那谁当初不也是高二转来的么,赵玫?”
名叫“赵玫”的高个儿学姐眼睛直盯着场上跑动的两人,面无表情,半晌才说了一句:“那左撇子很厉害。”
先前向她搭话的女生一愣,反应过来她不是拆台而是在说麦芒,但她也注意到赵玫刻意没有提及麦芒转学生的身份,立刻猜测赵玫也许和当年的转学生关系不错,于是结束对话,也回头看向场中,虽然不知比分,但卫葳不敌麦芒是显而易见的事。
卫葳气急败坏地跑动扣杀,麦芒却依旧像玩儿似的笑嘻嘻。站在卫葳那半场边的学姐们也跟着神经紧绷而围在麦芒这边的都在闲聊,只偶尔瞥个几眼。
这场球赛一点也不精彩,一方只有救球输球的份,另一方却基本用不着移位。麦芒始终领先卫葳两分,直到下课铃响,比赛虽没决出胜负但谁都看得出卫葳和麦芒的水平根本不属于同一个档次,围观群众们索然寡味地三五成群去食堂吃饭,不再议论。
麦芒还没来得及和“好朋友”卫葳结伴同行,就被刚才的裁判老师叫住。老师虽然经历了一场很无聊的比赛,但发现了个好苗子还是大喜过望,叮嘱麦芒下午一定去羽毛球队报到。
卫葳在还球拍的时候故意磨蹭了一会儿,避开人群,心里暗暗寻思:难怪她说阳明没有人愿意跟她对打,原来是球技超群,自己居然没多考虑可太掉以轻心。正后悔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叫唤“二二,不用等我先去吃饭吧,我等下去食堂找你。”
整条路上的学生都被这句叫唤吸引得回过头来。
卫葳孤零零地僵立在所有人视野中央,有一口血,忍着没吐。
Accompany you to the end 04
一般而言,圣华羽毛球校队中,水平越高者,行事越大牌。祁寒照例迟了五分钟到体育馆,却发现今天没按点开始训练,明明队友和教练都到齐了,这倒是很蹊跷。他把球包放在场边,问一个队友:“今天不打练习赛吗?”
“在等人,教练说今天招了个新人,水平挺不错,和你一样是左撇子。”
祁寒在男生中原本只排第三,但排第一的学长刚毕业了,再加上全队只有他一个左撇子,奇货可居,王牌地位不言而喻。新人的出现其实并没有唤醒他的危机意识,他在意的只是“怎么连新人都这么大牌?”。愣神的当下,视野里突然闪出红色警报。祁寒以光速转身背对体育馆门口。
教练高兴地喊道:“麦芒,这里这里!”
全队好奇地看向那个小女生,她连蹦带跳跑过来,嘴里却莫名其妙喊着“阿渣——!阿渣——!”
队友一头雾水:“是韩国人?不是说留学生不和我们同时训练吗?……寒哥你要去哪儿?”
幸而在麦芒逮住祁寒之前,教练先把她截住了。集结列队之后,教练把她介绍给大家,她却只对一个方向开心地招手。
队友压低声音问祁寒:“你认识她啊?”
“我们班的。”男生的声音中透着绝望。
常规训练后教练让大家分组练习,和麦芒分在一组的队友突然耍起了态度,向老师称病请假准备离开。祁寒觉得奇怪,询问原委,队友气鼓鼓地控诉道,麦芒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是左撇子,却张狂到用右手和前辈打比赛。祁寒虽然对麦芒没有十分好感,但却不以为麦芒会如此目中无人。
他抬眼看着不远处孤单单一个人挽着花式羽毛球的小女生,突然心生怜悯,再加上那花式羽毛球的动作和当年的韩一一如出一辙。男生跟自己的队友打了个招呼,走向麦芒。
“咱俩打一局怎么样?”
“嗯?”女生有点意外地抬起头,立刻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好呀。”
如果祁寒够聪明,他会早有觉悟:麦芒同学的笑容完全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陷阱。
“不过,”祁寒补充道,“你好好拿左手打球。”
“嗯?为什么?”麦芒一脸茫然。
“你可以充满自信,但你不能蔑视对手。”
麦芒仍然一脸茫然。隔过四五秒,她才犹豫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将球拍从右手换到左手。
十分钟后,祁寒意识到,对于这场练习赛,自己和麦芒明显存在着巨大的认知偏差。自己把这当做一次对昔日劲敌韩一一的缅怀,而麦芒却视之为一场拼杀。即使说是一场缅怀也毫不准确。起初祁寒以为麦芒之所以羽毛球技术精良,可能是韩一一的徒弟,但交过手才知道,麦芒和韩一一是毫不搭界的两路战术,客观地说,麦芒和韩一一的水平究竟孰高孰低也为未可知。
事实上,祁寒并不知道韩一一的真实水平。众所周知,韩一一是个超级大懒人,懒到了基本不愿意跑动的程度,因此她只让人见识过出神入化的网前球,谁也不知道她的高远球打得怎样。
祁寒曾多次“苦苦相逼”,她却宁可输球也不乐意使出全力。
有一种传闻说韩一一的高远球技术根本就很差,倘若如此,那她的水平或许和麦芒旗鼓相当,但祁寒总觉得韩一一其实是有所保留,如果她稍微注重一点后场,水平就会在麦芒之上。
麦芒和祁寒的对战比分咬得很紧,最终祁寒略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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