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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_50 vivibear(现代)
  “太不像话了。”斛律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只是极力克制着怒意。
  长恭同样也觉得愤怒,这个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也能用来玩乐!但当她看到皇上那双和九叔叔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睛时,心里又多了几分感伤……
  如果九叔叔知道仁纲这样胡闹,一定会很伤心吧。
  高纬也在城墙上看到了他们,抹了一把汗就匆匆地走了下来,冲着他们眉飞色舞道,
  “斛律将军,你们父子都是我大齐的栋梁,这次朕一定要好好嘉奖你们!”
  他身旁的穆提婆也趁机说了几句斛律光的好话,没想斛律光只是对他冷哼了一声,冷冷说了句,“臣等为国效力是应该,不过皇上若是能远离这些小人就更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位大臣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恒迦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让父亲不要再说下去。
  也许是因为这些劝谏,所以高纬倒不以为然,目光一转,落到了长恭身上,神色似乎有一刹那的细微变化,低低脱口道,“长恭哥哥……”
  长恭连忙退了一步,“臣不敢当。”
  高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既然这次回来了,就别回漠北了。还有恒迦也是,你们都在邺城待着,朕也觉得安心。”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下意识地望了恒迦一眼,只见他的笑容似乎是也是微微一滞。
  “兰陵王你对先皇一直忠心耿耿,当初晋阳一役为了先皇连军令也敢违抗,朕可也是有所耳闻,兰陵王你对朕也会像对先皇一样忠心吧。”高纬眯了眯眼睛。
  长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茶色眼睛,心里一阵绞痛,这是和九叔叔一模一样的眼睛啊,这是九叔叔的孩子,这个孩子继承着九叔叔的江山……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那句被深藏许久的话,“九叔叔,我要为你守住这江山。”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一动,“皇上,臣一定竭尽所能为皇上效力。”虽然九叔叔不在了,她还是要遵守诺言。即使皇上的所作所为不尽如人意,可是,她还是会拼死为他守住这江山。
  “那就太好了!”高纬愉快的笑了起来。
  见了皇上之后,斛律光说要带着恒伽去拜访一位老朋友,让长恭自己先回斛律府。就在这个时候,长恭看到了花园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九叔叔生前的贴身内侍王戈。
  王戈走上前来,朝他们恭贺了几句,又低声对长恭道,“王爷,先皇临终前留下了一样东西,我想还是交给王爷比较妥当。”他顿了顿道,“请王爷过来一下。”
  长恭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恒伽,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长恭感觉到恒伽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担心。
  御花园里的桃树此刻繁花尽放,如同华盖流云,美丽非常。长恭跟着王戈走了没多久,忽然觉得心狂跳了起来,这条路,这条路不是通往九叔叔的昭阳殿吗?
  “王内侍……”她刚说了几个字,王戈就回过了头来,“王爷,东西就在昭阳殿内。”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还是跟了上去。
  昭阳殿内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一切摆设都和以前的一样。
  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深海里无处藏身的悲哀,使她不得不、不得不尽力地呼吸,以免在某一个瞬间,就被它压住,然后---窒息……
  “王爷,就是这样东西。”王戈从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她。
  当她看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巨大的悲伤犹如车轮碾过她空落的心灵。就在那个空空的地方,某种酸楚的藤蔓盘根错节的迅速蔓延开来,缠紧她的心脏。
  空空的眼眸里,猛然盛满了悲伤。
  是那个小老虎香袋……是他买了送她,又被她还给了他的小老虎香袋……
  “王爷,先皇在世的时候,经常看着这个香袋自言自语,这个香袋对先皇一定十分重要。所以……”
  “为什么你知道要交给我……”
  王戈犹豫了一下,”是和大人让我交给您的。“
  长恭的眉角轻轻跳动了一下,用尽全力地捏紧了那个香袋。“我收下了。这个香袋,我会好好保管的。”
  夜,翳云当空,掩住了一抹新月和漫天繁星。
  晦明不定的烛光中,长恭握紧了香袋躺下,隐约有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缠着她,让她在睡梦中亦不能感到安宁。那个梦像是一把匕首,从胸口一点点刺进去,却不深入,只沿着她的骨慢慢刻划,仿佛一匹缎子被撕裂,疼痛轻微而铭心刻骨。最终,将她惊醒。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打开了窗子,走到窗前去吹阵子冷风清醒一下。月亮不知何时已经从云层后探了出来,淡淡的洒下了一片银色。
  端着茶碗过来的恒伽,进来时看到就是这么一副情景,整个人攀在窗台上的长恭陷入了沉思,遮住额心的发被还寒冷着的风扬起,洁白的皮肤被月光照耀得近乎透明,显现出几分不安定的憔悴与忧伤。银色的月光从枝桠间洒下来,流淌过她尖尖的下颌,苍白得令人心疼。
  他的心里一颤,顺手放在旁边的茶碗与坚硬的桌面相触,发出小小的清脆的响声,长恭像是被这声音惊得从思绪里挣脱出来似的,缓慢地抬起眼睛望着他,脸上是从无掩饰的落寞脆弱。
  “看到你屋里还亮着,就知道你睡不着。”恒伽笑了笑,“怎么,不习惯睡我家的床榻吗?这可不行,你得早些习惯才好。”
  “什么啊……”长恭的脸上微微一红,“狐狸你又胡说八道了。”
  “那么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一定是有心事才睡不好。”他一边说着,目光落在了长恭手里的香袋上。
  “我,没什么。”她连忙扯出了一个笑容,转移了话题,“对了,如今我不回漠北了,在选定新府邸前,要继续在你这里打扰了。”
  “那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选不到合适的府邸。”恒伽笑着盯着她的眼睛,“在这里和我一起住不是很好吗?反正之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喂喂,你又来了。那怎么一样!”长恭又羞又恼的打断了他的话。
  “哦?不一样,那么不如你来告诉我到底哪里不一样?”他正斜睨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狐狸……小心我把你们府里吃穷,然后趁你不注意,把你的好衣服全都拿去送给叫花子……”她翻了翻眼睛。
  “无所谓啊,反正我的一切东西都属于你。你可以随便处置。”意料中的看到长恭的脸更加红了,他轻轻一笑,神色变得异常柔和,“长恭,无论是喜悦愉快,还是不变的感情……所有属于我斛律恒伽拥有的东西,全部可以属于你。只是,我是个自私又小气的男人,想要得到这些,就必需要用你的一切来换、用你的所有来换我的所有,包括你的伤心你的苦恼你的麻烦,如果你依然同意……那就拿走我的一切吧。只是,要用你的一切来填补。”
  长恭心里一颤,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眸在月色下并非特别耀眼,却如此明亮,似是穿透了黑暗穿过了地狱,那么远远的却坚定地照将下来;不闪烁,却流动着幽幽的华彩,散发着柔软的温暖,那么暖,一直暖进人心,暖得人似乎就要融化其中。
  “嗯……”她的鼻子一酸,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他反手握住手中软软的温柔,柔声道,“长恭,这是约定……永远都不能更改的约定。”
  约定,两个字,一个词,不因晨曦的光泽变浅,不因夕阳的残红黯淡,不随日子的飘落消散,在过去与将来之间,约定的定语是-------永远.。
  欲语还休的冰冷年代,没有激烈的爱语。月光下,一次携手,便定下一生的约定。从此,便是一生一世。
  第二十三章陌上花开
  长恭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搬进了新王府。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新王府,这是皇上特别御赐给她的府邸,在很久之前,这座王府的主人是——长广王高湛。若是在以前,长恭必定会拒绝,但这一次,除了感到有些心酸和怅然,她还是绝受了这座王府。虽然害怕触景伤情,但逃避只会更加让自己心痛和难以复原。终有一天,她要抬起头来,正视这一切......
  在邺城的这段日子,长恭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大娘的消息,知道她和正礼都生活得还不错,她的心里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虽然不会再和他们相见,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的,无论那个女人做过什么,她始终都是——三哥的娘。
  不知不觉,秋天已经来到了。
  夏季满眼的绿色很快化作有着怀旧情绪的黄,那些或金黄或湘黄的树叶以一种令人心碎的姿态缓缓跌落,夏日里盛开的花朵纷纷合上眼睛,沉睡者飘零。
  走在上朝的路上,她总是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不曾离开过这里,一切也都没有改变。在朝议结束后,九叔叔经常会单独传召她,拉些家常,或是下一阵棋,然后再回到府里,和大哥三哥胡侃一阵,喝上一碗大娘炖的燕窝,一天就这么轻松的过去。
  以前还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无趣,可现在回想起来,那转瞬即逝的美好,再也会不来了。
  走到大殿前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琅琊王高俨。不知为什么,九叔叔生前对这个儿子格外宠溺,小小年纪的他不但身兼京总司令官和总领大将军二职,同时还兼了总督察官,权力无边。衣食住行、平时所用,无不和高纬的一模一样。
  “小俨,你今天也这么早?”她的嘴角边泛起一丝笑容。高俨素来和她亲们,所以即使现在都已经长大了许多,还是改不了地叫她一声长恭哥哥。她搬到新的府邸后,他更是经常三天两头前来拜访,尤其喜欢听她讲一些战场上发生的事。
  “长恭哥哥,今天不用上朝了,皇上他又去玩那个什么乞丐村了。”高俨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一切很不满。
  长恭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皇上最近自称无愁天子,在宫内华林园搭建了一个贫穷村舍,自己披头散发,穿叫花子的衣服装扮乞丐求食;又仿造穷人市场,自己一会儿装卖主一会儿装买主,忙呼个不停,简直荒唐得不得了。
  这样下去,国家社稷堪忧,九叔叔的江山难道就这样被他糟蹋了?想到这里,她对皇上的怨意也更深了一点。她抬起头,想对高俨说几句,忽然看到他望向不远方的一处,眉宇间微微变了神色,原来的笑容迅速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长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明白了他忽然变脸的原因。只见和士开搀扶这胡太后,有说有笑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西域胡狗,看本王终有一天要收拾了你。”高俨没好气地挑了挑眉,黑眸中射出了狠厉的神色。高俨与和士开,一直处于水火之势,这其中的缘由长恭也了解个七八分。高俨一向最为厌恶和士开这样的奸臣,不管在什么场合,屡次给他难堪。但和士开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和穆提婆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劝说皇帝下了旨,命令高俨离开北宫到宫外居住,并且不怀好意地给琅琊王加了一个太保的虚衔,明升暗降,削夺了他对齐国的军权。但即便如此,作为皇帝的亲弟,琅琊王高俨还剩有一个京畿大都督的位号,也就是说,他还握有指挥京城卫军的兵权。
  和士开也留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高俨哼了一声,立刻转过了头去。长恭则先对太后行了个礼,然后就像平时遇到和士开那样,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恨这个人,也恨自己当初迫于他的要挟没能杀了他。恨生于心,于恨之人来说,其伤害远远大于被恨之人。往昔伤痛从未忘怀。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强烈的恨意已经渐渐沉淀了下来,被深藏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
  胡太后和她拉了几句家常,又问了高俨一些日常生活情况。碍于太后的情面,长恭也不能够无礼地离开,也只得站在那里,等她结束问话。无意中,长恭发现和士开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她皱了皱眉,侧头避开他的目光。自从回来之后,她留意到他经常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就好像他知道了她的什么秘密。
  “长恭好像变了不少。”胡太后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似有感触地道。和士开微微一笑,“太后,人总是会变的,高长恭也是一样。”胡太后看了看他,眼中流露出些许温柔,“不过士开你却一直没有变过。”“太后......”和士开的眼中也泛起一丝笑意,但那笑意里却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怅然。外人都以为他和太后终日出双入对,感情非同一般。虽然太后确实也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差点令他以为自己已经从不得求之的咒语中解脱出来了,但自从他看到高湛过世后太后那失魂落魄的悲伤表情时,他就轻轻楚楚地知道,太后的心里,自始自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而他对那个人——却没有半点怨恨。所以,他信守了自己的诺言,对长恭的身份他一直深藏心底,就连对太后也没有吐露半分。“士开,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俨这孩子,先皇实在是宠坏了他,如今这孩子心高气傲,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和你更是仇人一般。照这样下去的话,我真是有些担心,你倒也像个办法......”太后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和士开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太后,琅琊王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有时不过是小孩心性,等他长大一些就会好点吧。”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高俨那双目光灼灼的黑眸,他总会感到莫名的不安。这位琅琊王,大略良才,小小年纪就开始处理公务,帝位的距离对他来说并不遥远,他只是缺少运气和机会而已。如果先皇多活上几年,很可能把帝位传给他。相比他而言,当今皇帝高纬性格懦弱、没有主见,只是凭嫡长子的名位,才得以承继帝业。但也正因为是这样,现在的皇帝才更容易被他控制,自然也默许了他和胡太后之间的关系。若是换成了高俨......尽管他正在设法削减高俨的权力,但还是心存忌惮。更重要的是,高俨对于他的太后之间的关系素来憎恶,所以最让他安心的方法,就是将高俨外放到地方州郡,然后夺去他的兵权。
  当兰陵王府的红叶被染成一片绚烂的时候,长恭将小铁从漠北接到了邺城。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所以长恭将小铁留在了漠北,好不容易等到现在一切全都安顿了下来,她就赶紧将小铁接了过来。由于她对外宣称两人已经在漠北行了礼,又有斛律恒伽作证,所以这次小铁干脆就以王妃的身份入住了兰陵王府。
  兰陵王府内,红叶如云,白菊盛开,略带些清冷的异香流遍了整个庭院。然而,与这景侯颇不相宜的,却是小铁响亮的声音。“长恭哥哥,你看恒伽哥哥这回送了这么打一份礼啊!”小铁清点着堆在房间里的礼物,一脸惊讶地叫道。自从皇上御赐了一对昂贵的礼物以贺长恭纳妃之喜后,其他官员也立刻跟风似的送来了一大堆。长恭也惊讶地看了过去,果然是个很打的箱子。这个小气鬼什么时候出手那么大方了?带着怀疑的心情,她拿起了那个箱子,咦?怎么那么轻?轻得好像里面什么也没有。打开一看,她的收抖了一下,原来箱子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恒伽哥哥望了装?”小铁疑惑地问道。
  “这个......”长恭刚要回答,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礼物就是这个箱子啊。”
  恒伽......长恭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阵雀跃,连忙回过了头去,只见他嘴角含笑,倚在门边的样子带着几分懒散,长长的黑发看似随便地一系,却不凌乱。他只那么简简单单地站着,确实灌灌如春月柳,淡淡似秋叶雨,令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要是没有这个箱子,你拿什么装别人送来的礼物呢?你看看,我想得多周到啊。”他轻轻笑着,一抬脚跨了进来。“这样也可以啊!”小铁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恒伽哥哥你不是一般的小气呢。”“咦?小铁你难道不知道恒伽和你也是亲戚呢。”长恭眨了眨眼。“什么亲戚?”小铁抓了抓脑袋。“因为恒伽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有个铁字i,你看和你算不算亲戚?”长恭说着说着就咯咯笑了起来。
  恒伽轻咳了一声,“小铁,乖,去帮我倒杯茶来。”小铁眼带笑意地扫了他们一下,嘴角挽起了一个暧昧饿笑容,“嗯,这就去!”
  在漠北的时候她就听说了恒伽为了救长恭受伤的事情,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须达死活不信自己的弟弟会做出这样自我牺牲的事情。不过,她相信。只是,在外人看来,这始终是两名男子。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谁也不知道。
  没了小铁的声音,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下来。窗外流入的输赢和花香都在不知疲倦地氤氲蒸腾,随着微风吹进房内。“对了,”恒伽笑眯眯地走到她身旁,“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给我?”长恭有点诧异,倒不是因为他说要送她礼物,而是方才他居然没反驳她的话,若在以前,他一定会不动声色地接上一句把她气得半死不活的话。
  恒伽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碧玉雕琢的盒子,刚一打开,整间屋子里就充满了扑鼻的奇香。长恭指着盒子里那个发出香味的红色棒状物,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
  他神秘地眨了眨眼,“你把眼睛闭上我就告诉你。”“不要。”长恭等着眼睛,狐狸这个家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乖,长恭。”他的语气温柔似水,好像在诱惑着她,“快点闭上。”
  长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因自己的好奇心而妥协了。刚闭上眼睛,她就感觉到嘴唇上有些痒痒的、麻麻的,好像羽毛轻轻刷过唇瓣,便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见恒伽正把那个红色的东西一点一点抹在她的唇上。
  “好了,睁开眼看看。”恒伽将一面铜镜放到了她的面前。她往镜中一看,只见自己的唇靡丽红颜,比起原来似乎多了几分美妙的光泽。
  “这,这不是口脂吗?”她低声问道。“是啊,不过和平时那些蜡做的无味口脂不同,这是从波斯而来的牛髓口脂,用苏合香、上色沉香、雀头香、麝香、甘松香、茅香、丁香、白檀香,还有甲香混制,所以带有奇香。长恭,你喜不喜欢?”墨空无月,静溪璱璱,恒伽的眼中华光溢彩,仿佛满天繁星皆落入一双瞳眸。
  长恭轻轻触碰了一下嘴唇,眼中闪过了一丝光束。毕竟她也是女儿身,对这些东西没有反感,只是......
  “可是,我要这东西也没用,对不对?”她神色黯淡的低下了头。
  “长恭,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恒伽静静地看着她,“我是说,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以女孩子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长恭心里一震,轻轻扯了扯嘴角,“恒伽,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以前你不是还鼓励我吗......”
  他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因为现在的长恭觉得疲倦了,不是吗?”
  她本想否认,可忽然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沉默了片刻,她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是的,恒伽,我开始觉得疲倦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过你所说的那个念头,九叔叔在的时候没有,现在也没有。每当我感到疲倦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有比自己更重要的担心,尤其是在这个乱世,我不能自私地离开。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我就对不起九叔叔,对不起齐国的百姓,更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士兵弟兄们。用疲倦作为逃避的借口,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我明白了,那么我也会一直奉陪到底。”恒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很高兴你对我说了实话。可是,长恭,你不要太辛苦了,毕竟你只是一个女孩子。况且,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你的九叔叔,他的身边多是一些奸臣,所以你要加倍小心。”
  “我知道,”长恭扬了扬眉,连忙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不过狐狸,这个口脂一定很贵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恒伽忽然叹了一口气,“所以啊,我现在后悔了,要不你还给我吧?”
  “嗯?”长恭充满警惕地看着他,这个家伙,该不是想趁机诓她一笔吧?
  “那就还你好了。”她赶紧将那个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没想到他还是一脸愁闷道:“可是你已经用了哦。”
  “喂喂,你讲不讲理,这已经用了又怎么办?”她有点恼了。
  ”那就......还给我啊。“在看到他眼中那抹狡猾的笑容时,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但还是来不及......
  只觉得唇上一暖,他的唇已经不客气地覆了上来,舌尖还在轻舔她的唇瓣。口脂的香味漫溢在彼此的舌尖口腔,渗满的秋水从她心中最甘甜的部位开始温柔流转,像是陌上花开般地喜悦明媚。小铁端着茶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将门掩得更紧,嘴角边泛起一丝羞涩的笑意。
  秋天,乍寒乍暖的天气,迷迷蒙蒙的言语缭绕缠绵。清碧的茶水在微凉的空气中冒着水雾,像是烟雨中萦回的碧水,勾人情思。
  第二十四章兰陵入阵曲
  当今皇上不但沉溺于一些稀奇古怪的玩乐,而且还喜欢隔三岔五地大摆宴席,将文武百官都召进殿来君臣同乐。长恭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也推了许多次,但今天从宫里来传话的内侍说皇上特别下令所以大臣务必出席当晚的宴席,不得推辞。无奈之下,长恭只得准时去赴宴。
  宫中的大明殿,此时一片金碧辉煌,宫女们鱼贯而出,她们列成长长的两队,分别打着五明金箔莫难扇,这种宫扇,据说是十六国时代赵国的石虎所制,匠人们把纯金打造得薄如蝉翼,两面以彩漆涂饰,并描画奇鸟异兽和仙人,极其昂贵。而盛放食物的那些盘子,更是用紫金打造,金银参带,参带刻镂之间,茱萸画微细如破发,近观才能看到,精致得无与伦比,
  大臣们早早地就到了这里,趁着等皇上的时候,彼此虚伪客套。斛律光今天因为正好被太后召见,所以就没有回府,直接来了大明殿。他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而且迫于他的威严,有些大臣根本不敢上前和他说话。
  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是厌恶至极。就在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时,忽然听说身旁有人说:“看看,兰陵王和尚书令来了!”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识地望向了殿外。
  只见从殿外正走进两位俊美男子,一位身穿蓝色锦衣,男子的清秀中混含着些许女子的娇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把他衬托得神采飞扬、风光无限。尤其是他那双美到极致的眼睛,更是轻灵动人,被这双眼睛看着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像个人都像被浸在了湖水里,清澈又深邃。
  而另一名男子的白色锦衣乃云缎裁成,软罗蕴彩,华贵异常,他的每一丝笑意都像流光溢彩的宝石,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出现在大殿里的这两位男子,就好像日月在空中交相辉映,散发出流光溢彩。众人在反应过来之后,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兰陵王和尚书令的容貌,即使是女子也要自愧不如啊。”
  ”只可惜尚书令这个年纪还未娶妻,也许是眼界过高吧。”
  “莫非他是喜欢男人的吧?你看他和兰陵王的关系……”
  “嘘——别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要不尚书令怎么会一直不娶,而且听说他以前还曾经拒绝了孝昭帝的赐婚……”
  斛律光注视着儿子,眼中露出了复杂难辩又有些担忧的神情。
  长恭和恒伽刚刚坐下不久,皇上就乘坐肩与来到了大明殿。今天伴随在他身边的不是皇后,而是一位娇俏可爱的女子。只见她秀发挽成如今流行的涵烟髻,髻上只是简简单单插着一只碧玉钗,天蓝色的琉璃耳珰,衬得她脖颈更加白皙。比起后宫的莺莺燕燕,这个女子的容貌也只能算得上清秀,但却是少有的干净明媚,甚至还带着一种在后宫女子身上几乎看不到的纯真。
  “这个女人是皇上的新妃子吗?”长恭低低问了一句。
  恒伽神色淡然地扫了那个女人一眼,“好像之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得宠了。”
  刚问出这句话,长恭就有些后悔。当今皇后不是恒伽的妹妹吗?现在皇帝宠幸他人,恒伽的心里必然也不舒服吧。
  酒过三巡,皇上的兴致越来越高,忽然拍了拍手,立时所有的音乐都停止了。
  就在大家纳闷的时候,猛听得战鼓咚咚,喊声震天,两队戴着面具的着甲武士闯入殿中,驱走了正在漫舞弄姿的歌舞者。众人速不及防,哑然失色,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
  皇上放下手中酒樽,饶有兴趣地瞅着殿中诸人形形色色的表情,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激昂的乐声乍起,钟声齐鸣,肃穆庄华。
  两队武士纵横交错地变换队形,挥动刀盾,做激烈交战之状。盾牌互相撞击,寒刃明如秋水,喊杀声震耳欲聋,仿佛使人亲临两军厮杀正炽的战场。
  直到一曲终了,众人才仿佛从那残酷的战场上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皇上笑着看了看长恭,“兰陵王,这首舞曲就叫做《兰陵王入阵曲》,你觉得如何?”
  长恭微微一惊,忙回道:“皇上,臣愧不敢当,不过此舞曲的确是不同凡响。”
  “哦,你也觉得不同凡响吗?”皇上笑得更加愉快,“这好像是先皇在你洛阳大捷后特别让人作的曲子,不过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没有拿出来。幸亏我不久前无意中找到了,也算是有缘。”
  是九叔叔……特别让人为她作的曲子吗?长恭只觉得一阵心痛袭来,但还是尽量保持了平静的神色,客套地重复着说了句:“臣不敢当。”
  她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位新妃子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或者可以说,那似乎是一种憎恶的目光。
  长恭纳闷地收回了目光,奇怪了,她又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过,这个女人的眼睛,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众人很快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不知怎的就扯到了斛律恒伽的身上。最后,就连皇上也笑咪咪地插了一句,“尚书令,你一直不娶妻生子,不怕斛律将军着急吗?”
  皇上一发话,其他大臣也就赶紧纷纷附和,殷勤地要将自己的族亲介绍给恒伽。
  恒伽侧头看了看长恭,只见她抿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不悦。
  “谢谢皇上和各位大人的关心,不过臣现在并没有娶妻的打算,”他微微一笑,“对臣来说,守护这个国家和皇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儿女情长的琐事,怎么能和皇上的基业相比呢?”
  皇上显然对着番话很是受用,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就会说些虚伪的漂亮话,”长恭低声道,“我可不觉得尚书令大人有这么高尚的品格。”
  恒伽轻扬嘴角,低声说道:“看起来好像有人……吃醋了。”
  “谁吃醋了……”长恭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大吃起来。
  恒伽的笑容,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温柔,“这好像还是长恭第一次为我吃醋呢。”
  “说了不是吃醋!”长恭又重申了一遍。
  “好好好,那就不是吃醋。”恒伽眨了眨眼,还没等她舒一口气又道,“那就是……妒忌。”
  “这不是一样嘛!”
  “呵呵……”
  就在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皇上忽然又开了口,不过这次发话的对象却是一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斛律光。
  “斛律将军,朕听说你的侧室有一女刚到了适婚年纪,刚巧穆大人的三子也行了成人礼,算起来年龄上倒是挺合适的。”
  穆提婆也露出了一抹谄媚的笑容,“是啊,斛律将军,我那三子也是嫡子,如果斛律将军不嫌弃的话……”
  “穆提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斛律光腾地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如同被污辱了一般,异常愤怒地一字一句道,“何方狗种,居然也配和我做亲家!”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皇上的脸色难看不说,穆提婆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尴尬万分地杵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恒伽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他知道父亲一向刚直,可是对付这些佞臣,道理也是一样的。
  过了几天,长恭再次进宫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皇上身旁的妃子。她行了个礼正想马上离开,恰在这时,一个美丽的女子却怒气冲冲地径直走到那位妃子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冯小怜,你这个狐媚子!你说说,皇上已经多少晚都宿在你这里了?”
  见是后宫纠纷,长恭自然不能多作逗留,转身就准备离开。不过冯小怜这个名字,她却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王昭仪姐姐,这件事你不该迁怒于我,皇上喜欢宿在哪里是他的自由。就算我强推他出门,他也不一定去你那里啊。”
  王昭仪气得浑身发抖,恶声恶气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还顶嘴,来人啊,给我掌嘴!”
  小怜似乎受到了惊吓,居然慌乱地向长恭求救,“王爷,救我。”长恭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小怜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眉眼,却是那么的熟悉。
  “王昭仪,皇上马上就来了,你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一幕吧?”长恭转过身冷然道。
  王昭仪脸色微微一变,悻悻地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小怜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向长恭致谢。
  “不用谢了,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长恭略带惆怅地转过了头。
  小怜的唇部扬起一抹奇特又诡异的笑容,“故人?高长恭,难道你还记得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长恭一愣,脑中开了闸一般,无数回忆的片段都重新出现在了面前,心蓦地剧烈一跳,“难道你的姐姐是……”
  “我的姐姐……叫冯小玉,”
  “什么?”长恭的身子微微一晃,“你是她的妹妹?你真的是她的妹妹?!”
  “总算你还记得她,王爷,当初她是怎么死的,我想你比我要清楚多了。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落到这么悲惨的下场?我们的父母过世得早,一直都是姐姐照顾我,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失去亲人的滋味,你清楚吗?王爷!”
  长恭抿紧了嘴唇,低声道:“你姐姐的死的确是个意外。她是个好姑娘,我也很惋惜。”
  “惋惜?惋惜又有什么用!她怀了你的孩子你都保不住她,你是怎么做丈夫的!”冯小怜的情绪有些激动,原本纯真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她好端端地又怎么会落水溺死呢?这难道不奇怪吗?”
  长恭心里一惊,难道她进宫就是为了她的姐姐吗?
  “王爷,我绝不会让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她冷冷地甩下了一句话,拂袖而去。
  长恭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声的黄昏,秋风微凉,天地间流露出几分空茫。
  时光如流水,很快就到了秋末。
  清秋里落叶萧萧,尘沙漫漫,金红色的枫叶辗转在空中,凄然零落了一地的枯华。偌大的兰陵王府里悄寂安静,只有无边的枫红木涅盘前最后一瞬的绚烂。
  长恭站在长廊前,伸手接住了一片旋转着的枫叶,随手将它压在了书卷中。一早,恒伽就来带着小铁出去了,没有小铁在这里,整个兰陵王府就好像冷清了许多。
  “王爷,琅琊王来拜访您了。”王府的管家匆匆走进来禀报。
  长恭弯了弯唇,“知道了,赶紧让他进来,我正闷得慌呢,正好和他下一盘双路。”
  琅琊王高俨是这里的常客,所以王府就好像对自己家那么熟悉,没过多久,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庭院里。
  “小俨,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她朝他招了招手,“到这里坐一会儿。”
  高俨今天的神色却是出奇的凝重,“长恭哥哥,可能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长恭一愣,敛起了笑容,“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俨摇了摇头,“还不是和士开那西域胡狗一直对我不放心。我刚从宫里听来的消息,他正怂恿皇上,要将我从京城外放到地方州郡,趁此机会削夺我的兵权。”
  “有这种事?”长恭皱起了眉。
  “长恭哥哥,我乃武成帝之子,堂堂皇室贵胄,怎么能出京城而入民间?所以这一切,都是和士开从中挑拨离间。他还想夺我的兵权,明显就是有异心,如此奸臣不能不除!”他的脸上露出了和他年纪完全不符的成熟。
  长恭震惊地看着他,“小俨,你的意思是……”
  “和士开罪大恶极,我想杀了他,希望长恭哥哥你能帮我!”他开门见山道。
  时值正午,阳光越来越强,树巅的叶子摇晃着,发出强光,使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长恭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几乎就要立刻出声答应他。
  “抱歉,琅琊王,她不能帮你。”就在这时,从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恒伽的声音,两人显然都是一惊,回过头去,只见恒伽已经超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在高俨面前从容不迫地站定,不慌不忙地道:“琅琊王,此事还是另找他人吧。”
  高俨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为什么?”
  “恒伽,我……”长恭刚说了几个字,却正好抬头撞上恒伽的眼神,之间他嘴角虽还带着笑意,但那双沉如夜的眼眸内却是冷然,仿佛冬日的冰雪瞬间领结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琅琊王,高长恭她绝对不是一个适合的人选,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她的两位兄长之死与和士开有关系。”
  “这些我都听说过,可正因如此,长恭哥哥不是更应该助我铲除此贼吗?”高俨不解地问道
  “你错了,琅琊王。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很容易做出冲动的事,从而破坏整盘计划。你就该找一个与和士开素来不和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因而能够冷静思考的权臣才对。”恒伽淡淡道,又看了一眼长恭,示意她不要说话,
  “尚书令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朝中真有这样适合的人选吗?”高俨似乎也有点迟疑起来。
  恒伽的眼神掠起了一抹深不可测的波光,“琅琊王,你和你的姨夫冯仆射的关系还好吧?”
  高俨先是一愣,好像忽然明白了,精神一振,沉声道:“尚书令,我明白了!那么今日就先告辞!”
  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等长恭说话,恒伽就敛起了唇边的笑容,不悦地先开了口,“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一定会冲动地答应他吧。”
  长恭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长恭,我不希望你卷到这样的事里,这种危险的游戏不适合你,明白吗?”他扬起眉,没好气地道。
  “可是,恒伽你又为什么想小俨推荐冯子宗呢?你不是也应该置身事外吗?你这不也是在暗中帮了他一回吗?”长恭不服气地反驳道。
  “冯子宗身为胡太后的妹夫,身份上自然有恃无恐,加上他心思缜密,为人机敏,与和士开又是因权力之争不和,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他的帮忙,和士开这回应该是凶多吉小了。”恒伽忘了她一眼,“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如果那个人消失了,也许就能彻底消除你心底的伤疤。”
  说完,他抬头仰望高远湛蓝的天穹,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暖金,殷红的落叶裹着风沙盘旋在他的脚下。他的神情安然恬静,白皙的脸色仿佛带有某种期待的意味,长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地错觉自己看到了一团莹莹新雪,在阳光之下满载着温暖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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