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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我们单纯的小美好 by 赵乾乾

_13 赵乾乾(现代)
  陈小希兴奋地举起一盒包装得十分诡异的薄荷糖:“我想买这个。”
  她有种诡异的癖好,看到包装好看或者奇怪的东西就忍不住想买,宿舍里大大小小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瓶子盒子,被室长偷偷扔掉不少。
  江辰低头看了一眼:“你不是讨厌薄荷味的东西?”
  “可是盒子很好看。”陈小希抓着江辰衣服的袖口晃了两晃,两眼闪着星星亮光,“你吃就可以了嘛。”
  “不要。”江辰一口就拒绝了,这女人总做这种事,乱七八糟买一些不用的东西,然后到月底就嚷着没钱吃饭,给她饭卡又不肯拿,很烦。
  陈小希眼神一下就黯淡了下去,“不要拉倒,我给室友吃。”
  “不准买。”江辰抽走她手上的盒子,放回架子上。
  “我又没让你买给我,我用自己的钱,凭什么不准买?!”陈小希觉得有点难以理解,忍不住就顶嘴了。
  江辰一愣,对哦……怎么就没想到给她买就行了呢……
  但很多事情都讲究timing的,时机过去了,好像再怎么说都显得奇怪,再加上一点点的恼羞成怒,江辰脸一沉就说:“随便你。”
  像“随便你”这么随便的三个字,陈小希向来是不喜欢的,但再怎么不喜欢的话,从江辰嘴里说出来,她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这种被吃定了的感觉,有时真是让人气馁到心头泛起委屈。
  走在即将不欢而散的道路上,江辰偷着瞄了几眼低头一声不吭的陈小希,几次想要牵起她的手都因为拉不下面子而作罢,送她到了宿舍楼下,看她冷淡地说了句我回去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跟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平时总要磨磨蹭蹭说一堆话还得演几遍“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走,啊你怎么就真的就走了?回来呀,你得跟我说我看着你上楼啊……”。
  她的宿舍距离他的宿舍也就是五分钟的脚程,但他常常走不到一半就会收到她的短信,说一些无聊的内容,宿舍里谁打翻了颜料,谁的衣服泡了一个星期还不洗之类的,明明才见完面聊完天,她却总是能找到所谓的“刚刚忘你跟你说哦”。
  但今天江辰等了一晚都没等到陈小希的短信或者电话,但按照国际嘴硬惯例,我们说江辰没有在等电话,他只是隔几分钟看一看手机显示屏上的时间而已。
  第二天上午因为俩人上课的时间不同所以没见面,但中午还没到陈小希就发了短信来说她中午要和同学一起吃饭,顺便讨论课题。
  下午上课时居然来了短信说,他们中午讨论的结果就是出去采风,接近大自然,三天两夜,即将出发,立马出发,已经出发。
  江辰太错愕了,以至于脑海中瞬间闪过的都是陈小希平时八卦给他听的,谁谁谁一起出去做课题,回来就在一起了;谁谁谁原先都有男女朋友,一起通宵做版画之后,就同时劈腿了……
  他发了短信过去问和谁,她回过来一串名字,有男有女,而有一个名字引起了江辰的注意,叫什么名字就别问了,留点隐私给人家。
  陈小希在学校里也是有人惦记着的,只是她神经粗,加上全身心扑在江辰身上,所以自己一直有着行情不好这样的错觉。但江辰看得清楚,对于她在这方面的错觉和不自信,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帮她纠正。不过他虽然不动声色,但他一直知道着一个深刻的道理——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所以江辰给陈小希发了一个短信,大概内容就是,他和某某某最近也要和教授一起去参加研讨会。
  这个某某某自然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某某某自然是对江辰有着某种程度的不怀好意,但鉴于保护隐私的原则,我们自然也不能说她的名字,总之江辰这个谎言的目的就是,让陈小希忍不住每天打电话查勤,从而达到他婉转也查到她的勤的目的。
  而以陈小希的智商,自然是掉坑里了。
  就这样,即使是吵架后及其想要进入冷战期的陈小希,还是忍不住每天打电话给江辰,问他在干嘛,还得先报告一下自己的行程以换来他几句简单的交代。
  三天后,江辰去车站接陈小希,去之前他短暂地反省了一下他们吵架的原因,觉得自己有某方面上的不足,所以他去超市把陈小希说盒子好看的那种薄荷糖六个不同颜色包装的口味都买齐了,里面的糖果都倒给宿管阿姨的孩子,那孩子虽然一嘴一句谢谢哥哥,但是看着他捧着六个空盒子走了时的眼神,分明写着:大人都是疯子。
  见到陈小希时她身边站着那个不便透露名字的某某同学,还有她的头发剪短了,看上去神采奕奕。
  她正一脸严肃地和他说着什么,甚至没有发现江辰走到了她面前,等到意识到面前的光被挡了时她抬头,一闪而过的错愕,然后瞬间炸开一个笑容,弯着眼睛,从眼尾溢出来的欣喜。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有再大的火,也瞬间熄灭了。
  陈小希伸手去挽住他,“你怎么来了?”
  “过来买路由器顺路。”江辰说。电脑城的确是在车站附近,但哪个是顺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陈小希早已忘了之前两人的不愉快,紧紧地捏着他的手臂,“我跟你说,我们这次拍了很多照片,我们班长的还画了一幅很有灵气的油画,老师说啊……”
  江辰笑着她喋喋不休,还抽空对旁边那个一脸尴尬的某某同学笑了一笑,如果非要给他这个笑容下一个注解,那就是——“我们家小希只要见到我就会这么兴奋,见笑了”。
  某某同学默默退开,这两个人看向对方时,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闪亮,那是时间空间中只能看得到彼此的存在,实在让人没什么插足的余地。
  陈小希陪着江辰去买了路由器,回学校的公车因为时间和线路而很空,两人并排坐在最后一排,陈小希献宝地给江辰看她这几天的画,还搭配一些自夸型的不要脸介绍,江辰扫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毕竟她的画在他看来不会比解剖图好看多少。倒是她因为低头翻素描本而垂在两颊的头发比较引起他的注意,他伸出手去,用食指去挑了一挑,“你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前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陈小希一头雾水。
  她这一反问,江辰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问题特别具有怨妇气质,但是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除了硬着头皮装理直气壮也没别的办法,所以他说:“你的头发是我的。”
  话才说完,陈小希就横着往边上挪了一挪,把大大的素描本搂在胸前做防卫状:“你不是江辰,你是谁?撕下你的面具!”
  江辰决定恼羞成怒地不说话。
  “喂,你干嘛不说话?”陈小希戳他的手臂,见他还是不理,干脆去拉他抱在怀里的双肩包拉链,拉开了就往里面塞素描本。
  “你干嘛?”
  “放你那里。”
  “你自己不是有包?”
  “太重了嘛。咦?什么啊?”因为素描本的挤压,包里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她伸手进去掏出来一看,之前害他们吵架的罪魁祸首糖果盒子啊。
  陈小希瞥他一眼,想笑却拼命憋着,还要装出不屑的样子:“干嘛?买来送我啊?”
  “嗯。”
  “真的?”陈小希拿着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你总算有一次觉得自己错了啊。”
  “你想太多了。”江辰淡定地拉上被陈小希翻得乱七八糟的背包,“谁说我错了?”
  “那你干嘛买?还买那么多个?”
  “那是为了提醒你以后不要惹我生气。”
  “……”
  摇摇晃晃的公车,载着秋日三四点的阳光和斗嘴的小情侣,驶向它该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已经出版……撒花一下……当当地址在这里:m/px?product_id=21097356&ref=search-1-pub按照惯例,结局暂时还不能贴……为什么小说已经出版了,我还一直在写番外呢?因为我对他们两个爱得深沉……
  他们的年少(十)
  那是高考过后的暑假,已经确定了会和江辰上同一所大学的陈小希每天都洋溢在幸福快乐之中,用陈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每天都笑得跟成功把良家妇女推入淫.窟的老.鸨。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陈小希就约了江辰出来喝冷饮,用的借口是要问他,他们一起上的大学的车票要怎么买。江辰在电话里回答的是,去车站买。但他还是出来了,陈小希把这归结为,他大概很爱喝冷饮。
  “你喝什么啊?我想喝水蜜桃沙冰,但是又想喝西瓜汁。”陈小希手指在餐牌上划来划去就是做不了决定,“看上去那个香蕉奶昔也很好喝啊。”
  “冰水。”江辰扫了一眼陈小希渴望的眼神,无耐地追加,“和西瓜汁。”
  陈小希笑眯眯地招来老板,点了冰水、西瓜汁和水蜜桃沙冰。
  饮料都上桌的时候江辰只喝了冰水,西瓜汁喝了一口就推到陈小希面前,“太甜。”
  陈小希非常乐意地接受了那杯西瓜汁,喝了一大口之后心满意足地眯着眼叹气:“果然西瓜汁比较好喝。”
  “都是用粉冲的,不同味道的甜味剂而已。”江辰说。
  陈小希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坐在收银台的老板,幸好他没听到。有时候她真觉得江辰如果有一天被路人打死,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喝完两杯甜味剂做的饮料,陈小希觉得非常满足,有可能是说话的时候自己可以闻到西瓜和水蜜桃的味道,让她觉得很开心;也有可能是旁边站了一个人,而自己可以想到和他有着交集的未来,而觉得很开心。
  “这么热的天气你非让我出来干嘛?”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江辰伸手到陈小希面前挡了一下阳光,瞬间觉得不对劲又缩了回去。而低头从书包里掏东西的陈小希却完全没有发现。
  “晒太阳好啊,听说可以补钙啊。”陈小希从包里掏出一支笔,“我突然想起你都没有帮我写毕业纪念册,至少你在我书包上签一个名吧,这书包我要收起来留做纪念了,我要去买个漂亮的单肩包,很淑女的那种。”
  “无聊。”江辰不去接她的笔,迈开腿就往前走,“回家了。”
  “喂你不要那么小气嘛。”陈小希在身后小跑着跟上,“回家干嘛啊,也没有什么电视剧看,多无聊啊。”
  其实这话陈小希讲得是很心虚的,可多电视剧看了,就算没有电视剧,无所事事地按着遥控转台,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只是这乐事跟和江辰在一起相比,又少了点。
  江辰虽说要回家,但是走的方向却是朝着书店的。
  最后他们进了学友书店,陈小希想起她曾躲在书架后面偷看江辰和一个买彩色笔的小朋友对话,小朋友还画了一个像狗又像猫的动物在他的书上,想着觉得异常搞笑,就跟在他身后笑个不停。
  江辰被她笑得发毛,忍不住赶她,“别跟着我,你去租漫画小说那里呆着,要走了我再叫你。”
  “那你给我在书包上签名我就不跟着你。”
  “不签。”江辰瞪了她一眼,一脸“你试试看再跟着我”的表情。
  “……”陈小希想说什么又不敢,一脸很落寞地走开了。
  江辰看她情绪低落的样子,觉得似乎做错了什么,但又觉得纪念册、签名这样的事是给会分开的人留的,他们不会,何必多此一举。
  十几分钟后江辰去找陈小希,发现她坐在地上捧着漫画看得正开心,大概因为怕笑出声音,她捂着嘴巴忍笑忍得眼睛里闪着晶晶亮的小东西。
  果然……不需要太担心这家伙所谓的情绪低落。
  江辰用脚轻轻地踢她的脚,“走了。”
  她抬头,笑盈盈的样子像是会感染似的,让他忍不住也扬起了嘴角,但很快又撇了下去,因为知道自己有个招摇的酒窝。
  “你买了什么东西吗?”陈小希坐的姿势有点压着腿,站起来麻得她直扶墙。
  他晃了晃手中一本书,陈小希仔细一看,是《本草纲目》,疑惑地问他:“你又不是要学中医,看这个干嘛?”
  “爱好。”
  “……真奇特。”
  “走不走?”
  “腿麻。不如你把我打横公主抱回去?”陈小希涎着脸笑。
  江辰横她一眼,“不如我把你打晕了拖回去?”
  ……
  “你们怎么在这里?”陈小希后脑勺被什么打了一下,转头看到一个粉红色的气球,气球后面是一张气球也挡不住的大脸,高一时的副班长兼死胖子王达庄。
  王达庄说:“打电话到你们家都找不到人,说是出去了。你们怎么遇到的?”
  “我们是……”
  “找我们干嘛?”江辰打断陈小希的话。
  “聚会啊,我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我那里竟然还留了一部分高一时候的班费,就想说干脆出来聚会花光啊,打电话给大家,发现大家都很闷得发慌呢,就干脆约了下午聚会。”
  陈小希说:“你居然不贪污,看来胖的干部也有清廉的。”
  王达庄手里的气球又要打她,陈小希一闪就闪到了江辰身后。
  “一起走吧,已经有人在ktv里等着了。”王达庄晃着手里的气球,“我买了一大袋气球,吹了丢地上很浪漫很有气氛。”
  陈小希和江辰对视了一眼,传达的信息是:这人是哪个年代的?
  于是被拖去了聚会,真的来了不少人,密密麻麻坐满了一个大包厢,一进门就嚷着迟到了的要罚喝酒。
  都是以前没有接触过酒精的孩子,第一次喝酒好像就往大人的世界迈了很大一步似的。
  江辰的脾气是没有人敢劝他喝酒的,陈小希不一样,每个上来一句“不喝就是不给面子”,她就
  莫名其妙喝了很多杯,江辰几度要拦,都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下作罢。
  到聚会结束,陈小希已经醉得连人都认不清,拉着同桌静晓的手拼命地跟她说:“妈,我考上大学了,你答应要给我买手绘板的。”
  静晓也醉得七七八八了,胡乱拍着陈小希的头一脸慈爱地说:“买,都给你买,妈妈还给你买很多漂亮的衣服。”
  江辰在一旁看得一头黑线,母慈女爱的画面真是感人。
  散场的时候,醉得严重的都安排人送了回去,最后剩了静晓和陈小希,两人搂得死紧,相依为命的样子让人觉得上前分开她们简直会招雷劈。
  最后贝游新将静晓拖了带走,于是最后就只剩了江辰和陈小希,还有体积占用空间很大但是存在感却异常低的王达庄。
  王达庄蹲到坐在沙发上傻笑的陈小希面前和她平视,“你站不站得起来?”
  陈小希啪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王八蛋江辰。”
  啪的声音在没有音乐的包厢里显得非常响亮,看来醉鬼完全没有在控制力度。
  “……”替死鬼王达庄无语地站起身。
  被骂了王八蛋的江辰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唯一遗憾的是陈小希这一掌可以打得更用力些。
  “我送她回家。”江辰上前一拉,陈小希就站了起来,攀着他的手臂站得倒是稳稳当当。
  “我和你一起送她回去吧。”王达庄过来要搀扶陈小希,陈小希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是谁?我没有钱。”
  陈小希这话听起来是完全没有逻辑不知从何而来的,但我们可以从她醉了的行为模式来推出,她喝醉后表现出来的都是她平常渴望已久或者潜意识里的,比如说手绘板,比如说揍江辰,由此我们可以推出,陈小希已经穷到根深蒂固了。
  “我送她回去就好。”江辰说,他讲话向来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会听从的诡异力量,王达庄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就是莫名就点头说,“好,那就交给你了。”,然后就默默离开了。
  “可以走路吗?”江辰问陈小希,“还是要打横公主抱?”
  “可以走路。”陈小希镇定地回答他。至此江辰终于确定她醉到无可救药了,因为她淡然地忽略掉了他公主抱的提议。
  “那我们走吧。”
  “好。”
  “手伸过来我牵你。”
  “好。”
  江辰牵着陈小希走了很远的路,她一直都很安静地跟着。
  到了巷子口的时候江辰停下来问陈小希,“今晚发生的事你明天会不会记得?”
  “不知道。”
  “如果你记得,就打电话给我。”
  “好。”
  江辰俯身贴近,在陈小希的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准确地说,是在她唇上贴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对视,没有深情款款,也没有一道光打在她身上散发出天使的光圈,没有一切必须要悸动的唯美气氛,但他就是突然觉得,可以这么做,想要这么做。
  陈小希抿了一下嘴,缓慢地眨了一眨眼睛,又打了个哈欠,酒气呵得江辰忍不住又笑出单边酒窝。
  第二天,江辰没有等到陈小希的电话,而陈小希因为喝酒而被她妈罚洗一个月的碗,她一直觉得好像有一件事忘了做,但是总也想不起来。后来小希在书包里发现《本草纲目》,才觉得:哦,原来忘了把江辰放在包里的书还给他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私人赠送小番外结局容我慢慢放……为什么要慢慢放……有不得已的理由的……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在吊胃口……我这个人……很看得开的……屁……一点也看不开……
  第四十七章
  我醒来时在医院,下意识地看了看床周围,很失望地发现没有电视里常演的那种男主趴在女主床边累睡过去的场景。于是转着头四处找手机,没找着,倒是脑袋晃动了几下就晕得很。
  我想抬手揉一揉额角,手一抬就觉得手背隐隐作痛,伸到眼前看,才发现手背上多了一个泛着青色的针孔,看来是打过吊针了,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不排除江辰看我不顺眼,把我抓来扎针报复的可能性。
  大概有五分钟过去,我还在克服刚醒来的那种晕眩感,病房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有点眼熟的护士,她说:“江医生的女朋友你醒了啊?”
  我想我的眼睛睁开着,如无意外就是醒着的,当然我只是点了点头,很配合地说:“刚醒。”
  “江医生开会去了,让我过来看着你。”她解释道。
  “我怎么了?”
  “低血糖,怀孕。”
  “……”我当场三魂没了七魄,颤抖着问她,“什……什么?”
  “低血糖!怀孕!”她提高了音调说。
  我心情很复杂,我这才和江辰吵完架,一转身就怀了他的孩子,我这肚子显得也太不争气了吧……
  “喂,你要当妈妈了,高兴一点吧。”护士说,“笑一个。”
  我还在五味杂陈,哪有功夫为她表演笑一个,“你去帮我叫江辰来,我有话和他说。”
  她很不情愿的样子,“你先笑一个表示你很高兴,然后我去替你叫江医生。”
  我狐疑地看着她,表示姐姐我觉得你行为古怪哦。
  她被看得有点心虚,干笑两声突然对着门外跺脚大叫:“苏医生你进来啦!”
  门被推开,幽默大王苏医生慢悠悠地踱进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教训着小护士:“你真的很没用,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嗨,小希,其实你只是低血糖和宿醉还有轻微的感冒而已。不过我们刚刚打了个赌,说如果骗你说你怀孕了你是会哭还是会笑,她赌笑我赌哭,结果你竟然不哭也不笑,太没意思了。”
  啊哈,为什么我对苏医生的行为不悲不喜甚至不惊奇?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生气吧?”苏医生说,“还是你现在很失望啊?要不要哭一下?”
  我揉着手背上的淤青说:“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十次值班。”苏医生说。
  “你们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怎么替换啊?”我问。
  苏医生的回答简单明了,“她男朋友是医生。”
  我沉吟了一下,笑眯眯地说:“一半一半,如何?”
  “成交。”苏医生抢答似的回答。
  小护士傻乎乎地看着我们,脑门上冒了一堆问号。
  我干咳了一声开始把手伸到被子底下掐自己的大腿,两秒钟之后,我泪流满面地说:“我……我哭了……”
  小护士才反应过来,跺着脚控诉:“你们……狼狈为奸!我诅咒你们……低血糖!”
  我擦干眼泪,觉得很自豪,我几滴眼泪就替江辰换了五天的值班,我真是贤妻良母。
  小护士念叨着她男朋友会杀了她之类的话,哭哭啼啼地离开了房间。
  “既然只是低血糖,那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我打断苏医生说,她正兴致勃勃地数着哪几天可以不用值班。
  她说:“这我就不知道了,等江医生回来跟你说吧。”
  “哦。”我点头,只觉得低血糖就把我留在医院里显然有点夸张。
  只是直到中午我都没见着江辰,不知道他的会为什么会开这么久,午饭是苏医生买来和我一起在病房里吃的,她带来的午饭我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而她一如既往地用她那逻辑奇怪的玩笑来轰炸我,我一顿饭吃得真是艰难无比。
  才吃完午饭,吴柏松竟然来看我,他说他早上打电话给我,是江辰接的,说我低血糖晕倒进了医院,所以他就来看看,顺便嘲笑一下低血糖住院的白痴。
  他的笑容有一点点虚弱,讲话的同时一直躲闪着我的视线。我心一点点地往下沉,最后忍不住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胡染染走了,和那个人去了国外度假。”他说。
  “等她回来。”我说,“或者你去找她。”
  他摇头说:“不了,我申请调回新西兰了,事实总部一直想把我调回去,之前我没答应而已。”
  “所以你答应了?”
  “是,后天就走。”
  “所以你是来告别的?”
  “是呀,此次与君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他又是勉强一笑。
  我鄙视他,“洋鬼子别学人讲话文绉绉。”
  然后我们都假装被对方逗笑了。
  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我终是忍不住了说:“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爱情如果不能战胜一切,那怎么好意思叫爱情?”
  他叹了一口气,“那么我和染染的就不叫爱情了吧,我想了江辰的话一整晚,觉得我对染染没有那种非要不可的感觉,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对谁有过非要不可的感觉。我都是这样的,如果爱很难,我就不爱,也不觉得遗憾。”
  我想到那样的一个词——爱无能。
  他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垂下眼掩饰了过去,自嘲地说:“你一定不知道,高中时我喜欢过你,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你留下。”
  我惊讶地把嘴张到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吴柏松拍一拍我的头说,“看你吓得,跟你开玩笑的。你明天别来送机,你也别怂恿胡染染追来新西兰之类的白痴桥段,我想要的是更简单的感情。”
  ……
  不好笑。
  我本来想咬牙切齿地骂他,“吴柏松你他妈的不是男人!”
  但转念一想,他是不是男人这事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是由X和Y染色体说了算的,我说了还真不算,于是我就不说了。再者,吴柏松是我朋友,胡染染不是,我这人偏袒。
  最后我跟他说:“你回去要是觉得后悔了千万不要因为拉不下面子就不回来。”
  他俯身轻轻地抱了我一下,说:“结婚记得给我寄喜帖。”
  我趴在窗户上看楼下的吴柏松渐渐走出我的视线,上次送他上车,一别就是八年,这次又不知是多久,大概有些朋友就是这样,各自陪彼此走一程,然后分开,然后想念。
  我躺回床上看了会天花板,然后迫切地觉得我想见到江辰,于是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找江辰。
  在医院里晃了一圈,也去了他的办公室,但就是没找到他。突然就觉得害怕,这么小的一样医院,我真的就找不到他。我想起江辰曾偶然跟我说过,他说陈小希,世界不是像你家厕所那么小,我能找到你很不容易。
  那时我觉得他真的很大言不惭啊,虽然我家厕所真的不大,但是明明是我先找到他的。
  说到厕所,我得顺便去上个厕所。
  在很多的故事里,厄运的来临总是会有一些提前的征兆,或者是天蓝得出奇,或者是鸟叫得凄厉,或者是电闪雷鸣,或者是……总之,就是异常。事实上,如果硬要牵扯,每天都会有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今天,现在,我就看到厕所的瓷砖上有两只爬得异常快的蚂蚁,飞奔的蚂蚁。
  就在我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我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于是开门的手又收了回来,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喜欢在厕所里碰到人,觉得尴尬,毕竟厕所这地方不算个适合友好见面的场所,中国人最热爱的“吃了吗”式问候语在这里也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呀……
  于是我就傻愣在小隔间里观察那两只飞奔的蚂蚁,基本上它们爬行的速度太快了,我有点怀疑它们是一公一母,正在私奔。
  外头的人似乎在打电话,混着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声音很熟,有点像今天一直在轰炸我的苏医生。
  大概过了十几秒,水声嘎然而止,我听到她说:“酥老头,让你快点办妥苏锐出国的手续你不办,现在怎么办?按苏锐那古怪的脾气非跳楼不可。”
  我先是反射性地在心里吐了个槽,毕竟说到脾气古怪,酥老头和苏医生怪的境界就跟中国跳水和中国乒乓球在国际中的地位似的遥遥领先。
  然后我开始奇怪苏锐为什么要跳楼,莫非他对我情深似海,久久不能忘怀?魅力四射什么的,真是困扰人啊……
  她接下来的话满足了我不要脸的猜想,她说:“你也知道苏锐那么喜欢小希,他一直吵着要来找她玩。”
  我闻言对着那双已经从瓷砖飞奔到门上的蚂蚁羞红了脸。
  “不能让他知道。”她下一句是这么说的,带着一声轻叹,“小希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怕是会越来越严重。”
  像是电线突然被剪断,满室亮堂的白炽灯瞬间熄灭,无穷无尽的黑暗。我觉得眼前一暗又一晃,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软软地就想往地上瘫,幸好扶着门稳住了身子。大概是我弄出的声响打断了苏医生的对话,她安静了一会儿问:“里面的人没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嘴低声回答:“没事。”
  她哦了一句继续讲电话:“你千万别告诉他,总之动作快点,把他送出国去念个几年书,回来后他也就忘了,也别送去法国了,看看哪个国家的签证好办就送去哪个国家吧……嗯,酥老头你的头到底是老还是酥?用点脑子行不行,英国的签证也不好办……”
  她的声音和着叩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扶着门的手抖得厉害,松开扶着门的手,我发现掌心压了两个小黑点,刚刚那两只飞奔的小蚂蚁,惨死在我手上。
  都是生命,而生命的定义之一就是无常。
  生与死这样的话题,即使是在小说电视里看到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有一天将会降临到我身上。我以为的是,我会慢慢看着我和江辰的脸爬上第一条皱纹,第二条第三条,到最后数不清,和他互相嘲笑彼此的脸被岁月的蜘蛛织上了网。
  但命运就是这样,它挡在你面前正对着你的鼻子踹上一脚,而你只能以手背一抹鼻血,咬牙前进。
  第四十八章
  我坐在床沿闭上眼睛,恐惧,茫然,无措,死亡,这些在词典里会被归类为贬义词的词语如同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地要把我吞噬。
  我不知道我呆坐了多久,在铺天盖地的恐惧之后,我竟然也就平静了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打针吃药,大不了就去那个被描绘得很美好的地方,用几十年的时间等江辰来。
  空荡荡的寂静中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江医生的女朋友,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
  我张开眼睛,是刚刚被我和苏医生骗了的小护士,已经凑到了我面前,在我眼前挥着手掌,“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这么苍白?”
  我摇头说:“你找我做什么?”
  她有点结巴地说:“给……给你换病房。”
  “为什么要换病房?”我木然的问道。
  她结巴得更厉害了,“呃……我也不知道……江医生……说换的。”
  不想为难她,于是我点头说:“走吧。”
  她领着我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路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偷瞄我,我几次想问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我想我需要江辰来告诉我,我需要他来告诉我,我需要他。
  我很自私,我不能像伟大的女主角那样一听到自己有什么病就找借口分手然后自己躲起来治病,我要和江辰共度一生,我需要他能和我一起面对一切,我也相信他能够和我面对一切,如果他不能够,那我就不要。
  护士领着我到了走廊的最后一个房间,门是关着的,她也不推开,只是抬手敲了几下后就把我推倒门前,“进去啊。”
  我莫名其妙的推门进去,江辰站在两张病床中间,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姿势有点像古装剧里准备向皇帝献上人头的刺客。
  我站在原地不动,江辰注视着我,眼神温暖,“陈小希。”
  “嗯?”我吐出一个带着哽咽的字,其实我现在只想扑进他怀里大哭。
  他笑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嫁给我好吗?”
  我困惑地眨了一眨眼睛,悬在睫毛上的泪就滚了下来,基本上我没有料到他会求婚,因为根据我有限的常识分析,一般人不会抱着纸箱求婚,即使真有抱着纸箱求婚的,纸箱上也不会写着“一次性无菌注射器”纸箱……
  面对着这样随性的求婚我半晌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倒是泪水比我激灵得多,滚滚不绝。
  “都说你哭是因为我没有你求婚的。”他还是捧着那个纸箱。
  我抹着眼泪问:“谁都说?”
  “以苏医生为首的女权分子。”
  “可是我生病了。”我说。
  他皱了一下眉头,“所以呢?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先解决求婚这事。”
  “如果我死掉呢?”我低头轻声地说,“生病很容易死掉的啊。”
  “别乱说话!”他突然提高音量,吓得我后退了两步。
  江辰长叹一声后把手里的纸箱往床上一搁,走过来立定站在我面前,然后弯腰偏头,对上我低垂的视线,“那也没有关系,我们找到了很多人一直找不到的爱情。”
  我推开他凑得很近的脸,“你怎么会讲那么煽情的话?”
  他笑着拉住我的手,“她们教我说求婚都要说这样的话的。”
  我继续抹眼泪,“可是我害怕。”
  “一切都有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江辰拉下我揉眼睛的手,“好了,再揉眼球都揉下来了。”
  江辰之于我,仿佛就是一种信仰的存在,他说了没什么好怕的,我就觉得真的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想象了一下他描绘的场面,觉得眼球揉掉下来这事还是很可怕的。
  他一只手抓了我两只手在掌中,另一只手抬起来看手表,“好了你快点答应,我待会儿有个手术。”
  我这人催不得的毛病我大概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所以他一催,我就点头说:“哦好啊,那你快把戒指拿出来。”
  他回头抱起那个那个“一次性无菌注射器”纸箱走到我面前,说:“打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要是没有买戒指就算了,不要用针给我扎出一圈戒指,这种血腥的浪漫我欣赏不来。”
  他瞪我一眼,我乖乖地去撕纸箱上的封箱胶。
  纸箱打开,箱子里缓缓飘升起三个乳白色的手掌状气球,每个气球都有脑袋那么大,都竖着五根手指,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底下长长的绳子系着一卷成棍状的纸条和一枚戒指。
  我有点傻住,看着气球慢慢地升到顶到了天花板就停住了,剩下那根绳子系着戒指和纸条悬在我和江辰中间微微晃着。
  虽然我心里很想先去解下那个戒指,但是我觉得这样会显得我太物质了,所以我就先去解纸条。
  摊开了看是连着好几页撕下来的处方签,我翻了一下,上面空白无一字,我不解地看着江辰:“空的?”
  他说:“不然呢?”
  我火了:“什么都没有写你系在上面干嘛?”
  “保持平衡,不然气球升得太快。”他笑,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
  后来江辰解下了戒指套在手指上,样式很简单的一个白金戒指,波浪型的指圈,中间旋嵌了三颗小小的碎钻。
  戴完戒指之后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突然觉得有一点害羞,于是我推一推他说:“你不是有手术。”
  他摇头说,“我骗你的,你这人不经催。”
  “哦。”我低头轻轻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据说那里有一根血管通向心脏,“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些东西的呀?”
  “今天早上。”说着他拉我往病床上一躺,搂了我在怀里,“累死我了,又要买戒指又要搞什么浪漫。”
  我强忍下“所以你称这为浪漫?”的吐槽,指着还飘在天花板上的那三个诡异的气球,“你去哪买的气球?”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去哪买这么丑的气球?”,但鉴于我现在生病了,处于需要积德的状态,所以我就省略了一些修饰词。我想他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花花绿绿、形状各异的气球中找到这么丑的,也是一种难能可贵。
  江辰说:“我哪有时间去买气球,早上开会而且又有门诊,中午才挤出时间去买的戒指,回来刚好遇到李护士,就是刚刚带你过来的那个护士,她非说每个女人都期望一个浪漫的求婚。我想了半天,只好拿了几双橡胶手套想办法打了些氦气进去。”
  我咋一听觉得哦这么随手啊,过了几秒反应过来才觉得妈呀,什么叫做“打了些害气进去”?
  于是我问他:“害气是什么气?为什么不打无害的气?还有气球为什么会飘起来?”
  他很无语的样子,“陈小希你高中化学课都在睡觉吗?氦气是一种比空气轻的惰性气体。”他说着拉着我的手用食指在掌心边写边说,“上面一个空气的气字,下面一个辛亥革命的亥字,不是害怕的害。”
  他说完之后我更加觉得妈呀,什么叫做“打了些氦气进去”?氦气听起来就很牛啊……
  我看着顶在天花板的那三个肥手掌,“江辰同学,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冷淡的语气介绍这么与众不同的气体?而且,你去哪里找的氦气?”
  “医院的核磁共振设备需要氦气。”他说。
  我哦了一声,并不准备追问,因为我说过了,当对话上升到专业角度时,我就听不懂了。
  江辰打着哈欠说:“我睡一会儿,两点叫我起来上班。”
  午间的阳光挤过百叶窗溜了一些光斑在他脸上,我觉得脸上干了的泪痕有点发痒,就把脸埋在他手臂上蹭了两下。他翻身把我搂实了圈紧在怀里,“别闹,我都睡着了。”
  他当然没有“都睡着了”,我当然也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但是我还是顺从地选择了窝在他怀里安静不动,因为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次机会可以乖乖听他的话。
  后来我睡着了,再后来我被江辰摇醒,他的脸因为凑得太近而被放大了很多,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眉间拧起的“川”字上有细细的绒毛。
  “梦到什么了?还是哪里疼?怎么哭了?”他说。
  “没有啊。”我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沙哑得很,伸手一摸脸竟是满手的泪水,只好随口胡诌说:“梦到求婚的事。”
  我真的不记得梦到什么了,只是醒来还残留着那种悲怆到无法言说的心情。
  江辰叹着气帮我擦眼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啊?没求婚你也哭,求婚了你也哭,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不想怎么样,我想健康,我想陪他到他再也没有英俊模样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自己又看了一遍,我个人觉得真好看,是吧。
  第四十九章
  擦完了我的眼泪后江辰无奈地看着自己衣服前襟那一大滩泪迹,“陈小希你属水龙头的啊?”
  我抽着鼻子回答:“十二生肖里面没有水龙头的。”
  他似乎已经被我磨到没有了脾气,苦笑着说,“你就在这个病房待着休息,我已经帮你请了假,我得去上班了,下班我过来找你。”
  他出去的时候还臭着脸把天花板上那三个胶手套气球扯了出去,他的解释是:“得处理掉,被别人看到了不好。”我还听见他还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浪漫个鬼啊浪漫”。
  下午还是断断续续地睡觉,梦很多,也有把自己哭醒的那种梦。但有一个特别可怕,因为我不记得了,不记得的一定最可怕,因为记忆自动把它屏蔽了。
  这里要提一下一件事,在我睡觉的中途苏医生来看过我,她进来得很匆忙,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你快点听我的声音。”她说。
  我从床上弹起,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动画片里坏女人的配音。
  “哈哈哈,我的声音多有趣。”她说,“我刚刚用针戳破了江辰的手套气球,我特别喜欢感受气流从针孔吹进鼻孔的感觉,没想到江辰里面灌的是氦气,哈哈哈哈。”
  虽然我也觉得她的声音很好笑,但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的声音会变成这样?”
  “人吸入氦气声音会变尖细啊,因为声音传播的介质改变了,声音震动的频率改变了,哈哈哈,我的声音好好笑啊。”她自己边解释边捧腹大笑,“哎哟,笑死我了,我特地跑来分享给你听的,我对你多好啊,哈哈哈哈……”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啊,谢谢你。”
  直到她离开很久,我的耳朵里还萦绕着她又尖又细的笑声,像是白雪公主的后母跑到我耳朵里拼命奸笑似的。
  江辰大概不到五点就来了,手臂上搭着外套,偷偷摸摸的样子很可爱,他说我们溜回家吧,主任说要开一个很无聊的会。
  我愣愣地问他,“可以回家吗?”
  他边脱白袍边说,“可以,就是一个关于元旦联欢之类的会,没事的。”
  “可是,我不用住院吗?”我问。
  他脱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为什么要住院?”
  我也疑惑地看回去,“我不是生病了吗?”
  “就一个多喝点水就会好的小感冒也要住院?”他说,“你那么喜欢医院?”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地转动因为睡太多而特别钝的脑袋,然后突然抓住他的衣服说:“苏医生!苏医生下班了没?”
  “不知道,她又不跟我一个科室。”他拍开我的手,把白袍脱了下来。
  我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横冲直撞地找到了骨科,苏医生正趴在桌子上摆弄着几根骨头,见我来,挥舞着骨头地招呼我,“小希,你看这是胫骨,就是小腿上的骨,不知道这人死了多久,来给你摸摸。”
  我默默地后退了两步,“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她曲起食指敲那块骨头,“不知道炖汤还有没有味。”
  我又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虽然我知道这动作一定能引来她哈哈大笑说“开玩笑的”,但我实在是忍不住……
  她果然哈哈大笑说“哎呀这是塑料的我怎么会拿去炖汤”。
  我配合地扯了一下嘴角,决定单刀直入地问她,“我中午在厕所听到你和你爸爸在打电话,说要把苏锐送出国的事。”
  “是啊。”她挠了挠头,“怎么了?”
  “为什么要把他送出国?”
  “因为小希快死了,怕他难过。”
  呐!重点就在这里了。
  “谁是小希?”我追问,因为讲话速度太快还差点闪着了舌头。
  苏医生显得很困惑,“苏锐养的宠物蜥蜴苏小蜥啊,你不是见过吗?苏锐还说你和小蜥很合得来。”
  啊!呀!哇!噢!哈!呵!
  我用力地的抱了她一下,然后转身奔回刚刚的病房,江辰已经换了外套,正盘腿坐在床上吃着什么东西。
  我尖叫着扑向他,“江辰江辰——”
  他被我压得一声闷哼,为了撑住不往后倒,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你搞什么?”他说,“红枣都掉了。”
  我搂着他的脖子又想笑又想叫,最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那种死而复生的兴奋,只好冲着他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计程车上。
  我一边哼歌一边吃着红枣,红枣是江辰的病人送的,说是自家种自家酿的。
  江辰捂着脖子离得我远远,还不时用幽怨地小眼神瞅我两眼。我不好意思地给他陪不是,“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坐过来一点,我不会再咬你了。”
  他不理我,捂着脖子别过头。我挪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对不起嘛,不然我让你咬回来?”
  江辰白了我一眼,“你属狗。”
  回家之后我把自己闹的大乌龙自嘲地跟江辰说了一遍,他听完之后并没有如我所料地骂我白痴或者嘲笑我,只是沉默一会儿之后拨开我搂着他脖子的手说:“我去洗澡了。”
  他洗完澡出来也不搭理我,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把键盘敲得很响,我说了一句“别把我键盘敲散了”,换回他一个凌厉的眼刀。
  我洗完澡回来的时候江辰坐在床沿,一付很深沉地思考着什么的神情,那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的若有所思模样美好得像是某个电影里精心设计好的场景。不过这样的神情如果发生我在身上就会有一个比较通俗易懂的词语来形容——发呆。
  我爬上床,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你在想什么?”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想如果没有你。”
  我一愣,然后逼自己装出嬉皮笑脸的样子,“那你就可以找个比我高一点,瘦一点,漂亮一点,聪明一点,温柔一点,懂事一点的女孩子了啊。”
  说完我觉得很后悔,实在是显得我有太多需要提高的空间了。
  江辰伸手拍拍我压在他肩膀上的头,“是啊。”
  他这两个字又彻底摧毁了我的泪腺,我觉得我今天担心受怕了一整天,怕不能陪他一直到老,怕再也不能爱他,怕他在这个世界上孤单……但在于他,却只是“没有了你我可以找更好的人”而已。
  “怎么又哭了?”他语气很无奈。
  我趴在他背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地往他衣服上蹭,边蹭边骂,“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混蛋,我做鬼也要缠着你一辈子,混蛋。”
  他想站起身,我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不放,他也不管,就让我用一种八爪鱼的姿势半挂半夹地粘在他背后。
  “你要去哪里啊?”我抽噎着问他,努力不让自己从他身上掉下来。
  他不理我,半背半拖着我径直走向浴室,挤了牙膏在牙刷上,邀请我:“要不要刷牙?”
  我挂在他背上,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要,你混蛋。”
  他抬眼从镜子里瞟了我一眼,“你骂够了没有?”
  “没有。”我说着又想哭,一边哭一边骂一边用头撞他的背,“你没良心,你不是人,你要找更好的你现在就去找,你去找去找去找,不用等我死掉。”
  江辰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口齿不清地说:“我快内伤了这位太太。”
  “你王八蛋啊,我都在哭了。”我说着下意识松了一只手想去揉眼睛,手一松另一只手的力气吊不起我整个人的重量,于是又手忙脚乱地要去勒江辰的脖子。
  为了避免被我勒死或者我把自己摔死,江辰只好丢了牙刷来托住我,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除了他被我勒出一道红痕之外,我们彼此都性命无忧。
  我闹了这么一出以后有点怕惹毛他,就乖乖地下了地,发现因为刚刚是挂在江辰身上过来的,所以我是赤着脚的,冬天的瓷砖地板踩起来不是一般的冷,我垫着脚尖咻一下窜回房间跳到床上,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就觉得很心安。
  江辰进房时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硬是把我的脑袋从被子卷里抽出来,把毛巾盖我脸上使劲地揉搓了一阵,“哭得眼睛跟核桃一样你就高兴了啊。”
  我被卷在被子中间动弹不得,只好让他用可以把我五官搓平的力度替我抹脸。
  他用完毛巾之后随手一扔毛巾就挂在了椅子背上,我捧着被他搓得生疼的脸抱怨,“皮都快破了,你想找新的也不用毁我容啊。”
  江辰把被子一抽,我顺着被子骨碌滚了几圈,失去了被子冷空气立马彻头彻尾包围了我,我忍不住缩成一团,正好就被江辰团成一团塞进了他抖好的被窝里。
  我还没躺好他就把灯关了,我说我还没刷牙呢,他说你常忘记刷牙。我抗议说可是我现在没有忘记啊。
  他说那你怎么老是忘记我很爱你?我很爱你,所以虽然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比你高比你瘦比你美比你聪明温柔懂事的女孩子,但是都不关我的事。
  黑暗中我用力眨眼,逼回已经盈在眼眶的泪意,我说江辰同学下次最重点话你放在最前面说好伐?我哭那么久也是会累的啊。还有啊,这个世界上才没有比我高比我瘦比我美比我聪明温柔懂事的女孩子,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觉得,喜欢陈小希的人,没有一个有江辰那么喜欢,他对陈小希的感情,其实在我的心中,是比陈小希对他来得多的,只是他不说而已。
  尾声
  江辰他爸还是不喜欢我啊,她妈比他爸更不喜欢我,还有李薇也依然住在他家的房子里准备考研,江辰在烦恼在职考博的事,我每天又要上班又要赶漫画,生活有时烦躁得让人想上蹿下跳地骂脏话,但我是江太太了呀!
  ……居然说没超过多少字就不让我发这一章,但我就是想单独发这章!……
  陈小希: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生男还是生女。
  江辰:不是我说了算,从医学上说……
  陈小希:打住,你再啰嗦医学我就生个不男不女给你。
  江辰:那这孩子随妈啊。
  陈小希:……
  陈小希:如果我不孕不育怎么办。
  江辰:从医学上来说,治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陈小希:治不好呢?
  江辰:就治不好呗。
  陈小希:你会不会跟我离婚?
  江辰:白痴,我干嘛跟你离婚?
  陈小希:呜呜呜,你真的很爱我对不对?
  江辰:不是,我讨厌小孩。
  陈小希:……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记得第一篇小说写下剧终的感觉,那时洋洋洒洒感谢了一堆人,那时我真是可爱。第二篇小说结束我记得我说过好像养大了娃要出嫁的感觉。第三篇小说结束因为首篇出版,加上修改结局,感觉倒是不多。而这篇,应该是我最不舍得结束的一篇,是我目前最喜欢的男女主,我甚至都觉得,他们真的存在地球上某个角落,真的闹闹腾腾地在过日子,而我只是个偷窥狂,写出他们的故事而已。现在这个故事我不讲了,但他们没有结束。谢谢大家陪着我偷窥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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