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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_24 风弄(现代)
躬身告辞出去。
耀天看着垂帘一阵耀眼晃动,屋内只剩自己一人。本来好好的心情为着贵常青的提议变得糟糕透顶,
不由暗恨起贵常青来。
拦还拦不住呢,如今竟还要送一个过去?
想着云常法规可恶,女儿家出嫁,就该与夫婿一同生活才对。怎么公主却偏偏可怜,定要留在王宫内
,彷佛成了银河两边的星,一颗在王宫,一颗在驸马府,干看着难受。
只是……
何侠英气俊美,威名震动天下,他这样的英雄,见的世面大了。如今做了驸马爷,名利权势全有,不
知多少闺秀暗中瞅着他睑红,怎能保他没有个三心二意的时候?
万一驸马真的看上谁,要求立为姬妾,自己堂堂公主,难道真要废除法令,让天下人都耻笑她的妒心

耀天不满地看着镜子,镜中嫉妒的眼神吓了她一大跳,忙随手捞过一条纱巾,覆了镜子。
绿衣在帘外道:“公主,新进贡的干花送来了。”
耀天心情正烦躁,不想被人打扰,扬声道:“拿开,没大事不许禀告。”
绿衣听她话中隐有怒气,唬了一跳,低声道:“是。”偷偷吐吐舌头,不知道丞相和公主说了什么,
将公主气成这样。
刚要捧着装干花的碟子走开,又听见耀天命令:“绿衣,你就待在那。”
绿衣忙住了脚,道:“是。”站在帘外等着。
为什么身为公主,就要住在王宫呢?这般没有公道……
耀天想着贵常青的提议,仔细琢磨,又不是没道理。
那风音“不甚美”,就算驸马贪图新鲜,十天半月后,也就慢慢淡了。
“性格温柔,善谈琴,也会唱歌”,只能陪驸马取乐解闷。
丞相找的人,耀天对风音的忠心是完全放心的。一则端茶倒水,近在枕边,驸马一举一动都看住了,
二则万一驸马真被别的女人勾住了,也可以由风音出手应付,吵闹纠缠,当那个丑角。
“如此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耀天自言自语,微微颌首。但想起何侠身边要多个姬妾,眉头深蹙
,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个地方舒坦,说不出的气闷。
绿衣站在外面,听耀天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踱步,将窗边坠着宝石的垂帘狠狠拽着搓着,弄得嘎拉嘎了
响,不一会,又一点动静都没了。
隔了许久,才听见里面传出声音:“绿衣。”
“公主,绿衣在。”
“你派人去和丞相说,就说……”里面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绿衣竖着耳朵,等了半天,疑惑地抬眼偷看帘内。
耀天站在屋中央,挺着身,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公主?”绿衣试探着问了一声。
耀天无奈地吐了口气,脸如死灰:“你就说,公主想通了,丞相尽管去办吧。
王令会写好送到驸马府
。“
何侠马不停蹄忙了一天,回到驸马府还没有喝一口水,王宫的使者就携着王令来了。
在屋内接了王令,命人送使者出门。冬灼见左右无人,低声抱怨道:“下面已经这么多眼线了,还不
心足,连枕头边也要塞一个。我看八成又是丞相搞的鬼。“
何侠拿着王令,脸色铁青,没有作声。
不一会,侍从过来禀报:“驸马爷,府外有一队马车过来,说是公主送给驸马爷的风音姑娘到了。”
何侠眼中掠过怒意,淡淡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接。”一路放开步子,跨出驸马府门槛时,铁青的
脸已经带了笑容。
“风音姑娘,劳累了。”何侠亲自上前,优雅地扶了马车中的女人下车。
风音落了地,对何侠缓缓屈膝行礼:“驸马爷。”声音娇怯,抬眼看何侠时,眼神也是怯生生的。
一同进了府,何侠将她引到后院,边走边道:“王令刚到,姑娘的房间还未来得及布置。不如先到厅
中喝茶,吃过晚饭,侍女们就该弄好了。“
风音低着头道:“风音是奉王令来伺候驸马爷的,奴婢罢了,何须另行布置房间。驸马爷就将从前侍
女住过的房随便赏一间给风音好了。“停下脚步,刚好就在娉婷的房门前。
冬灼勃然变色,忍不住跨前一步,被何侠警告地扫了一眼,只能咬牙退下。
何侠柔声道:“既然如此,这件房空着也是空着,委屈姑娘住这里了。”
“多谢驸马爷。”风音温婉地笑了笑,朝何侠微微屈膝:“风音先去房中整理行李,再来伺候驸马爷
用饭。“
“去吧。”
看着她推开房门,跨了进去。
何侠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冬灼黑着脸跟在后面。转过假山,听见身后传来铮铮琴声,显然是风音正
在房中拨弄那具古琴。
冬灼煞住脚步,磨牙道:“贵常青,你这个老不死的,欺人太甚!少爷,你怎么……”抬头时,发现
何侠已经去远了。
白雪化尽,春天终于到来。
又是摘花入鬓时。
比之前年,四国情势,已是又一副局面。
归乐王宫内,大王与王后族系的关系就如薄冰下的暗流,漩涡越转越急。
北漠上将军则尹正式归隐,带着夫人娇儿离开旧所。
东林大王在失望和悲叹中病逝,东林王后在群臣跪拜下,庄严登上大殿中央最高的宝座。
而随着白娉婷的死讯而来的,是镇北王楚北捷的失踪。
两大名将失其一,剩下的小敬安王何侠却没有妄动。
要称雄天下,须先卧薪尝胆。
云常驸马宝剑在手,不动声色。
云常郊外。
夜深月明,草虫低吟。
林外的小屋内,有白发老者盘坐席上,年轻的学生恭声道:“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老师请教。老师
在北漠开讲授课已有多年,深受爱戴,为何定要离开北漠,到这云常来?“
老者笑道:“人老了,就怕死。四国即将大乱,不来云常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倒要躲到哪里去?”
学生奇道:“老师怎么知道云常最安全?”
“呵呵,天下名将,一个楚北捷,一个何侠。现在还剩谁?”
“楚北捷不知所踪,何侠正在云常都城当他的驸马。”
“小敬安王怎会是甘心当驸马的人?”老者叹道:“归乐自取其祸,毁了敬安王府这道护国屏障,北
漠走了则尹,东林失了楚北捷。一旦何侠领云常大军杀来,三国根本没有可以应付何侠的大将。要避战祸
,除了云常,还能是哪里?“
“老师结论下得太早了吧。”
“何侠的将才,还有谁可以比肩?”
“有。”弟子道:“楚北捷。”
老者笑着看他,似宠溺地看着不懂事的孩子:“楚北捷现在何方?”
那弟子倒也倔强,道:“只要活着,他就仍是名将,仍是何侠的对手。”
“人活着有什么用?如果像行尸走肉般,就算和何侠碰了面,也不过白送性命。”
“有一个人,定可以让他重新振作。”
“谁?”
“白娉婷。”
老者笑问:“白娉婷如今何在?”
弟子一愣,低头道:“她已经死了。”
“不错,她已经死了。”老者抚着灰白的长须,低声长叹。
弟子还是不肯放弃,道:“楚北捷若能为一个白娉婷振作,又怎知他不会为了别人振作?”
老者温和的视线,落在弟子的脸上。苍老的眼睛深处昏昏黄黄,但闪烁着智慧的火光。
“你可曾听过白娉婷的琴?”
“弟子没有”
“你可曾见过白娉婷的人?”
“弟子没有。”
“你可曾看过白娉婷请云常公主在战场上交给楚北捷的信笺?”
“弟子没有。”弟子低头答道:“弟子只听过她的名字,听过她的故事。”
白娉婷,敬安王府的白娉婷。
她的名字已传遍天下。
她的故事,却尚未结束。
第五卷 番外危情
要弄懂一个男人,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而有的男人,你可能花一辈子也弄不懂。醉菊想。
番麓就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他比女人更像水,没有定态,若细看,吊儿郎当的时候,眼里往往闪着犀
利的光,若忽然变得恶狠狠了,活像个将要吃人的魔王,不一会,唇角戏谑的笑又会蓦然浮出来。
那男人是个恶人。
他悠闲地举着轻弩,将醉菊驱赶到纯白一片的绝境,又不知为了什么,发了疯似的从狼群的尖牙利爪
下抢了醉菊回来。
他虽救了醉菊的命,却没还给醉菊自由。
“你要是想跑,我会像逮兔子一样地把你逮回来。”说这话的时候,番麓的嘴角有着邪气的笑。
醉菊狠狠瞪着他,暗里发誓,她绝不会让他逮到。
这个誓言无法验证,整整一年,她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番麓是关人的专家,他总能看穿醉菊筹划已久的逃跑计划,轻而易举地笑着戳破醉菊的美梦。
“为什么?”醉菊不甘心地问。
“你不是军人,你没学过徒手搏击,你没学过如何囚禁俘虏,你没学过如何在荒山野岭中追踪敌人。
“番麓反问:”你怎么可能从我手里逃掉?“
“为什么要关着我?杀了我不是更好吗?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番麓又反问:“你真的不想活吗?”
醉菊愣住。
在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混沌间,想到娉婷的处境,她确实是不想活的。
但如今呢?
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师傅怎么办?
她只能将吼声放小了,冷哼道:“我想不想活,与你何干?”
番麓愣了愣,也冷哼道:“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说不定你就别想活了。”
且柔的城守,铁桶似的囚室,醉菊仍是锲而不舍地寻找逃跑的方法。
番麓这次终于恼了,抓着她的双腕,凶狠地将她压在墙上:“你就这么想回东林?”
“谁说我要回东林,”
“那是想去松森山脉了?”
“与你无关!”
“果然……”番麓仍旧按得她动弹不得,唇角却又勾了起来,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缓缓道:“原来
白娉婷还在松森山脉。“
醉菊吃了一惊,紧紧抿上唇,把头别了过去。
娉婷,娉婷如果还在松森山脉,只怕只剩下一副……
“你当初是拿着夜光玉钗去找援手的吧?”番麓硬将她的下巴扳回来,看见她眼中滚动的泪光,炯炯
目光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看来白娉婷在松森山脉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胡说!你胡说!胡说,胡说!”醉菊冲着番麓大骂,哭道:“她一定会被人救了的,说不定她有了
气力,可以自己走下山,说不定她……“
她骤然止了声音,吃惊地发现自己正在番麓的怀里。她一生中,除了师傅,从未和一个男人靠得如此
近。被番麓搂着,就像浑身被火拥着。
醉菊惊叫一声,猛然把番麓推开:“别碰我!”
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番麓退开两步,站稳了,脸色变了两变。直到他转身离开,醉菊才终于停止
屏息,大大吸了一口气进肺里。
番麓晚上又来了,端着醉菊的晚饭,自备了一壶烈酒。醉菊低头吃饭,他坐在对面,也不用杯,直接
提着酒壶往嘴里倒。
当烈酒灌进喉咙时,他的目光放在醉菊身上。
目光阴惊而邪恶,黑沉的眸子深处隐藏着暴戾的思量,使囚室内的一切变得如同绷紧的弦,彷佛稍一
触发,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饭菜几乎贴着醉菊的脊梁下去,她觉得自己面对的似乎是一只野兽。放下碗后,她退到了床的最尽头
,但囚室就算再大十倍,也不足以让她逃开番麓醉醺醺的杀气腾腾的目光。
番麓那夜什么话也没说,不说话的他更像一头没有理性的潜伏着的野兽。
醉菊此前以为自己已经遇到了最糟的事情,现在她终于明白,还有更糟的事在后面。
此前的番麓邪气凶恶,可恨可恶,现在的番麓却让人觉得可怕。
番麓一夜无话,几乎在醉菊快被他的目光逼疯的时候,站起来离开了。
醉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仿佛死里逃生般,一摸额头,水浸浸的。
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连续十天,番麓都带着烈酒到囚室来。又一回,他醉醺醺地挨到了床边,通红
的眼睛盯着醉菊。看着庞大的阴影缓缓笼罩过来,醉菊忍不住尖叫起来。
叫声惊醒了番麓。
他晃了晃身子,甩着头离开了。
醉菊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女人的天性让她明白了番麓目光中的含意。
她无助地看着坚固的囚室,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比以前更安静,更冷漠。
如果真的……
那我就死。
醉菊捏紧了拳头。
这样的日子捱了不知多久,番麓终于停了喝酒,像从前一样没话找话。
“怎么最近不想法子逃了?”
“哼。”
“啧啧,我还打算你再乱动脑筋的话,真要剥得你光溜溜呢。谁知你竟然听话了。可惜、可惜。”
“你……”
他彷佛变戏法般,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吊儿郎当,偶尔凶狠,喜欢戏谑醉菊的番麓。
送晚饭的时候,他忽然问:“你想去松森山脉看看吗?”
醉菊诧异地抬头。
番麓脸色平静得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想去吗?”
“啊?”
“不想就罢。”番麓转身。
醉菊叫起来:“想!我想去。”
番麓停下脚步,背影看起来不再吊儿郎当,反而显得凝重。
醉菊盯着他的脊梁。
傻瓜,他是骗你的。
傻瓜,他在逗你玩,活像逗一条养在笼子里的小狗。
“等我安排好了城务,我们就出发。”
番麓的话只说了一遍,醉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站在囚室里愣着,不敢置信地反覆思索着其中蹊
跷。
番麓已经离开了。
醉菊原本是不信的,但三日后,他们真的踏上了旅途。
番麓没带任何随从,只有他们两人。
且柔离松森山脉并不近。番麓带着昏迷的醉菊从松森山脉到且柔时,用了半个月,现在两人骑马去,
最快也要十几天。
一路上不入城市,不住客栈。幸亏已到夏天,荒山野岭中找片草地过夜,倒也惬意。
醉菊猜道:“你怕我泄漏你的秘密。”
“嗯?”
“你隐瞒云常丞相,谎报娉婷的死讯。要是我在人群中嚷嚷一句,你就死定了。所以你不敢带我到有
人的地方。“
番麓懒洋洋靠在岩石上,冷冷道:“我只是不想亲手割断你的脖子。”
不过两人都希望早日到达松森山脉。番麓身为城守,现在算得上是擅离职守。
醉菊的心在每靠近松森
山脉一步时都会变得更受煎熬。
娉婷,你还好吗?
希望,我不会在那片岩区中找到你。
两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松森山脉脚下。
番麓找片隐蔽的丛林藏起坐骑,亮出腰间形状独特的铁钩:“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探子是怎么攀山的
。“
他配备了两副工具,一副给了醉菊。
松森山脉对番麓来说就像家一样熟悉,他在林中成了猿猴,在草丛中成了野狮,醉菊看着他轻松地跃
过岩区,对毒草和各种天然陷阱了如指掌。
当日和娉婷走了几天几夜,历经辛苦才到达的岩区,由番麓领路,不到一日就到了。
醉菊叹为观止。
“就是这里?”
“嗯。”
每一块岩石都没有改变。
站在岩区前面,醉菊深深记起了那时的风雪。
呼啸的风,娉婷苍白的脸,还有,那根在黑暗中会闪烁绿光的夜光玉钗。
“我会赶到阳凤那里,叫他们派最会攀山的高手来,身上还会带着最好的老参奇书Qisuu.Com。我会在那里做好一些
准备,熬好草药等你。“
三天,生或死,只有三天。
“娉婷!娉婷!”醉菊忍不住对着荒芜的岩区喊起来。
番麓远远站在一边,看她在岩石中激动地寻找。
找了一遍,再找第二遍。
天色渐渐暗下来,直到醉菊的身影在岩群中变得模模糊糊,番麓才缓缓走了过去。
精疲力竭的醉菊终于停了下来,喘着气坐在一块石头上,听见番麓的脚步声,抬起头,轻轻道:“找
不到,我找不到。“她忍不住大哭起来,高兴地哭着:”太好了,她不在。
一定是走了,一定是走了……

她一定是高兴得疯了,双手紧紧抱着番麓的腰哭道:“她一定还活着,我知道她不会死。”
她抬起头,第一次对着番麓露出微笑。番麓还未来得及回应这个微笑,呼吸的瞬间,醉菊已经骤然恢
复了理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
她凝住了笑容,把头低下去。但很快,醉菊更愕然的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抱着的是番麓的腰。
“啊!”她小小叫了一声,松开手,情不自禁把他推开。
心在坪枰乱跳,责备她的轻浮疯狂。她甚至没了勇气去看看被她推开的番麓。
整个松森山脉彷佛凝固了似的,一片沉默。
“哼……”
沉默中,番麓的冷笑,格外让人心寒。
他们在岩区中过了一夜。
也许是松森山脉顶端有终年不化的积雪,醉菊觉得这夜特别寒冷。清晨醒来后,她被番麓的目光吓了
一跳。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阴鸷深沉。在松森山脉中,更令人联想起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醉菊无言地随着他下山。番麓没有再使用那副神奇的攀山工具,他慢慢在林中走着,醉菊跟在他后面
,越来越忐忑不安。
危险密布在番麓的眼神内。
已经知道娉婷不在岩区,何不趁这个机会逃?醉菊心中一动,偷瞧前面的番麓。
他一个劲地往前走,压根没有回头来瞅醉菊一眼。
醉菊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在一个转弯处,猛地冲向旁边的密林。
狂风又开始呼啸了。
醉菊不敢看背后番麓是否追来,她知道番麓在山里有箸可怕的追踪能力。所以她只能不断地跑,林里
的树已经长出绿叶,不再像冬天那样光秃秃。但醉菊彷佛又回到了冬天,那个拚死逃跑的过程又在重演。
她发疯似的跑,不敢停下,不敢回头。
越过小片小片的岩区,穿过茂密的草丛,在林中,一棵一棵参天大树在她两旁迅速倒退。
火在她的肺里熊熊燃烧,烧得她一阵阵发疼。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当她再也支撑不住时,双膝软了下来,挨着一棵大树拚命喘气。
“跑够了?”头顶上传来冷冷的男声。
醉菊猛一抬头,倒吸一口清凉气。
番麓悠闲地坐在树枝上,冰一样的眼神冻得她一震。
在醉菊再次迈开脚之前,番麓翻个筋斗,从树上准确无误地落在她面前。
“我没有说过逃跑的下场吗?”番麓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还是要试?”
醉菊明白过来:“你是故意的。”她退后一步,又惊又怒。“你这个小人,你敢……啊!”
番麓一把抓住了她:“小人敢做的,我都敢。”五指一张。
嗤!撕开了醉菊的衣襟。
“不!你放开我,放开我!”
嗤!又一块布料被扯了下来。
醉菊终于明白男人的力量有多么可怕。她哭起来:“我不逃了,你快放开我。”
“晚了。”番麓压了过来。
“不,不要!”
番麓粗重的鼻息喷在她的颈上,牙齿啃着她洁白的肌肤。
“不,”醉菊无助地摇头。
地上的砂石摩得细嫩的肩膀发疼,恐怖的乌云盘旋在头顶。
醉菊拚命后仰着头,身上冷飕飕的,上衣大半化成了碎片,散落在四周,只余下最后一件亵衣,却也
无法保护她。
“求求你……”
“晚了。”
醉菊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但身上忽然一轻,番麓离开了。醉菊惊讶地睁开眼睛,番麓站了起来,露出警觉的表情。
“谁?”番麓低喝。
“大姑娘长得挺不错嘛。”人影三三两两从林中出来,成弧形包围了他们。
带头的男人垂涎地看着醉
菊,舔了舔嘴角:“老兄,一个人吃独食可不太好。你头一个来,剩下的给我们兄弟也尝尝,怎样?”
山贼?醉菊心紧缩起来,蜷成一团,掩着自己的身体。
番麓沉吟了一点,点头道:“吃独食是不太好。”一边说着,一边脱了自己的外衣,扔在醉菊脚边。
“哈,算你识趣。”
“可老子偏偏喜欢吃独食。”番麓轻蔑地笑起来。
众贼一愕。
“好一个不怕死的。”头子狠狠地一扬下巴:“兄弟们,上!”
十几个山贼亮出明晃晃的刀,冲杀过来。
番麓取出了轻弩,簌簌两箭,射倒了两个。
“宰了他!”
簌簌,又是两箭。但山贼人多势众,已经逼了上来。番麓扔掉手中轻弩,抽出剑,当!挡了对方一刀

“啊!”身后的醉菊轻轻叫了一声,番麓回身挥剑,刺伤了一个扑向醉菊的山贼。
背后一柄尖刀曲声曲息插过来,番麓回头时已经晚了。右手小臂上剧痛传来,鲜血滴打在地上。
锵!番麓换刀到左手,举手挡住一刀,回头瞪着醉菊:“你怎么还在?”
醉菊已经捡起他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我……”
“滚吧。”番麓冷冷说了两个字,脸色蓦然一沉,刺耳的刀戳入肉中的声音,再度传来。番麓被伤出
了火气,两眼发红,吼道:“老子和你们拼了!”
拦在醉菊面前,不退反进,杀前了几步。
醉菊趁着那个空档,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往后面跑。
她又回到了刚才的来路,大树一棵一棵在两旁倒退。
跑啊,跑啊!
不用回头,她知道自己跑远了。身上的杀声越来越小,快听不见了。而她这次不用担心番麓会追来。
他已经鲜血淋淋,不会再鬼魅般在头顶出现。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
醉菊跑到了一片岩区里,钻进了一个小小的岩洞。岩洞很隐蔽,应该可以避开后面的追兵,假如有人
会追来的话。
呼,呼……
她在狭小的空间内大声喘息。
心脏过了很久还在不争气地跳动,身上依旧凉飕飕地,她抚了抚身上的衣裳,粗糙的感觉让她惊觉这
是番麓的外衣。
她逃出来了,真的逃出来了。
自由了。
醉菊静静坐在岩洞里。心一直悬着,忐忑地喧闹,没有安静过。她本来打算过了夜再离开,这样也许
可以避开可怕的山贼。
他怎样了?醉菊站起来,按捺着自己坐下。
但没过一会,她就又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死了吗?
那个恶人?
那个坏蛋?
那个下流无耻卑鄙的小人……他死了吗?他会被山贼杀死,山贼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会剁碎他的尸
体。
醉菊打个哆嗦。不,不……不会的!
坏人可以活千年,像他那样的……
她寻找着来时的路,这路她今天走了两遍,已经有点熟悉了。本来只是犹豫地走着,到后来,不知为
何她竟疯狂地跑了起来,比逃命时跑得更快。
醉菊跑回了刚刚的地方,猛然站住了。
四周一片安静,连鸟儿的呜叫也听不见。血腥味弥漫了这片林子,地上红红的都是凝固的鲜血,尸体
横七竖八地躺着。
醉菊胆颤心惊地靠近,寻找那坏人的尸体。
不,她并不希望找到他的尸体!
醉菊仓惶地迈过那些尸体,她看过鲜血和满地尸骸,比这个还惨烈,就在镇北王的隐居别院里。
可她没有现在那么担心。
他死了吗?
死了吗?
脚碰到了一样东西,她低头,眼泪直淌下来。
是轻弩,他最喜欢抓在手里把玩的轻弩。
醉菊跪下,拾起拿轻弩,又站起来,在林中踉踉跄跄地找着。
哪里,在哪里?
不会被他们抓走了吧?他杀了山贼这么多人,若还活着,不知道会被怎么折磨,说不定……
醉菊猛然停了下来。
半人高的草丛中躺着什么,虽看不清,醉菊却像知道似的直冲了过去。
浑身是血的背影那么眼熟,静静躺在草丛中。
醉菊跪下,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
谢天谢地,还活着。
“喂!喂!”醉菊将他翻过来。
番麓脸上染满了血和土,竟然还微微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骂道:“笨东西,你怎么还在?”
醉菊一时愣了,不由切齿:“你怎么还活着?”
番麓唇边轻轻扬起弧度,头一歪,真的没了知觉。
“喂!喂!喂!你这个恶人,不要真的死啦!”
醉菊弄不懂番麓,她也不大弄得懂自己。
绝好的机会,她却傻乎乎跑了回去,拖着一个要死不死的恶人下山。多亏了番麓那副给她的工具,又
教导了她如何使用。她终于下了山,找到了隐藏起来的坐骑。
重伤的番麓死沉死沉,比一头猪还重。醉菊带着他每走一步都要喘气。
她迫切地要医治番麓的伤,甚至忘记了该找人给师傅送个信。唯一对得起师傅的是,被与世隔绝地囚
禁了这么久后,她的医术还不曾生疏。
拼了老命赶到有人烟的地方,从番麓的袋里掏了钱,她开方子,买草药,熬药,包扎伤口,忙得筋疲
力竭。
“你还在?”番麓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的第一句就问了这个。
醉菊麻利地帮他换药,一边以大夫的威严眼光瞪他:“你流血过多,少说话。”
“你是大夫?”
“哼。”
番麓懵懵懂懂,又昏了过去。
他体质很好,伤口复原得很快,可却总是没有力气似的,一天到晚昏睡,连吃饭也要靠醉菊喂。
醉菊暗中焦急,费尽心思,只盼他快点好起来。
这天,醉菊端着熬好的药进门,骤然发现他已经起来了。穿好衣服,轻弩拿手上,精神奕奕,一副整
装待发的模样,和昨天的虚弱截然不同。
“我们走吧。”
“我们?去哪?”
“当然是回且柔。”
醉菊明白过来,大叫一声,摔了汤碗就往外跑,却被番麓截在门口。番麓邪气地笑:“又忘了逃跑的
下场吗?“
醉菊气急:“你这个小人!你早就好了,装作不能下床,你……”
“我是小人,惹急了我,我还能更小人一点。”番麓抓住她的下巴,指尖轻薄地划过她的红唇。
醉菊一阵哆嗦。
“我救了你的命。”她不甘心。
“我也救过你的命。”
醉菊气得发抖:“我救了你的命,可没打算把你关起来。”
“所以说,”番麓点头:“我是小人嘛。”
她被番麓抓着,又回到了且柔。
仍是与世隔绝的囚室,仍是天天都被迫见那个恶人戏谑的笑脸。
醉菊不懂。
不懂那个男人。
要不是后来天下大乱,番麓带着她一起离开,她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关在这里。
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那个可恨的男人。
第六卷 第一章
松森山脉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北漠和云常两国。
这个小村庄就位于松森山脉下,论地界还属于北漠领土,不过这地方偏僻又无军事用途,离关卡也远,村中人常常上山采药打猎,荒山野岭,哪管什么云常还是北漠。
松森山脉是我们的。阿汉总是嘿嘿笑着这样嚷嚷。
远瞅着山峦上经年不化的雪在日光照射下闪着白灿灿的光,宛如钻石,村子里春耕的种子已经播下,而东边的大片草原,嫩草喜气洋洋地舒展着手臂。
春天已经来了,无处不这样吶喊着。
「羊群叫得真欢啊。」阿汉一早就兴冲冲到了门口,他的大嗓门从不知节制,乐呵呵地提着一只鸡:「大姑娘,我们家的鸡够肥了,弄一只给你们宝宝吃。」
阳凤从屋里面走出来,竖起指头在嘴边,摇头道:「阿汉啊,每次你都没记性。宝宝正睡觉呢,又会被你吵醒的。」
阿汉猛然想起,不好意思地挠头:「嘿,我怎么又忘了?我家小阿汉也常被我吵醒呢。」
阳凤接过他手里的鸡,笑道:「大姑娘出门去了,进来坐吧。」
「阿哥呢?」
「他和魏霆上山去了,说要猎点野味回来换米和油。」
则尹等来这里住下,自管放牧打猎,甚少和其它人交往。只有阿汉因为娉婷的关系,常来逛逛。
他个性大大咧咧,好就好在从不多事,开口问他们的来历。见则尹年长,就叫阿哥,至于阳凤,当然就成了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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