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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算命先生》全集

_31 易之(当代)
三坝头呷了一口茶,说:“六弟莫急,这就接着说瓷。”
瓷,就是指碰瓷儿的。天津一带流行这玩意,你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一个老妇人故意抱个瓷瓶冲过来,然后你俩撞在一起,老妇人倒地,瓷瓶摔个稀碎,老妇人也昏迷不醒。此时老妇人的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乃至孙子重孙子都会突然从周围冒出,哭爹喊娘,大喊报官!此时人群中肯定会出来一个好心人,告诉你对待这种穷人,赶快花钱消灾,否则一旦报了官府,事就大了,你给她几十两银子打发了算了。等你掏空口袋,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们后,他们就会背起老妇人离去,说是去看病,实则暗地里分钱去了。
“这些碰瓷的如果真碰到了官家的人,他们怎么办?”六坝头突然问了一句。
“怎么办?”三坝头一抬眼皮,“认倒霉呗!曾经有几个傻货就碰到了在天津微服私访的李鸿章,躺在地上打滚不起来,最后官兵来了,说你们既然不想起来,就永远别起来了!那些人一看大事不妙,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李鸿章的大腿说我们跟您逗乐呢,开个玩笑。李鸿章是随便跟人开玩笑的人吗,直接把这几个鸟人法办了!”
“哈哈哈哈……”几个坝头一通大笑。
三坝头接着神侃:“金,就是指算命先生,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人;评,就是街头巷尾说评书的,他们为了博得更多的人来听,为了更持久地讲下去,为了多赚两个稀饭钱,往往一个段子能讲上三年五载的,一个很短的故事,他们添油加醋,正史野史,胡编乱造,有的没有的,信口雌黄,目的就是骗得老百姓听得有滋有味,这样财源才不会断;皮,就是卖野药的,葫芦里装着各种仙丹妙药,号称能包治百病,对于穷苦看不起病的老百姓,这都是救命的稻草,对于骗子这就是行骗的法宝;彩,就是变戏法的,西方人叫魔术,一会儿袖子里飞出个鸽子,一会儿头上冒烟,隔空取物,口吐白莲,都是骗人的手法;挂,就是街头卖艺的,一边卖艺,一边卖野药,先用大锤在自己胸口上敲碎大石头,再把刀剑插进自己喉咙,或者单掌开砖,或者油锅中捞铜钱,然后标榜自己气功如何如何厉害,再说这都得益于‘大力丸’,随后就开始买药了,都是骗……”
那一夜,堂口兄弟仿佛在旧江湖中走了一圈,三坝头讲得眉飞色舞,众兄弟听得如痴如醉。后来,这些骗术被一个笔名叫“云游客”的善良之人逐一揭露在北平的《时言报》上,后集结成册,命名为《江湖丛谈》。这位“云游客”就是后来的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连阔如老先生。多年来,《江湖丛谈》中的内容被一再演绎,形成了诸如《蜂麻燕雀》之类的传统相声,并流传至今。
第四章 南京城的风水
刘从云的诸葛军师梦
四更天时,窗外风起,树叶簌簌作响。
山坳里黑压压地浮起一队人马,大约有几百人,慢慢地向祖爷这边摸过来。
负责堂口安全的小六子正带着几个小脚轮流放哨,忽然觉得风中夹着一些其他声响,好像什么东西过来了,他飞身跳上一棵大树,放眼望去:“我的天!”
噌地跳下来,快步跑到祖爷塌下:“祖爷,坏了,坏了,不知什么人,一大队人马向我们这边过来了!”
祖爷刚睡下,一听这话立马清醒了:“叫醒兄弟们,把子弹上膛。”
“是。”
祖爷出门躲在树后往山中看,心道:这么多人,日本鬼子打过来了?不对啊,没听到枪炮声啊,也没听到国军撤退啊。正琢磨对策,小六子又赶过来了,拍了拍祖爷的肩膀:“祖爷,你看身后!”
祖爷光顾着往前看了,一转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山下也来了几百人,被包围了!
几十号兄弟都起来了,端着盒子炮,就等祖爷一声令下。
“难道又是新四军?”祖爷心下道。
祖爷紧张地思考着,而后对小六子说:“靠上去,喊一嗓子。明白?”
小六子点点头。
祖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
小六子一挥手,樊一飞几个人跟了过去。“站住!干什么的?”小六子高叫一声。
队伍停住了,静静的,没有声音,祖爷顿感不妙:“六子,快趴下!”
瞬间,枪响了,几百发子弹一同扫来,要不是祖爷喊了一嗓子,小六子几个人就被打成蜂窝了。
祖爷和兄弟们趴在地上,开枪还击。
对方打了一阵,不打了,一个声音高叫:“喷子不敌小黑驴,念短吧,再打清碎了!”
祖爷一听,明白了,真土匪来了——都他妈是黑话。意思是说:你们那武器不行,别打了,再打把你们都弄死!
“并肩子!合吾!朋友踩宽着点!”祖爷以黑话回应,希望能拉近关系。此话翻译成白话是:“朋友,都是道上的兄弟,给条生路吧!”
“招子放亮点!开山立柜洪五爷!”
祖爷一下子明白了:洪老虎的队伍,真的洪老虎来了!
“合吾!合吾!”祖爷大声说,“借地面打尖,撸扣!撸扣!”
对方让祖爷眼睛放亮点,别跟洪五爷作对;祖爷告诉对方,都是朋友,在你的地面吃顿饭,我们缴枪!
说完,祖爷低声对兄弟们说:“子弹都上膛了吧?”
兄弟们点点头。
祖爷看了看大家说:“一会儿把所有子弹都打光。打死一个算一个,打死俩赚一个,明白?”
兄弟们又点点头。
祖爷在诈降,想趁对方麻痹之际,拼死一击。
就在这危急关头,对方又传来一个声音:“那边……可是祖爷?”
祖爷一听这声音好熟悉,谁呢?风太大,听不清,随即回答:“正是在下!”狂风夹着祖爷的声音飘了过去。
“果真是祖爷!”那人大喊一声,随即对周围的人说,“快把枪放下,快放下!自己人,自己人!”
“祖爷,是我,刘从云(即原先西派‘龙须芽’堂口的大师爸,1936年被徒弟秦百川夺了位置)!”那边又喊了一嗓子,逆风而来。
祖爷终于听清了,果真是刘从云的声音。
刘从云跑了过来,祖爷慢慢站起来,两人驻足片刻,紧紧抱在一起。
两边的人都看傻了,这都什么关系啊,本来要拼死一战的,瞬间握手言和了。
“祖爷怎么到这儿来了?”刘从云问。
“刘师爷怎么在这儿啊?”祖爷几乎是同时问出。
“进屋说吧。”祖爷对刘从云说。
刘从云看了看周围的土匪说:“你们在这儿等我。”
原来刘从云自从被秦百川赶出四川,又被大军阀刘湘追杀,无落脚之地,只好硬着头皮到上海找祖爷。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刘从云没办法了,只好请求祖爷帮忙杀回四川。但祖爷那时正忙于和日本人斗法,而且西派动乱,对东派是好事,刘从云师徒闹矛盾,祖爷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否则师徒两人都聪明无比,一旦绑在一起做事,对东派也是威胁。老谋深算的祖爷面对落魄的刘从云,先是好言安慰,又帮忙安排住所,并且从堂口取了一大笔银子供刘从云花销,刘从云感激得老泪纵横。但祖爷迟迟不提帮忙杀回四川的事,刘从云心下无比凄凉,祖爷有借口——自古“江相派”有规矩,祖师爷方照舆立下遗训:四大堂口各司其职,任何堂口都不要干涉其他堂口的内事,否则,“江相派”共讨之。
刘从云觉得祖爷说得也对,后来觉得祖爷是故意不帮。刘从云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一生致力军政,春风得意时手握几十万兵权,常以诸葛孔明自比,如今在上海滩整日吃喝等死,他岂能过这种日子?
后来刘从云自己请辞:“祖爷,老朽不能整日无所事事,虽年过五旬,但人老心不老,还想自己做点事……就此请辞。”
祖爷忙问:“刘师爷要去哪里?”
刘从云笑了笑说:“江相阿宝,落地就能生根,天下之大,遍地是财。但祖爷放心,老朽绝不会在祖爷的地面上活动。”
祖爷再三挽留,还是没能留住刘从云。
“祖爷之恩,永生难报,祖爷保重身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祖爷又拿出许多金银:“刘师爷珍重,如在他乡有难处,请再回舍下!”
刘从云走后,祖爷就开始布局舟山一事。
其实刘从云是留了心眼的,他在上海疗养那段时间就通过上海黑帮打听到了湘鄂土匪的信息。刘从云很有政治头脑,善于观察时事动态。当时中国军阀割据,国共对战,日寇入侵,土匪占山为王,各种势力交织在沸沸扬扬的民国大戏里,群雄逐鹿,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豪杰,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伺机而动,相时而发,这都是政治家的本能。刘从云又开始构思他的宏图大业了!
国民党那边是去不了了,无论中央军还是地方军队,老蒋和刘湘一声令下,谁也不敢接待他,去了就是找死!共产党那边更去不了,自己底子不干净,去了恐怕被清算!混黑道也没太大意思,终究成不了大气候!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投靠一个大土匪,至少要有自己的队伍,有几百条枪,割据一方,伺机而动!
就这样,跟上海黑帮有军火交易的湘匪洪老虎进入了刘从云的视线。
刘从云来到湖南毛遂自荐,洪老虎一开始对这个小老头并不感冒。后来,待刘从云讲述了自己的光辉历史后,洪老虎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当年辅佐刘湘打败刘文辉的“白鹤先生”啊!
遂拜刘从云为军师。刘从云知道洪老虎这是试探,领了军师衔后,刘从云先是帮洪老虎打败了湖南的另一个大土匪张天霸,又灭了从湘西来犯的流寇刘占山,进而又伏击了国民党的车队,抢得大批枪械物资。这下洪老虎放心了:军师果真名不虚传!
如今洪老虎麾下已有上千人,除了盒子炮、三八大盖之外,还有从上海运来的美式装备,更有几门火炮,已成了割据一方的小军阀。
长满绿毛的老虎
洪老虎真名叫洪世昌,在家排行老五,那时四十出头,风华正茂。他早年是个教书先生。后来因交不起地租,地主带着人来抢他媳妇,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媳妇被玷污了,而后投河自尽。洪世昌夜里拿着菜刀翻墙进了地主家,把地主一家老小七口全部砍死,而后逃到山上躲了起来。
那时湘鄂边界正在闹兽灾,人们纷纷传言大山里出现了一种吃人的怪兽。那怪兽长得像老虎,全身绿毛,人称“绿毛老虎”,搞得老百姓白天都不敢进山,即使进山也是结伴而行。
洪世昌也害怕这种怪兽,但杀了人,不得已就得往山中跑,跑到深山老林里安全。
洪世昌在山上躲了一个星期,饥寒交迫,摘了几个野果吃了,不抵饿。正踌躇间,忽然看到一只野兔蹦蹦跶跶地跑了过来,洪世昌顿时来了精神。抓住这只兔子,就能充饥了!
洪世昌摸出菜刀,悄悄地走过去,生怕兔子跑了。慢慢逼近中,发现这兔子行动迟缓,肚子很大,鼓鼓地拖在地上,怀孕了!
洪世昌忽地想起了自己的爱妻,再也不忍吃这只兔子,叹口气,摇了摇头:“唉,小兔啊,快回家吧。”
说完,把菜刀揣进后腰,径自走开。
忽而身后一阵阴风袭来,洪世昌猛然转头,一头猛虎从树丛中蹿出,一口叼住那只怀孕的兔子,用力撕咬。兔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肚囊破裂,鲜血直流。
洪世昌大喊一声“啊呀!”伸手拔出菜刀。
原来这老虎已盯了这兔子许久了,刚才洪世昌手持菜刀在旁徘徊,老虎也不敢冒进,待洪世昌转身离去之时,猛地扑过来,咬死了兔子。
洪世昌举刀站立,老虎叼着血淋淋的兔子怒目而视,以为洪世昌要抢它的猎物。
洪世昌死死盯着这只老虎,真的是浑身绿毛,心忖:你这只畜生,祸害了这么多生灵,老子今天非劈了你不可!
心里虽这么想,但腿肚子却一直发抖,他杀过人,但没杀过老虎,这东西不好对付。不如现在跑了算了。想到这儿,洪世昌开始慢慢往后撤,准备溜掉,老虎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突然,老虎甩掉口中猎物,猛地跃起,朝洪世昌扑来。
洪世昌啊地一声,慌乱中举起菜刀迎面劈了过去。身形交错中,洪世昌的肩头挨了老虎一爪子,但这一刀也剖在了老虎脖子上。
洪世昌的左肩几乎被拍碎,衣服挠烂了,血汩汩直冒。老虎的皮厚重,又加虎毛茂密,虽挨了一刀,但并未伤及内里,只是割破表皮出血而已。
洪世昌斜着半边身子,右手勉强举起菜刀。老虎看了看他,开始绕圈,洪世昌跟着老虎的节奏不停地转身。
老虎在寻找机会,忽而向右一跃,洪世昌举刀便砍。不料老虎声东击西,掉转身躯,朝洪世昌左肩扑来,一口咬在了洪世昌滴血的左肩上。
洪世昌瞬间被扑倒在地,肩上的肉被撕裂了,疼痛难忍,情急之中,回转右手,将菜刀噌地插进老虎嘴。老虎感到疼痛,撤身想退,不料刀片是竖着进去的,刀刃卡在虎牙上,整个下牙槽都被刀片挡住,吐也吐不出来,进也进不去。老虎不停地往后缩,洪世昌紧紧拽着菜刀不敢松手,像拔河一样,僵持着。
老虎发怒了,不停地甩头,力气大得要将洪世昌甩上天。洪世昌被甩得像风筝一样来回飘,几乎虚脱了,“不能死!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
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有毅力,精神力量激发出来的动力有时会超乎自己的想象,洪世昌拼了!在老虎稍稍喘息的间隙,绝望中的洪世昌不顾一切地把右手捅进老虎嘴里,整条胳膊滑过咽喉,直达老虎胃里。老虎被卡得不停地流眼泪,想张嘴咬,腔内有只胳膊,根本咬合不上,洪世昌使出最后一丝力气,一声大喝“我操——”一使劲把老虎的半个胃掏了出来!
老虎的胃被翻了出来,后退了几步,很快七窍流血,身子一瘫,趴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吐血,声息越来越小,最后眨眨眼,不动了。
洪世昌浑身一软,瘫在地上。此时天色已黑,老鸹呼呼飞过,洪世昌摸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臂膀,不禁流下滚淌的热泪。
=<文<=“壮士!”树丛中浮现出两个人。
=<人<=洪世昌吓了一跳:“谁?”
=<书<=“壮士,你真厉害,刚才打虎好威风!”
=<屋<=“你们看到了?”
“嗯!”两人频频点头。
“那怎么不上来帮忙?”洪世昌怒道。
“天黑,一开始没看清,只听到虎叫声,还以为是两只老虎争地盘呢,俺俩不敢靠近,生怕被绿毛老虎吃了。后来又听到人喊声,才奔过来,此时壮士已将老虎打死。”其中一人说。
“你们干什么的?”洪世昌问。
两人相互看了看:“唉,不瞒壮士,俺俩……俺俩是逃兵。”
“逃兵?”
“中原大战,打乱套了。俺们是韩复榘的兵,据守黄河南岸。后来冯玉祥的军队打过来了,当官的都不往前冲,在后面拿枪逼着俺们冲,俺们当兵的不怕死,但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将军不冲情有可原,连长、排长也不冲,一个个贪生怕死,拿俺们当人肉盾牌,给这样的军队卖命不值得,不光俺们,跑的人多了!对了,壮士哪里人啊,怎么自己上山打虎啊?”
“唉——被逼的。我姓洪,名世昌,就是本县人……”洪世昌说出了自己的往事。
两人听完后,心生佩服,个子稍高的一个人说:“俺叫王继坤,他叫刘学全,俺俩都是山东人。咱们三人都是亡命天涯之人,今日在此相聚也是缘分,咱们不如拜个把兄弟,三人结为异姓兄弟,在这乱世之中,相互照应,行不?”
洪世昌一听,觉得颇有道理,一人在大山中也难活下去,几个人凑在一起才能做事。再看这两个人都是实在人,便道:“我34岁,你们呢?”
王继坤说:“我28。”
刘学全说:“我25。”
“好!”洪世昌大喊一声,“我们今天就以这虎头为祭,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着,用菜刀砍下老虎脑袋。
三人将虎头放在一块大青石上,面朝明月,背靠松涛,磕头发誓,成为兄弟。从此,湘鄂地界最大的土匪团伙开始萌芽。
王继坤和刘学全两人有枪,三人结拜后,先是拿枪下山抢了几个地主和大户,后来有钱了,又开始召集穷苦的亡命之徒上山,扩充军备。就这样队伍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兄弟们鉴于洪世昌的打虎事迹,觉得大哥比老虎还威风,乃真正的山中之王,建议老大打出“洪老虎”的名号,霸气!
洪世昌点头应允,自此,洪老虎的名号越来越响。洪老虎的队伍纪律严明:一不欺压百姓,二不强抢民女,三不拐卖幼童,四不掠正经商贾,五不杀革命志士。
江湖上都称这支队伍是义匪,和东北的义匪张白马一样,洪老虎也受人尊敬,时称“南虎北马”。
刘从云的到来让洪老虎如虎添翼,刘从云也仿佛找到了知音,成就大事的念头再次冉冉升起。
祖爷听完刘从云的讲述,心生无限感慨,英雄都是被逼出来的,随即也将自己如何来到此地讲给刘从云听。
刘从云听罢,直竖大拇指:“祖爷爱国忠义,布局周密,老朽佩服啊。走,随我一起去见洪司令!见了之后把误会说开,洪司令认为你们是外来的毛贼,在他的地面闹事,这才来剿你们!”
祖爷犹豫了:去不去呢?骗子和土匪,不是一条道上的;不去吧,自己肯定就在这地面上待不下去了,再往哪儿走?
忽而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刘师爷不会是把‘江相派’的内情都告诉洪老虎了吧?”
刘从云呵呵一笑:“当然告诉了。”
“这……”祖爷一阵犹豫。
“哈哈哈哈!”刘从云又笑了,“祖爷岂不闻兵法讲究虚虚实实,我告诉他我们这群人都是深谙阴阳之术的算命先生,都是有真本事的。全国这么多‘会道门’,也不多‘江相派’这一门,只不过本领有真有假,而我们是真的,所以祖爷才能被江淮老百姓称为第一大师,而我才能在刘湘手下成为手握兵权的军师。而且绥靖之战,我大破刘文辉,国共两党、各路军阀谁人不知?祖爷啊,我那逆徒秦百川说得对,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我们早就漂白自己了!至于我们做局行骗,谁知道?谁又能参透?我早就告诉洪司令,就连‘斧头帮’的帮主王亚樵都对你大加青睐!话又说回来了,洪老虎自己也是土匪,都是见不得光的行当,谁揭发谁?”
此刻,祖爷忽而又想起了江飞燕曾经讲过的:“祖爷,我们早就是真正的大师了!”
思来想去,祖爷决定会会洪老虎,待交流之后,再做决定。
民国四大飞贼
洪老虎正在后山的山洞里等消息,心中愤愤:一群外来的毛贼在我的地面上闹事,还把几支赶尸队给劫了,这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此时刘从云带着祖爷进来了:“司令!”
洪老虎从虎皮座椅上站起来:“军师。”
“他是谁?”洪老虎指着祖爷问刘从云。
“司令勿慌,都是误会,误会,且听老朽说……”刘从云将所知的一切告诉了洪老虎。
“哈哈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威震江淮的‘铁版先生’,久仰久仰!”洪老虎握着祖爷的手说。
“司令高抬了,一江湖草芥之人,流落贵地,冒犯了司令,还望恕罪。”祖爷说。
“先生过谦了。我家军师曾多次提到过你,先生是盖世奇才,又忠肝义胆,今日得见,实乃缘分!来人,上酒!”洪老虎很高兴。
酒席上,除了洪老虎、刘从云外,又来了四个人,洪老虎笑着对祖爷说:“先生,我来一一为你介绍……”
随着洪老虎的介绍,祖爷认识了这些人,这都是洪老虎团伙的骨干,号称“四大金刚”。
“百步穿杨”王继坤,这是洪老虎的结拜二弟。王继坤15岁就拿枪上战场了,参加过二次北伐、中原大战,枪法精准无比,百步之内可直中敌人眉心,故而得了“百步穿杨”的雅号。
“黑面煞星”刘学全,这是洪老虎的三弟。之所以叫“黑面煞星”是因为他长得黑,放在黑夜里就一双眼珠是白的,他要闭上眼不张嘴露牙,你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而且每次匪帮有行动,他都戴着黑面罩,出手毒辣,不留活口。
“双刀女侠”朱瑾,四大金刚中唯一的女金刚,早年师从湖南武师孟大鸿,练得一身好刀法,使一副鸳鸯刀。鸳鸯刀,一鞘两刀,刀柄各成半圆状,两刀合并成一圆月形状。而且朱瑾还是洪老虎的姘头,手下都称“夫人”。
“草上飞”燕老七,此人轻功超好,足踏浮萍,穿山走穴,日行几百里毫不疲倦,还可以在林中飞行。后来有人解释说:不是飞行,是因为他在树与树之间腾跃得太快了,看起来像飞一样。此人与河南的“赛活猴”樊一飞、北平的“赛狸猫”段云鹏、重庆的“尤鸽子”王金泉并称“民国四大盗贼”。后来,“赛活猴”跟了祖爷,燕老七跟了洪老虎,尤鸽子被戴笠枪毙了,段云鹏投靠了国民党。新中国成立后,段云鹏依照蒋介石的命令潜伏回大陆行刺毛泽东,被时任公安部长的罗瑞卿抓住,1969年被枪决。
洪老虎一一介绍,祖爷一一施礼。
看着洪老虎手下的能兵强将加之千余人的队伍,再想想自己当年在上海滩的风光,祖爷一阵心酸,小巫见大巫了。从那刻起,祖爷又坚定了统一“江相派”,重振“江相派”雄风的决心。
坝头和小脚们此时正在外厅吃饭,好久没吃过肉了,山中的野兔肉尝来颇香,大家边吃边想:祖爷这次安的什么心,接下来会怎么办。
“先生,为何劫赶尸队啊?湘鄂赶尸,由来已久,这是我们当地的旧俗。”直到此刻,洪老虎还不知道日本赶尸队的秘密。
祖爷笑了笑,说:“司令真认为尸体可以站起来行走?”
“当然不会了!人死如灯灭,一摊肉泥而已。但赶尸匠如此这般却能宽慰死者家属的心。很多事,还是不要看得太明白好,糊涂人幸福,郑板桥说过,难得糊涂。”洪老虎教书先生出身的文化本性此刻显露出来了。
“那司令就没发觉最近的赶尸队伍不对劲?”祖爷问。
“哪里不对劲?队伍多了?鬼子大举进犯,先是河南会战,接着武汉会战,死了这么多人,赶尸队伍多起来也很正常啊。”洪老虎说。
“那司令有没有听说过有借赶尸偷运烟土和大洋的?”祖爷又问。
“呵呵呵呵!当然!”
“司令不管?”
“走我的地面,焉能不管?该抽头的都抽头了,湘西的刘胡子、川南的张麻子、中央军里的徐司令、上海的杜大管家,有名在号的不就这几个吗?东线、西线、两湖、南粤,该给的人家都给了,不能杀鸡取卵,更不能得寸进尺啊。”洪老虎说。
“难怪,难怪。”祖爷不停地点头。
“难怪什么?”
“难怪洪司令没把赶尸队放在眼里,司令且看这是什么?”说着,祖爷从袖中拿出几张图纸递给洪老虎。
“这是……”洪老虎有些疑惑。
“两湖的地图。精准不?”祖爷说。
洪老虎仔细看了看,说:“分毫不差!哪儿来的?”
祖爷凑过来,盯着地图,忽然用手指了指图上的一个黑圈,发现了什么似的:“司令……我也刚刚发现,竟然连你们也标注出来了……”
“哪里?”
“这里!”
一个黑圈,圈内写了两个字:过千。
祖爷拿起图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然后说:“开始我以为这是标注的山的高度,刚才刘师爷带我来您这里,我摸清了大概的路线和位置,刚才又一看这图纸,才发现这黑圈代表的方位正是您的根据地,黑圈应该代表……恕我冒昧,应该代表‘土匪’的意思,‘过千’两个字是指司令队伍的人数……”
“这图纸哪里来的?”洪老虎有点急了,山中土匪都是狡兔三窟,最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司令莫急,且听我讲……”祖爷把日本赶尸队的实情一一道出。
洪老虎听完后,频频点头,而后道:“鬼子精明啊!蒋委员长估计没这心思,也没这魄力,更没这时间,这仗还怎么打啊!”
“嗯,”祖爷点头,“不过,我总觉得……总觉得……”
“觉得如何?”洪老虎追问。
“我觉得这图纸远不止作战地图这么简单,或者还有其他用途,否则鬼子不会这么狗急跳墙地挖我祖坟逼我出来!”祖爷狠狠地说。
见洪老虎没听懂,祖爷接着说:“据我手下的兄弟说,全国这样的赶尸队伍很多,南方赶尸,北方吆死人,似乎……似乎这些图纸集中在一起还有更大的用处。”
“更大用处?”洪老虎不解,“绘制作战地图这事还不够大吗?”
“我觉得这只是其中之一,鬼子似乎很怕我们窥破这地图中暗藏的玄机……”祖爷深沉地说。
洪老虎点点头,说:“这样……先生……我们捋一捋。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佛家有言: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鬼子这么费心思弄地图,肯定有大的图谋,地图是因,日后的阴谋就是果,而因果又是连续的,今日的果就是昨日的因,我们仔细看看鬼子侵华以来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许能摸出线索。先生是搞周易的,必然知道太极‘其小无内、其大无外’的道理,一滴水露能映射出整个世界,我们往前倒,看看有什么线索……”
洪老虎不愧是教书先生出身的土匪,博古通今,口若悬河,祖爷不禁心生敬佩。
此刻,刘从云也放下酒杯,凑了过来。这三个人都是大脑比正常人转得快三圈的老狐狸,此刻面对着暗藏玄机的地图,意欲窥破日寇的弥天阴谋。
“正面战场自不必说了,从东三省而下,进兵冀鲁豫,而后向两湖腹地挺进,同时上海南粤也在进攻,这符合鬼子的侵华策略……暂时够不到的地方,就是轰炸。占领南京后,开始屠杀……这都是正常的战略战术……”洪老虎说。
“嗯。南京失守后,老蒋跑到了重庆……唉,国父中山先生当初就是不懂风水,如果懂风水,绝对不会把国民政府首都设在南京……”刘从云插嘴道。
“此话怎讲?”洪老虎问。
“六朝古都”南京城的风水
刘从云捋了捋胡子,说:“司令饱读史书,必知南京的朝代更替。南京被称作‘六朝古都’,但司令且看,历代在南京建都的王朝,有一个长命的吗?有一个兴旺的吗?三国时期的东吴,在这个地方建都,很快就被消灭了,紧接着是东晋,很快也完了。接下来是宋、齐、梁、陈四个小朝代,再后来是四十年不到的南唐,再后来就到了大明王朝了。好在明成祖朱棣比较聪明,上位后马上把都城迁往北京。后来明末又还都南京,结果坚持了十几年明朝遗孤就全被大清灭了。看看这些在南京建都的朝代吧,多则上百年,少则几十年,不是短命,就是孱弱,这都是因为南京风水不适合建都。现在国民政府迁走了,也好了,没准抗战就此出现重大转机!”
洪老虎听完连连点头:“还真是这么回事,南京建都的朝代短命,这是为什么呢?”
刘从云呵呵一笑:“司令且听我讲,建都之地必承龙脉之气,依山傍水,背靠山脉为屏障,前接碧水为财源。可南京城却无此造化,按照古人坐北朝南的法则,南京的背后是滚滚的长江,无依无靠,暗流涌动,乃动荡不安之象,故而不宜建都。但这种江水滔滔、绿茵浓浓之地恰恰暗合文人泼墨挥洒、神思飞扬之灵气,故江南多才子,北方出圣人。”
祖爷点点头:“刘师爷所言极是,是这个道理,古往今来,千年江陵史,江南出了多少才子佳人啊!”
说到这儿,祖爷沉思片刻,忽然问:“我更想知道的是鬼子攻下南京后,除了烧杀淫掠外,还有哪些异常的动作吗?”
“有!”洪老虎想了想说,“说来很可笑,我手下有几个兄弟就是从南京城跑出来的,他们说鬼子占领南京后,把南京牛头山的牛鼻子拴上锁链了,派了一个连的兵力把守那座山……哎,对了,军师和先生可知道牛头山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叫牛头山?”
“嗯。牛头山是南京的龙脉所在之地。”祖爷说,“传说当年朱元璋给地主放牛时,经常吃不饱饭,放着放着肚子就饿了。有一天,他实在饥饿难忍了,就杀死了一头小牛犊,烤着吃了。结果晚上回去后,地主清点牛的数量,发现少了一只,就问朱元璋哪里去了,朱元璋撒谎说小牛自己吃草进山了,追不回来。地主阴笑着说,我的牛只要听到我的呼喊就会答应,我现在就去山上喊,如果没有牛叫声答应我,我就宰了你。朱元璋听后,吓得满脑门子是汗,心想这次可死定了。没想到地主站在山头一喊,山中果然传来了哞哞的牛叫声,但就是不出来。后来地主带人巡山也没找到,只好揍了朱元璋一顿了事。再后来朱元璋当了皇帝,人们纷纷传言,朱重八是真龙天子,那牛犊被杀死升天后,依然要听真龙天子的话,所以那地主一叫唤,小牛的魂魄就赶紧应声。后来那座山的形状慢慢发生变化,逐渐长成牛头的形状。一次朱元璋出宫巡查,路过山下,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忙问随行太监这山怎么长得像牛脑袋,怪吓人的,给我铲了!太监说,使不得,使不得,这山就是当初救了陛下一命的小牛幻化的!朱元璋听后点点头,再抬头看时,山上的牛头竟然对着他微微一笑,朱元璋又被吓了一跳,忙吩咐太监,快!快!给这个牛头上个枷锁!于是宫中能工巧匠开始在牛头山上打凿,在牛鼻子的位置开了一个孔,用铁锁链穿起来,这样朱元璋看着才踏实。自此人们都说,谁握住牛头上的锁链,谁就握住了南京的龙脉。”
洪老虎听完,挠挠脑袋,说:“这玩意,先生信吗?”
祖爷一乐,说:“我不信,但鬼子信。”
刘从云也笑了:“古往今来,中华大地有多少传说啊!鬼子侵华,什么招都用上了!”
祖爷说:“对!我听说,前不久,他们还在河南鹿邑炮轰老君台,结果打了十三发炮弹没有一颗炸响的,吓得一群小兵目瞪口呆!”
“这是真事!”洪老虎说,“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事真邪门,十三发炮弹同时变成哑弹的概率有多大?”
“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确实发生了,就像喝口水把自己呛死,打个喷嚏把肋骨震断一样,概率很低,但世界上总有发生的。”祖爷笑着说。
“咯咯,”一直旁听的“双刀女侠”朱瑾禁不住笑起来,“先生好幽默,打个喷嚏把肋骨震断,咯咯……”说着又笑起来。
“百步穿杨”王继坤也开始插话:“这只能说明日本鬼子的军工生产还不行,看人家希特勒的军工厂,随时抽查弹药,如果哑弹概率超过千分之一,整个工厂的人都会被火化,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制造哑弹啊!”
“黑面煞星”刘学全也凑了过来:“依我看啊,还是咱们的老祖宗显灵了,那可是太上老君啊,鬼子再厉害那也是人,老君是天仙,在云层中拂尘一甩,就把炮弹都打落了,只不过凡夫俗子看不到……”
“那他倒是一拂尘把鬼子抽回日本去啊!”王继坤反驳道。
“行了,行了,扯远了。”洪老虎说,“看来鬼子很迷信,除了军事进攻外,这些旁门左道也使上劲了……”
第五章 反间计:盗中华龙脉图
三种《易经》:《连山易》《归藏易》《周易》
祖爷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油灯,荧荧灯光里各种线索交织在一起。
“先生?先生?”洪老虎看着祖爷愣愣的样子,很不解。
刘从云也望着祖爷,同为江相门生,心有灵犀,他知道这个“木子莲”的掌门人要有重大发现了。
祖爷突然一拍脑袋,贼亮亮的眼睛一闪一闪:“赶尸队……地图……风水……龙脉……龙穴……日本人会不会是在找……”
“死穴!”刘从云紧接着就悟出来了,“找中华龙脉的死穴!”
“一旦点中死穴,中华气数尽失!”祖爷补充道。
“这就对了!《连山易》上讲过,中华大地上有龙行隧道!”刘从云急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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