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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字杀人

_4 东野圭吾(日)
“训练?”他重复了一次我的问题之后搔搔头,“您说举重啊?那个只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玩玩而已啦!”
“但是我看到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厉害哦!”这是我真诚的感想。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其可取之处的。
石仓开心地笑弯了眼。“被您这样的人赞美,真的让我非常感激。但是这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您要不要试一次看看呢?”
“我?别开玩笑了。”
“请您一定要体验看看。来来来,请躺在这里。”
由于他实在是太热情了,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还好我今天穿了轻便的裤子,动起来也比较方便。
在横椅上躺下来之后,他从上方将杠铃移到我手上。我想杠铃的重量应该已经被调整过了,横杠两端只各挂着一片薄薄的圆盘。
“怎么样呢?”我看到他的脸出现在我正上方,“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还满轻松的吧!”
实际上下举个两、三次之后,的确没有想象中的吃力。
“我们再加上一点重量吧!”石仓说完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继续上下举着杠铃。学生时代曾经加入网球社的我,对自己的体力多少有点自信,不过最近倒是真的没在做什么像样的运动。我已经很久没这样使力了。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干脆加入健身房呀——我想着。
石仓回来了。
“石仓先生,这样就可以了。一下子突然做得太猛烈的话,会肌肉酸痛的。”
没有人回答。我还在纳闷怎么回事,正要开口再叫一声的时候,眼前突然白成一片。
等我发现盖在脸上的是湿湿的运动毛巾时,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三秒了。然后当我想要再度发出声音的时候,手腕上突然袭来一股沉重感。
有人从上面压着杠铃!我虽然拼命地苦撑,铁制的杠铃还是压到了我咽喉的地方。就算想要大声叫,也因为全身的力量都用在手腕上而发不出声音。
当然,双脚在这个时侯也毫无用武之地。
我的手腕麻痹了,握着铁制横杠的触感渐渐消失,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已经不行了——
当我这么想着,放掉所有力气的同时,横杠的力量突然减轻,压住喉咙的压迫感也消失了。同时,我听到了某个人跑走的脚步声。
我依旧抓着杠铃,调整呼吸。发出来的吁吁声,感觉好像是直接从肺部透过咽喉传出来似的。
接下来,我感觉到杠铃飘了起来。事实上,是有人把它从我手上接走,然后拿到某个地方去了。
我移动仍然酸麻的双手,把盖在脸上的毛巾拿掉。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曾看过的脸。
“嗨——”脸上堆满笑容的是山森卓也社长。“您好像很拼命呢!不过,绝对不可以勉强自己哦!”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让我痛苦到现在的杠铃。
“山森……社长。”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全身汗流浃背了。血液全倒冲到脸上,耳朵也热乎乎的。
“我问了春村,她说你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也过来看看。”
“山森社长……请问一下,刚才有没有别人在这里?”
“别人是指?”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刚才应该有个人在这里。”
“唔。”他摇摇头,“可是我刚才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哦!”
“这样吗……”我抚摸着喉咙,还感觉得到刚才铁制横杠抵住的触感。是谁想要杀我呢?怎么可能——
这个时侯,石仓回来了,两只手拿着杠铃用的重物。
“怎么了吗?”石仓用忧心忡忡的声音问道。
“怎么回事?你丢下客人,跑到哪里去了?”山森社长问。
“我是想这个可以帮忙她锻炼体力,所以……”
“那个……石仓先生,我锻炼够了。”我挥挥手,“我完全了解了。这个果然是很辛苦呀!”
“咦?这样子啊。真是可惜呀!我还希望您能够更充分掌握自己的能力。”
“我已经可以掌握,所以不用了。非常谢谢你。”
“是吗?”即使这么说,他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看着杠铃。
“那我们走吧!”山森社长说完,我站了起来,脚步还摇摇晃晃。
6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山森夫人正好从社长办公室走出来。
“有什么事吗?”山森社长开口问道。夫人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我们两人。
“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不过你好像有客人啊!”她望着我的方向,于是我对她点头示意,不过她却没有任何表示。
“那你先去打发一下时间再来好了。由美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她今天去茶会了。”
“是吗?那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你再来吧。这边请。”
山森社长推开了门,我又和夫人点了一次头之后,就走近社长办公室。我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顶着我的背影——如同刺一般的视线。
进入社长办公室以后,山森社长马上请我坐在沙发上。几乎在我坐下来的同时,女秘书就走出办公室了。大概是去准备饮料吧!
“我看了你写的小说了。”他一坐下来,劈头就是这句话。“很有趣呢!虽然我个人不是那么喜欢复仇的主题,不过犯人微妙的苟且心态这个点很不错哦!我最讨厌那种一边说着一大堆理论,一边报仇的小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所以只是没意义地说了:“这样啊!”
“但老实说,我也有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哦!我最不喜欢的点啊,就是用犯人的遗书来揭开部分的复杂疑团。我不赞成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犯人随随便便的告白这件事。”
“您说得有道理。”我说:“是我没才华。”
“没这回事啦!”正当他说着客套话的时候,女秘书端着冰咖啡出现了。
我一边从包装纸袋里抽出吸管,一边想着杠铃的事情——我说的当然是刚才死命压在我脖子上的杠铃。
某个人把湿答答的毛巾盖在我脸上,然后从杠铃上面压下来。
那人究竟是谁呢?
是眼前这个山森社长吗?
冷静想想,我便明白犯人并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如果在这种地方死了人的话,会引起极大的骚动,这么一来,犯人的身分也会很快就曝光了吧!
也就是说,这是警告。
就像昨天有人潜入我家一样,对方只是打算给我警告——要我别再插手。
而且毫无疑问地,那号人物就在这个中心里。
“冰咖啡怎么了吗?”声音突然传进我耳里,让我吓了一跳。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看着咖啡杯出了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咖啡真好喝……”我这么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根本连一口咖啡都还没喝。
“你今天来的目的,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说道:“你是想要问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
“为了问这个问题,你跑去跟各式各样的人见面了吧?像是金井呀、坂上呀,还有我们家的小女儿,也被你盘问过了。”
“您知道得真清楚。”
“嗯,因为他们都算是我身边的人啊!”
“身边的人”吗?
“不过谁也没对我说出真相呢!”
山森社长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为什么你可以断言他们说的不是真相呢?”
“因为……”我回望着他一脸期待的面孔,“那些的确不是真相吧?”
他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露出微笑。然后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为什么你要如此在意那件意外呢?那件事情跟你毫无关系,对我们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不是一件应该忘记的事情,但也没有必要一直翻出来谈。”
“可是我确信有人因为那个意外而被人杀死了——就是川津先生和新里小姐。而且川津是我的男友。”
他轻轻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伤脑筋耶!”他说完,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前两天有刑警跑到这里来哦!”
“刑警?来找山森社长吗?”
“没错。听说川津和新里两个人有关系的地方,就是去年不知道在哪个杂志上刊登的纪行文。那个刑警好像是要从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上各自的关系人开始,进行调查。那个时侯我就被询问了哦!就是‘请问你知不知道什么’之类的。”
“您应该是回答‘不知道’啰?”
“当然!”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因为实际上就是没有啊!那个时侯就是碰到意外,然后很不幸地死了一个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很难相信就只有这样。”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山森社长用宛如从胃部发出的低沉声音说着。他的脸上还是漾着微笑,可是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哦。”他又重复了一次,“只是单纯的船难事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故事。”
我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努力地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我想见您的千金。”
“见由美?”他挑起单边眉毛,“你找我女儿有什么事吗?”
“我想再问她一次同样的问题,因为上一次她没有回答就逃走了。”
“不管问几次都一样,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总而言之,请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就算她的回答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也没关系。”
“这样我很困扰。”山森社长的眼神完全拒绝了我的要求,“我女儿在那次事故当中,受到非常大的惊吓。我们夫妻两个人的想法,都是希望她能尽早忘记那件事情。而且由美在那个时侯几乎是昏迷状态,所以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应该都忘了。今天就算她真的记得好了,也只会记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已。”
“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能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吗?”
“正是如此。”他冷冷地说着,然后像是要观察我的反应一般,紧紧盯着我。对于我表现出的沉默,他似乎感到满意了。
“能麻烦你体谅我们吗?”
“也没别的办法了。”
“没错。”
“那可以请您告诉我一些事情吗?”
他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像是在说:请。
“先是竹本幸裕的事。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参加那次游艇旅行的呢?他应该不是会员,也不是工作人员吧?”
谁都不清楚关于这个人的种种,天底下哪有这么荒谬的事。
“他的确不是会员,”山森社长若无其事地说:“不过在招呼非会员客人的时候,常常看到他。尤其是在室内游泳池。其实因为我也常去那里,所以自然而然就熟起来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了。”
我回想起山森社长曾经是游泳选手这件事情。在同一瞬间,竹本幸裕十分擅长游泳这个事实也浮现在我脑海。
“这么说来,就算是山森社长的介绍啰?”
“就是这样。”
虽然我还是先点了头,但这并不代表我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他的这番话,或许他自己认为说得通,然而竹本幸裕和山森社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居然没有人知道,这点真的很可疑。
“除了竹本先生之外,还有另一个跟大家没什么关系的人,一个叫作古泽靖子的女人。”
“啊……是的。”
“那位女士也是透过山森社长的关系参加的吗?”
“嗯,没错。”山森社长突然用大得很不自然的音量说道:“她也是游泳池的常客。不过自从那次意外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也没有联络吗?”
“没有,我想她应该是在那次意外中吓倒了吧!”
“您知道古泽靖子搬家了吗?”
“搬家?不知道。原来她搬家了啊……”他轻咳一声,看来好像是打算向我表示他对这件事情毫无兴趣。
“那还有……呃……”
抓准了我中断问题的时间点,他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站了起来。“这样子可以了吗?不好意思,我之后还有事。”
没办法,我只好慌忙地跟着站起来。“谢谢您了。”
“呵呵,继续加油吧!不过……”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别做得太过火。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知道该收手的界线,这是很重要的。”
他原本可能想用开朗的口吻说,不过在我耳中听来,却是极其黑暗。
女秘书一路目送着我离开房间。我记得她的名字应该是村山则子,她也有参加去年的旅行。
“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在离开之际,我试着对她说道。
不过她只是保持着微笑,慢慢地摇了头。“不说多余的话,是秘书的工作。”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仿佛像是站在舞台上说话一样明晰。
“不管怎么说都不行吗?”
“嗯。”
“真是可惜。”
她再度露出微笑。“我拜读了老师的书了。非常好看呢!”
她口中的这个“老师”指的好像是我,我有点惊讶。“是哦?谢谢。”
“接下来也请您继续写出更多好看的书。”
“我会努力的。”
“为此,我想您还是不要太热衷于不必要的事情比较好。”
“……”——咦?我重新审视了她的脸庞,看见她美丽的笑容依旧。
“那么我就此告退了。”接着她就离开了。我则呆呆地目送着她身材姣好的背影离去。
7
这天晚上,我去了好久没造访的冬子家里。冬子的老家在横须贺,这间池袋的公寓是她租来的。
“被盯上?”冬子把披萨放回桌子上,发出惊讶的声音,因为我把杠铃那件事告诉了她。
“说是说被盯上了,不过我认为对方好像不是认真的。大概是警告吧!”我剪掉指甲,一边用锉刀将指甲前端磨平,一边说道。
“警告?”
“也就是叫我不要再对这件事情探头探脑的意思啊!说实话,我昨天晚上也被警告了。”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告诉她关于文字处理机的事情。冬子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似的,只摇了一下头。“是谁干了这种事情……”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我把tabasco撒在披萨上,再用手拿起来。虽然是在便利商店买的冷冻食品,但是味道还不错。
“事故的关系者啊!他们全都不想再提到意外发生当时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我可能就跟烦人的苍蝇一样吧!”
“问题的疑点就是:为什么他们要隐瞒到这种地步?”
冬子伸手拿了一片披萨,而我则倒了一杯掺水威士忌。
“大致上,我已经推理出个概要了。我想,应该是跟那个竹本的死有关吧!”
“快让我听听你的推理吧!”
“还没有到可以说的阶段啦!要先得到直接的证词才行。”
“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嘴巴不是都闭得紧紧的吗?”
“面对城府深又狡猾的大人们,问再多都没有用。还是只能诉诸纯洁的心呀!”
“意思就是……你打算再去找由美一次吗?”
我点点头。“不过,我需要一些能让她敞开心房的工具。依照现在这个状况,我看不管去找她几次都只会碰一鼻子灰。这个女孩应该是意志力很强的人哦!”
“工具吗?……很困难吧!”冬子说完,伸手去拿第二片披萨,就在这个时侯电话响了起来。电话就在我的旁边。
“一定是工作的电话啦!”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话筒。“喂?你好,这里是萩尾家。”
“喂?我是坂上。”
“坂上……请问是坂上丰先生吗?”
听到我的声音,冬子把快要碰到嘴边的披萨再度放回盘子里。
“是的。请问你是萩尾小姐吗?”
“不是,我是前两天和萩尾小姐一起去拜访您的人。”
“啊,那个推理作家……”
“请稍等一下。”我遮住话筒,把电话交给冬子。
“喂?我是萩尾。”冬子用着有点严肃的声音说道:“是……咦?事情吗?那是什么样的……嗯……这样吗?”
这次换成她把话筒遮住,看着我说道:“他说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诉我们,现在我要跟他约好时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吧?”
“可以啊!”
冬子又回到电话上,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重大的事情吗?……
是什么事呢?我思索着。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净是说些令人听了咬牙切齿的回答。这次是要好好回答那个时侯的问题吗?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明天就等您的电话。”冬子这么说完,便挂上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脸颊上看起来好像有点红晕。
“地点和时间决定了吗?”我问。
“他要先确认日程,然后明天晚上会再打电话给我。”
“是哦!”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如果可以,最好现在马上就见面。
“重大的事情是什么呀?”
对于我的问题,冬子摇摇头。“他说见了面之后再说。搞不好就是要说那起船难事故的事呢!”
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要说他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们,我也只能想到这件事了。“假设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突然想告诉我们了呢?之前明明拼命拒绝我们。”
“谁知道?”冬子耸耸肩,说:“会不会是感觉到良心的苛责啊?”
“可能吧!”我嚼着冷掉的披萨,又喝了一口掺水威士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兴奋起来了。
只是这根本就不是该吃披萨的时候。
我们俩在隔天,就被告知了那件事。
发生事情的隔天傍晚,我去某个出版社和一位叫作久保的编辑见面。关于相马幸彦这个作家——就是竹本幸裕——的事情,在我单方面地到处打听之下,只有这个久保说他知道。久保以前是做杂志的,现在负责文艺类书籍。
在只排着简单桌椅的大厅里,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大厅里没有别的人,角落放着的电视正在播放重播的卡通。
“他是个相当有趣的男人哦!那个相马幸彦。”久保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光看着他肚子上堆积的脂肪,就让人觉得他应该真的是很热。
“他是那种会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一边工作一边取材的人。精力旺盛,一点儿都不输给其他人。”
“但是他的作品卖得不太好吧?”
“没错。那也是他的天赋之一。”久保摇了摇头,“要是他能多认真听我说的话就好了,他就是没有这种弹性,老是把原稿直接拿来,也就是这样,他的作品内容都很无聊。”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嗯……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应该有两年了吧!现在他不晓得过得怎么样呢!”
“……您没听说吗?”我惊讶地问道。他的表情像是写着“什么?”般地看着我。
“他过世了。去年因为遭遇船难事故而去世了。”
“咦……”久保的眼睛瞪得圆圆大大的,激动地擦着汗。“发生这种事情啊……我完全不知道耶!”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因为想要针对那次意外做取材,所以才会打听与相马先生有关的事。”
“原来如此,你想要以那件事故为范本写一本书呀?”他好像没想太多就接受了我的说法。
我将话题绕回原本的问题上。“对了,关于相马先生私下的生活,您清楚吗?”
“私生活?”
“说直接一点,就是女性关系。请问他有女朋友吗?”
“唔……我也不知道。”久保的眼里带着某种情愫,眼睛稍微眯起来,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单身啊!传言是说他到处拈花惹草啦!特定对象的话,我就不那么清楚了……”
“他跟这么多女人交往过呀?”
“他动作很快的,”久保缓和了脸上的表情说:“因为他的原则好像是‘不是想要找女人的时候才去找,而是趁能找女人的时候赶快找’。那大概也是在国外生活时养成的人生态度吧!”
能找的时候……吗?
“话说回来,就这方面来看他也算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这样吗……原来他死了啊?我还真不知道呢!死在海里……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他歪了好几次头,但是因为他的表现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反而让我有点在意。
“您好像不太相信呢!”
我一说完,他马上接着说:“很难相信啊!他常在各个国家挑战泛舟啊、帆船什么的,像这种赌上性命的场面他常遇到,而且每次都能突破难关。区区一个日本近海地区的船难事故就要了他的命?我真的很难相信。”
当他说着“很难相信”的时候,音量提高很多。
久保的这席话,让我回想起竹本幸裕的弟弟正彦告诉过我的事情。他确实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没办法想象哥哥会因为船难意外而死。
久保和正彦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意外本来就是这样呢?我毫无头绪。
之后我们两个人随便聊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之后,我站了起来。“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工作方面加油啰!”
我们并排走出大厅,然而中途久保突然停下脚步。“我去关一下电视。”
他走到电视机前面打算关掉电源的时候,我大叫出声。“等一下!”
电视萤幕上正播放着我曾经看过的脸孔。
那张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凶的照片下方,写着“坂上丰”。我同时注意到那个节目,是新闻。“……分局已经视之为杀人事件开始进行调查——”
怎么会这样?!
我顾不得身旁的久保惊讶的表情,切换了频道。其他台正好也都在播放这个事件的消息。
“今天过中午的时候,剧团的人员发现一名年轻男子,在×××剧团的练习地点流血身亡。联络警察前来调查的结果,发现死者是剧团成员之一,现居于神奈川县川崎市的坂上丰(二十四岁)。坂上的后脑部位疑似被锤子之类的东西重击,由于他的皮夹等东西不见了,警方怀疑他杀的可能性很高……”
我的双脚无法动弹,就这样一直站在电视机前面。
独白 三
我之所以无法原谅他们,不单单只是因为我最宝贵的东西被他们夺走而已。
他们的行为是因自私自利的价值观而生,因此对于他们毫不觉得羞耻这点,我感到怒火中烧。
他们甚至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是人都会这么做。
只要是人?
可笑至极。
他们做的事情根本等于否定了最具人性的东西。
我不期待他们会忏悔。我对他们毫无所求,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被要求的价值。
就算他们回击,我也毫不畏惧,因为王牌和鬼牌都已在我手里。
第五章 盲女的话
1
回到家,冲了澡之后,我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我披着浴袍转开电视,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不论转到哪一台都没在播报新闻。
从冰箱拿了罐装啤酒出来,我喝了一口之后叹了口气。疲惫感全跑了出来,紧紧地包覆着我的身体。
唉,我喃喃自语:没想到连他也被杀了——
不用警察调查我也知道,坂上丰是被杀的。他是继川津雅之、新里美由纪之后的第三个牺牲者。
这三个人的共同点就是,在去年一同遭遇了船难事故。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他的最终目的是杀光所有跟那起事故有关的人吗?
我推测接下来还会陆续出现牺牲者。像是在嘲笑一点线索都找不到的警察和我们一般,杀人事件会一直持续下去。
目前可以想到的结果只有两个,我思索着。
一个结果是,全部的人都被杀。虽然不是阿嘉莎?克莉丝蒂写的故事,不过结果却还是“一个都不留”。
另外一个结果是,某一个人活下来,然后其他的人全都被杀死。在这个情况下,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犯人,这样想应该颇合理。
想到这里,某个名字又从我的脑海里浮出来。
古泽靖子。
她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足以让整个推理的方向完全改变,可是我却找不到她的行踪。
而且,我想,坂上丰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事呢?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虽然拒绝了我们,不过又好像很难受似的。给我一种感觉:他是在拼命忍耐自己想要将一切公诸于世的欲望。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把皮包拉近身边。在皮包里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我记忆中的那份剧团简介。
这上面介绍的是这次他们要演出的现代剧,上面也有坂上丰的名字。当我看到坂上的角色时,差点被啤酒给呛死。
上面写着——伪装成老人潜入养老院的穷学生。
伪装成老人?
在我脑中浮现的是川津雅之的东西被快递送来那天,一直躲在阴影下盯着我看的老人身影。那个快递员说他没看清楚老人的脸,我也只瞥到一眼。那个老人该不会是坂上丰乔装的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是原先就知道川津雅之的东西会送过来我这里,才特地前来监视的吗?然后若是逮到机会,他会不会就打算把东西偷走呢?
没有错,我想。去年的意外之中,一定有什么大家都想隐瞒的秘密。
当我去拿第二罐啤酒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也知道打来的人是谁。
“你看新闻了吗?”冬子劈头说道,声音带着非常明显的失落。
“对方又捷足先登了。”我说:“差一点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情报了。犯人是不是知道这样,才把他杀掉的啊?”
“我想应该不是吧……”
“总而言之,我们的确是被对方抢先一步了。”
“……应该要约早一点的。”
“冬子不需要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对了,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告诉冬子,日前看到的老人有可能是坂上丰乔装的。果然冬子也很惊讶。“敌人的监视真是严密啊!”
“总之,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件之后,我们非得尽快知道事故的秘密不可。警察现在可能也差不多应该抓到那三个人的共同点了。”
“但是要找谁问呢?”冬子说。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就是山森由美。”
“不过你还没有拿到让她开口的工具吧?”
我理直气壮地摇摇头。“我觉悟了。”做了一次深呼吸,我说:“用更强硬一点的手段吧!”
2
在坂上丰被杀害三天后的晚上,我和冬子坐在车子里头。
“你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吧?”
右手抓着方向盘的冬子问道。她一边说着,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沿着我们停车的这条路向前约几十公尺处,有一幢白色的洋房,冬子的眼睛就是看着那幢房子。山森由美搭乘的宾士车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进入了停车场。
“责任我来担,你别担心。”我对着她的侧脸说道。
“我没在担心啊!如果山森社长知道是我们干的,大概也不会联络警察吧!要说担心,大概也只有这辆车——从刚才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怕它刮伤。”
冬子这么说完,敲了敲方向盘。这辆车——白色的宾士,是她向熟识的作家借来的。
就算使用强硬一点的方法也要和山森由美碰面,把事情问出来——这个决定本身是很好,不过如同我一直所担心的,和山森由美见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启明学校会有那辆白色宾士车接送。一个礼拜两次的小提琴课,老师也都亲自到停车场来接她,等到下课了又送她回到车上,保护得非常彻底。
除此之外,她几乎完全不会外出。原本会去的教会,也听说自从我上次逼问的那一天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因此和冬子再三讨论以后,我们决定把目标摆在小提琴课的时候。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硬要说的话,可能只是因为小提琴老师家位在山区,往来行人比较少,我们比较能期待夜幕低垂的黑暗能帮上一点忙吧!
过没多久后,宾士车上的时钟显示着八点四十分。
我看到了之后,打开右侧的门下车,然后加快脚步走向山森由美现在应该在里面练习小提琴的那间房子。
西式洋房外头围着一圈非常称头的砖墙,旁边有个可以容纳两辆车的停车场。现在停在那里的,只有那辆白色的宾士车。我偷偷窥视驾驶座,发现司机正躺在斜斜的椅子上打盹。
我绕到驾驶座旁边,叩叩叩地敲着车窗。从他的方向看过来,应该会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我的脸。
司机缓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突然慌慌张张地跳起来打开电动车窗。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可以先把车子挪走吗?”我用流露着万分抱歉的声音说道。
司机好像在想我是谁的样子,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问,只用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因为等一下载货的卡车要开进来。”我说:“所以要从这里把货物搬进去。”
事实上,这个停车场的后方设有类似卸货专用的出入口。
司机回头看了一下那个出入口之后说:“原来如此。”他了解似的点了点头,“那我要把这辆车停到哪里去呢?”
“这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一间咖啡厅,”我指着道路的远方,“您可以先停在那里的停车场里稍作休息。由美小姐的课程结束之后,我们会来叫您的。”
然后我掏出一张千元大钞给他。司机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还是收下了。接着他精神百倍地发动引擎。
在确认了白色宾士已经朝着咖啡厅的方向离去之后,我朝着反方向,用双手做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和刚才的宾士同样的引擎声从远方传来,两颗大灯亮起之后,车子慢慢地朝我的方向靠过来。
我们的白色宾士车停在我面前。
“好像进行得还满顺利的嘛!”冬子说。
“好戏现在才要登场呢!再过没多久,小提琴课就要结束了。”
“要让引擎一直开着吗?”
“好啊!”
于是冬子没有熄火就下了车,然后打开后车门。做完这些事之后,我们就躲在停车场里。
仔细倾听的话,可以听到小提琴的旋律飘扬。这应该是由美拉的吧!力道强劲而圆滑的音色,或许可以说是她所隐藏的内在表现。
出乎意料地,我们享受了一场音乐演奏。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小提琴乐声从我们耳畔消失了。我们在停车场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玄关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交谈声也传了出来。我们相互点了头之后,慢慢地走出去。
“咦?没看到中山先生耶!他跑到哪里去了?”一位个子很高的女性牵着由美的手,一边端详着我们,一边说道。
这位女性就是小提琴老师,而中山大概就是那个司机的名字吧!她看着我们,不过眼神中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兴趣。我想她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只是单纯的路人吧!
高大的女性让由美坐上我们的宾士车后座,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嘴上好像说着什么,又抬头向周围张望。看来她对眼前这辆白色宾士一点疑心都没有。
“走啰!”我说道。
“没问题!”冬子回答。
我们俩迈开大步,直接朝宾士车走近。老师原本用有点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疑惑。不过让她的脸色有了决定性改变的,是冬子稀松平常地坐上驾驶座的那一刹那。小提琴老师张大了嘴巴,然而她又好像不知道在这样的场面,自己该说什么台词才是。
“这是我的名片。”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把名片拿到她面前。她伸手接下,嘴巴还是张得开开的。人类在碰到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时,做出的反应真的很有趣。
“请告诉山森先生,我们一定会将他的千金平安送回去的。”
我说完话的同时,也跟着坐进后座。先坐进来的由美好像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那个,等一下!”
“请代我们向山森先生问声好。”
留下手里还拿着我的名片的小提琴老师,我们的白色宾士车扬长而去。
车子开了没多久,由美就发觉坐在自己隔壁的,正是前几天在教会和她说过话的那个女推理作家。可能是因为我的香水味道而认出来的。
“我非这么做不可。”我说完便向她道歉,由美什么话也没回答。
冬子停车的地方,是距离山森家不到一公里的某个公园旁边。那是一个只有秋千和动物形状水泥块的简单公园。由于实在是太过阳春了,里头甚至连对情侣都没有。
“我想继续前两天我们聊的话题,”我说:“你会跟我谈吧?”
由美沉默地摸着小提琴盒。可能透过这个动作,可以镇定她的情绪吧!
“爸爸他……”沉默的时间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张开嘴轻声说:“说不可以随便乱说话……他说我那个时侯意识不清楚,是不可能明确地记得什么事情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但是你有自信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吧?”
又是一阵沉默。
“没有吗?”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爸爸说我是把梦境和现实混在一起了……”
“由美!”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腕细得令我吃惊,好像一用力捏就会折断似的。“我之前也说过吧?可能一直会有人被杀哦!解救他们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先抓到犯人,而你的记忆对这件事情来说是非常必要的。就算这个记忆,像是梦境和现实的八宝粥一样也没关系。因为在这个八宝粥里面,一定藏着另外的线索。”
我注视着由美的脸,冬子好像也透过后照镜凝视着由美。原本就不太宽敞的车内,因这股令人难受的氛围,让我感觉更狭窄了。
“你应该知道坂上先生吧?”因为由美歪了歪头,所以我又补充说明,“坂上丰哦!他是演员,是去年和你们一起去海边的其中一个人。”
她可爱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我看着她的嘴唇继续说道:“他也被杀了。”
她的嘴唇又抽动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你骗我的吧?”
“是真的,电视新闻上也都有报导哦!”我一边说一边想到,跟她说电视什么的好像没有意义。报纸也一样。在山森家,应该会有人特地把报纸的新闻念给她听,告诉她社会的动态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坂上丰死掉的事情,说不定是故意隐瞒她的。
“你可能不知道,不过这是真的。坂上先生被杀害了,犯人正在把去年船难事故的关系人一个一个杀掉哦!”
少女的眼睛里浮现出再清楚不过的恐惧。我看穿由美的迷惘了——她的心在动摇。
“你的父亲可能也被盯上了哦!”我故意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接着她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爸爸他也被……”
“妈妈也是哦!”一直沉默的冬子坐在驾驶座上说。她说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最具效果的一击,因为由美的身体在一瞬间颤抖了。
“嗯,没错。”我说:“的确,妈妈也有可能是犯人的目标哦!还有由美——你也是。”
由美深深地垂下头,并且维持了这个姿势好几秒钟。接着她抬起头来做了一次深呼吸,转过头来面向我。
“那个……如果我在这里说出来的话……你会帮我们想想办法吗?”
我透过后照镜和冬子交换了视线,镜子里的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会想办法。”我说:“总之,只要是在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我们都会去做。”
由美低下头来,小声地说道:“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我答应你。”我点点头。
3
好像假的一样,我脚底下踩的东西就这么不见了——
眼睛看不见的少女,用这样的说法来形容意外发生那瞬间。无法用视觉掌握现场状况的她,只能用身体失去平衡这个感觉来判断游艇上发生的事情。
她说,在她脚底下踩着的东西消失的几乎同一瞬间,海水就袭了上来。究竟是自己掉到海里,还是船浸水了,她自己并不清楚。
“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掉到海里去过。”她说道。
总之就是全身都浸在水里吧!
在恐怖中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她就被某个人抱住了。“别担心,是爸爸哦!”这个声音随后传进她的耳里,于是她死命地抓着父亲——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爸爸叫我不要随便乱动,所以我就只管抓着爸爸的手腕,把自己完全交给爸爸。我的身体好像朝着后方漂流,我想大概是因为爸爸的游泳方向的关系吧!”
救人的时候,好像就是要那样游吧?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思考着。
究竟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抵达无人岛,她好像也不知道。由于恐惧的缘故,所以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然而实际上是不是真的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她说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不只那个时侯,关于时间经过的长短,她平常也没什么概念。或许真的是那样吧!
“靠近无人岛的时候,因为脚下终于踩到陆地,所以我终于放心了。结果,全身的力气好像消失了一样。”
对于她说的话,我发自内心的同意。坐在前面的冬子也点了点头。
好像到了无人岛之后没多久,由美就失去意识了。这大概是因为从极度紧张状态突然解放的关系吧!而且她应该也消耗了相当的体力。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马上就知道那是一起搭船的人们发出来的。知道那些人也都成功逃出来之后,让我松了一口气。可是……”
然后她便不再说话了。这种沉默的方式,就像是明明一鼓作气要飞跃什么东西,可是在最后关头还是决定停下脚步一样。也因为如此,她露出一种厌恶自己的表情。
“有一个女人尖声大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声音很大……好像要把喉咙喊破似的。”
“她喊了什么呢?”我问道。
“求求你们……”由美说着,她的语气非常强烈,连冬子都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这边。“帮忙……那个女人这么叫着。”
我理解地点点头。“求求你们帮忙——她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
“嗯。”我说道。“那她是希望大家去帮谁呢?因为那个女人自己应该已经得救了吧?”
“他……”她中断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那个女人说的是——求求你们帮帮他。”
“帮他……吗?”
“你记得那个女人是谁吗?”冬子开口问由美,“那个时侯参加的女性,除了你之外还有四个人吧?你的妈妈和秘书村山小姐,还有摄影师新里美由纪小姐,跟一个叫作古泽靖子的人。你不知道是哪一个吗?”
“我不知道,”由美摇摇头,“不过因为当时有情侣参加,所以我想应该是那对情侣的女方。可是名字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情侣?——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新里美由纪和村山则子就都不能列入考虑了。当然,也不可能是山森夫人。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是想找人救她的男朋友啰?”我再一次确认。
“我想应该是这样。”
“那个时侯还有谁在那里呢?”
听完我的问题之后,由美痛苦地扭曲着脸。“爸爸……好像还有好几个人也在,不过我不太晓得。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很小,而且我自己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对不起。”
不用道歉哦!我说道。“然后呢?在那边的人怎么反应呢?他们有去救那个女人的男朋友吗?”
虽然我叮嘱自己要尽量用泰然的口气,不过一不小心声音还是急促了。
她摇了摇小巧的脸庞。“好像有某个人说没办法的样子,不过那个女人还是一直哭着拜托大家。我那时候心里想,叫爸爸去想想办法就好了呀!可是当下我好像又昏了过去,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每次想要回忆的时候,头就会开始痛起来,而且就像爸爸说的一样,我也觉得自己搞不好是把梦境和现实混在一起……所以我才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一把抱起小提琴的盒子,然后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往前坐了一点。
“这就是你在无人岛经历的事情吗?”我问完,她便像发条娃娃一样点了头。我将手掌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说了声:“谢谢。”
“你能够保护爸爸吗?”
我在手掌上略施了点力气。“你的这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保护他了哦!”
“那幸好我有说。”
“当然啰!”在我说话的同时,冬子开始发动汽车。
我们开车把由美送到山森家门口,按了对讲机,告诉对方已经把他们家的千金小姐平安无事地送回来了之后,便不管对方的大呼小叫,全速逃走。从车里回头看的时候,我发现那个照理说看不见的女孩正朝着我们这边挥手。
“总算看出一点事情的端倪了。”在车子开了一会儿之后,冬子开口说:“一个女人——在她眼前,自己的男友被见死不救的人们害死了。这个男友就是竹本幸裕。”
“而那个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名叫古泽靖子的那位。”我说道。
“总之,”冬子说到一半,对着前方突然踩煞车的车子猛按喇叭。看来她已经习惯这台白色宾士车了。“就是那个名叫古泽靖子的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死去之后,开始复仇嘛!”
“这个架构未免也太单纯了。”
“是啊。不过就是因为单纯,所以山森社长自己也注意到了。不只是他,其他参加旅行的人应该也一定都知道吧!”
“这么一来,”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最后和川津雅之见面的那个夜晚。“川津可能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盯上,是因为古泽靖子的复仇吧!所以才会跑去找山森社长聊。”我一边说着,开始有点郁郁寡欢。我的男友也是对竹本幸裕见死不救的其中一个人吗?
不对,那个时侯他不是脚受伤了吗——
“那就代表川津被偷走的资料里,写有跟由美的证词同样的内容啰!”
我对冬子说的话颔首认同。
“新里美由纪想要拿到那份资料的原因也很清楚了。还有那些意外关系人谁也不肯好好跟我们说话的理由也是。”
“问题是这个古泽靖子啊……”冬子说:“她到底在哪里呢?”
“可能是躲在某个地方,观察杀害下一个目标的机会吧!”
我想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性。虽然那只是一个事故造成的结果,但是恋人在自己眼前遇难却束手无策的那种震惊,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呢?之后她还和那群理当恨之入骨的人们共度一晚,然后隔天一起被救走。在我心里觉得,她应该早在那个时侯,就已经开始拟定复仇计画了。
在她的剧本中,下一个被杀害的会是谁呢?
4
在意大利餐厅吃晚饭之后,我回到我的公寓,这个时侯大概是十一点多。因为走廊很暗,所以我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包包里找出钥匙来,当我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有种诡异的感觉。
手上并没有传来开了锁的感觉。
我拔出钥匙,试着转动门把之后用力一拉,大门竟然毫无阻碍地应声打开了。
出门的时候,忘记上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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