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钟表馆幽灵

_3 绫辻行人(日)
放眼望去,一处处的风景,好像多少都有点印象。只是觉得那时住宅要比现在少得多,而乡土味道更为浓厚些,马路上行驶的汽车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他从裤带里取出一张通往时计宅院的路线图来查看方向。这图是和计划书复印件一起收到的。时计宅院距离这个汽车站究竟多远,从略图上是无法判断的。不过,看来也不需要走上几个小时吧。回程的公共汽车直到很晚才收车。他心想既然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哪怕看上一眼,也要见识见识那轰动一时的时计宅院。福西参照那张略图,选择一条从汽车道向东面山里拐去的路线,开始步行。
第一个向他提到“时计馆有幽灵”的,是他的学弟渡边凉介。那是去年九月间的事。
他们的研究组,本来就是由一群对这类问题怀着无限好奇心的人组成,所以当听到镰仓市郊有一座收藏着无数钟表的奇特馆室,并且馆内经常有少女幽灵出没时,提出亲自去宅院走访一次,便是很自然的了。
福西对渡边所讲的自然也大感兴趣。而且他的兴趣,已超越了单纯的好奇心。他在听渡边讲的时候,心中便想:说不定自己曾见过那个“时计宅院”呢。他后来知道不光是自己,瓜生民佐男、河原崎润一,还有樫早纪子等,也有同样想法。他们几个都是十年前一起在那儿度过一段夏天的幼年朋友。
“果然是那个宅院!”大约一周之后,瓜生对他说道。当时瓜生和河原崎、渡边三个人急不可耐地去了镰仓。
“那房子就在以前咱们一起玩过那片森林边上呀!由于建起一座塔,整个氛围和当时大不一样了。”
福西知道了事情和自己料想的一样。但同时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那房子既是兴妖作怪的宅院,那么出现在那儿的少女幽灵,是不是就是当时的那个……可是他有所顾虑,没有说出来。因而对瓜生和河原崎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自然也无从知道了。
他们最后决定以研究会的名义,要求去时计宅院采访,结果对方二话没说就给拒绝了。
事过一个月之后,多数会员对这椿事的兴趣已经淡薄。不料今年春天,突然收到“混沌”杂志社的邀请,希望对此次“特别计划”给予协助。
来同他联系的是一个叫小早川的编辑。小早川大约在两年前,为采访研究会活动,曾来过一次,同时又有W大学老校友的一层情谊,所以打那以后,凡有什么活动,总忘不了要告诉他们。
福西心想真是不可思议的机缘呀!他们接到通知后,最初有点犹豫不决,弄不清这是否是一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但是又觉得不管怎样,将能实现采访“宅院”的愿望,还能参加知名招魂师举行的“招魂会”,不仅如此,有关活动还将在“混沌”杂志上作专题报导。
因此,多数人认为是件值得欢迎的好事。福西也表示赞成,并被列入参加者名单。然而福西万万没有想到——他前天夜里突然接到家中的讣告。住在藤泽市的堂弟因为摩托车事故而死亡。堂弟是本家叔叔的儿子,是个年仅十七岁的高中生。
福西的父母于五年前,在他上高中的时候离婚。他跟随母亲离开了父亲的家。因此,父亲家族方面的丧事,母亲自然不会参加,只能一个人去藤泽市。死去的堂弟是他孩提时代经常一起玩耍的伙伴,所以他不能不去参加葬礼。当然也无可否认他还怀有另一种想法:或许在那儿能见到已数年未见的父亲。
父亲果然去了。但是见到久别的儿子,并无喜悦之情,只知一味讨好新婚妻子。福西实在受不住,只好不去看他父亲的那种样子。他怏怏不乐,边走边咂嘴,心想:真是的,早知如此,不该去他那儿!烧香、出殡,然后是火葬。年轻人的过早夭折,使所有参加葬礼者的心头蒙上一层阴暗沉郁的影子,也使那夏日蒸笼般闷热的天气达到了顶点。失去儿子的叔父和婶母悲哀至极,痛不欲生。婶母抱着棺材嚎啕大哭,直哭到最后,叔父则紧握拳头,高声怒喊着要控告县府。听说堂弟骑摩托车时,连人带车翻进了县营公路上的一个坑洞里,折断了颈骨。那坑洞据说是由于下雨,地盘松软,露面大幅度下陷造成的。福西想再怎样控诉行政不力,获得赔偿金,死者也不可能复活,有何用处!他怀着十分厌恶的心情瞧着怒吼的叔父。他甚至觉得那样做,是对堂弟之死的一种亵渎行为。当然如果说失去亲人的家属人人都是此种心情,他也只好表示同意。也许要是不那样把愤怒对准一个目标发泄出去,会被悲痛压垮的。
从火葬场归来,他连叔叔家备好的饭菜也没吃,谎称有约会,匆匆告辞。他不愿意继续看到父亲的样子,也不愿继续在心中反驳叔父的怒骂。这两件事使他无比难过。
他再次感到不愉快,觉得不该去。与此同时,他突然想起“塌陷的道路”这句话。这句话(塌陷……)及由此造成的印象(栽倒坑洞中),在他脑海中掀起微妙的波纹。这种情况,从听到发生事故之后,已出现过好几次了。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须担心。穿过住宅街,四周景色突然冷清起来,道路变成狭窄的坡路,伸向苍郁的森林中间。
迟到的两个人 第2章
看不到一点灯光。太阳即将落下,周围逐渐暗下来。福西正在考虑是否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发现一辆汽车停在前边,堵住去路。那是一辆德国大众牌戈尔夫车。
“是故障吗?”那男人打开引擎盖,把脑袋钻在里边。福西这么一问,他活象一只爬在那儿的青蛙,一下跳了起来,并回过头说道:“啊,嗯,就这个样子,突然不走了。是个老掉牙的车啦!”说着,用脚尖踢那缓衡器。
他是个骨瘦如柴的高个子,比矮个儿福西高出一个头。上身穿一件发暗的草绿色夹克,说他是青蛙,倒不如说更像一只螳螂。
“这两三年,我的车运实在不佳啊!”
“是吗?真够你受的呀!”看上去那辆车确实陈旧,好多处油漆脱落,锈迹斑斑。
瞧那脏兮兮的车牌上写的是品川号码,福西便问:“是东京来的吗?”他在路上遇到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视而不见,一走了之的。这是他的性格。
“叫传呼台没有?”
“还没有!”
这男人仿佛吹口哨似的噘着嘴唇回答了一句,同时把身体又转回去,面向汽车。
“要是根据它的脾气哄着它,可能会修好的。”他嘟囔了这么一句,回过头问福西,“喂,你会开车吗?”
“嗯,领到了一张驾驶执照!”
“那你进去给打一下火试试好吗?”
福西按照他的要求进到驾驶座。方向盘在右侧。他在寻找钥匙孔的位置时,突然看到计数器上随办仍着一直蓝色纸摺仙鹤。他心想这上面放着摺纸鸟,真莫名其妙!但更奇的要算那仙鹤的形状,竟然有三个头。
“请打一下火吧!”男人从汽车引擎边抬起头说道。福西扭动要是,马达哒哒地转动起来,紧接着爆发一阵马那逆转的轰鸣声。按照这一顺序反复数次时候,引擎终于正常运转起来。
“啊——,发动起来啦!”那男子欢叫起来,并盖上引擎盖,说道,“谢谢,幸亏有你帮忙!”
福西从车上下来,那男子笑逐颜开地对他表示谢意。乍一看,他的面相要比福西大上十岁,但这么一笑,脸上又不时现出宛如孩子般的天真稚气。
“这回不会有问题了吧?”
“你指车吗?嗯,问题不大吧!反正离目的地没有多远,再抛锚,就只好叫修理师傅来啦!”
“你的目的地是……”福西心想不会那么巧吧,便开口问道:“从这儿往哪儿去呀?”
不料,他的回答正中在这个“巧”字上。
“这前边有一座叫做时计馆的建筑物,你知道吗?我去那儿!”
“噢?”福西不胜惊讶,再次看了看对方的面孔。
从他使用“目的地”这个字眼和汽车牌号看,他不可能是住在宅院里的人。但又不像是为办什么事去那儿。看到福西的反应,对方也现出吃惊的表情,侧着头问道:“说不定你也是去那个宅院的吧?”
“是呀,一点不错!”
“噢?原来是这样啊。”他右手握成拳头,不住地轻敲自己的太阳穴处说,“这么说来,你就是W大学的啦?”
“嗯,是的。”
“是推理研究会的学生?”
“是这样,可你怎么会……?”
“这可真是奇遇呀!”那男子高兴地露出雪白的牙齿,看了一下手表说:“你来迟了!那项活动好像定在下午六点钟开始吧?”看来他了解有关情况,莫非他也是个迟到的“参与者”?
“天色已经黑下来啦!”他扫视一下周围,嘀咕这么一句,便伸手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同时说道:“一块坐车去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福西。”
“福西君。我呀,说实在的,也希望有个伴儿一起去,心里才感到踏实呢!”
对方虽然这么说,福西却仍感到有些困惑不解之处。即便在看到对方递过来的名片上分明写着“推理小说家鹿谷门实”,他仍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旧馆”之一 第1章
小早川事前已拿到备用钥匙。他取出其中的一把,将“旧馆”锁上的大门打开,然后带头走下台阶。
阶梯下的“原大门”,同上边的门一样造得很坚固。不过这两扇铁门上都有精致的雕刻。那图案像是一只展开双翼的鸟类,但仔细一瞧并非鸟类,在铁门的半腰处画了一对巨型沙漏钟。是个带翼的沙漏,如果将此门比作牢门,那么我们权且把这对带翅膀的异形沙漏叫作“守卫”好了。
随着锁声,大门被打开,里边一片安黑。众多微微可闻的机械声重合在一起,震颤着漆黑的空间。小早川走进去寻找开关。不一会儿电灯亮了。一见到室内的情景,“真了不得呀!”
第一个叫出来的是摄影师内海笃志。刚才他在“新馆”大厅里发牢骚说:“太扫兴!”现在一改原来的口气,瞪大眼睛,瞧着那些钟表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时计馆哪!”
大门对面是个又大又宽的厅,也就是原来的门厅。两侧是没有窗户的墙壁,上面密集地挂着一排排的钟表。粗略一看,恐怕足有三四十个。
“真是精华之极呀!”小早川往房间中央边走边说,“在一个地方集中这么多,虽说是钟表也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啦!”
“每个钟表都在走动呢!”江南四下看着钟表说道。小早川点头“嗯”了一声,又说:“上次听伊波女士说,这也是古峨伦典的遗愿,他吩咐说在他死后仍然要让‘旧馆’的钟表对准时间,象过去一样继续转动。”
“这么说,她要定期对时间,上发条啦!”
“恐怕是这样吧!”
最引人注目的是,敦敦实实地坐落在右侧墙壁两端的两只立式大钟,又叫大祖父钟,是一对两米多高的大座钟。两只钟都是精品,带着遮盖到钟摆部分的木壳,木壳的每个地方都绘着漂亮的油彩。朝上望去,安装在天井上的吊灯形状的钟映入眼帘。正面向下的大钟盘四周,装饰金光闪闪的花朵和蔓草。而挂在壁面上的其他钟表,在制造的豪华奢侈程度上也绝不逊色,每一只都呈现了或者华丽,或者庄重的雕饰,只有在博物馆或者古艺术品商店才能看到它们。然而这所有千姿百态的钟表,都一分不差地指在同一时刻,以同样精确的速度走动着,这确如小早川所说的,不能不令人感到一种恐怖。
话说回来,仅在门厅就有这么多钟表,那么在整个“旧馆”里其数量便可想而知了。而要管理这么多钟表,让其准确无误,无疑也是一件相当劳神费力的工作。
“但是,”小早川交叉着双臂,仰望着光彩夺目的吊灯说。
“我听人家说,这些日夜不停地走动着的钟表,全都是赝品!”
“赝品!怎么回事呀?”
“就是说,它们不是真正的古代艺术品嘛!”
小早川继续解释说,“听说古峨伦典收集的真正古钟,全都保存在资料室的陈列柜中。为的是防止飞进灰尘,损伤机器。所以,放在外边,并让其一刻也不停地走动着的钟表,全都是他让人制作的漂亮仿制品!”
“噢?这全都是特别订购的仿造品吗?”江南心想:这可更不简单呀!恐怕他只有利用自己是古峨精钟公司董事长的地位,才有可能办到的吧。
“嗯。不过,虽说是赝品,既然能仿制到如此精巧的程度,恐怕也是很有价值的。听说他的钟表总共有一零八只,万一搞坏一只也是件大事呀!”
小早川说完,指示大家将放在台阶下的行李分头运进去。
“怎么连这道门也要上锁呀?”
内海正从提包中往外取照相机,看到小早川锁大门便问道。两道大门一样,从里边开时,也必须使用钥匙才行。
“这是为了一旦幽灵出现时,防止大家逃跑呀!”小早川半开玩笑地回答说,“瞧你那脸色,好像有点紧张呀!”
“是吗?”
“听说你最害怕幽灵?”
“啊,不,没什么!”内海不好意思地抚摸着胡须说,“说老实话,我是不大善于对付幽灵之类的东西。一遇到这种情况马上就做恶梦。当初要我做‘混沌’杂志工作时也同样,心中总有一种不吉利的预感。”
这时左墙上的一只挂钟,当当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抬眼一看,所有的指针都指在六时十五分上。好像以前的很多机械钟都是每隔十五分钟报时一次。看来这些赝品连如此细小的装置也准确无误地仿造出来。
内海突然听到钟表报时,惊得“啊”了一声。
“喂,喂!坚强点嘛。学生们要讥笑你的呀!”小早川啼笑皆非地说道,“但愿你能把出现的幽灵摄入镜头,全靠你啦!”
“旧馆”之一 第2章
在此将时计宅院“旧馆”的格局作个简单的说明吧。
穿过门厅的里门,便到了圆形大厅。这儿就是从外边看到的圆形屋顶下面。粗略说来,整个建筑是以这个大厅为中心形成两个同心圆的形状。姑且把包括大厅在内的内圆命名为“居住区”,把外圆叫作“收藏区”吧!
“居住区”集中了厨房、寝室、浴室、厕所等房间,它们从南北两个方面对大厅形成包围的格局。伊波纱世子宣告绝不可进入的“钟摆轩”,是在从圆圈朝东北方向一直延伸出去的一条长走廊的尽头。
“收藏区”总共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上都用罗马数字标着号码,从“I”标到“XII”。这个区又分作两部分,即从大厅向东有一条宽大的走廊,从走廊尽头向南迂回,排列着六个房间;从门厅向北侧转过去,也排列着六个房间。其中之一是书房,余下十一个是“资料室”。各资料室按照种类、年代,分别收藏着古峨收集来的原装古钟及有关文字记载。
建筑格局如此复杂,第一次来访的人不可能很快就熟悉的。譬如江南,他和小早川、内海三个人到各处转了近一个小时之后,脑海中留下的仍然只是一片模糊的印象。所以当他返回大厅,看到同样和伙伴一起转回来的瓜生民佐男很麻利地勾勒出一张时计馆平面图时,十分佩服。
“真了不起呀!”小早川也以赞赏的目光瞧着那张用手描法,画在活页纸上的房间分布图。瓜生则很大方地说:“我在大学,好歹是专门学建筑的呀!所以画这么张图是不成问题的。”
“他这家伙过去就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我都有点嫉妒呢!”河原崎润一用调侃的语调插嘴道:“反正有什么难办的事,别客气吩咐他办好啦!”
从平面图看来,好像环绕“居住区”外侧的“收藏区”小屋,恰好可以比作排列在钟表盘上的十二个数码。而向钟表盘外斜伸出去的走廊以及尽头的房子,以正好是“钟摆轩”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馆里收藏的钟表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呀!”瓜生对小早川说。
“资料室全都看了吗?”
“嗯,大致看了一遍。”
“看来文献也不是散篇零页,恐怕作为个人收藏钟表来说,在整个日本也首屈一指的。”
瓜生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赞成,然后又四下看起大厅来。这个大厅有四个门,西边是通向门厅的两扇开的门;它对面的门连接着向东延伸的走廊,构造与西门一样;其余南北两侧的门未安装门扇。形成曲面的墙壁四周,放着好几个装饰柜,里边摆着各式各样的钟表,数量也很可观。舞姿中间铺着深棕色地毯,上面放着一张圆桌,其大小供九个人坐还绰绰有余。真可谓名不虚传的时计馆,就连这张桌子本身也是一个钟。圆形玻璃面下边是一个巨大的钟盘。黑底刻着金色数码,上面有尺子一般的两根长长的指针,不停地转动着。
“可是,”瓜生收回视线,瞅着小早川说道:“今后三天,我们睡在什么地方呀?寝室数量好像不够,男的全挤在大厅里睡吗?”
“是呀。要不这样吧!”小早川瞧着平面图说道,“共有三个寝室。这是伊波女士同意使用的。我想三位女士就各住一间吧。其余五人带着毛毯到资料室。这样,那张仅能睡一个人的床位便空出来了吧?”
“是要大家一个一个轮流到那张床上睡觉吗?”正在装底片的内海,作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提出不同意见。
“那可有点危险吧?我可宁愿和大家睡在一起!”小早川未予理会,瞧着招魂师方向问道:“光明寺女士,有何高见?”
她坐在装饰柜前的一把高背椅子上,一直将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膝上,低着头。
“这座房子里的幽灵似乎有些胆怯。”她慢慢地抬起脸,用一种特别的语调说道,“刚才我一直在探测幽灵的波动变化,首先可以肯定这房子里栖息着某人的灵魂。并且我觉得这个灵魂不那么危险,对我们没有敌意。相反,从波动情况看,倒是有点惧怕我们。”
“嗯,有道理!”
“所以,我认为与其大家挤在一起,不如分散开更好。为了能成功地和幽灵交流联系,首先有必要消除对方的警惕性。”
小早川听完光明寺女士的意见,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赞成,并说道:“我懂了。”
然后转向表情复杂,耸着肩膀的摄影师说:“在这儿还是应该首先听取光明寺女士的意见呀!可以吧?内海君。”
“——好吧。”
“那么,先决定一下房间如何分配吧。”
经过商量,决定房间分配方案如下:并排在“居住区”的三个寝室,归三位女性使用。从东边开始,顺序是光明寺美琴、樫早纪子、新见梢。
“收藏区”的十二个小房间中,北侧的I号室、II号室、III号室分别为瓜生、渡边、河原崎等三个学生,南侧的VII号、VIII号、IX号室分别由小早川、江南、内海三个人使用。房间分配名单记入瓜生绘制的平面图,并将一直贴在大厅的墙上。
“那么,”小早川从圆桌的大钟盘上看清了时间,对大家说,“我们就地解散,各人把毛毯等行李物品搬到自己的房间去把。另外,请八点钟再到这个大厅集合。我们买来盒饭作为晚餐。我想吃完饭,大约从九点钟开始举行第一次招魂会。这样安排行吗?光明寺女士。”一身黑的招魂师,把穿着同样一副的八张脸不慌不忙地看了一遍之后,一声不响地点了一下头。
“旧馆”之一 第3章
晚饭后,摆在大厅装饰柜上的钟表,几乎同时敲响了九点钟,使在场的人们心头一惊。
正中间的圆桌上面已严严实实地蒙了一大块黑布。电灯已被熄灭,桌子正中央点了一支又红又大的蜡烛。九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围桌而坐,并按照光明寺美琴的指示,全都脱下拖鞋,戴上连在“灵袍”上的风帽。
一时间,钟表的各种报时声音混合在一起,喧闹不已。江南听着这些声响,无意中朝天花板望去。那天花板是个半球形状,距地面很高,暗淡的烛光投影在白色墙面上,大幅度地摇曳着。天花板正中央吊着彩灯,四周的圆窗排成一个圆圈簇拥着它。那是些直径二十公分的小窗,镶着深绿色的厚玻璃,总共有十二各。这形状似乎也可以比作一个巨大的钟表盘。
“好吧,各位,”光明寺美琴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面孔说,“下面,我们要试试和幽灵取得联系。”
江南也是第一次来现出参加这种招魂会。虽然他对心灵现象的真实性一直抱着不少怀疑,但此刻站在中村青司建造的时计馆这个舞台上,加上一种极为逼真的氛围,他不由得感到身心紧张。
“各位,请握住右边人的手腕,然后注视桌上的蜡烛。要想着把自己的身体融化在这个房间的空气中,尽力使自己的内心处于空虚状态。”江南坐在美琴的左边。顺序是她排的,江南左边是新见梢,以下按顺时针方向排定的顺序是瓜生民佐男、渡边凉介、小早川茂郎、内海笃志、河原崎润一、樫早纪子。大家围绕圆桌坐着。顺便声明一句:招魂会上的摄影照相,理所当然地遭到禁止。
“请允许我担当所谓神巫的职责。希望大家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叫喊,不要离开坐位。刚才我已说过,这儿的幽灵胆怯,想和现身的幽灵对话时,要尽量小声点,使用温和的语言去说。只要你不表现出敌意,绝无危险。听明白了吧?”
江南伸出右手,握住美琴的左手腕。她的手果然象事前想象的那样,感觉柔软,但是冰凉。相比之下,左边新见梢的右手不仅温热,还带点汗湿。
“好,那么开始!”美琴说完这最后一句,便静静地闭上眼睛。
江南等人按其指示,注释着圆桌中央点燃的蜡烛。轻轻飘来一阵很少闻到的香水味。
江南觉得和那时——在上野毛“绿庄”公寓偶然见到时的香味一样。沉默增加了现场的紧张气氛。持续了一会儿之后,觉得钟表机械的声音渐渐大起来。
也许由于大厅处于半地下状态,而且没有正常的窗户,所以室内气温并不那么高,甚至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尽管如此,黑袍下边的肌肉已经汗水淋漓,这大概也是紧张所致吧。不一会儿——装饰柜上的一只座钟,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大家吓了一大跳。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江南舔着发干的嘴唇,将视线从蜡烛的火苗移开,偷瞧了一下招魂师。就在这时,她那稍微低垂的面孔发生了变化。
最初动作很小。她闭着眼,垂着脸,头部开始轻轻左右晃动。接着摇摆愈来愈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黑色风帽已被甩开,头发变得蓬乱,双肩上下剧烈跳动。瞬间,出现嘈杂声。有人“嘘!”了一声。
“安静!”小早川的声音。
“这是进入一种恍惚状态!”
神巫的动作益发加剧,不仅头部,整个上半身也左右摇摆。她的动作自然也传导到拉着手的江南身上。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两三分钟光景,动作突然停止下来。与此同时她的脑袋一下耷拉到前边。
再度吵吵嚷嚷起来。小早川又“嘘!”了一声,让大家安静。
神巫那粗犷的气息,现在渐渐地平静下来。大家屏住呼吸,注视着变化。一会儿转成像是呼呼入睡的声音。这时,突然——“我,”一个细弱的声音,从软弱无力、耷拉着脑袋的神巫口中传了出来。
“我在……这儿。”那声音稍微嘶哑,断断续续,又像是在啜泣。和她刚才说话的风度迥然不同。可能是幽灵附身了吧。
“我,在这儿。我……”她的面孔完全被散乱的盖住。只能看到涂成紫色的嘴唇在颤动。
“欢迎您!”小早川低声搭话,“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短暂沉默之后,神巫回答一个“是”字。
“请问您是谁?”小早川问。又经过短暂沉默之后,得到回答:“我……是……我……”“请说出您的名字。”
“……永……远。”
“永远?‘永远’是您的名字吗?”
“我是……永远。”江南盯着神巫在烛光照耀下露出的嘴唇,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永远”是已故古峨伦典的女儿的名字。这一点小早川在事前已告诉过他。
“您的父亲是建造这座房子的古峨伦典先生吗?”
“……是的。”
“您为什么……”小早川刚说到这儿,桌上的蜡烛没有任何迹象,便一下灭掉。几个人一起小声叫了起来。江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感到惊惶失措。蜡烛为什么会突然熄灭?没有看到谁去吹灭它!
“旧馆”之一 第4章
“静下来!”小早川在一片漆黑之中,用沉着冷静的语调要求大家。
“不要乱喊乱叫,不要站起来,继续进行下去!”
“我,”未待提问,黑暗中穿来声音,“十……六……岁的……”
“十六岁?您是十六岁去世的吗?”
“不对……”
“那么……”
“漆黑的……洞……好痛,好痛。”
“您想说什么呢?请说明白点好吗?”
“痛、痛、痛、痛……”那声音充满了痛苦,重复着一个词儿。
“痛、痛、痛……”
“您怎么啦?请回答我。”
“痛呀……”于是一瞬间,似乎确实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最后悲痛到泣不成声。小早川中断提问。
江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下意识地用力握着神巫的手腕。不一会儿,仿佛是为消除那幽灵的哭声似的,装饰柜上的钟表相继响起来。由于是在一片漆黑之中,那重合在一起的多种响声,显得比先前更加响亮,更为悠长。
当所有的钟表报时结束时,现场情况又发生变化。神巫的身体又开始剧烈摇动起来。江南握着对方手腕的右手被紧紧抓过去,差一点从椅子上摔倒。围桌而坐的所有人的身体都受到牵动,好几把椅子发出声音。
“不要紧吧!小早川先生。”内海胆战心惊地问。
“不要担心。别说话,老老实实地坐着!”
“说是这么说,可是——”
“嘘!”动作总算停下,沉默再度来临。神巫的呼吸恢复了平静。啜泣声也随之消失。也许是由于周围一片漆黑,觉得先前那股香水味更加浓郁。
“可以继续提问吗?”小早川又平静地问起话来,
“小姐,您的名字叫永远,对吧?”
听不到刚才那回答了。稍停之后,“咕咚”,不知何处发出物体碰撞声。什么事?江南吃惊地环顾四周。自然什么也看不到。蜡烛已熄灭,屋内没有一点光亮,就连透过天井上的小窗的星光也不见一丝一毫。
“刚才的响声,就是您吗?”小早川的处理极为冷静,“如果是的话,能否请您再回答一次响声?”
过了一会儿,又“咕咚”地响了一次。好像是敲击桌椅,或者墙壁的声音。
“我明白了。谢谢。”
小早川始终非常沉着并且彬彬有礼地往下对话。
“如果可能的话,请告诉我您离开人世时的情况。您是病故的吗?”这回连续发出两次同样的声响。
“这是‘不’的意思吗?如果是的话,请您回答一次响声。”
“咕咚”,响了一次。
“我懂了,您不是病故。那么是因为事故吗?”
停了一会儿,“咕咚,咕咚”响两次,这是“不”的表示。
“您是说也不是事故吗?那么您是……”小早川还要继续问下去。就在这时,异样的声音震颤着漆黑房间,使在场的人惊跳起来。这是从神巫口中发出的声音,好像脖子被紧紧掐住,有话欲说说不出,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叫。
“您怎么啦?”就连很沉着的小早川似乎也慌张起来。
“您究竟是要……”这时凄厉的叫声又骤然而止,动作也同时收住。她打断小早川的话,撂了一句:“钥匙,有钥匙!”显然和方才那种抽抽搭搭,细声细气的声音不同。这是光明寺美琴本人的声音。
“在我对面的装饰柜后面,有钥匙。”这时,“咕咚”,响起一个沉重的声音,她的话也随即中断。等了一会儿,小早川认定不再会发生什么事之后,说道:“好,点灯吧!”
吊在天花板上的彩灯很快点着,放出耀眼的光芒。光明寺美琴把脸伏在桌上,仿佛精疲力竭,一动也不动。小早川跑过去摇动她的肩膀,问道:“捱得住吧?光明寺女士。”于是她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抬起脸,两眼发呆,朝周围环视了一下,问:“幽灵来了吗?”
“显灵啦!一句一句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呢。”
“是吗?”美琴淡淡地一笑,然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说道,“我累了。今晚就到这儿吧!”
“最后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最后?不是幽灵,而是我说的?”
“听起来好像是你说的。”
“噢,是的,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那是因为我突然看到什么东西才说的。”
“你是说‘有钥匙’,还说在你对面的装饰柜后边。”
“或许是这么说的吧。”
“对面的装饰柜,是那一个吧?”小早川嘀咕着,离开美琴身边,转过圆桌,向装饰柜那儿走去。装饰柜靠厨房通道和门厅出口之间的墙边放着。
“咱们找找看吧!”小早川和江南、瓜生、河原崎四人,把一排一排摆在柜里的钟表,小心翼翼地一个个地搬到桌上,然后一起将柜子向前移动了几十公分。接着由瓜生和河原崎二人,从两边查看装饰柜和墙壁之间的缝隙。
“啊!有了!”河原崎说着,将手臂伸进去,从柜后捡了起来。确实是一把沾满灰尘的钥匙。
“这是哪儿的钥匙呀?”
“这……”小早川从河原崎手中接过银白色的钥匙后,把它房子招魂师的面前。此刻她仍旧坐在原来的椅子上。
“找到啦!光明寺女士。这把钥匙到底意味着什么呀?”
“我不知道。”美琴缓缓地摇着头,“或许是……不,我还是不明白。我看要不,先存放在我这儿比较妥当些吧。说不定用这把钥匙能够看到些什么呢!”
“旧馆”之一 第5章
“真吓死人呀!”新见梢以爽朗的表情发表感想说。
他们从厨房端来沏好的袋泡红茶。她噗噗地吹着热气,喝了一口。
“当时简直不知怎么办好啦,刻把我吓坏啦。我头一次亲眼看到这种场面!”
“确实叫人吃惊呀!”渡边凉介边擦着他那扁平鼻头,边乘势随声附和着。他脸上到处留着粉刺的痕迹,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圆圆的米饭团上撒了些黑芝麻似的。当他摘掉眼镜时,这种印象就更加强烈了。
“我在电视上曾见过一次光明寺女士举行的招魂会,当时可没觉得象今天这样扣人心弦啊!”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