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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远行,就老了

王泓人(当代)
<再不远行,就老了>
从穷人到大款(1)
走上友谊桥,迈过中尼国界线,生平第一次踏出了国门。路过一道口岸,顿时感受到异国风情。古旧的小街小巷,陌生的文字,异样的服饰装扮,满街跑着涂成五颜六色状的印度TATA牌货车和长途大巴,别具特色的音乐……对我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小街一侧的尼泊尔入境办公室实在太不起眼了,太寒酸了,差一点就被我忽略掉了,原来这个国家这么节俭。尼泊尔时间与北京时间有两小时十五分的时差,到首都加德满都时已是晚上11点,调成尼泊尔时间后变为八点三刻,仿佛玩了一回小小的穿越。
我们的第一站是泰米尔区。泰米尔区是加德满都的游客聚集区,著名的民俗商业街,满街旅馆、餐厅云集。本以为晚上的泰米尔区应该很热闹,可是还不到当地时间九点,泰米尔区大多商铺早已大门紧锁。庆幸的是,这里的气温比西藏高出十度左右,晚上不用再缩手缩脚了。我干脆将毛裤、毛袜、毛帽和手套一并扔了,减轻行李重量。
找旅馆,看房间,砍价……最后在一间500尼币的三人间住下,人均13元人民币,吃一碗刀削面的钱,只是床上没有被子。
原来尼泊尔人的习惯与中国人不同,大多数旅馆没有中国式的棉被,只在床上铺一张床单和一床毯子。第二张床单是为了保持干净,毯子就相当于棉被了,尼泊尔人晚上就盖这个。
在泰米尔区转悠一圈,顺便找个地方吃饭。走上大路,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餐馆。正担心价格会不会太高,一翻菜单顿时让我们惊讶,绝大多数主食不超过人民币15元。
太便宜了,三人一起感叹。我点了份西餐,意大利面加上饮品,加起来还不超过11元人民币。
欧美人士来中国内地旅游的感受大概就如同我们现在身处尼泊尔之感,看什么都觉得便宜。之前只是听说尼泊尔的物价低于国内,现在才开始真正有了感觉。加上尼币的面额超大,我们每人换完钱后都成了“万元户”,从穷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大款。此时我心生一种想法,如果可以,在中国赚钱,然后搬到尼泊尔来住,既成大款,消费又低,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尼泊尔并非所有东西都比中国便宜,有些商品的价格换成人民币都比中国贵,比如可乐和啤酒。这里最便宜的啤酒要200多尼币一瓶,折合人民币十几元钱,而且是苦啤酒,很苦很苦的那种。桌上摆着尼泊尔的英文报纸,几乎全是中国和印度的新闻,夹在两大国之间的小国好无奈。
次日,三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不留神已经走出泰米尔区一两公里了。要不,咱们小小地奢侈一回吧。小呆指着前方餐厅,烤馕的香味扑鼻。我们点了整只坦杜里烤鸡、炸鱼、鸡肉MOMO、馕,再加三杯饮品。接下来,开始漫长的等待。
20钟过去了,桌上空空如也。40分钟过去了,第一道菜上来了。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一道菜早已被我们瓜分完毕,第二道菜还没上呢。尼泊尔人做饭都是什么速度啊,这要是放在中国,早该倒闭了。
虽然等得辛苦,但食物没让我们失望。坦杜里烤鸡是印度餐(尼泊尔的饮食习惯受印度影响极大)的代表菜,MOMO是蒸饺,和西藏的牦牛肉包子一个模样,不过这里可以选择更多馅儿的,并且是蘸着印度咖喱吃的,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馕是最让我们惊喜的,香喷喷、软绵绵,蘸着咖喱吃,便宜又美味;品尝一下了Lassi,有点像酸奶的饮品,甜甜的,在尼泊尔和印度很常见。结账时,加了10%的服务费。尼泊尔有许多餐厅有附加10%的服务费,会在菜单上注明,一些旅馆也会这么做。
从穷人到大款(2)
敞开肚皮奢侈的这一餐共花费800尼币,即人均20元人民币。付账时三人惊得不敢相信,临走时又买了几份馕准备带回去做早餐。就为了这几份馕,又足足等上了半个小时,尼泊尔的上菜速度让人崩溃。
加德满都虽然是尼泊尔的首都,但并不是一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更像一个别有风情的小镇。大街上有两种鲜明的服饰,一种是尼泊尔传统服饰,裤子宽宽大大;另一种是英伦风格服饰,如学生的校服、警服。尼泊尔人喜欢穿凉拖,即使冬天也不例外,不论男女老少都喜欢穿着凉拖在街上行走。抬起头,常有成群乌鸦飞过,在这里,乌鸦并非噩运的象征,相反,是种“喜鹊”。汽车驾驶座在右侧,靠左行驶,与中国正好相反。二十多年来过马路先向左看的习惯根深蒂固,头总是不受控制地要先往左看两眼,似乎不这样做就不安心,在这里你得往右看,还要特别当心。许多路口无红绿灯,汽车和摩托车源源不断驶过,仿佛没有缝隙,让我过马路时总是心惊胆战。
我们以泰米尔区为据点,在小巷里转悠着。纪念品店、户外用品店、旅馆、餐厅、旅行社、明信片店……窄窄的小巷里集中了成百上千家店铺。满街都是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其中中国游客相当之多。也正因为如此,在泰米尔区处处可以发现中文。
快看这个牌子——“价格很给力”,小呆指着一家围巾店门口的贴牌。另一块牌子写着“毛泽东可以”——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指可以使用人民币吧,我们的百元大钞上是毛主席嘛。我说。
原来如此。
心理学里有一个专业名词叫意象联想,说的是把几个不相关的东西通过表层逻辑进行跳跃式连接。心理学理论说得很玄乎,真正做到跳跃式连接几乎不可能,一定程度上需要靠天赋。天生逻辑思维和发散思维能力很强的人比较容易做到。我是学了四年才勉强能做到,不过也仅限于这么浅显的了。
你好!——尼泊尔商人们用中文和我们打招呼。做游客生意的小贩必须学会各种打招呼的语言,这是基本的生存法则。我曾经在北京的颐和园北宫门看见水果小贩跟韩国游客说韩语,再细看,韩国人竟然用韩币买东西,2000韩币买两个芒果,我当时特惊讶:小贩为了生存,都学会了用韩语跟人交流,那些在学校里苦学三四年的同学都不见得能学会的语言,在小贩这里竟然实现了。我想,人都是逼出来的,如果想实现一个目标,只要你欲望足够强烈,你就能逼迫自己实现这个目标;如果你想在30岁前赚够20万块,而且欲望足够强烈,从现在开始逼迫自己,你就能实现。
在这里,有的小老板会说中日韩三种语言,但大部分则仅限于打招呼而已,毕竟这里主要的语言是英语。旅游业从业者因工作需要,都会说英语,但口音很明显,与平时听到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差别很大,让我常常反应不过来。
Twofifty。小贩指着一件T恤说。我愣住了,2个50,这是什么意思?2个50为什么不直接说一百呢?这件T恤看起来很便宜,也许是250尼币?
Twohundredandfifty?我向小贩确认。
小贩点点头。
后来我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种说法,自己也开始慢慢习惯了。中国人从小接受的英语教育是必须加上hundred,省略了就是错的,实际上口语里报价格时,“百”大多被省略。这件事告诉我们,英语在学校学得再好,不会说还是白搭。有时,对方稍微带点当地的口音,你就权当白练。最好的办法是,走出去,多说,多跟人交流,这样才能学会纯正的英语,才能听懂任何带口音的英语。就像中国人听老外说普通话,他带任何口音咱都能听懂。
从穷人到大款(3)
去旅行社咨询信息时,见工作人员的办公桌上有一张汉语练习纸,纸上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练习的汉字和拼音,像是小学生的作业纸。
你们在学中文吗?我问。是啊,这是我们的功课。一名工作人员边说边拿出了中文课本给我看。原来到尼泊尔旅游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但大多数不会讲英语,因此,工作人员为了更方便地与中国人沟通,纷纷学起了中文。
学中文感觉如何?我好奇地问道。太难了!一名工作人员立刻大呼,变成了苦瓜脸。
真难为他们了!在大街上闲逛时,发现有一样东西很显眼,N-CELL标示牌,相当于“中国移动”。出国之前,我还担心能不能用手机上网呢,现在问题解决了。
我立刻给手机配了SIM卡,很快收到几条短信,其中一条是关于网络配置信息,意思是说储存此条信息,就能自动导入手机配置。我照做,果然就能上网了。
用了几次电话,合计了一下,用N-CELL打国际长途和发短信资费很低。打电话到中国是几毛钱一分钟,跨国短信几毛钱一条,远远低于国内的资费,而且每次通话结束都会自动显示通话费用和卡内余额,唯一的缺点是,流量费较贵,每兆流量约人民币一块五。
办好电话后,心情一片大好,就连胃口也大开。一路穷游到尼泊尔的我们,看着满大街的廉价美食,蠢蠢欲动,当即决定去吃披萨,而且是大块的。这是一家装潢得相当有档次的披萨店,桌上点着蜡烛,颇有情调,客人络绎不绝,几乎全是外籍人士,看来很有人气。我们点了两个大披萨外加三杯饮品,计1300尼币,人均35元人民币。看了这报价,我们当时一阵狂喜,就琢磨着要不要带一份回去吃。你想想看,无论是在南京还是在北京,放眼整个城市,你能用35元在装潢精致的餐厅里吃到大块披萨,我叫你大爷。
虽然海吃一顿只是出了一点小血,但还是有些心疼,因为这很容易上瘾的,想想钥匙离开新疆的前夜,那可是“血流成河”。
谁是老外
KonNiChiWa——小贩们一看到小呆便用日语打起了招呼。
ANiHaSeYo——小贩们一看到我便用韩语打起了招呼。
NiHao——小贩们一看到华哥便用普通话打起了招呼。
这算怎么回事,中日韩三人组啊?我哪里长得像日本人了?小呆一脸不服。
不服归不服,说句实话,若不开口,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小呆是日本背包客。小呆的穿着打扮以及浑身透出的先锋气息,与日本背包客形象非常吻合。至于我,不是被当成韩国姑娘就是被当成日本姑娘,原来我是如此不典型的中国姑娘吗?华哥由内而外散发着国人气息,以至于没有一个小贩会把华哥的国籍猜错。
在旅游区之外的地方,听不到中日韩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真诚的Namaste。Namaste是尼泊尔语中的“你好”的意思。尼泊尔人总是双手合十,微笑着对你说一声Namaste。很快,我也养成了双手合十,用Namaste向尼泊尔人问好的习惯。
泰国机票……泰国机票……小呆靠着旅馆里悲剧的网速勉强上网查询机票信息。
小呆打算将泰国定为下一站,华哥也想去东南亚,两人想趁这两天将机票买好。订机票往往是越早买越便宜,对于穷游者来说,不得不时常关注机票信息,比如主营廉价航空的亚航。
比起东南亚,我更想先去印度。一是对这个陌生的南亚第一大国充满好奇,二是因为走陆路去印度比坐飞机更省钱,更有趣。
从穷人到大款(4)
尼泊尔与印度接壤,有多个陆路口岸,从尼泊尔进入印度的背包客不在少数。中国护照在尼泊尔递签印度比在境内递签容易得多,不需要工作证明、收入证明之类的文件。
于是,一回到加德满都,我就打听去印度的消息。
根据可靠消息,递签后至少要等一周时间传真回函,之后才能拿到签证。我还打听到,很多背包客被等待回函的步骤卡住,因为没人能保证何时回函,有人七天等到,有人十五天等到,有人等了一个月也没结果。为了保险起见,来到尼泊尔没几天我就去印度大使馆递了签。填写几张表格,支付相当于几十元人民币的手续费,拿到收据,然后安心等待。
你递签了没,我们找了辆人力三轮儿逛加德满都呢。小呆打来电话。原来,小呆以600尼币的价格包下一辆人力三轮车,随意闲逛,直到晚上七点。平摊下来每人也就十多块人民币,我欣然加入。
坐着人力三轮出了泰米尔区,才看清了真正的首都——加德满都。加德满都内外的城市建设水平相差至少十年。在泰米尔区,街道干净,整洁,建筑洋溢着英伦特色,时不时出现精致的花园洋房,街上随处可见外国游客。区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中国的八十年代。街道混乱,机动车和非机动车毫无秩序地行驶在一起,感觉十分危险。城建破旧,少有人行道和红绿灯,路面、街边、建筑,处处充满二三十年前的中国的气息,甚至还比不上国内的三线城市。之所以这样描述,并不是要炫耀什么,或者看不起别人,只是想呈现一个真实的外部世界。
途经昨天吃午饭的餐厅,停下来填肚子,顺便请车夫小伙一起用餐。车夫小伙18岁,已经出来挣钱5年了。小伙说自己的月收入是5000尼币,即380元人民币。我曾听说加德满都收入水平普遍是8000到12000尼币,即600到900元人民币。看来小伙子的收入属于不需要缴税的那种。
尼泊尔虽是释迦牟尼出生地,但百分之八十的百姓信奉的却是印度教。街边常出现印度教神龛和寺庙。车夫小伙途经印度教寺庙时都会停下来让我们参观,他在附近等我们。本来我们有很多机会溜走的,但我们并没有这么做。小伙子对我们的信任让我们非常感动,他还热情地介绍城市里的各种建筑,一次次让我们下车随意闲逛,自己蹬着三轮车去附近等待。有一次,找了一路寻不到他,打了电话才找到人。假如我们直接走掉,他不就要空手而回了吗?
路过加德满都学院,老远看到火红的大灯笼,好一派中国气氛。原来学院里正在举办“第五届尼泊尔中国节”。摄影、电影、书籍、美食应有尽有,电影展厅门口贴着中国电影海报,如《十月围城》《杜拉拉升职记》等。我仔细走过去看了看,觉得挺有派头的。这让我想起在中国宣传美国大片的画面,那场景,那格调,就是不一样,你说不上来它为什么不一样,就是特有派头。现在我们的电影在别的国家被称作大片,这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晚上6点多钟,三轮车拐进一条小巷,驶到小巷汇合处,时值下班高峰,人头攒动,水泄不通。行人、摩托、汽车和卖菜摊,寸步难行。中国虽号称人口第一大国,但拥挤到这般惊人程度即使在菜市场和地铁口也难以呈现。
下车后,我们打算前往杜巴广场。杜巴广场?一位陌生小伙忽然蹿到了我们面前。我也去,我带你们一起去吧。小伙一脸热情,还拉来一个“朋友”与我们同行。
小伙一路上努力和我们搭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觉得这小伙举动很古怪,心想,他刻意和我们套交情,图的是什么呢,难道他觉得外国游客都愚蠢到会随随便便撒钱?
途中我们改变路线,从小巷走回了泰米尔区,我们客气地谢绝了小伙的“殷勤”。小伙忽然把小呆拉到一旁,话锋一转——我其实最近比较——缺钱——我朋友也是——你看能不能帮个忙——小伙说着,做出钞票的手势。华哥双手一摊。我耸耸肩,静观其变。小呆直截了当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转身走人。
看来,“老外都好骗”这样的观念不是中国独有,在其他地方也一样,只不过到了这儿,我们自己就成了“呆头鹅老外”了。
时间不是金钱
在旅馆前台定下了去博卡拉的旅游大巴,一看路线,我就傻了,短短两百多公里路程竟然要行驶七个小时,这是坐马车吗?原来尼泊尔全境多山,道路都是左拐右拐不停歇的S型盘山路,车速很难超过40码,路况也不好;二是尼泊尔人做事情实在太悠闲了,他们开一会就停下来喝杯茶,聊聊天,然后再走。
对于尼泊尔人的悠闲,我已经领教过多次。从下单到饭菜上桌,想在半个小时内吃上几乎不可能,半小时以内就是当之无愧的“快餐”了。更离谱的是,即使只做几样简单的小菜,常常得劳烦全家人一齐上阵,噼里啪啦忙乎半个多小时,最后端上一份尼泊尔达尔巴,也就是尼泊尔的盒饭——一盘白饭和几小盘咖喱,我很无语。
五分钟就能搞定的套餐,为什么要那么多人忙乎这么久,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呢?经过一段的接触,答案浮出水面。尼泊尔人总是以极度悠闲的状态工作着,慢慢悠悠,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慢悠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有时候点一杯玛萨拉茶也要等上二十分钟。我还掐过一次表,尼泊尔人煎好一个鸡蛋用了十五分钟,我当时都快疯掉了。不过,急也没用,因为换一家餐厅也一样,“时间就是金钱”这句真理在尼泊尔一毛钱都不值。我以前听在阿富汗办厂的老板们说,阿富汗工人做一会儿工,就会做一次神圣的祈祷,他们一天要祈祷很多次。每次工人们祈祷的时候,这些小老板也在“祈祷”,祈祷时间不要溜走。
时间在尼泊尔人的概念里简直一文不值,这才是真理。效率达人和勤奋之人来到这里肯定要发疯。不过,这种悠闲和慢性子的态度,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渐渐地,我们也越来越适应了这种极度悠闲的方式,肚子还没饿就去点餐,然后坐下来玩手机打发时间,等食物上来了正好饿了。若是肚子饿了才去餐馆,等菜上来了你差不多都饿晕过去了。
尼泊尔人的悠闲不仅仅体现在吃饭上,在别的事情上也是一样的。比如长途车每行驶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下车后大家喝杯热乎乎的玛萨拉茶,吃两块饼干,聊几句天,再继续前行。两百多公里路程需要七个小时也就不足为怪了。
旅游大巴是尼泊尔最好的长途车,票价比本地客车贵,几乎都为外国游客所乘。我们出于好奇,尝试了一次,在这之后就再也没坐过旅游大巴,改为和当地人一起乘坐本地客车了。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班次实在太少,还得提前在旅馆或旅行社预订。而本地客车班次频繁,随到随走,对于不爱做计划的背包客而言更为合适。虽然硬件设施很“拉风”,却可以接受。
说到硬件设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的银联借记卡在尼泊尔能不能取钱呢?以前听有经验的背包客说过,到外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银行,先试试自己的银行卡能不能用,这回我信了。我有点后怕起来,于是直奔银行。在大街的拐角处,找到渣打银行取款机,分别插入华夏和广发两张单币借记卡——未办理过双币服务,没有存过外币,仅有银联标志,哗啦啦,一打尼泊尔卢比钞票流出来了。我一阵狂喜。不是因为取到现金狂喜,而是因为取了钱还不用掏手续费,华夏每日的第一笔取现是不用支付手续费的。手续费这种事,凭在国内的经验,很难说得清,各行政策很难摸清,取一百可能扣一块,也可能扣五块,异地取钱就更说不准了,你取一百可能扣十块,没有准信儿,你找谁说理去?
后来我还发现,银联卡在尼泊尔行走还是十分便利的,参考中国银联官网上所写的尼泊尔支持银联的ATM详细网点地址,随时可以取出尼泊尔卢比。至于取现人民币就甭想了,中国大街上的ATM机也取不出欧元美元日元啊。
虽然尼泊尔人对时间没有观念,但人与人之间保持零距离,相互信任使他们知足。在这里没有押金的概念,住旅店、租自行车都只收取出租费,无需任何抵押。事实上,我后来走过的多个国家,旅馆几乎都不收押金,走人时付清住宿费就行了。换作国内,难以想象。
我后来分析了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得出一个结论:我们的祖宗辈做了不讲信用的事,以致后人学聪明了,就制定了各种各样的规则,约束自己也约束别人。
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就是这样慢慢变得复杂的。
没电的世界(1)
掐指算算,来尼泊尔已经有两个多星期了,在这些天里,有一件事经常让我抓狂:停电。尼泊尔是一个非常非常缺电的地方,这里一天会停几次电,就算首都也不例外。无奈之下,我们时常去周边溜达。一次,遇到一个尼泊尔女孩,带着我们四处闲逛。女孩告诉我,尼泊尔普通人的月收入是5000到10000尼币(约400到800元人民币),平均8000尼币左右(约650元人民币)。听了这句话,我开始“思考人生”,想想自己一个礼拜的开支,住旅馆,吃大餐,玩滑翔,坐大巴,每一项都花掉上千尼币,太奢侈了,太不懂得珍惜了,太脑残了。
小呆鼓劲说,考虑过去中国工作吗?去不起,中国太贵了。尼泊尔姑娘叹气。
我心里在捣鼓,我来尼泊尔第一天就有这样的想法,在中国赚钱,到尼泊尔生活,然后把我在尼泊尔的生活指数发到网上,让那些被高物价折磨的人过过瘾,就不知道移民尼泊尔需要多少钱。
一个中午的时间在闲逛中被打发掉了,临走前,华哥想送给尼泊尔姑娘一件纪念品,在身上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张人民币,递给姑娘,姑娘愣了一下,笑着摆摆手拒绝了。
我和小呆狠狠鄙视了华哥一番:我太佩服你了,送什么不好竟然送钱?!华哥一脸郁闷,弱弱地解释,我就是想送给她一件纪念品……
不出门不知道外面的规矩。以前有中国游客给俄罗斯人送钱,俄罗斯人觉得人格受到极大侮辱,当即发飙。用固有的思维去判断一个民族是非常危险的。一般情况下,给人送点钱,合情合理,可是在俄罗斯人眼里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他们觉得这是把他们当废物。
也许是华哥想给自己的旅程一个不一样的结尾吧,行至半路,华哥与我们分手,独自去西藏,我和小呆目送他远去,挥手,致别,再出发……
不知不觉中,半个月快过去了,15天的旅游签证即将到期。小呆的签证也是15天,他本以为15天足够,没想到在这些天里去泰国没去成,又想递印度的签,就不得不延签了。
小呆去印度使馆递签,我一同前往,顺便查询自己的签证是否办理成功。此时距离我的递签过了10天,工作人员告诉我可以随时交钱拿签。印度签证有一点较为特殊,时间从签发日起算,并非从入境日起算。我不想浪费签证期,决定等小呆的材料弄好了之后一起拿签。
把头等大事办完了,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我们又恢复了元气。菜市场、庙宇、专柜、名牌店,我们满世界乱窜,我想我们学会了尼泊尔人不把时间当事了。最后,我们坐进了肯德基。以前常听人说,肯德基在国外是垃圾食品,几块钱可以随便吃。我们也想体验一下随便吃肯德基。
走进一看,果然发现价格比国低了很多,一下子兴奋起来,高高兴兴去结账,这时才发现还要支付13%的税和10%的服务费。我口算了一下,按这个价比国内还高,再看看薯条和圣代,比国内的份量少了三分之一。我一下子就窝了一肚子火,做生意没这么玩人的。
2068年
2012年的第一天,天阴湿冷,尼泊尔历翻到了2068年。当公历翻到2068年时,不知道我在哪里,会做什么,真想知道。也许在欺负某个小老头吧,也许躺在历史的车轮里睡大觉,也许我是一个大款,正在指挥一群工人做工。不管怎么样,总而言之,活着就要带着一些欲望。
没电的世界(2)
回到加都,不经意路过李维斯(Levi's)专卖店,好奇走进一看,一条牛仔裤才40美金左右。想一想在中国一条真品李维斯牛仔裤动辄八百上千,我立刻产生买一条的冲动。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我带着一条牛仔裤和一条轻型快干裤出来,我不喜欢快干裤,所以四个月来几乎天天穿着那条50元的廉价牛仔裤,我已经受够它了,咬咬牙,再想想那个日历,何必这么虐待自己呢,坚决拿下一条。这一冲动不要紧,我又有了新想法,如果我把这些裤子运到中国去,不就发了吗?我再看看自己的包,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收起欲望,翻着尼泊尔地图,地图封面永远是面无表情的库玛丽。“库玛丽”是尼泊尔的活女神,又叫处女神,在明信片和地图上常常可以看到现任库玛丽的照片。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人道。在女孩年幼懵懂之时将其供奉为女神,高高在上,要求面无表情度过童年,待女孩成长为少女,初潮来临时,便将其赶下神坛,放回民间,重新选择新的幼女做“库玛丽”。
3岁到12岁是人格形成的关键时期,这段时期对人的一生影响重大,当“库玛丽”走下神坛,还能适应普通人的生活吗?
正当我忧国忧民忧同性的时候,有消息传来了:印度使馆最近开始拒签了,两个朋友去递签都被拒了!最近都甭想拿到印度签证了,全都没戏!一朋友递签快一个月了,还是不让办,还有一朋友等了二十多天了,都不行!我递是递了,现在还没结果,大概也要没戏了……一群背包客议论着。
打从我递签印度开始,关于印度签证的消息就从未停歇过。每个人都说得极其肯定,仿佛铁板钉钉。昨天说上海区域的没戏了,今天说北京区域的传真传不来,明天说因为宗教原因不给中国人办理,后天说连递签都不许中国人递了。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我始终坚信只有亲自去尝试,才能辨别事情的真伪。
周一一大早,我们带着准备好的材料,支付了约270元人民币的签证费,当天下午就顺利拿到了印度两个月旅游的签证。在尼泊尔递签印度,最多给予两个月签证,在泰国可以拿到三个月。不管怎么样,我拿到了签证,管它多久呢。我看着这个小本本,心里突然充满无限的感慨:印度呀印度,你让我期待得好苦,你等着,我很快就来!
拿到签证,第一件事就是想想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结果还真没发现要准备什么,这时一位背包客大哥送来英文版的《印度旅行指南》(RoughGuide—India)。这本书是他在印度旅行时一个外国背包客送的,他希望这本书能够传下去,让它一直待在需要它的人手里。我把它捧在手里,觉得像六七十年代手抄本的欧美小说,十足珍贵。
从加都到口岸需要走二十多个小时,刚到口岸,我的尼泊尔手机卡就没了信号,覆盖范围也太精准了。走上长长的边界桥,看着正前方的印度,向后挥一挥手,向尼泊尔告别。往前迈了几步,突然有些伤感,又有点失落,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了。
尼泊尔是雪山彼端的众神之国,尼泊尔人民生活悠闲、淡然、真诚,总是双手合十微笑对你说:Namaste!作为出境旅行的第一站,在尼泊尔的行走是随性且惬意的,我喜欢这段惬意的旅程。
虽然这段旅程结束了,也伤感了一回,但还是要总结现实的问题。高空滑翔460元,李维斯真品牛仔裤240元,交通费、住宿费、伙食费……全部花费加起来2200元。看着这些消失的数字,我变得更伤感,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电的世界(3)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玩具火车
2012年1月4日,我踏上了印度的土地。一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调整手表,印度与尼泊尔有15分钟时差,与中国有两个半小时时差。第二件事就是填写入境表格,我和小呆嘀咕着,他们会不会索贿啊?此时一位大叔过来逐项核对我们的表格,还主动帮忙填写。联想到一些老背包客出入境东南亚国家时被公开索贿,再加上此人如此殷勤,我们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准备掏包。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叔给我们盖上入境章,说了一声可以了,就放行了。
听了这句话,我们像两只从笼子里放飞的小鸟,一头猛扎进天空。
我对印度的第一印象是相当之好,我们把第一站定在大吉岭。大吉岭有红茶,是世界四大红茶之一,在英国统治印度期间,英国贵族常喝这种茶以彰显身份,我想亲口品尝一下这种传说中的茶,香醇可口,果然名不虚传。
下车后,我们找了一家宾馆。之所以着急找旅馆,是因为我想舒舒服服洗个澡,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再不洗我就不敢出去见人了。
旅馆里的热水不是现成的,必须自己动手给热水器插电才行。我按照步骤插电,然后等待20分钟。待时间一到,试了一下水,温度刚刚好,于是我蹦蹦跳跳进了浴室。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分钟,热水就没了。呜,好冷,慌忙裹了件衣服,披着湿淋淋的头发,狼狈地走出浴室。
怎么回事?我没好气地问工作人员。你不知道这个是要用桶装来洗的吗?桶?放在浴室里的啊。
原来,这个“热水器”一次只能烧一小桶热水。正确的洗法是将热水全部放入浴室的塑料桶里,配好冷水,用毛巾沾到身上来洗。若是直接使用淋浴喷头,水马上就会用完。难怪前一天入住的前台小姐对我们说“一大桶热水20卢比”,我这才恍然大悟。
怎么会有这样的热水器,难道印度人都用桶来洗澡吗?我的热血被热水冲上来了,郁闷地问了一句。那现在怎么办?再烧一桶呗,20分钟。听了回答我差点晕过去,神啊,你在哪里,救救我!
我只好披件厚衣服蹲在地上等第二桶水烧好,头发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水,心里很是纳闷,我只是想洗一个热水澡而已啊!
第一次在印度洗澡就这么独特,不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新奇古怪的事情。洗完澡后我翻看着RoughGuide—India(《印度旅行指南》),突然有一个新鲜的玩意进入我的视线——玩具小火车。再往下阅读介绍:喜马拉雅铁路,在窄轨铁路上快跑的小火车,世界遗产,印度最早的铁路之一,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玩具火车”。有专供游客的环线,全程三个多小时,票价240卢比(即30元人民币)。我太佩服印度人的创造力,连火车都能拿来玩儿。我们二话没说,当即决定第二天就去玩玩,看看这玩意到底有什么新花样。
我们选择了单程线,小火车袖珍又可爱,行驶速度缓慢,10km/h,乘客大多是来大吉岭度假的印度本国人。小火车缓缓前行,听着音乐,吃着爆米花,实在惬意。
如果对我的旅行刺激程度进行排名的话,这一站可以排入第一名;第二名则是在尼泊尔坐在车顶长途旅行。
晃晃悠悠玩了一个半小时,没觉得特别新奇,但仔细一想也许乐趣就在路上,在过程中。这种悠闲散慢可以让自己停下来,把心沉静下来,沉得很深,静得舒畅。
没电的世界(4)
看看时间还早,我们走进汽车站附近的茶餐厅,慢慢享受一顿优雅的午饭,没过多久,菜就上桌了,这让我们有点不适应。离开尼泊尔二十多天之后突然间这么快就能吃到食物,真有些不知所措。小呆品尝了一个新鲜玩意儿:玛萨拉可乐,也就是玛萨拉茶加可乐,说白了就是姜汁。想象一下这种古怪的可乐味儿。
对于从尼泊尔走到印度的我而言,这里没有特别新鲜的主食,大多主食在尼泊尔都尝过,名称都相同,只是多了一项——咖喱。蔬菜、鸡肉、羊肉、鱼肉、鸡蛋,几乎所有的印度菜都会配上咖喱,仿佛所有食物都能与咖喱相配,没有咖喱就不是菜似的。这跟湖南菜差不多,几乎所有湖南菜都会放辣椒,好像没有辣椒就不是湖南菜。
酒足饭饱,爬上大巴,我和小呆忍不住称赞了一番这张卧铺床,又大又舒服。然而就在此时,惊奇的一幕出现了,一张卧铺床有两个号,难道说一张床铺上睡两个人?
不可能吧,要是不认识的怎么办?
四处问人,被告知的确是一铺睡两人,我和小呆当场傻眼。若是素不相识的男女拿到同一个床铺号怎么办,如果是两个胖大爷呢?你叫人家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
这就是印度,情趣而又神秘的国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印象
加尔各答,印度最大的城市,英国殖民时期的首都。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迈入过大城市了,一直期待着能进入一个现代化大都市。但无论车怎么开,眼前的景象都与“国际化大都市”几个字扯不上关系:拥挤的街道,破旧的楼房,混乱的交通,满街的垃圾……
没到呢,没到呢,这么破破烂烂的,肯定是郊区。小呆始终对前方抱有期望。
一路盼到进站,满车的乘客下空,我们终于不得不承认现实:这里,就是加尔各答,一个国际化大都市。
一下车,眼前是无数的流浪狗和堆满街道的垃圾,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仿佛身处垃圾场。时不时还有人和牲畜的粪便出现在脚下,一不留神就会踩上去。难怪送我们指导书的中国大哥会说:印度,满街都是shit。
更让我崩溃的是,街边出现专供男性使用的简陋版免费露天公厕,无任何遮蔽,男人们径直走过去背对着马路解手,丝毫不在意街上的人来人往,路人往侧面一瞥就可以看到“公厕”中完整的背影。一位诗人说过,在印度,有墙就有厕所,看来所言不虚。更玄乎的是,路边不仅有随处可见的男士“敞篷”公厕,还有男士“敞篷”澡堂。许多印度男性围着长袍,在马路边的露天浴室里洗得不亦乐乎。当然,这些奇景与交通状况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加尔各答的交通不能单纯用“混乱”来形容,应该叫作“恐怖”。印度街头有无数黄绿色的电动助力车,当地人称为Auto车或ToTo车。这种突突车在大马路和小巷里快速穿来穿去,有的在大街上飞速奔驰,像电影里赛车的场景,有的一辆车里塞了七个人,别说坐了,看的人都感觉心惊肉跳,心跳加速。有的小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我时时都有小命难保的感觉。
更刺激的是,过马路时,汽车和突突车毫不避让行人,都在疯狂抢路,好像撞上也没关系,这让我在过马路时常常有种自己会死掉的错觉。另外,因为没有禁止在市区内鸣笛的规定,街道上的喇叭惊天动地,差点把我吓哭了。回想起尼泊尔加德满都的交通,比起这里来,根本不值得一提;再想想咱中国的道路,顿时无比自豪:我们的交通是多么地井然有序啊!
没电的世界(5)
印度人口即将赶超中国,并且依然保持着高速增长。大量科学报道指出,再过些年,印度人口将超越中国。然而在印度街头,我有种印度人口已经超越中国的错觉。因为这里的拥挤感常常更甚于中国。印度只有中国三分之一多的土地面积,却有着相当庞大的人口数量,如何能不拥挤呢?
马路边有大量乞讨者向路人伸手。这里的乞丐乞讨钱财讨得理直气壮,语气强硬,更像是在索钱。他们数量之多,几乎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坐在路边等着施舍或者主动追着行人讨钱的人,其中大部分是体格健全者,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食其力,却选择乞讨为生,这又是为什么呢?原因是他们是真正的穷人。许多人在街头搭个草窝就当家了,吃睡都在其中,这种现象也与印度教施舍的传统不无关系,人们习惯于救济,习惯了不工作,习惯了他人的施舍。
他不会死了吧?我和小呆看着裹在厚布里躺在街头的人,一动不动,仿佛没了呼吸。忽然,布里动弹了一下。还好人没事,只是睡大觉而已。
印度街头常见盖块布就当街睡觉的人,他们是真正的无家可归者。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印度人好像在哪都能睡觉,大马路旁,火车站台上,垃圾堆边;下雨也好,刮风也好,噪音巨大也好……盖层布蒙上头就能躺在地上睡去,还特安逸,天塌下来都宠辱不惊。
坐下来吃饭,没吃两口,小呆从咖喱饭里吃出了一只个头很大的黑虫子。忙问老板,这是这么回事呢?
小呆一阵反胃,举起勺子给老板看趴在上面的虫子,想请老板换一盘饭。老板点点头,走过来,换了一把勺子给小呆,回去了。小呆瞬间石化。
想起以前在大学食堂吃饭,吃出了一条长长的虫子,还有一位女同学吃出了烟头,我们当时真想冲进厨房把厨师剁了,想想那长长的虫子和烟头,和那恶心的一盘菜,我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好在领班当时就给我们全换了,而且免费再吃一个礼拜,顺便还送了一盒营养补给品。我们看对方如此真诚的样儿,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们惊奇而又乖张地看着眼前各种超出原有生活经验的事物,原本在大吉岭树立起来的对印度极良好的印象开始崩塌。
萨德街,加尔各答的游客聚集区,位于市中心、印度博物馆旁,旅馆、餐厅、网吧满街。寻了间便宜旅馆住下,名为帕拉贡旅馆,条件简陋,但人气很旺,因为这家旅馆和隔壁的玛利亚旅馆是萨德街最便宜的两家,背包客大都云集于此,住宿费折合人民币人均十几元。这里依然要用大桶装热水洗澡,还只是在固定时段提供。
加尔各答的气温比内陆高出许多,时值一月,行人大多只穿一件衬衫或是薄外套,像是进入了初夏。我将厚衣服叠好塞进了背包底部,洗个澡,换上一身清爽的衣着——短袖衫加上薄拉链衫,之前一直当室内拖鞋的洞洞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我本没有带任何夏装出门,这时小呆翻出一件小号的中性短袖衫借给我穿,这才换上了真正的夏装,有点悲剧了。
旅行以来头一回穿得如此清凉,真难想象,二十多个小时前在大吉岭还裹着羽绒服,这会儿却热得满头大汗、穿着短袖和洞洞鞋,仿佛从东北飘到了海南岛。
人生的最后五分钟
英语虽然是印度的官方语言,但并非人人都会说流利的英语。印度有大把大把的穷人,受教育水平有限,无法用英语沟通。因此,问路时要使用特殊疑问句,而不是一般疑问句。比如,如果问:去A地是走这条路吗?十有八九回答“是”,哪怕A地明明不在那条路上,对方依然会说“是”,因为对方根本没听懂,只会用yes回答,装作听懂了。在几次被莫名的指错路之后,我和小呆吸取了教训,改问,去A地怎么走?这样只有听懂的人才会指路。
没电的世界(6)
在街头问路必须寻找看起来像大学生或是穿着体面的人士,他们往往能说流利的英语。可此时又面临另一问题——印度英语的口音。我好不容易适应尼泊尔人的英语口音,一到了印度,又回到了原点。早听闻印度英语之恐怖,亲耳一听,果然“名不虚传”。口音重到极致,我甚至常常以为对方在说印地语,仔细听听,又隐约听出了几个熟悉的单词,原来说的竟是英语。我的天啊,可把我累坏了。
印度人大都不能不区分b和p,d和t,一位印度大叔和我们聊天,说着betrol——betrol,我和小呆一脸茫然,不知这个Betrol为何物,最后终于明白大叔说的是petrol(汽油)。我开玩笑说,26个英文字母到了印度能减掉三分之一。更有趣的是,印度人说英语的语速奇快无比,听起来简直像机关枪扫射。曾听雅思老师开玩笑说:印度英语,那能叫英语吗?当时觉得挺逗,现在则想哭。
加尔各答的中心商业区称不上繁华,以至于第一天背着包穿过这里前往萨德街时,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走过了中心商业区,只偶尔有几幢大楼一闪而过,我本来还想去品牌专卖店逛逛,竟找不到地方。
我在出境前时常会买面食类食品做干粮,出境后就没碰到馒头、包子,好在印度的切片面包出奇地便宜,价格低到让我起跳,一大块沉甸甸如砖头一般的吐司面包只要十几卢比,即两元钱,在国内至少也要八元钱,味道也不错。于是,面包成为我在印度行走时主要的早餐和应急干粮。酒只在酒品专卖店出售,在超市或小店是买不到啤酒的,必须去酒店购买,最便宜的当地瓶装啤酒是60卢比,约7.5元人民币,我不大喝啤酒,所以它贵它的,我过我的。
我们在市中心萨德街找到一家价格特别靠谱的饭馆,每天都去拜会。一份牛肉咖喱饭或鸡肉咖喱饭只需人民币两三元钱,份量巨大,吃得倍儿满足。饭馆老板和工作人员是穆斯林,不忌讳吃黄牛肉,因此每天都能吃到便宜又美味的牛肉咖喱。不过卫生情况就不好说了,继上次吃出一只大黑虫之后,小呆又在另一家饭馆吃到一条活体小虫……
印度人吃饭是直接用手抓食的,但仅限于右手,左手是不碰食物的。一开始我不明白,只听说和如厕有关,不知细节,得知“真相”后无比震惊,此为后话,我始终不习惯用手直接抓油乎乎的咖喱饭放进嘴巴。
印度的炒饭称为biriyani,颗粒很长,再加上两大块牛肉,才30卢比,即不到4元钱。这让我回想起在新疆吃抓饭的日子,有肉的17元,没肉的10元,我舍不得吃有肉的,就花10元吃顿没肉的抓饭……一想到这些,我就对老板说,肉要大份的,少要米,以弥补我在新疆受到的精神“摧残”。
印度人习惯晚食,这是相对于中国人的饮食习惯而言的。印度人的早餐时间是在上午九点至十点,午餐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两点,晚餐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吃完就睡。下午五六点可吃点副食,也就是把中国人的晚餐和宵夜倒过来。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很难想象每天这么晚才吃晚饭,尤其对很多女孩来说,这么晚吃饭就意味着肥胖。
在国内有一种流行的说法,称睡前进食易发胖。因此很多女孩夜里不论多饿都不敢吃东西,害怕发胖。按照这个逻辑,印度应该是个胖子王国,事实上印度人体型并不偏胖,我不由得开始怀疑“睡前进食易发胖”的说法。
没电的世界(7)
一天吃晚饭时,身旁坐了一对印度中年夫妇。大叔听说我们是从中国来的,兴致高涨地和我们聊天,并详细介绍加尔各答的著名景点,大妈则是忙着拿手机和我们拍照。第二天,我和小呆在马路上又一次遇见这对大叔大妈,两人正手挽着手逛大街呢。这还没完,当天下午在维多利亚纪念堂里,我们第三次撞见大叔大妈。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维多利亚纪念堂是为了纪念维多利亚女皇而修建的,类似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外形又像泰姬陵。当我第一次走进如此宏大的教堂建筑时,恰巧赶上教堂里即将举行婚礼,我和小呆便坐在后排目睹了婚礼的全过程。这是我头一回亲眼看到完整的正统西式婚礼,情景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奏着婚礼进行曲,新娘由父亲挽着缓缓步入教堂,与新郎在神父面前共同宣誓,说“Iwill”,双方给对方戴上婚戒,庄严而神圣。
能在这儿举办婚礼的,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吧?小呆猜测。我亦有同感。婚礼上的来宾各个举止优雅,穿着体面,有着良好的社交礼仪,毫无粗鄙之举。即使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举手投足之间也散发着贵妇的气息。只可惜,一走出教堂,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满街的乞丐、垃圾和粪便,到处臭烘烘的,仿佛上流社会的婚礼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萨德街附近是一片英式建筑群,大多是英国殖民统治时期遗留的建筑,现在仍在使用,如政府大楼、中央邮局、圣约翰教堂等,颇有上海外滩的感觉。城市中心的大草地上,市民们在打球、跑步,同时还有人在放一大群羊。我已经多次在加尔各答市区中心看到有人放羊了,好神奇。
从教堂出来,跟着人流挤上地铁,扶好扶手,却不料上演了一场“地铁惊魂”:还没到站就猛然停住了,不动,不开门,广播也无解释,只听见车厢顶上呼呼的风扇声。啪,突然,电灯全灭。车厢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哇,怎么回事?
人挤人的地铁里,热浪袭来,乘客们越来越慌乱,严重的不安感在骚动。我从没遇到过地铁抛锚,但我坚信这只是一次小事故,不会有事。可身处此情此景,大脑也不受控制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这是我人生的最后五分钟,我该怎么办?
记得,十八岁生日前几天发生车祸,地点就在距离家门口两站地的地方,仅一秒钟的瞬间,我失去了意识,只觉得身处一片黑暗与寂静,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人生,有时候比想象中更加短暂和脆弱。生与死,或许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明天,明年,五年后,十年后,梦想总是被我们以各种借口无限延期,直到有一天,当生命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你和你的梦想,该怎么办?
数分钟以后,电力重新启动,地铁顺利进站,一切恢复正常。
冷冷的下午茶
在加尔各答,每天花在伙食上的钱少得可怜。早饭是仁爱之家免费提供给义工的,我开始在特蕾莎修女创办的仁爱之家做义工了。午饭在萨德街附近一家小饭馆吃牛肉咖喱饭,两元钱;晚饭在另一家常去的卷饼店买鸡蛋卷和蔬菜炒面,四元钱。虽然这些很便宜,但天天吃咖喱的生活还是无法满足刁钻的中国胃。
你们要是愿意,到我住处做中餐吃?一起做义工的广东小伙文智说道。
文智大学毕业后开始间隔年旅行,已行走了近半年,漂过东南亚,从斯里兰卡来到印度,一路穷游,在许多慈善机构做义工。文智说,在东南亚和斯里兰卡旅行,想省钱就去寺庙借宿。不过此方法通常只适用于男性,女性恐怕要另辟蹊径,如尼姑庵,修道院。
文智又说起在柬埔寨旅行时的趣事。晚上借住在寺庙,与和尚们一起看英超,一和尚问他,中国男足如何?文智答曰:rubbish(垃圾)。反问和尚:柬埔寨男足如何?和尚答曰:Underrubbish(比垃圾还烂)。
文智租的房子位于中产阶级区,干净整洁,街区的氛围让人觉得舒服。然而就在一道小巷之隔的另一侧,就是又脏又乱的贫民窟,两边几乎只有一步之遥,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富人和穷人和平共处在同一空间,太不可思议了。
从此,我们常去文智家逗留,不为别的,就为能喝上干净的水。
尼泊尔人常喝生水,这句话放在印度也同样适用。我在尼泊尔几次腹泻之谜到了印度终于解开了:原来尼泊尔和印度的小饭馆桌上放的貌似饮用的水其实是生水。本地人都是直接喝生水,使得我天真地以为那是烧开过的饮用水,直到亲眼看见饭馆工作人员拿瓶子去接自来水,我才知道自己喝的也是自来水。不是自来水有问题,而是这水来源有些古怪,大街上挖口井,水便从这些井里拉上来,井旁边可能是茅厕和排污处,从这样的地方出来的水不怪才对。说到这儿,我想起国内常开的玩笑,说中国人有着全世界最百毒不侵的胃,几乎吃遍元素周期表。不过,即使是如此金刚不坏的胃也难以顶住印度的生水,很少有人来印度没腹泻过的,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印度人上厕所不用卷纸,而是用水冲洗,所以印度的厕所下方都有个小桶和水龙头,这俩玩意不是用来冲厕所,而是用来便后冲洗。起初我始终不明白那个小桶如何使用,直到做义工时在女病区亲眼看到病人使用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把左手当卫生纸用。小呆在男病区亲眼目睹男病人便后用小桶清洗,连续恶心了几天。这种方式或许很“环保”,但是无法避免重复污染的问题。每个人便后都用同一个小桶冲洗,想想后果,想想自来水。
因为污染源很多,所以在这里很容易被蚊虫叮咬。我人生第一次被臭虫叮咬的经历也光荣地贡献给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把浑身上下咬出无数个奇痒无比的大红包,让我差点不敢出去见人。好在我随身携带的药物派上了用场,我从家里带来了感冒药、消炎药和一瓶云南白药,这些药物给我爬山、御寒、防虫等方面给了很大的帮助,所以出门之前,一定要携带药品,随时备用。
仁爱之家像个小联合国,或者说是个世界文化交流中心。每天和来自不同地区的义工们谈天说地,不同的文化发生着碰撞,很有意思。和一起做义工的葡萄女牙孩聊起“葡萄牙”在中文里的意思,我告诉她葡萄牙在中文里就是葡萄和牙的意思。她特惊讶,也许我和她说说夫妻肺片,她就不会觉得奇怪了。一位台湾爷爷从一旁走过来说,大陆这些年发展太快了,人人都说快,可是你们知道到底有多快吗?
从政治到经济,从军事到两岸问题,爷爷一一说起来,他谈吐不俗,风趣幽默,不一会儿就让我完全折服于老人家的大局观和思考问题的高度。
我从言谈举止中察觉出爷爷不是普通人物,最后果然得知这位老人家是台湾前“财务部长”,现任“监察院”院长王建煊。七十多岁的王院长热心慈善,近几年在大陆做了许多公益事业,此次携夫人同来仁爱之家做义工是为了取经,回去将慈善机构做得更好。
内地慈善事业任重而道远啊。王院长说。我亦有同感。仁爱之家周日有小组分享活动,不同语言的分享组安排在不同时段,有英语、西班牙语、法语、日语、韩语等多种语言,却没有中文,原因是——讲中文的义工远比日本、韩国义工数量少得多。如果除去港台,只计算大陆义工,更是寥寥无几。正是因为这样,登记时给义工的说明纸都是繁体中文。做义工时,他国义工看到东亚面孔第一反应都是日本或韩国。
也许是春节将至影响了义工的数量吧。起初我这样想着,但后来发现不能用这个来解释,因为港台和韩国也是同一天过春节。一位韩国小伙说他过几天必须回家,因为父母不同意他在外过春节,这是韩国人非常重要的节日。
看来,我们真的任重道远。
领事馆里的派对
春节前夕,中国驻加尔各答领事馆有春节派对。我许久没有参加过聚会了,也想去凑凑热闹,就跟文智一同前去了。本以为只是个小型活动,可到了现场才知道排场相当大,人人身着盛装,我和文智穿着便装和洞洞鞋,到了门口傻眼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派对对所有华人开放,不需要出示证件,也可以携带外国友人同去。晚上有文艺表演,但最吸引我的还是久违的中华美食,而且都是宴会级别的。佳肴以自助餐的形式呈现,虽不是最纯粹的中餐,但对于每天生活在咖喱世界中的我而言,真是久旱逢甘露,于是我狠狠犒劳了一下舌尖和胃。
这是我第一次不在家过年,而且是身处异国。于是打电话给父亲,一不留神聊了四十分钟,把电话打爆了。爸,我想,印度之后可能会去中东……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没什么底气。因为中东听起来是个很危险的名词,世界的火药桶,新闻里天天说那里在进行战争,年轻女孩进去了一般都有去无回。
手机听筒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中东好啊。要不要顺便把非洲走一走?父亲的意思是去东南亚难度系数太低,想什么去就能什么时候去,趁着现在条件都有,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我发现,当自己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个月时,就会有一种想要离开的感觉,熟悉的街道,食物,气味,并不能勾起我的欲望,于是我就想打开一扇窗户,看看另外的世界。
打开电脑搜索机票,检索结果显示,廉价机票才要几百块钱,我太兴奋了。这儿的机票确实不贵,飞中东一千块,从孟买飞黎巴嫩也一千来块。小呆解释着。
我确认一下,发现竟是真的。从孟买飞埃及有1200元的廉价机票,飞约旦2000元。中东,这个一直以来在我心中无比遥远的地方,原来只是1200元人民币的距离。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念头,我想去中东,想去这个在地图上看起来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心里有好多好多的疑问,银联卡能取钱吗?能从陆路走完中东吗?签证怎么办呢?
当这些现实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我们又有了新的计划,飞机票再便宜也要一千多块,印度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为什么不买张火车票再走走呢?
印度火车按照配置条件分为空调一等(AC1)、空调二等(AC2)、空调三等(AC3)、硬卧(Sleeper)、硬座(Seats)五种,条件不同价格则不同。普通背包客大多选择空调三等或硬卧,空调三等的价格是硬卧的2.5倍。除了硬座之外,其余车厢都是卧铺,空调车厢提供卧具,硬卧只有床无卧具,空调车厢则一直开着冷气。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独自买了空调车票,随时准备出发。
做义工的最后一天,我与其他即将离开的义工一起站到中间,修女和义工们为我们唱感谢歌,有一位修女送给我一些纸质纪念品。回想做义工的这段日子,真是一段特别的体验。我打心底里舍不得离开,舍不得加尔各答,舍不得这里的朋友们。我想停留得更久,做得更久,甚至想把火车票退掉。但正如奈津季说的那样,他们也会离开。
是啊,即使我留下来,这些朋友们还是会一个接一个离开,有开始就有结束,这才是对旅程的最好回赠,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男人想当工程师,女人想当医生
抵达菩提迦耶时已是凌晨两点半,旅店大多已关门,街上空无一人。看着夜幕下宁静的大菩提寺神,我想立刻跪过去:请佛主给我点指示,我是在寺前坐到天亮还是去旅馆投宿呢?
沿街兜一圈,第一家旅店客满,第二家价钱超贵,走进第三间旅馆,发现没有值班工作人员,也没有前台,此时兜兜转转已到了三点半,我也不想再折腾,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旅馆二楼的走道里,想打个小盹到天亮。
天刚亮,旅馆小伙就叫醒我说:1000卢比。什么1000卢比?房费。什么房费?你最近几天的住宿费啊。小伙说着,拿出登记本,指了指其中一栏。我一看,是位韩国姑娘的住宿记录。什么意思,这个姑娘的住宿与我何干?你要走了,当然要结账啊。
我终于弄明白小伙错将我当成这位韩国姑娘。解释了半天,小伙英语不好,怎么都解释不通。最后另一位工作人员出现了,我掏出护照证明身份,才终于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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