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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儿汤姆·琼斯史

_78 亨利·菲尔丁(英)
就认出来,那是弗兹派崔克太太。她说,她从楼座那一面儿看到他,她现在
乘机跟他说几句话,因为她有事儿要告诉他,这件事儿也许于他很有用处。
于是她把她的寓所告诉了他,约他明天早晨去会她;但是她一想,马上又改
在下午;琼斯答应了她到时趋谒奉陪。
剧院的光顾就这样结束;在剧院里,派崔济不但对琼斯和米勒太太,供
给了嬉笑之资,欢乐之娱,并且对所有听得见他的人,也同样供给了嬉笑欢
乐,因为他们要注意他的批评,远过于注意舞台上的演出。
他那天晚上,一夜都没入睡,因为害怕鬼魂,此后好些夜,也是因为同
样害怕,都在床上出两三个钟头的冷汗,才能入睡,而且即便睡着了,也得
失惊大惧,醒好几回,高喊“上帝慈悲慈悲我们吧,他又出来了!”..
①直译,意译为“演国王的才是我喜欢的”。

第六章此章势有必然,得一回顾。
第六章此章势有必然,得一回顾。
既然我把这部史书里所有的人物,都以亲生子女的眼光看待,因此我就
得承认,我对苏菲娅,也有一般义母对子女私心窃喜的偏爱;而同时我希
望,读者也会在这方面对我原谅,因为我所以偏爱她,只是由于她品格高
尚,过于常人。
因为我对我这个女主角有这样异乎寻常的轻怜痛惜,所以我不论何时,
只要离开她的工夫稍长一些,就不免要意惹情悬,牵肠挂肚。既然如此,我
本来急不能待,想要追本溯源,考查一下,这位可爱可疼的幽芳丽质,离开
她父亲的掌握以后,到底遭遇如何;但是由于现在我没有法子,非得先和卜
利福先生打个照面儿不可,所以只得把这一个过节儿暂行搁置。
原来威斯屯先生一下听到他女儿有了下落,一心不顾别的,只急于把她
追回,在这样的情况下,心慌意乱,可就连一次都没想到,得把他女儿已有
踪迹可寻的消息告诉卜利福一声。但是,他动身追他女儿,走了没有多远,
就想起这个碴儿来,因而在他头一个碰到的客店停了下来,就打发了一个人
回去送信儿给卜利福,说苏菲娅已经有了下落了,同时告诉他,说他自己坚
决要马上就把苏菲娅嫁给他,如果卜利福随即跟着他去到京城。
卜利福对苏菲娅的爱之所以异常剧烈,既是只有她把财产尽失,或者遭
受同类意外,才能冲淡,所以他对于这段婚事的意图,并没因为她的逃走而
就改弦更张,虽然他分明知道,她之所以逃走,完全是由于对他憎厌。因
此,他马上就奉命惟谨,以求取得所欲。说实在的,他现在想要取得这位小
姐的欲望,除了贪财图产而外,还添了另一种强烈情感,那就是仇恨之心;
因为他断然预言,婚姻可以有同样机会,满足贪婪、报复仇恨。而这种看法
儿,经多见广,就十有八九可以证实无误。据实以陈,如果我们根据结过婚
的男男女女彼此互相的对待而下评判,那我们也许极易得一结论说,一般大
众,所以恰恰排除爱情、而在一切别的方面都作结合,只是为了那样可以找
到报仇雪恨之机。
但是在他进行这件事的路途上,却有一种困难,而这种困难却是由奥维
资先生而起。这位善人义士,从苏菲娅离家出走这类行动里(因为不论这件
事的本身,也不论这件事的起因,都不能瞒过他),得知苏菲娅对他外甥怀
有深恶痛绝之后,开始郑重严肃地对这件事关切起来,认为自己把这件事作
得这样过头,是由于受了欺骗。有些作父母的,在婚姻问题上,认为商议探
问子女是否愿意,无关轻重,也就像他们要想作一趟旅行,而商议探问下人
是否高兴一样,他们所以不常行使专横强制,只是由于法律不许,或者至少
由于颜面有损而已:奥维资先生是绝不同意这种看法儿的。不但不同意,他
反倒把婚姻的结合视为至高无上地神圣庄严,所以他想到事前必需的种种未
雨绸缪,以免这种制度失去神圣,受到破坏;他很明哲睿智地得出结论,认
为要达到这种目的,必须把基础建立在婚前之爱上面。卜利福确实不错,
起咒赌誓、痛心疾首,说了好多他自己也上当受骗的话,而这些话又跟威斯
屯屡屡宣布、常常喧嚷的,几乎无一不合。这样,他固然很快就把他鼻舅认
为自己受骗上当而旺盛起来的一切肝火治理平复了;但是现在想要说服奥维

资,叫他同意卜利福重新进行求婚,却明明白白困难重重,只就外表而论,
就足以使一个意气不太冒进的人裹足不前。但是这位年轻的绅士却深知熟悉
自己有多大的卓识干才,凡属狡黠奸诈范围之内的机谋计算,在他手里都好
像绝非难以功成愿就。
资,叫他同意卜利福重新进行求婚,却明明白白困难重重,只就外表而论,
就足以使一个意气不太冒进的人裹足不前。但是这位年轻的绅士却深知熟悉
自己有多大的卓识干才,凡属狡黠奸诈范围之内的机谋计算,在他手里都好
像绝非难以功成愿就。
所有这些动听的言词,斯威克姆完全尽力响应附和;他在父权方面,比
卜利福说得更加坚强有力。他把卜利福所愿采取的办法,都归之出于基督教
教义的动机。他说,“虽然这位善心良行的年轻绅士,把大仁大义放在最后
才说出来,但是我可深信不疑,他最尽先考虑的,最主要考虑的,就是这
个。”
斯侩厄如果当时也在场的话,可能也要和斯威克姆同工,虽然异曲,而
且要在唱和中,可以发现许多道德之适合性:不过他现在已经到巴斯养病去
了。
奥维资虽然不无心所不欲,后来到底还是屈从了他令甥之愿。他说他要
陪他的贤甥同去伦敦,以便他这位贤甥可以自由使用一切光明磊落的手段,
以赢取这位小姐。“但是我可得当众宣布,”他说,“我决不许你对这位小
姐的心愿,施以任何强制压力;除了她回心转意,自行其是,欣然许嫁,你
也绝不许妄存迎娶之念。”
奥维资对他外甥的疼爱,在这种情况下,把大智大慧出卖给小聪小明,
而使后者占了上风,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最慎审谨饬的头脑,往往败于最
温柔和软的心肠。
卜利福已经这样意想不到地得到他舅舅的默认暗许了,那他不把企图付
诸实行,就不肯解甲休兵。奥维资先生既然在乡间没有马上就得亲自处理的
事,而男人出门儿旅行又不需要作多少准备,所以他们在第二天就动了身,
当天晚上就到了伦敦;那时候,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琼斯先生正和派崔济在
剧院里看戏自娱。
卜利福来到伦敦第二天早晨,就进谒威斯屯先生,威斯屯先生蔼然可
亲、宠命优渥地加以接待,并且对卜利福百分之百地(也许比百分之百还要
多)满口允许答应了他,说不用多久,他就能享到苏菲娅所能给他的一切幸
福;而且这位乡绅几乎硬扭着那个年轻绅士的意愿,不把他硬架到他妹妹那
儿,就不放他回到他舅舅那儿。

第七章威斯屯先生陪同卜利福先生,一同造访他妹妹。
第七章威斯屯先生陪同卜利福先生,一同造访他妹妹。
“我的哥哥,”她说,“您这样冒冒失失的,真叫我瞠目结舌;难道您
就永远也没有学会懂得规矩礼节的那一天不成?难道您就永远不管谁的房
间,都当着您自己的一样,或者当您乡下佃户的一样不成?您认为您可以半
点儿体统都不要顾,或者半声儿招呼都不必打,就随便任意瞎闯乱搅上等妇
女的幽闺密室不成?”“我说,真他妈倒霉!我又怎么啦?”乡绅言道。
“不知道的,还只当您这儿如此这般,叫我抓着了哪。”“您不要对我撒野
动村,老先生,这是我得求告您的,”她答道——“您冷不防把我可怜的侄
女吓得几乎都瘫软了,您瞧。你去吧,亲爱的,你休息去吧,好好地养养神
儿;因为我看你确实有此必要。”苏菲娅一听这话,正求之不得,再没有那
么高兴的了,连忙抽身走开。
“我说,妹妹,”乡绅喊道,“你这不是疯了吗?我这儿正把卜利福先
生带到这几来,要对她求婚,你可硬把她打发走了。”
“一点儿不错,哥哥,”她说,“您比疯子还要疯,您明知道事情现在
是什么情势,您可——我确实得情卜利福先生原谅,不过,这样不欢而遇,
应该归过于谁,他是很明白的。论到我自己,我敢说,不论多会儿,我都高
兴和卜利福先生见面儿;不过要是他没受到您的逼迫,凭他那样通情达理,
自己决不会这样冒失鲁莽。”
卜利福又打躬哈腰,又结巴支吾,看着和个傻子一样;但是威斯屯,还
没等到他有工夫,想出应急的话来对付时,就开口说,“好啦,好啦,你要
埋怨我就埋怨吧,一点儿不错,我老是得去那个受埋怨的角色;不过说真格
的吧,把这丫头再叫回来,要不,我叫卜利福先生到她那儿去。他是特意到
这儿来的,又没有一点儿工夫可以耽误。”
“我的哥哥,”威斯屯老小姐喊道,“我十二分敢保,既然已经闹到这
步田地了,卜利福先生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今儿早晨还想再见我侄女。妇
女的体质是娇柔脆弱的,我们的精神,一下受到搅乱,是不会一时半刻就恢
复宁静的。要是您起初叫卜利福先生先打发人来,给我侄女请安问好,请求
赏脸,下午来奉侍左右,那我也许可以把她劝得伏伏贴贴,叫她接见;但是
现在,我可绝对没法儿能办那样的事了。”
“我十二分抱歉,小姐,”卜利福喊道,“威斯屯先生待我的深情厚
意,我是永远也感激不尽的,可不幸引起——”“得了吧,先生,”她打断
了他的话头说,“请您不必过谦,说任何抱歉的话了吧。咱们大家,谁还不
深知我哥哥的脾气?”
“谁深知我,不深知我,我才不管哪,”乡绅说;——“我只要问一
下,他多会儿能来见她?因为,你要想一想,他是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特
意为这件事到这儿来的啊;奥维资也是特意为这件事来的啊。”——“哥
哥,”她说,“不论卜利福先生有什么吩咐,只要他认为是应该传给我侄女
的,我都可以替他传;而且我想,该怎么回答才对,她也不会没人指教。我

深信不疑,在应该的时候,她决不会拒绝接见卜利福先生。”“管他妈会不
会!”乡绅答道——“真他妈的!——难道咱们还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说
啦,不过有的家伙可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机伶。要是原先能照着我的意思
办,她会跑掉了才怪哪;这阵儿,我还是提溜着心,害怕不定什么时候,又
听说她跑掉了哪。因为,尽管有那么个家伙认为我是个大傻蛋,我可明明白
白地知道,她恨——”“这都无关紧要,”威斯屯老小姐答道,“我不要听
我侄女叫人糟蹋。骂她也和骂咱们一家人一样。她现在得给咱们这一家人争
光;她以后也得给咱们这一家人争光,这是我敢保的。我情愿拿我在世界上
整个的名誉来担保她的行动。我很想今儿下午,哥哥,见您一面;因为我有
要紧的话要跟您说。现在这会儿,对不起,卜利福先生,还有您,哥哥,都
恕我失陪了;因为我马上就得去换衣服。”“不过,我说,”乡绅说,“顶
好还是定个时间。”“一点儿不错,”她说,“我没法儿定时间。我不是告
诉您了吗,咱们今儿下午见面儿。”“你到底他妈要叫我怎么办哪?”乡绅
喊道,一面转向卜利福,说,“我扭不过她,就像顶小的小猎狗扭不过老兔
子一样。也许到了下午,她的心情能好一些。”——“我看出来,先生,我
是倒霉倒定了的,”卜利福答道;“不过我对您的恩情不论多会儿都忘不
了。”他于是按照客套,向威斯屯老小姐告辞,威斯屯老小姐也完全按照客
套,以礼相送。于是乡绅和卜利福起身离去、乡绅嘴里还念念有词,起咒赌
誓地说,非让卜利福下午见到他女儿不可。
深信不疑,在应该的时候,她决不会拒绝接见卜利福先生。”“管他妈会不
会!”乡绅答道——“真他妈的!——难道咱们还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说
啦,不过有的家伙可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机伶。要是原先能照着我的意思
办,她会跑掉了才怪哪;这阵儿,我还是提溜着心,害怕不定什么时候,又
听说她跑掉了哪。因为,尽管有那么个家伙认为我是个大傻蛋,我可明明白
白地知道,她恨——”“这都无关紧要,”威斯屯老小姐答道,“我不要听
我侄女叫人糟蹋。骂她也和骂咱们一家人一样。她现在得给咱们这一家人争
光;她以后也得给咱们这一家人争光,这是我敢保的。我情愿拿我在世界上
整个的名誉来担保她的行动。我很想今儿下午,哥哥,见您一面;因为我有
要紧的话要跟您说。现在这会儿,对不起,卜利福先生,还有您,哥哥,都
恕我失陪了;因为我马上就得去换衣服。”“不过,我说,”乡绅说,“顶
好还是定个时间。”“一点儿不错,”她说,“我没法儿定时间。我不是告
诉您了吗,咱们今儿下午见面儿。”“你到底他妈要叫我怎么办哪?”乡绅
喊道,一面转向卜利福,说,“我扭不过她,就像顶小的小猎狗扭不过老兔
子一样。也许到了下午,她的心情能好一些。”——“我看出来,先生,我
是倒霉倒定了的,”卜利福答道;“不过我对您的恩情不论多会儿都忘不
了。”他于是按照客套,向威斯屯老小姐告辞,威斯屯老小姐也完全按照客
套,以礼相送。于是乡绅和卜利福起身离去、乡绅嘴里还念念有词,起咒赌
誓地说,非让卜利福下午见到他女儿不可。

第八章白乐丝屯夫人设计陷害琼斯
第八章白乐丝屯夫人设计陷害琼斯
在勋爵对苏菲娅行强未遂的第二天下午,他拜访了白乐丝屯夫人,像我
们刚才说的那样;夫人把乡绅的性格几乎毫无保留地解剖分析了,因此那位
勋爵清楚看到,对那样一个人口出不逊就引以为侮,自己实在得说误入荒谬
不经之域,尤其是他对乡绅的小姐,一心盘算,要明媒正娶,奉为宗妇,更
不应该那样。于是他把他如灼如焚、燎原烈火之爱,从心窝里掏出来,都对
白乐丝屯夫人说了。夫人马上把牵线搭桥引为重任,并且满应满许,认为坤
造一方的老成长辈,一定都要以娇婿乘龙,欢喜相待,即便老头儿自己,如
果不在醉乡懵懂中,把求他千金这番良缘佳偶说清道明,也会喜而求之不得
的。惟一的障碍,她说,就是她以前提到的那个家伙;他虽然本来只是一个
乞儿饿殍、无业游民,然而却用这样那样蝇营狗苟的伎俩,她也说不清楚究
竟是什么,弄了一身还过得去的衣服,架弄得像个体面人儿似的。“现
在,”他说,“我为了爱护舍亲起见,要把这个家伙的行止侦查出来,当作
一件正经事办,所以我很侥幸,访到了这个家伙的寓所。”她说到这儿,把
琼斯的寓所告诉了勋爵。“我这儿正琢磨,我的勋爵大人,”她又接着说,
“这个家伙太卑鄙下贱了,不值得烦劳大人您亲自和他怄气①,因此我想,
大人您是不是可以想一个办法,叫拉伕队把这个家伙拉走,弄到兵船上去
②。这个办法,于法律既无违③,于良心也无愧;④因为这个家伙,我实对您
说吧,尽管穿戴得像个人似的,可实在只是个无业游民,和大街上的闲杂人
等一样,都该拉去,迫使为国从军;至于良心问题,一点儿不错,把这样一
位妙龄淑女,从这样的毁灭中拯救保全了,还得说是功德无量哪。至于说到
这个家伙本人,除非他能和我这位舍亲成为连理(这是老无所不容的)那把
他拉去当水兵,还十有八九能把他从绞架上救下来,说不定他还可以规规矩
矩、老老实实地走这条路,混得能成家立业哪。”
费拉玛勋爵看到白乐丝屯夫人对这件事这样高兴地不惜全力以赴,表示
①指决斗而言。决斗主要是贵族的荣誉问题,且须与身份相等之人行之。否则有失体面,欲荣反辱矣。..
②英国18世纪,极需海军水兵,但水兵待遇最为恶劣,而刑罚却又最惨酷,故无人肯当水兵,招募人员,
最感困难,因此有拉伕之举,由一军官带领一小队伍,谓之拉伕队(press-gang),携带武器,在海口等
处,甚至内地,遇有人即强行绑缚拉走,架到船上。甚至有结婚的新郎,刚从教堂出来,亦被绑走者。此
风18世纪至19世纪初最盛。..
③ 1744年,英国议会制订一条法令,允许把“无业游民”拉入海军或陆军,为国王服役。“无业游民”
之性质已见前注。..
④对拉伕队,不但法律不问,且英人亦从无表示反对之举,有人说,其制太古老,故人人习以为常。但对
陆军之”坑骗局”,则有人以行动反对过。

了出自肺腑的感激;因为他一生的忧乐,完全系于这一举的成败。他说,他
目下对这个拉夫之计还看不出有任何可以非议的地方,他得考虑一下,怎么
能把此计付诸实行。于是他最殷切诚恳地求白乐丝屯夫人,务必不惮劳顿,
赏脸费神,马上就把他向女方求亲之至意给传过去。他说,他对女方,把他
的家产全部完全交出去,任凭他们之意,随便处理。于是他又说,他在苏菲
娅身上,看到多少如登九无、如与神遇的极乐至欢,才告辞而去。但是来去
之前,白乐丝屯夫人千叮咛,万瞩咐,叫他对于琼斯万勿大意,一定要抓紧
时间,把这个家伙本人,送到一个地方,叫他永远也不能再有机会,想作败
坏一位年轻闺秀的狂举妄行。
了出自肺腑的感激;因为他一生的忧乐,完全系于这一举的成败。他说,他
目下对这个拉夫之计还看不出有任何可以非议的地方,他得考虑一下,怎么
能把此计付诸实行。于是他最殷切诚恳地求白乐丝屯夫人,务必不惮劳顿,
赏脸费神,马上就把他向女方求亲之至意给传过去。他说,他对女方,把他
的家产全部完全交出去,任凭他们之意,随便处理。于是他又说,他在苏菲
娅身上,看到多少如登九无、如与神遇的极乐至欢,才告辞而去。但是来去
之前,白乐丝屯夫人千叮咛,万瞩咐,叫他对于琼斯万勿大意,一定要抓紧
时间,把这个家伙本人,送到一个地方,叫他永远也不能再有机会,想作败
坏一位年轻闺秀的狂举妄行。
①这种嘉名的
绅士,更可有成功之厚望;固然一点儿不错,她也明白,从那位绅士方面,
也不会有遭到拒婚之虞。
这两位女士见了面儿以后,先按礼作了短短的周旋,跟着就话归正传,
谈起公事来;而这件公事,也确实是结束得快,就和它开始得快一样。因为
威斯屯老小姐刚一听到费拉玛勋爵的大名,脸上的欢颜,立刻就昭然焕发,
而在她听到了勋爵的强烈之情如何炙手灼肌,求亲之诚如何剖心沥血,迎娶
之仪如何如山如阜,就心满意足、斩钉截铁地满应满许,答应了亲事。在她
们两个说话的中间,她们的谈锋转到琼斯身上,这两位休戚相关的亲戚都异
口感叹,同声惋惜,说苏菲娅和那个年轻的家伙恋恋不舍,至为不幸。威斯
屯老小姐把这件事完全归之于她哥哥行事愚蠢,处理失当。但是她最后却
说,她十二分相信,她侄女明书达理,所以,她虽然不肯舍琼斯而委身卜利
福,但是,她说,她豪不怀疑,她能够劝得她回心转意,牺牲了自己那种天
真简单、未经磨练的痴心傻意,而答应一位豪家华胄求上门来的姻缘,既能
给他尊荣高贵的爵位,又能给她丰厚富赡的财产。“因为,一点儿不错,”
她又找补了一句说,“我要别冤枉了苏菲,那就得坦白地说,这个卜利福只
是一个令人望而生厌一类的家伙,跟所有的乡下绅士一样,这您当然素所深
知,白乐丝屯夫人;他除了家产以外,其它一无可取。”
“这话也不尽然,”白乐丝屯夫人说,“要是那样说,我认为我这位晚
亲也没有什么大可怪异的;因为,我跟您实说吧,这个琼斯是一个非常令人
可心的家伙,他有一种风度,据男人们说,那是极容易讨我们这一类人的欢
心的。您猜怎么着,白乐,①这话我要是对您说了,一定非把您笑死不可;
不但您要笑死,我也得笑死,所以几乎连对您说都说不出来了——您能相信
吗?这个家伙,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嚣张狂妄,跟我谈起恋爱来。您要
是对于这件事还有些信不过的意思,那我这儿有充分的证据——他自己的亲
笔信,这该证明我说的并非虚言了吧。”她于是把琼斯那件求婚的信递在她
那位亲戚手里,这封信如果读者想看一下,那他可以找到,在这本史书第十
①此词之意已见前注。作比喻用,只是文化智力低下之人。调f
①在第13卷第3章中,白乐丝屯夫人叫威斯屯老小姐“黛”(Di.),这儿又叫她白乐(Bel),这是前后
不一致的错误,未及改正,其原因已见该章注中。

五卷里已经记录在案。
五卷里已经记录在案。

白乐丝屯夫人认为,这件信确有把握,足以在苏菲娅心里的权衡中,使
琼斯失重变轻;她所以这样无所顾虑,放开胆子,把信交到别人手里,一方
面是由于她认为,她可望琼斯马上就销形灭迹,不再从中作梗;另一方面,
则由于她有把握,准能得到昂纳出面作证;因为,她曾试探过昂纳,认为足
可相信,昂纳会毫不迟疑,如她所愿,信口雌黄。
但是也许有的读者要纳闷儿,不明白为什么白乐丝屯夫人本是恨苏菲娅
入骨的,却会一力撮合一段于那位年轻的小姐那样占大便宜的婚事。现在,
如果有这样的读者,我愿意他把讲求人性这部大书的几乎最后一页仔细读一
读。他在那儿,可以看到(虽然字迹儿乎认不出来),凡是妇女,尽管在婚
姻问题上,叫她们的妈妈、姑姑、姨姨等等,搞得乱七八糟、荒谬愚昧,违
情背理,但是她们在真实情况中,却都认为,她们的爱情之所倾注受到挫
折,是她们最大的不幸、因此她们觉得,除了对于这种挫折,再就没有任何
别的情况,应使她们怀更大的仇恨的了。同时,他还可以看到,几乎就在同
一地方写道:一个女人,如果一度独占一个男人而感到美快,那她就要变成
比半个魔鬼还凶,以图破坏任何别的女人,受到同样的美快。
如果读者对过两种理由还感不满,那我就毫无保留地承认,我看不出来
这位夫人所以采取这样的行动,有什么别的动机,除非我们认为,她受了费
拉玛勋爵的贿赂,但是我却认为,并无原因,可以引起那样的揣测。
在威斯屯老小姐的令兄和卜利福突然闯进他的闺房密室那时候,她正对
苏菲娅讲热恋烈爱之为痴傻,法定卖淫之为明哲,用这些话作序言引论,以
便对苏菲娅挑明勋爵求亲之事;就是由于这种情况,所以她对卜利福的态度
才那样冷若冰霜;乡绅对这种态度,则像他向来那样,归之于错误的原因;
它倒是对卜利福来了个醍醐灌顶,使他疑心到事情的真象,因为他是一个狡
黠得多的人。..
①比较“一次就够了,”20世纪成为一句流行俏皮话。鳏夫、寡妇及离婚之人,对结婚而言。

第九章琼斯拜访弗兹派崔克太太
第九章琼斯拜访弗兹派崔克太太
要作到这一点,我们只要说一下头天发生的事儿就够了。原来就在那一
天,弗兹派崔克太太从白乐丝屯夫人那儿,听到威斯屯先生来到京城的消
息,就立刻到批卡狄利他的寓所去请安致敬。但是她在那儿所受到的却是许
多肮脏龉龃、不堪入耳的徽号令名、美誉尊称,甚至是要把她踢出门去的温
言蔼语。从那个寓所,威斯屯老小姐的一名女仆,跟她很熟的一个人,把她
领到那位老小姐的尊寓。那位老小姐接待她的时候,并不更友善,而却更客
气,或者,据实而言,是另一种侮辱轻慢的态度。简而言之,她从这两处回
去以后,确确实实地深信不疑,不但这次重归于好的计划已成画饼,而且她
得把一切这类想法儿永远放弃,因为这类想法儿,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能
变为事实。从这个时候起,她只有报复一念横于胸中;她就抱着这样的心
情,在戏院里遇到了琼斯,于是她起了一种念头,认为报复的愿望好像有机
可以实现。
读者一定还记得,弗兹派崔克太太在自述身世中曾经说过,在巴斯的时
候,威斯屯老小姐怎样对弗兹派崔克先生怀有深情;就是由于这段深情遭到
失败,威斯屯老小姐才把弗兹派崔克太太恨之入骨。因此,弗兹派崔克太太
认为,毫无问题,如果琼斯向威斯屯老小姐求婚作爱,这位善良的女人,也
会像相信弗兹派崔克先生那样,相信琼斯,因为琼斯分分明明比弗兹派崔克
先生更有迷人之力;而且从那时以后。她姑姑又长了几岁,这更有助于她的
计划成功,而不会使她的计划失败;至于合与不合,我就不便说了。
因此,琼斯来到她的妆次,她先对他宣称,说她极愿助他一臂之力,为
的是,她说,这样一来,她就准保可以对她堂妹略尽绵薄了;接着对自己先
前爽约失信,说了几句见谅请恕之词,又把苏菲娅在谁的监护之下告诉了琼
斯(她以为琼斯还不知道呢)。跟着她就直截了当,清清楚楚地把自己的计
划对琼斯说了,劝他对那位老小姐假作求婚之举,以图易于对那位少小姐有
接近之机。同时告诉他,原先弗兹派崔克先生所以成功,就是用了同样的计
谋。
琼斯先生因为这位女士,从这番提议里,对他显示了并且证实了盛情厚
意,深为感激,但是,他先表明,说这种计谋是否成功,很难说确有把握;
因为那位老小姐深知他对她侄女的爱情,而原先她对弗兹派崔克先生却并非
如此。然后又说,他恐怕威斯屯小姐永远也不会同意这样的欺骗作法儿,因
为一来她对一切行诈作伪,深恶痛绝,二来她又誓言在耳,要对她作姑母的
尽其职份。
弗兹派崔克太太一听这话,有些烦躁不耐;实在说起来,即便不能说琼
斯语言失检,也得说他礼貌不周,如果不是因为他夸起苏菲娅来,喜得忘其
所以,一时不顾一切别的考虑,他也不会犯这种错误;因为他这样放言高论
夸耀一位堂妹,就是暗中默默贬低一位堂姊。
“一点儿不错,”那位女士稍露愠色答道,“我认为,用伪作求爱的办

法欺骗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没有那么更容易的了,尤其是这个女人本来就
风流成性,再说,她虽然是我的姑母,我可不能不说,从来没有女人像她老
人家那样搔首弄姿,人老心不老的了。难道你就不能假装着说,由于她侄女
已经许给卜利福了,你在那方面完全绝望了,所以才把心思转向姑姑身上?
至于我堂妹苏菲娅,我认为她不是呆子、傻子,竟对这样的事稍存顾虑之
心;也不会对惩罚这样一个老妖精一下,就认为损阴缺德;因为这些老东
西,在家庭里,由于她们那种令人哭笑不得、亦庄亦谐的痴情傻意,闹得全
家阖宅,不得安生;我对于这种情况,只恨法律没有规定,不能惩罚她们。
我自己对于这种事儿是丝毫没有顾忌的,然而我又希望,要是我说我堂妹对
于各式各样的真正欺骗,不能比她堂姊弗兹派崔克太太厌恨更甚,她不会认
为我这是冤枉她。一点儿不错,我对于我姑母,决不假装孝敬,她也一点儿
不值得我孝敬。不过,先生,我把我的主意都对你说了;你要是不按照这个
主意行动,那我只有把你的见解看得不如原先高超了——我的话就尽于
此。”
法欺骗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没有那么更容易的了,尤其是这个女人本来就
风流成性,再说,她虽然是我的姑母,我可不能不说,从来没有女人像她老
人家那样搔首弄姿,人老心不老的了。难道你就不能假装着说,由于她侄女
已经许给卜利福了,你在那方面完全绝望了,所以才把心思转向姑姑身上?
至于我堂妹苏菲娅,我认为她不是呆子、傻子,竟对这样的事稍存顾虑之
心;也不会对惩罚这样一个老妖精一下,就认为损阴缺德;因为这些老东
西,在家庭里,由于她们那种令人哭笑不得、亦庄亦谐的痴情傻意,闹得全
家阖宅,不得安生;我对于这种情况,只恨法律没有规定,不能惩罚她们。
我自己对于这种事儿是丝毫没有顾忌的,然而我又希望,要是我说我堂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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