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弃儿汤姆·琼斯史

_39 亨利·菲尔丁(英)
“我说,先生,”奔捷民喊道,“对不起,现在我要恢复我的故我啦;
但是一个人在动这种手术的时候,脸上总不能不带庄重严肃的神气,不然的
话,那就没有人肯以身相试,听他摆布了。一副庄重严肃的面目,对于一种
庄重严肃的人品,有多么重要的影响,是您想象不出来的。一个剃须匠可以
逗您乐,但是一个医生可应该毋宁叫您哭。”
“剃须师先生,或者说医疗师先生,再不就是剃须师兼医疗师先生—
—”琼斯说。“哦,亲爱的先生啊,”奔捷民打断他的话头说,
“Infandum,Regina,jubes renovare dolorem ①。您令我回忆起来,本属..
①拉丁文,意为“(医疗)技术为每人(医生)所公有。”派崔济这儿是仿Morsomnibuscommunis(死亡
为每人所同有)。这句拉丁文,本出利利的拉丁文法,他在后文引用。..
①拉丁文,意为,“哦,女王陛下啊,您这是命令我,使我重新想起语言所不能表达的悲伤啊。”引自维
吉尔的《伊尼以得》第2卷第3行。伊尼厄斯来到迦太基,女王宴之于宫中,问及他的来历,他说了这句

相联的两个兄弟行帮,怎样残酷地分裂了,相联的两个兄弟行帮,怎样残酷地分裂了,使双方都受到损害,像一切分
裂势所必然,因为,按照那句古老的格言所说,Vis unita fortior;.. ③这句
话,实在说起来;在这两个行帮里,不管这一个或者那一个深解其意的,都
不乏其人。现在我以一人之身,承当两种行当,那对我应该是多么严重的打
击呀!”“好啦,我不管你先生喜欢我怎么称呼你,”琼斯接着说,“反正
你一点儿不错是我所遇到的人之中,顶离奇古怪、顶凑趣逗乐儿的妙人儿,
你的经历里一定有非常惊人的奇闻异事;你一定得承认,我有权利听一
听。”“您这个话我完全承认,”奔捷民回答说,“并且很愿意马上都跟您
说一说;但是有一样,可得您有足够的闲工夫,因为我可以跟您说,我这番
经历,总得很长的时间才说得完。”琼斯对他说,他没有比现在这会儿更闲
散的了。“那么,好啦,”奔捷民说,“我就遵命了;不过我得先把门关牢
了,免得别人打搅咱们。”他把门关好了,于是以庄重严肃的态度走到琼斯
面前,跟他说道,“我说这番经历,先生,得用这句话开头儿,那就是,您
自己就是我向来所有的仇人里最大的仇人。”琼斯听他这样一宣明,冷不防
打了一个激灵。“我是你的仇人,先生。”他带着十二分诧异的样子,同时
还带着一些严厉的颜色,问道。“别价,别发火儿,”奔捷民说,“因为我
敢对您说,我就决没有发火儿的意思。您使我受冤抱屈,完全出于无心,完
全清白无辜;因为那时候,您还在襁褓之中。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一下说
出我姓甚名谁来,这个谜就完全解开了。您,先生,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叫
派崔济的这么个人吗?这个人光荣得很,被封为是您的爸爸,而且就是因为
有这番光荣,才倒霉到底儿,一切都毁灭了。”“我一点儿不错,听说过这
个派崔济,”琼斯说,“而且一直相信我是他的儿子。”“那么好啦,先
生,”奔捷民回答说,“我就是那个派崔济;但是我可在这儿解除您对我一
切作儿子的职分,因为我实对您说吧,您并不是我的儿子。”“怎么?”琼
斯答道,“难道说,一个人,就凭被人瞎猜疑了,就可能受到你所受的这样
一切灾难,像我清楚地知道的那样?”“太可能了,”奔捷民喊道,“因为
事实不是就摆在眼前吗?不过,虽然有的人,对于完全出于无心而给他们招
来灾祸的人也照样仇恨(这本是人情之常),而我的性格,可完全是另外一
种样子。像我已经对您说过的那样,自从我听到您对黑乔治那样对待那一天
起,我就爱上您了;我现在深深地相信,咱们这次这样意外相逢,就说明您
生来就是要来报答我因为您而受到的苦难的。除此而外,我见到您头天那个
夜里,作了一个梦,在梦中,我叫一个凳子绊倒了而可一点儿也没受伤;这
就分明表示出,我交了好运了;昨儿晚上,我又作了一个梦,梦见我在您身
后,跟您一块儿骑在一匹像奶一样白的骒马身上。这真是一个吉梦,①表示
话,言其如何从焚毁的特洛伊城里乱兵中逃出及逃出后的一切艰难险阻。..
②英王亨利第八时,曾使剃须匠和外科医生成为一个行会,但特指明,剃须匠只能放血、拔牙(剃须匠历
来相传的招牌,是一根柱子,上有螺旋形两道红白相兼的两色,即用以表示放血时臂上所缠之绷带)。在
1745年,即派崔济谈话的一年,又有法令,使剃须匠和外科医生分而为二个行会。..
③拉丁格言,意为“力量联合则力更强”。..
①布阑得(JohnBrand,1744 —1806)的《大不列颠民间古风旧俗之观察》第3卷第127 —141页《谈梦》,
追源于荷马,以梦预示未来,为各国、各时代民间迷信中特著之点;并列举希腊哲学家对梦之起源各种解
说;又举英国各家之梦说及民间圆梦各说。而终之以梦典选。但其梦典选中并未提及派崔济此处所说之
梦。盖梦之迷信,各时各地,甚至各人,不尽相同,故难备叙。至于白马之为征兆,则见于维吉尔《伊尼

我交了红运了。我决心跟着这股红运走,除非您狠心,不让我跟着它走。”
我交了红运了。我决心跟着这股红运走,除非您狠心,不让我跟着它走。”
“决无问题,是您力所能及的,”奔捷民回答说。“因为我不要求您任
何别的什么,只要求您能允许我,在这次的远征中,给您作个伴儿来伺候
您。不错,我已经下了十二分的决心,一定非这么办不可;所以您要是拒绝
了我,那您就等于一下子不但叫我这个剃须匠,而且把我这个医疗匠,都一
齐吹灯拔蜡了。”琼斯带着微笑回答说,要是因为他的拒绝而使社会蒙受这
么大的损失,他要非常难过的。于是他举出许多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以图说
服奔捷民(此后我们就老以派崔济称呼他了),不要跟他前去。但是一切都
归无效。派崔济坚定不移,信定了他那个乳白骒马之梦。“除此而外,先
生,”他说,“我敢跟您说,我对于您要去干的这番事业,也和任何有热心
的人,同样地乐于从事,所以不管您让我还是不让我跟您一块儿去,我都是
去定了的。”
琼斯现在喜欢派崔济那个劲儿,也和派崔济可能喜欢他的劲儿一样大,
他所以劝派崔济留下来,并不是因为他考虑自己的意愿,而只考虑到派崔济
留下有好处;但是他一看他的朋友这样决心,后来到底答应了他。不过他又
想到自己的情况,所以又对派崔济说,“派崔济先生,你也许认为我养活得
起你,但是我可确实养活不起你。”跟着他把钱包儿拿出来,数了一数,只
有九个几尼;他于是对派崔济声称,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派崔济回答他说,“他盼望琼斯施以恩惠,只是将来的事情,因为他深
信不疑,琼斯一定不久就会有能力对他施惠。在眼下,先生,”他说,“我
相信,在咱们两个人里面,我反倒是那个更有钱的。但是凡是我所有的,都
可以为您服务,都可以听您支配。我坚决要求,您把这笔财产全部取为已
有,我只求您,许我以您的仆人那种身份跟随着您,Nil desperandum estTeucrO duce & auspice Teucro。”.. ①不过关于财产全由琼斯支配这个提
议,琼斯却不论怎么也不能听从。
他们决定,第二天早晨就出发,但是关于行李怎么办,却发生了困难。
因为琼斯先生的提包太太了,没有马驮,就没法儿运。
“要是我可以冒昧地出一个主意的话,”派崔济说,“除了几件衬衣而
外,这个提包,连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该撂下。这样一来,带走的东西,我
一个人就很容易地能够携带,您别的衣服都可以留下,保您无虞,锁在我家
里。”
这种办法刚一提出来,琼斯马上就同意了;于是那位剃须匠暂时离开,
以得》第3卷第537行,“我看到这儿有四匹马,这是我看到的第一种象征。”又斯投夫人
(Mrs.H.E.B.StoWe,1811 —1896)《牧师之求婚》第30章里说,“有人说,..梦见白马确为先
兆。”..
①拉丁文,意为“在屠绥的领导之下,在屠绥的保护之下,永远无绝望之时。”引自贺拉斯《歌咏诗集》
第1卷第67首第27行。屠绥为赛拉米斯国王之子,因忤父意,为其父驱逐出境,遂率人另觅土地以另建
国,这句话是他对他所率领之人说的鼓励之词。在利利的拉丁文法里,把这句话里的屠绥改为基督,故有
“在基督的领导之下,在基督的保护之下,永无绝望之时。”菲尔丁或自童年即记得此语。

为这次打算好了的远征打点一切备用之物。

第七章此章表明派崔济采取之行动,有比以前所说之理由更充分;再
为琼斯之弱点致一番歉意;兼及店主妇更多之琐闻轶事。
第七章此章表明派崔济采取之行动,有比以前所说之理由更充分;再
为琼斯之弱点致一番歉意;兼及店主妇更多之琐闻轶事。
至于琼斯,他听到那另一位的陈述,就一心无他,全信以为实;他只认
为,派崔济所以想追随他,并非出于别的诱惑,只是出于受他的诚心和从事
伟业的热心。这就是他这个人可鄙之处,因为他缺乏小心和虚心,过于相信
别人,所以应该严受谴责。实在说起来,一个人,要能有小心和虚心这两种
优良的品质,只能通过两条途径。一条来自长期的经验,另一条来自天生的
本性;后面这一种,我假设,人们常认为是天才,或者生来的干才,它在这
两种品质里,是更好得不可限量的一种,这不但因为,我们如果天生就有这
种品质,我们在一生中,可以把它掌握得更早一些;并且还因为我们天生有
了这种品质,我们判断事物的时候,可以永少错误,善谋能断。因为一个受
了多次欺骗的人,总是希望能找到另外还有忠诚老实的人,而另外一个人,
如果自己内心老是受到警诫,说找到忠诚老实的人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人,
要是能让自己也有一次吃亏上当的可能,那他这个人一定没有多少智力可
言。琼斯既然生来就没有这样的品质,又因为太年轻,不可能由经验中吸取
这种品质;本来由经验而来的这种虚心美德,我们不到晚年就很少能够学
到。某些老年人,所以对于一切比他们稍为年轻的人所有的智力都看不起,
也许就是由于这种原因,琼斯在这一天里,把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另一个新
认识的人在一起消磨掉。这另一个人并非别人,就是这个店的店主东,或者
毋宁说店主妇的丈夫。他是新近才亲临楼下的,因为他在很长的时间里,患

痛风病,一般都是因为患这种病,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关就是半年之久。
他没有病的那半年,总是在店里东走走,西溜溜,抽他的烟和朋友倾杯共
饮,对于店里不论什么事儿,都丝毫不闻不问。别人都说,他是受了教养来
作绅士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受了教养,扮那个无所事事的角色的。他从他
一个勤俭务农的叔叔那里,继承了一笔为数不大的产业,他就用来又逐猎、
又赛马、又斗鸡,都鼓捣光了;我们这位店主妇所以和他结婚,本来是为了
某种目的,现在他对这种目的早已置之脑后,不再承担了;就因为这个,店
主妇才把他恨之入骨。但是因为他是脾气粗暴一流人物,因此她只能常常提
起她的前夫来,和他作比较,说他怎样不如她的前夫,她就这样责骂他来安
慰自己;她把她前夫的好处,永远挂在嘴头上。既然开店赚的钱绝大部分都
入了他的私囊,所以她也就情愿把这一家的管理和经营一手承担起来,并
且,经过长期失败的斗争以后,也就只好让她丈夫自行其是了。
痛风病,一般都是因为患这种病,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关就是半年之久。
他没有病的那半年,总是在店里东走走,西溜溜,抽他的烟和朋友倾杯共
饮,对于店里不论什么事儿,都丝毫不闻不问。别人都说,他是受了教养来
作绅士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受了教养,扮那个无所事事的角色的。他从他
一个勤俭务农的叔叔那里,继承了一笔为数不大的产业,他就用来又逐猎、
又赛马、又斗鸡,都鼓捣光了;我们这位店主妇所以和他结婚,本来是为了
某种目的,现在他对这种目的早已置之脑后,不再承担了;就因为这个,店
主妇才把他恨之入骨。但是因为他是脾气粗暴一流人物,因此她只能常常提
起她的前夫来,和他作比较,说他怎样不如她的前夫,她就这样责骂他来安
慰自己;她把她前夫的好处,永远挂在嘴头上。既然开店赚的钱绝大部分都
入了他的私囊,所以她也就情愿把这一家的管理和经营一手承担起来,并
且,经过长期失败的斗争以后,也就只好让她丈夫自行其是了。
①“让你头一个丈夫见鬼去吧!”他喊道。“别骂人家,人
家比你好,”太太回答说:“人家要是还活着,你就不敢骂人家了。”“这
么一说,”他说,“我这是还赶不上你的胆量大了;因为我就亲耳听见你骂
过他,不知骂过多少回了。”“我要是骂过他,”她说,“我也照样有好多
回,有过无数回,后悔过啊。要是连他都不在乎,把我忙忙叨叨的时候无心
说的话都宽恕了,那像你这样的人就更不配再对我唧唧喳喳的啦。他在我眼
里,是个真丈夫②,一点儿不错他是个丈夫;即使我发脾气的时候,有时对
他说过一句半句不好听的话,我可从来没叫过他混蛋。要是我叫过他混蛋,
那就是我说的不是真心话。”她还说了许多别的话;但是他却没听见;因为
他点着了烟斗,早就踉踉跄跄地,能怎么快就怎么快跑开了。因此我们就不
再把她说的话转录下来了,因为她越说越扯到下干不净的题目上,不应该在
我们这部史书里占一席之地。
第二天早晨一早,派崔济就在琼斯的床前出现,已经作好了上路的准
备,把背包都背在背上了。这个背包是他自己的手笔,因为他除了会干别的
①言你的好处几等于无,或一点没有,故不至于累及我的视力。为17 —18世纪常用语。英国作家考利(AbrahamCowley,1618 —1667)在他的《保护人》第1幕第1场里,也有:“你可以把你从他那儿得来的一
切,即使都放在你的眼睛里,而眼睛看起东西来,永远也不会因此而就差了。”又英国谚语,“你可以把
你所有的都放在眼里,而看东西毫无妨碍。”亦言你一无所有也。..
②从这一类话里,可以猜到前面店主妇嫁这个丈夫的目的是什么。菲尔丁惯于把肮脏猥亵的话,故意不说
出来,以引起读者的好奇。这在另一注里也说

活儿以外,还是个很不赖的裁缝。他已经把他自己全部的麻布衣服都装在里
面了,这里有四件衬衫,除此以外,他又把琼斯的八件衬衫也装在里面。都
装好后他把提包捆扎起来,就要起身往他自己住的地方去。但是正要离开,
却叫店主妇截住了,因为无论谁,不把账单付清了,她是绝不许搬动的。
活儿以外,还是个很不赖的裁缝。他已经把他自己全部的麻布衣服都装在里
面了,这里有四件衬衫,除此以外,他又把琼斯的八件衬衫也装在里面。都
装好后他把提包捆扎起来,就要起身往他自己住的地方去。但是正要离开,
却叫店主妇截住了,因为无论谁,不把账单付清了,她是绝不许搬动的。
账目算好付清,琼斯和派崔济一同出发,派崔济背着背包;店主妇连句
一路平安的话,都役肯纤尊降贵对他们说。因为这个客店,看起来,好像常
住上等社会的大人先生,而所有那般专靠上等社会大人先生照顾以谋主的
人,对于上等社会以外的人,都养成一种傲慢骄倨的习惯,好像他们自己,
也真正属于那个阶级一样。至于这种情况缘何而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八章琼斯来到格罗斯特第八章琼斯来到格罗斯特,住在一家叫“钟”的客店里;这家客店
都是什么情况,在那儿怎样遇到一个讼棍。
琼斯和派崔济或者小奔捷民(这个形容词小字应用到他身上,大概是挖
苦他的反话,因为他的身量实在几乎有六英尺高),像前面说过的那样,离
开他们最后寄寓的地方,往前走到格罗斯特,一路之上,没碰到任何奇遇异
事,值得一叙。
他们到了那儿以后,选了一家招牌上画着一口钟的客店,作为他们的食
宿之地。这实在得说是一家很好的客店,凡是打算到这座古老城市来观光的
读者,我诚心诚意地对他们介绍这家客店。这家客店的店主东是那位伟大讲
道家怀特菲勒德②的弟弟;但是他却一点儿也没沾染上卫斯理会或者任何异
端邪说的其它派别那种含有毁灭性质的原则。他一点儿也不错是个忠诚朴素
的老实人,并且,据我看来,不大会在教会方面或者政府方面,煽惑任何骚
动扰乱。他太太,我相信,当年很称得起十分有姿色,直到现在,还风韵犹
存。她的容貌,她的身段,都可以在最文雅华贵的社交场中丰采照人,大出
风头。但是虽然她对于这一点,还有许多其它优点,都一定自知自觉,但她
对于她命中注定要过的这种生活,却安之若素,委之于命;她所以这样甘心
认命,完全由于她性情中的审慎谨饬、明智睿哲而来。因为她现在,和他丈
夫一样,也完全不受卫斯理会那种观念的影响了。我这儿只说她现在;因为
她毫无做作地承认过,她大伯子的教导训诫,起初的时候,给了她相当深刻
的印象;所以她就化钱置办了一条长长的头巾,想借它的力量,以求达到心
与神会,迥异寻常的心理激发;但是,经过了三个星期的试验之后,并没达
到任何值一个法丁的心理激发,像她说的那样,她就很明哲地把头巾放在一
边,和这个教派脱离关系了。③我们现在简明地说一下,她是一个和蔼、友
善的女人,善于招待客人。如果住在她店里的人对这个客店还不十二分满
意,那他这个人一定是脾气孤僻,性情乖戾。
琼斯和他的侍从,大踏步走进客店的时候,怀特菲勒德太太碰巧正站在
院子里。她那双犀利的眼睛,一会儿就发现,我们这位男主角的神气,和粗
鄙之辈显然不同。因此她吩咐店伙立刻把他带到一个屋子里,跟着马上就请
他和她自己共进正餐。这番邀请,琼斯极尽感激之情,欣然接受了;因为实
①格罗斯特:为同名郡首府。已见前。格罗斯特城有大教堂,始建于11世纪。..
②怀特菲勒德(GeogeWhitefield,1714 —1770),英国牧师,为卫斯理会创始人之一。以善讲道著。在
布锐斯特作露天讲道,颇有成效。数去美国,采取凯勒万教义,遂与卫斯理会脱离,后卒于美。他父亲就
是以钟为名那个客店的老板,他生于那个店里。在这部书写作的时候,这个店正由他弟弟和弟妇开办。英
国18世纪,以安理甘堂为正统,但当时正统派,以政治、社会关系,成为雍客宽忍派,教规弛怠。卫斯理
派起而振之,故国教派视之为异端。其它异端则捐不同意国教教义者,谓之dissenter或non-comformists
。..
③卫斯理派也称条理派(methodist),通称美以美会,即生活有条有理。当时英国各教派经过一个世纪
之斗争,其反应为昧于宗教之意识对每个个人在心灵上之力量,故卫斯理到处传播,以为人人自然有罪,
而上帝之力能使真心信之者得到精神之解救。他直接诉之于人之心灵及意志,使人心理上起骚乱波动。其
影响深远广大。此处所说之“心与神会——心理激发”即指此种心理上之骚乱波动而言。卫斯理派既如上
述,在菲尔丁时为一般人所贬抑,菲尔丁对之也不友好。在其作品里,卫斯理派多喻伪君子、假好人。

在说起来,在经过那样长时间的忍饥挨俄,那样长途的徒步跋涉以后,即使
远不及怀特菲勒德太太那样可心的主人,远不及她所预备的那种肴馔,也都
会受到欢迎。
在说起来,在经过那样长时间的忍饥挨俄,那样长途的徒步跋涉以后,即使
远不及怀特菲勒德太太那样可心的主人,远不及她所预备的那种肴馔,也都
会受到欢迎。
①,不学无术,什么也不懂;只能说是个给法界执
鞭、御车的家伙,为法界里的一种冗员,给代讼师跑腿打杂儿,能为了赚半
克朗而跑多少路,比驿站的夫役还不如。
在吃正餐的时候,那个索默塞特郡的律师,说他还能想起琼斯的面貌
来,因为他说他在奥维资先生宅里见过他;实际上他倒常常光顾那位乡绅的
厨房。因此他就抓住这个机会,打听那位乡绅J府安吉,打听的神气里那份
亲热劲儿,令人感到,他和奥维资先生一定是知心密友或者至交好友;他一
点儿不错,尽他力之所及,明言暗示,说他和奥维资先生有那样的交情,尽
管他在这个宅子里,最大的荣幸,只达到有和管家交谈的资格。虽然琼斯并
不记得以前曾见过这个讼棍,同时虽然他完全从这个人的外表上和行动上看
透了这个讼棍,是在居他之上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勉强提高自己绝对无权
自居的身份,但是他对他的问题,还是很客气地一一回答。既然凡是这一类
人的谈话,比起任何别类人的来,都是使有识之士听来最令人厌恶憎恨的,
因此桌布刚一撤走,琼斯就退席而去,未免有些粗暴野蛮地把可怜的怀特菲
勒德太太撂在那儿懊恼悔恨;这种悔恨,我常常听到提摩太、亥锐斯①和其
他很有风趣的店主东沉痛地说过,这就是干他们这一行脱不掉的严酷命运;
那就是,他们没法子,不能不和他们的客人相伴共处。
琼斯刚一离开那个屋子,那个讼棍就打着喳喳儿问怀特斐勒德太太,
“她知道刚才这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大公子哥儿是什么人?”她回答
说,“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位绅士。”“绅士!还怪不错的哪!”那个讼棍
说。“毫无疑问,这位绅士还真地道!哟,你不知道哇,他是个私生子,他
爸爸是个因为偷马受了绞刑②的家伙。他叫人扔在奥维资先生的门前,盛在
一个灌满了雨水的箱子里,叫一个下人看见了。他本来早就该在水里淹死
的,不过他没淹死,那是留下一条命,等着另一种命运哪。”“我实说吧,
你不必说出来,咱们也都熟知那种命运③是什么,”道令喊道,同时作出一
种顶令人可乐的滑稽样子来,把嘴一咧。“呃,”那一位说,“乡绅当时吩
①在《约瑟·安德鲁传》第4卷第3章里,说有一种人,叫作”讼棍”,一点儿也不懂法律,也没受过法学
教育,然而却公然玩忽议会法令,在乡间从事法律事务,人们也以律师称之。他们为了赚钱,敢作一切违
法枉法之事,包揽词讼,无恶不作。..
①当时萨里郡艾格姆镇上红狮客店的老板,死于1748年。《约瑟·安德鲁传》第1卷第11章中之狮子客店
的老板,能对各种人都合得来,似即以此处之亥锐斯为底本而写。..
②英国18世纪时,盗贼众多,盗牛、盗马,甚至偷几便士的东西,都要处死刑。已见前注。..
③那种命运,指绞死而言。英国谚语,“生而定须绞死者,永远不会淹死。”莎士比亚《暴风雨》第1幕
第1场第32-33行,“我看,他身上没有任何淹死的表征,绝无疑问死在绞架,是他脸上神情。”又同剧
另外两处,都说到这种情况。

咐人把他弄到宅里,因为他这个人胆子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就怕弄出麻
烦来,把自己裹在里面。就在这个宅里,这个私生子扶养大了,穿戴吃食,
都一点儿不错,完全和任何乡绅一样。他在那儿,和一个女仆勾搭上了,都
怀了崽儿啦,还硬逼女仆起咒发誓说,这个崽儿是乡绅的。以后他又和一个
叫斯威克姆先生的牧师打架,把他的胳膊都打折了,就因为这个牧师叱责
他,说他不该和破鞋胡混。后来他又在卜利福先生背后,冲着他扳手枪的机
子。有一回奥维资先生病了,他弄到一面鼓,满宅里乱敲,不教奥维资先生
睡觉;他还耍了许多别的把戏。因为他干了这么些坏事儿,所以大约四、五
天以前,正赶着我还没离开那块乡下地方,这位乡绅才把他剥了个一丝不
挂,赶出门外了。”
咐人把他弄到宅里,因为他这个人胆子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就怕弄出麻
烦来,把自己裹在里面。就在这个宅里,这个私生子扶养大了,穿戴吃食,
都一点儿不错,完全和任何乡绅一样。他在那儿,和一个女仆勾搭上了,都
怀了崽儿啦,还硬逼女仆起咒发誓说,这个崽儿是乡绅的。以后他又和一个
叫斯威克姆先生的牧师打架,把他的胳膊都打折了,就因为这个牧师叱责
他,说他不该和破鞋胡混。后来他又在卜利福先生背后,冲着他扳手枪的机
子。有一回奥维资先生病了,他弄到一面鼓,满宅里乱敲,不教奥维资先生
睡觉;他还耍了许多别的把戏。因为他干了这么些坏事儿,所以大约四、五
天以前,正赶着我还没离开那块乡下地方,这位乡绅才把他剥了个一丝不
挂,赶出门外了。”
“你问这小子叫什么吗?”那个讼棍说;“哦,他叫汤姆·琼斯啊。”
“琼斯!”道令带出一些急于一知究竟的样子来问;“怎么,住在奥维
资先生府上的琼斯先生?就是刚才和我们一块儿吃正餐的那位绅士?”——
“不错,正是他,”那另一位说。“我倒是听到有人说过他,”道令喊道,
“还是常常听人说过哪;但是我可从来没听说他怎么品行不端。”“我敢
说,”怀特菲勒德太太说,“要是这位绅士说的话有一半儿是真的,那这位
琼斯先生脸上的表情,就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善于骗人的了。因为一点儿
不错,他的样子叫人看来,想到完全不同的性质。虽然我和他只接触了一
次,可我一定敢说,他很有教养,和你想要结识的人一样地文静雅致。”
这个讼棍现在想了起来,他刚才举这些例证的时候,并没像他平素那
样,未说之前,先赌咒发誓,所以现在用了许许多多咒骂之语,盟誓之词,
以证明他所说的无一虚言假语;这些咒骂盟誓,像联珠炮一样,着实使店主
妇听着特别不顺耳,因此她只好承认,他所说的,她敢保证,无一不实,以
免他再发誓起咒。他一听这样,就说,“我希望,太太,你会想到,我对于
这些事情要不是确实认为是真的,我决不屑于说任何人这种话。一个人,对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那我毁坏他的名誉,于我有什么好处?我敢跟你说,我
说的没有半个字是假的,而且那也是这一带人人皆知的。”怀特菲勒德太太
既然想不出任何理由来,疑心这个讼棍所以糟蹋琼斯有任何动机或者任何诱
惑,所以她信了那个讼棍用那么些咒誓证明决非谎言而举出来的事实,读者
也不应该怪她不对。因此,她再也不说她自己的相面术有多灵,而从此以
后,对于她那个客人万分鄙夷,一心只恨不得他能离开这个客店才好。
怀特菲勒德太太的厌恶之心,又由于怀特菲勒德先生把他在厨房里听到
了的话学说了一番而加甚;因为派崔济在那儿对在座的人说,他虽然背着行
囊,并且满足于和仆人们待在一块儿,而汤姆·琼斯(他就这样叫他)则在
小客厅里受到款待,但是他实在并不是琼斯的仆人,而只是他的朋友和伴
当,他自己也是和琼斯先生身份相等的绅士。
道令在所有这段时间里,一直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嘴里咬手指头,
脸上作了几个鬼脸儿,咧着嘴强作笑容,看着再没有那么“鬼头”的了。后
来他到底开了口了,说,那位绅士,看起来像是另一种人。于是他以行踪特
别匆忙的样子,要来了账单,对众声称,他当天晚上就得赶到亥锐弗得去;
对他这样公务在身,忙得不可开支,深为感慨;并且说,他忙得能把自己劈

成二十半儿,为的是能同时身在二十个地方。
成二十半儿,为的是能同时身在二十个地方。
他对店主妇态度方面的改变,未免作了些不太公正的解释;因为,他除
了给妇女加了一些喜怒无常、轻佻不稳这类严厉不公的揣测而外,他还开始
疑心,店主妇对他所以缺乏礼貌,只是由于他在路上缺乏马匹;因为这种畜
类,既然不会把床单弄脏了,所以开店的人都认为,对床位来说,从马身上
比骑马的人身上。
更能得到实惠,因此把它们当作更可人意的顾客;不过,要别冤屈了怀
特菲勒德太太,我们就得说,她的想法儿更大方开朗。她是十二分有教养
的,对于一位绅士,虽然是步行而来,也照样能够非常客气。事实上,她把
我们这个男主角看作了是一个可怜可叹的恶徒,因此也就以恶徒来对待他。
关于这一点,如果琼斯也和读者知道得一样多,那他也不会说她不对了;不
但这样,与此相反,他反倒要对她的行为加以赞赏,反倒要因为她对他不客
气,而更敬重她。这一点,实在不错,对于一个受到诬蔑而名誉尽失的人,
是一种最为严重的恶劣情况;因为一个人,自己明知自己的名声不好,就不
应该对于不理他和轻视他的人生气,而倒应该对那些假装和他拉近乎的人看
不起;除非有的人,像知心亲密的朋友,绝对有把握,相信他们这位朋友,
在品格方面无端遭到诬蔑,受到毁谤。
但是琼斯的情况却与此不同;因为他既然完全不明白事实的真相,他当
然很有理由,对于受到不客气的待遇感到气愤。因此他算清了账目,动身离
去;派崔济对于这种行动,当然极力反对,但是经过他苦苦劝谏之后仍毫充
效果,后来他到底只好纡尊降贵,背起行囊、陪着他的朋友一同离去。

第九章包括琼斯和派崔济关于爱情、寒冷、饥饿以及其他事项的几次
对话,并及派崔济如何能侥幸脱险,因为他正身临危崖,几欲对其朋友
泄露命运攸关之秘密。
第九章包括琼斯和派崔济关于爱情、寒冷、饥饿以及其他事项的几次
对话,并及派崔济如何能侥幸脱险,因为他正身临危崖,几欲对其朋友
泄露命运攸关之秘密。
①一句话,琼斯先生向格劳斯特告别的时候,钟
声正鸣五下,在这个时候(因为现在正是仲冬),黑夜污垢沾染的手指.. ②本
来正要拉下它那乌黑的帐幕,把宇宙遮盖覆蔽,但是皓月却不许它如此。原
来现在一轮皓月,活像跟她一样的那般以夜为昼的酒肉逐征之徒,露着一副
大脸,又圆又红,开始从她的床榻上欠身而起;因为她昼间整整一天在床上
酣睡不醒,为的是她能够晚间整整一夜在天上守夜不眠。琼斯往前走了没有
多远,就对这个清辉明澈的星体,礼敬赞美起来,并且转向他的同伴那面,
问他是否曾经见过这样的良夜清宵。派崔济既然对他这个问题,并设立刻就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