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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儿汤姆·琼斯史

_31 亨利·菲尔丁(英)
人打气①。”“赫!你又回到你的政治那一套啦?”乡绅喊道:“我对你那
一套政治看得还不及一个屁②。”他说最后这个字的时候,还伴之以相当应
有的姿势,荣之以相当应有的动作,那是一切之中,再也没有那么恰当的
了。是因为用了这个字眼儿,还是因为藐视她的政治,才最把她惹得翻天覆
地,我不想肯定;反正她爆发了最凶猛暴烈的震怒,骂了几句这儿不便重叙
①柏拉图《谈法律》第4卷(页边节数714E)说,“父母管子女,耆老治幼少。”同书同卷(页边节数
717C)说,“哲人智士,首先供奉者为神,次为灵,次为英雄。此外则以神龛供奉祖宗之精爽,次则供养
仍生世上之双亲。盖父母生我、育我,故凡我之所有,皆来之双亲;此为我所负之债中最大、最先者;还
此最大、最先之债,为职份所要求。故我须尽最大之力,用物质、身体、精神,报双亲当年我在孩提时,
对我之劬劳辛勤,并于双亲晚年最需护持时,待奉之以为报答。人子终身,皆须对父母谨言慎语,因言而
不慎或失敬,则受遣最甚,以复报之神,受命专窥伺其事也。父母发怒,子女须安然受之,不论其怒见于
言或见于行,皆必忍之。因父对子,天性易怒,尤其如父认为子侮逆时,其怒更易产生。父母亡,视其财
力,适度尽礼殡葬之,毋过奢过俭。每年祭祀以荣之,永远纪念以尊之。”(大意)但他在《理想国》第
7卷(页边节数541)又说,“治国者之首务,即移城中年逾十岁之人..
①这应指沃勒剖勒及辉格党当时一味主张保持和平而发。..
②原文f —t,即fart。

的话,一下就冲到这个房间外面去了。不论她哥哥,也不论她侄女,都没想
到,应该当面阻止她,不让她走,或者跟在她后面,追她回来;因为这两个
人,一个就净顾忐忑担心,另一个就净顾咆哮发怒了,所以两个人都几乎没
法儿动身挪步。
的话,一下就冲到这个房间外面去了。不论她哥哥,也不论她侄女,都没想
到,应该当面阻止她,不让她走,或者跟在她后面,追她回来;因为这两个
人,一个就净顾忐忑担心,另一个就净顾咆哮发怒了,所以两个人都几乎没
法儿动身挪步。
女人们,像威斯屯老小姐这样见过世面、从事于哲学和政治的研索,都
会马上利用威斯屯先生现在这一会儿的脾气、心情,趁着他的对手不在跟前
的机会,说上几句装腔作势、言不由衷的奉承之言、恭维之语;但是可怜的
苏菲娅却是简单的化身。我们用这个语词,并非有意对读者暗中影射,说苏
菲娅呆傻,因为一般人都认为,呆傻和简单是同义词。但她不但不呆傻,还
确实是一个明事达理的女孩子,而她那种明达,还是属于第一流的。但是她
却缺乏那种女性所独擅的有用技巧,能在人生中使之变成其利万方,这种技
巧与其说生自头脑,不如说出自心肠,所以往往是最呆傻的女子之所能。

第四章从生活中绘出来的乡村女士画像
第四章从生活中绘出来的乡村女士画像
①,由性任兴,鞭来鞭去,归队入群。②我一想起
来就认为,凭我这样一个男子汉,叫你妈追来追去,追得就算够呛的了;可
是我好容易才把她躲闪过去了,这儿又来了另一只母货,顺着脚踪儿③,拼
命地追,不到追着了就不算完。但是我要是再这样叫一个母货,不贯(管)
是岁(谁),穷追下去,那你就狠狠地骂我一顿好啦。”
顶到这次卜利福这桩不幸的事件发生以前,苏菲娅不论因为什么,连一
次都没和她父亲顶过嘴,只有遇到她替她母亲打抱不平的时候,才是例外;
她虽然十一岁上就没有母亲了,但是她却以最大的温柔疼她母亲。那个可怜
的女人,在她和乡绅结婚的整个期间,都只是他一名忠心耿耿的高级仆妇
④,乡绅就当了一名世人称为贤良的丈夫这个角色,作为对她这种忠心的回
报。他很少骂她(大概一星期不超过一次),也从来没打过她:她半点儿没
有使丈夫生妒的机会,时间真正由她自己作主;因为她丈夫从来不对她打搅
取扰;他整个上午,都在田野间,逐兽弋禽,整个晚上,都和酒友一起,传
杯弄盏。除了吃饭的时候,她确实几乎见不着他的面儿:吃饭的时候,她把
她看着烹调好了的鸡、鸭、鱼肉用刀切开,这就是她可引以为快的事。⑤吃
完了饭,在仆人全退出去以后⑥,只再待五分钟,她就得退席。待这五分
钟,只为了给海峡那面的国王饮酒祝寿。⑦这好像就是威斯屯先生的家训,
因为他的座右铭是:妇女应和第一道菜同时入席,而在第一杯酒后立时离
席。服从这种家训,大概是妇女求之惟恐不得的;因为筵后谈话(如果可以
这样说的话)很少使妇女听来不逆耳刺心。他们那时候口之所发,主要的只
是像唤猎狗的吆喝,扯开破锣嗓子的高唱,狩猎时的奇异惊险,猎艳时的淫
秽猥亵⑧,对妇女的诟詈,对政府
书时,詹姆斯第二已亡,正当所谓“詹姆斯第三”时,故此处之“海峡
①原文d — ndb—,=damnedbitch。..
②原为逐猎用语,言离群之猎狗,鞭之使归队。..
③原为逐猎用语,“脚踪儿”指野兽的脚踪而言。“鞭”、“追”、“吆喝”在这儿也本为狩猎用语。..
④ 18—19世纪英国家庭用仆,有高级、低级之分,高级者,膳宿自备,工资一星期为10先令6便士,低级
者为7先令。见毕赞特《伦敦》第7章(已见前注)。..
⑤在一般情况下,需要切开之食物,或由仆人先切好,或由男主人切,如男主人愿意自切的时候。妇女奏
刀,当时得算一种“异数”。莎士比亚《温莎镇善于戏弄的主妇》第1幕第3场第49行说,“她和蔼交谈,
亲自操刀。”什米特解之曰,“所以表示尽礼致敬”。..
⑥在正餐最后上甜食时,桌布撤走,酒杯重换,仆人退出。所以后面说的“第一杯后离席”,应为换玻璃
杯饮葡萄酒之第一杯。..
⑦英王詹姆斯第二以死守天主教,并力图恢复天主教势力,实行虐政,故1688年,国人迎荷兰执政威廉入
英而逐詹姆斯,他逃往法国。时英法交恶,法国王路易十四欲借之以敌英,故收养之。英人奉其女玛丽及
婿威廉入继大统。詹姆斯第二于1701年卒,法王路易十四于其年宣布其子詹姆斯·夫兰西斯·艾得洼·司
徒亚特为英国国王,史称之为老觊觎王位者,而詹姆斯党人则尊之为詹姆斯第三。两次侵英失败,死于
1760。菲尔丁写此

彼岸国王”,应为老觊觎王位者。其子即詹姆斯第二之孙,少觊觎王位者,
其事迹见后注。“海那一边儿的国王”一语,在英语中已成谚式成语,其意
为“被放逐之斯图亚特王朝之代表人”,可见其不限于詹姆斯第二。
彼岸国王”,应为老觊觎王位者。其子即詹姆斯第二之孙,少觊觎王位者,
其事迹见后注。“海那一边儿的国王”一语,在英语中已成谚式成语,其意
为“被放逐之斯图亚特王朝之代表人”,可见其不限于詹姆斯第二。
的谩骂。
但是,只有这种时候,才是威斯屯先生惟一能看到他太太的机会,因为
他和她同床之时,一般说都是酩酊大醉,双眼模糊,视而不见;而在狩猎之
季,总是天还没亮,就起身离床,和她分开。因此,时间完全归她自己独自
掌管。除此而外,还有驷马高车,几可由她随时命驾。不过真得说不幸,这
一带邻里之间既非亲善和睦,而道路又非康庄坦途,因此高车驷马,简直只
好投闲置散。因为一个人,只要不想折颈断脰,就决不敢在那种大路上驱
驰,只要不想浪费光阴,就决不会到那种地方上访问。现在我要是对读者诸
君以诚相见,那我就得说,她对于那样的优渥恩遇,并没能如所希冀地那样
尽量报答。因为她父亲过于疼她了,竟拗着她的心愿,把她嫁了出去;这头
婚事,在她那方面,占了相当的便宜;因为这位乡绅的产业,一年的收入就
有三千镑还多,而她的全部财产也不过刚刚值八千镑。大概就是因为如此,
她的脾气才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落落难合,因为她只能算是一个勤劳的仆
人,而难说是一个琴瑟谐调的妻子。乡绅以迥异寻常的狂笑欢呼来逢迎款待
她的时候,她也并不是永远以感激之情回敬,甚至连嫣然启齿,示意微笑,
都不经见。除此而外,她有的时候,还对于和她无关的事儿,横加干涉,就
像对她丈夫的酗酒狂饮,她就有时利用她丈夫给她的那种很少的机会,极尽
委婉温和地劝阻过。而且,她一辈子里,只有一次,诚惶诚恐地求她丈夫带
她到伦敦去转两个月,但是却遭到她丈夫严辞拒绝。不但如此,她丈夫还从
那一次以后,由于她居然敢作那样的请求,永远对她怀恨见怒:因为他一点
儿不错,确实相信,伦敦所有的丈夫,都是巢为鸠据之呆鸟。①
因为刚说的这件事,还有许多其他确有至理的原因,威斯屯后来到底痛
心疾首地恨起他太太来。在他太太去世以前,他从来没掩饰过这种痛恨,在
他太太去世以后,也从来没忘记过这种痛恨,而是每一遇到稍一使他着恼的
事儿,就像风向难闻兽味的日子,②猎狗咳嗽流涕的时候,③或者其他诸如此
类的逆心忤意,他永远拿那个已亡人出气泄愤,痛詈恶骂,说“我老婆要是
这会儿还活着,那她见了这样,准得高兴痛快。”
这种痛詈恶骂,他特别高兴当着苏菲娅的面儿发作倾泄,因为他既然疼
他女儿远过于疼任何别人,所以他看到她疼她妈过于疼他自己,心里就无名
火起,大生嫉妒。而这种嫉妒,遇到这类场合,苏菲娅很少不使它火上浇
油的时候。因为他不但用辱骂她母亲的话亵渎她的清听,他还尽力强逼苏菲
娅,要她明明白白地承认,说他骂的这些话,她都认为有理。但是他这种愿
望,不论在威胁之下,也不论在利诱之中,苏菲娅从来没顺从过。
这样一说,我的读者之中,也许有人会纳闷儿,不明白为什么乡绅没像..
①意译。原文cuckold,由cucu(=cuckoo)一字变来。西洋说法,cucu不能孵卵,抛去他鸟巢中之卵,
而换以己卵,以使孵之,喻妻子不贞之夫。但这种解释,并不圆满,故此词究竟来源如何,仍属悬案。..
②逐猎由猎狗闻到野兽气味,才知野兽所在,顺风之时则不易闻到。..
③此处意译。直译应作“犬瘟热”,为狗致命之病。

他恨苏菲娅的母亲那样恨苏菲娅自己。不过我得敬告这般读者,仇恨并非来
自疼爱,即便中间有嫉妒搭桥,都非如此。当然,一点儿不错,犯嫉妒的
人,很有可能会把他们所嫉妒的人杀死,但是他却不能对他嫉妒的人仇恨,
这种感情,既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并且有些自相矛盾的味道,那我们只把
它留给读者,叫他如牛羊反刍那样,去慢咀,去细嚼,去品尝,直到本章之
末为止。

第五章苏菲娅对她姑母尽了侠行义举
第五章苏菲娅对她姑母尽了侠行义举
“看在老天的面子上,爸爸,”苏菲娅回答说,“您千万可不要对我这
种静默,作那样残酷的曲解。我敢说,我宁肯死了也不肯犯对您不恭敬的过
错;但是您叫我说什么好哪?因为只要我一开口,那我说的每一个字,不是
要惹我亲爱的爸爸您生气,就是要使我对顶慈爱的妈妈身后的遗爱,犯了严
重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罪过。因为,我确实敢说,我妈妈对我永远是顶慈
爱的。”
“那么,我想,你姑姑也是顶慈爱的了!”乡绅回答说。“你能把心眼
儿放得周正一点儿,承认她也是一个母货吧?我认为,我可以相当地坚持不
懈,要求你这样承认吧?”
“一点儿不错,爸爸,”苏菲娅说,“我欠我姑姑的情可就太大了。她
就是我第二个母亲。”
“也是我第二个老婆!”威斯屯回答说;“所以你也什么事儿都向着
她!她去的那个角色,是世界上万恶的妹妹,这你不会承认吧?”
“我说实话,爸爸,我要是那样承认了,那就是我言不由衷,万分可恶
了。我知道,我姑姑和您,对于事情的看法儿,完全不一样;但是我可听到
她说了不止一千回,说她怎样对您万分疼爱;我也坚决相信,她不但不是世
界上万恶的妹妹,和这个正相反,世界上就找不出几个女人来,能比她更笃
于手足之情。”
“归里包堆,你这无非是说,”乡绅回答道,“我是那个不对的了。
唉,不然,当然。唉,一点儿不错,女人老是那个对的,男人老是那个不对
的。”
“我请您原谅,爸爸,”苏菲娅喊道,“我并没那样说。”
“你还有没说的?”她爸爸回答说:“你居然不知轻重,不知大小,说
她是那个对的;你这么一说,那跟着来的自然而然就是我是那个不对的了。
不错,我也许不对,居然把个长老会教派、汉诺菲党派的母货弄到我家里
来。反正我知道,她可能不定怎么想法儿,到法院告我①搞阴谋,好把我的
家产没收归公哪。”
“爸爸,她不但一丝一毫都不能损害您自己或者您的财产,”苏菲娅..
①原文’dite,是威斯屯嘴里的te本有indict (读in′dait)意,但此处dite前既“’”
号,则为indict无疑。

说,“我反倒深信不疑,假设我姑姑要是昨儿个就死了,那她一定会把她全
部的财产都留给您的。”
说,“我反倒深信不疑,假设我姑姑要是昨儿个就死了,那她一定会把她全
部的财产都留给您的。”
“你不敢说!”她爸爸回答说。“我请问,因为谁,她才发了那么大的
脾气?不错,我就问,一点儿不假,是什么人,把她弄得发起那样大的脾气
来?我还没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不是你和她你争我夺地吵闹了半天了吗?再
说,我和她闹起来,不都是为了你?我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因为你,多会儿
和你姑姑吵过一次架?这阵儿你可又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身上,好像是我把
她惹翻了,才叫她把财产给了两氏旁人似的。我本来就不应该往更好的地方
想;你对我待你所有别的疼爱,当然也要一样地报答了。”
“那么我求告您,”苏菲娅喊道,“我双膝下跪求告您,如果说这回不
幸的争吵都是因为我才引起来的,那您千万要和我姑姑言归于好,别在这样
的盛怒之下,叫她离开您的家门。她本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几句好话就可
以把她哄得团团转。我求告您这样办吧,爸爸。”
“那么我得去对她赔礼道歉,认不是了,是不是?”威斯屯回答说,
“你的兔子跑掉了,可我得到处搜索,①再把她找着了,是不是?一点儿不
错,我要是敢说一定——”他说到这儿,把嘴一闭,苏菲娅又求告了一番,
后来到底总算把他劝得回心转意;这样一来,他又对他女儿发了两三句狠狠
挖苦的话,没等到他妹妹把车辆都备好了,就能怎么快就怎么快,急忙起身
找他妹妹去了。
于是苏菲娅回到自己那一片凄凉的屋里,在那儿,她把她的忧思愁绪,
绸缪缱绻,如饮醇醴,如餍甘芳,尽量享受了一番(如果可以允许我这样说
的话)。她把琼斯写给她的那封信又看了不止一遍;她那副旧手笼,也在这
回有了它的用处;她自己在眼泪淋漓之下,成了泪人一般,她使这两件东西
也成了“泪物”一样。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多情善感的昂纳阿姨,尽了她最
大的努力,来安慰她那位心伤神摧的小姐。她把好多年轻绅士的姓名,一个
一个地数来数去,把他们的才能和外貌,都大大地夸了一番,然后对苏菲娅
开了包票,说这些绅士,她随便爱挑哪一个,都决没有不成的。这种办法,
确实不错,在女孩子发生这种症候的时候,用起来有过一些成效,不然的
话,像昂纳阿姨那样一个精于这种医道的人,决不能胡乱就开这种方子;不
但如此,我还听说,女仆老姐妹中间,在她们任何妇科医室里,都以这个为
灵丹妙药,治病救人。但是,是否因为苏菲娅的病情,只在外表显出的症候
和这种病相同,而内里却不一样呢,我不作论断;不过,要说实话,那位侍
①狩猎用语,搜索树林、灌木丛,以发现野物。

女所作,害多于利,后来把她小姐惹得实在急了起来(这是不容易作到
的),就厉声吩咐她,叫他离开她的眼前。

第六章包括多种事件
第六章包括多种事件
兄妹这场言归于好,本是由苏菲娅发起的,但是可怜的苏菲娅,现在却
成了这场和好的牺牲品。他们二人,对于她所作所为的谴责,真是同声相
应;他们联合起来,向她宣战,并且马上就进行对策,看怎样就能把战争以
最坚强有力的方略进行。为了达到这种目的,威斯屯老小姐不但建议马上就
和奥维资订立条约,并且还建议,马上就把条约付诸实行。她说,“想要对
她侄女一战成功,除了诉之强暴手段,就没有别的办法;”按照她的看法,
她深信她侄女对于强暴手段,没有足够的决心可以抵抗。“我所谓的强暴手
段,”她说,“实际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因为行监坐守或者凭强恃力
这类事儿,都是定不能行或者必不可行的。我们的战术是,各方面配合起
来,来一个疾如脱兔,而不是来一个正面硬攻。”
事情这样决定了以后,卜利福先生驾临,求见他求婚的对象。这位乡绅
几乎还没听说他已来到,就遵照他妹妹的指教,在一边儿吩咐女儿,要按规
依矩,接待求婚之人。吩咐的时候,他对她万一拒绝,是用了惩罚之中最为
苛刻狠毒的诟詈和咒骂的。
乡绅这样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劲儿,使一切在他面前俯首帖耳,偃息
匍匐。苏菲娅,像她姑姑很有明鉴预先见到的那样,无力对他加以抵抗。因
此她同意见卜利福一面,虽然她几乎连从嘴里吐出答应两个字的精神或者力
气都没有了。实在说起来,像她对她父亲那样至疼极爱,叫她对他一口咬
定,完全拒绝,实在不是易事。如果没有这种情况,那她的决心,即使比她
现在真正所有的还小得多,也足以能够使她应付这种局面。但是有的行动,
其动机之绝大部分本是出于爱,而却让人把它说成完全出于惧,这并不是不
常见的。
因此为了执行她父亲说一不二的命令,她才让卜利福先生进见。凡是这
类光景,如果详尽描绘,很少能供读者消遣之资,这是我们已经说过了的。
因此,我们在这儿,要紧守贺拉斯的规定,这种规定指导作家,遇到一切万
难作到使彩笔生辉的时候,都要略过不写。①我们认为,这条规定,不但对
诗人最适用,对历史学家也最适用。这条规定,如果照办,至少可以生出如
下的良好结果:那就是,有许多大害(因为一切大书都这样叫法
②)就可以
因此变为小害了。
在这次会见中,卜利福所用的巧技妙术,如果换一个别的人,在同样情
况下,很有可能会使苏菲娅心诚悦服,把那个人引为知己,而把心中所有的
①贺拉斯在《诗艺》第149行以下说,“凡是他(一个诗人)万难使写出来的能彩笔生辉或引人入胜,弃
之不写可也。”已见另注。..
②希腊诗人兼文法家卡利玛克斯(Callimachus,活动于公元前26O年左右)主张诗歌宜短,故说“大书为
大害”,其语见其《断句存疑集》第359句。

秘密,完全对他倾吐;但是她对这位年轻的绅士,却那样先入为主,衷心厌
恶,所以她拿定主意,决不跟他谈任何知心话;因为单纯质朴,一旦紧防严
守起来,往往也可以成为狡猾奸诈的敌手。因此她对他的态度行动,完全出
于勉强,并且实在得说是一般人所认为,处女对她指定的丈夫第二次正式会
面必有的情况。
秘密,完全对他倾吐;但是她对这位年轻的绅士,却那样先入为主,衷心厌
恶,所以她拿定主意,决不跟他谈任何知心话;因为单纯质朴,一旦紧防严
守起来,往往也可以成为狡猾奸诈的敌手。因此她对他的态度行动,完全出
于勉强,并且实在得说是一般人所认为,处女对她指定的丈夫第二次正式会
面必有的情况。
奥维资和我个人下午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好了,明儿咱们就举行婚
礼。”
卜利福把最大的满意都在脸上表现出来了以后,回答说,“在这个世界
之上,岳父,我所急于取得的,除了和那位性情最为温柔,品貌最值敬佩的
苏菲娅作终身结合以外,再就莫过于和尊府联姻结亲了;既是这样,那您很
容易就可以看出来,我一定多么急于使我这两种最大的愿望能够实现。因
此,如果我没有在这方面敦请催促您,您只可以把那个归之于我恐怕开罪于
您的小姐,使她认为,我想把这样一件幸福无量的喜事,急促仓皇,草草办
理,置应该严守的体统和礼节所要求的于不顾。但是,如果为了遵从尊意起
见,岳父,可以劝说小姐一下,叫她不必管任何仪式礼节——”
“仪式礼节!狗屁!”乡绅答道,“啊呸,一派胡诌瞎扯。我对你说
吧,塔(她)明儿就是尼(你)的人了;尼(你)要是活到我这个岁数,那
尼(你)对世事人情就会多懂得一点儿了。女人家,只要办得到,我的老小
伙子,就没有最(嘴)里说远(愿)意的时候,那不时兴。我要是非要他妈
颠(点)头认可不可,那我一直到这阵儿还得打光棍儿哪。别放了塔
(她),别放了塔(她),逮住了,别放了,逮住了,别放了,听见了没
有,尼(你)这个欢势的小伙子?我只跟尼(你)说,塔(她)明儿早晨就
是尼(你)的人了。”
卜利福听了乡绅这一番坚强有力的绝妙好辞,也乐得晕晕忽忽,不知所
以。当时两下同意,说就在当天下午,威斯屯和奥维资就当面鼓,对面锣,
把事情安排妥当,这位未来娇客才告辞回家。未走以前,先恳切地请求了一
番,说千万不要动武行强,硬逼这位小姐勿匆行事。那种态度,就和一个教
皇手下迫害异端的执行吏,嘱咐非教会官吏,对教会已经定了罪而解到他们
手里的异端犯,不动武逞凶一样。
并且,要说实话,卜利福是已经给苏菲娅下了判决的了,因为,尽管他
对威斯屯宣称,说他怎样遂心如意,但是,除了他确信不疑,他求婚的对象
对他又仇视、又鄙视这一点而外,其它却可以说,他都绝不相信。而这种情
况,在他那方面,也由于反应作用,产生了同样的仇视和鄙视。既是这样,
那么也许有人要问,他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马上停止再进一步作求婚的
行动哪?我对这个问题回答说,就是由于这种情况本身,再加上几种其它同
样有力的原因,他才决不停止进一步求婚。关于这些理由,我们现在就对读
者明白表出。

卜利福的脾气虽然和琼斯大不相同,并且他也不是见了所有秀色可餐的
女人,就恨不得咬她一口,然而他却决不缺乏那种据说一切动物所共有的情
欲。他不但有这种情欲,他还有一种特殊出众的口味,有能力指导一个人,
在挑选所欲或者所嗜的时候,找到各适其味的对象或食物。这种口味教导
他,叫他把苏菲娅看作是一味最甘芳香甜的珍馐;实在说起来,他觉得她之
可餐引起的嗜欲,就像专讲口腹之欲的人见了蒿雀
卜利福的脾气虽然和琼斯大不相同,并且他也不是见了所有秀色可餐的
女人,就恨不得咬她一口,然而他却决不缺乏那种据说一切动物所共有的情
欲。他不但有这种情欲,他还有一种特殊出众的口味,有能力指导一个人,
在挑选所欲或者所嗜的时候,找到各适其味的对象或食物。这种口味教导
他,叫他把苏菲娅看作是一味最甘芳香甜的珍馐;实在说起来,他觉得她之
可餐引起的嗜欲,就像专讲口腹之欲的人见了蒿雀而精魂丧失一样。现在
使苏菲娅内心感到的巨痛重忧,不但无损于她的艳丽,反倒增添了她的凤
韵;因为眼泪使她的明眸更荧荧晶莹,叹息使她的酥胸更盈盈隆起。实在说
起来,凡是没看到美人深愁绝怨的人,就很难领会什么是红愁绿惨,翠颦黛
敛,梨花带雨,海棠含露了。②所以,卜利福对这个具有人体的蒿雀,比他
上一次看到她,欲心更炽。他发现她对他深恶痛绝,并没减少他的欲心。不
但没减少,反倒相反,这种情况使他想到他要把他一切可爱可欲的娇媚妍丽
掳掠俘获,更增加了他的快活欢乐,因为这是在猎艳逞欲之上,更增强了克
敌制胜之感。不但如此,他从把她的肉身完全据为己有这上面,还生出更进
一步的念头,这种念头,使我们极为厌恶,连提一下都不忍;在他以为准能
如愿以偿的快乐中,报仇雪恨也不是没有一分作用。和可怜的琼斯作情敌,
在她心里完全取得他的地位而代之,这种情况更刺激了他,使他穷追不舍,
更使他自许,准能在尽兴足欲之外,增加了狂欢巨乐。
所有这种种念头,据有些稍有良心的人看来,都含有过于作恶使坏的意
味,但是除了这种种念头以外,他还有另一种打算,却是很少的读者会以深
恶痛绝的态度看待的。那就是威斯屯先生的产业;这份产业,按法都归他女
儿和他女儿的后人继承受用。因为这位傻疼痴爱他女儿的爸爸,对他女儿都
疼爱到灭情绝性的程度,只要他女儿肯同意豁出自己苦恼而嫁给一个他所选
中了的丈夫,那他就不在乎他都得付什么样的代价。
由于这种种原因,所以卜利福千思万想,都非要婚姻成功不可;因此他
就装出一副爱苏菲娅的样子来,以图欺骗苏菲娅,又弄出一副她也爱他的样
子来,以图欺骗苏菲娅的父亲和他自己的舅舅。他这样办的时候,又得到斯
威克姆那种虔诚的帮助,因为斯威克姆说,如果所提出来的目的是合于宗教
的(婚姻毫无疑问是合于宗教的),不管手段怎么恶劣,就一概没有关系。
这也就像在别的场合下,他总是引用斯侩厄的哲学以文过饰非一样,因为斯
侩厄的教导是:只要手段正当而合乎道德之正,目的是无关轻重的。说实在
的,他一生之中,就很少有在遇到的事件中,不从这两位大师不管是哪位的
教训中吸取有利于己的部分。
要骗威斯屯先生,实在用不着许多诈术,因为他对他女儿的心愿何在,
根本认为无足轻重,就跟卜利福自己对她的心愿何在,看法儿是一样的。但
是奥维资先生的思想感情,和他们的既然大不相同,那么想要骗他,却要非
用诈术不可。但是在这一方面,卜利福却得到了威斯屯很大的帮助,所以他
并没费什么事就成功了;因为威斯屯已经对奥维资先生保证了,说他女儿对
卜利福有适当应有的爱情,而且他对琼斯所怀疑的一切,都完全本无其事,
因此卜利福别无其他可作,只把这两句话加以证实就满够了;他证实这两句
①一种像麻雀大小的小鸟,产于欧洲部分地区及非洲。西人嗜为美味,多活捉之而以谷物饲之于暗室,使
肥以餍老饕之欲。..
②此句意译。原文只是“就看不到最光辉照人的美丽”。读者可于两种译文中任选之。

话的时候,用的是那样模棱两可的词句,那就是,它既足以使他的良心有一
种慰情聊胜于无的感觉,同时又可以使他表面上不居说谎之名,而实际把虚
伪传到他舅舅的耳朵里,这就是他自鸣得意的地方。奥维资先生考问他,苏
菲娅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奥维资先生说,他无论怎样,都不能
作一个帮凶,强迫一位年轻的小姐,违反自己的意愿,勉强结婚。卜利福对
这番考问的回答是:“年轻的女士,究竟是什么样的思想感情,是很难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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