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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儿汤姆·琼斯史

_27 亨利·菲尔丁(英)
于是把帽子戴上;她在镜子里一端量,只觉得帽子上系的带儿显得不协调,
所以又叫女仆去拿了一条另一种颜色的来;于是她再三吩咐昂纳阿姨,不论
怎样,都千万不要把手里的活儿撂了,因为她说,那件活儿十分火急等着要
用,当天就非作完不可。吩咐完了,她嘴里嘟囔着说了好几遍要往树林子那
儿去,但是却朝着和树林子相反的方向冲门而出,并且,用她那两条哆嗦着
的粉腿,尽力风风火火地朝着长沼那儿直奔。
哪。要是小姐您不能嫁一个顶、顶、顶漂亮,顶、顶、顶可心的如意郎君,
那小姐您即使有这么多的家产,又管什么用?好啦,我什么也不必说啦。不
过,有些人出身没能更高一点儿,实在得说是叫人难过的事儿。可是话又说
回来啦,我自己就不在乎那个;但是那么一来,在钱财上面,就又没有多少
了;其实那也没有关系。小姐您的钱还不够两个人化的?再说,小姐您的
钱,还有比化在那个人身上再好的了吗?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没有人不
说他是世界上生得顶、顶、顶秀气,顶、顶、顶迷人,顶、顶、顶英俊,
顶、顶、顶高尚,顶、顶、顶俏皮,顶、顶、顶漂亮的人儿。”“你这样对
我满口絮絮叨叨地老没个完,是什么意思?”苏菲娅沉下脸来喊道。“我从
来多会儿纵容过你,叫你在我跟前这样放肆?”——“小姐,您可从来没纵
容过,我请小姐您原谅吧;我可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她回答说:“但
是,我一点儿也不撒谎,那位可怜的绅士,自从我今儿早晨看见他以后,就
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转悠。我一点儿也不撒谎,要是小姐您这会儿看到他那种
样子,您一定也非可怜他不可。可怜的绅士!我只盼望,他可别碰上什么倒
霉的事儿;因为他今儿一早,老把两只胳膊抱着,走来走去,那样愁眉不展
的。我敢起咒赌誓,斩钉截铁地说,我看见了他那副样子,差一点儿没哭出
来。”“你看见的是谁?”苏菲娅说。“可怜的琼斯先生啊,”昂纳回答
说。“看见的是他!哟,在哪儿看见的?”苏菲娅喊着说。“就在长沼边儿
上,小姐,”昂纳说。“他今儿整个一早晨,都在那儿走来走去,走到末了
儿,他往地上一躺:我敢保他这会儿还在哪儿躺着哪。我一点儿也不撒谎,
要不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底下人,不好意思,那我早就跑过去,跟他搭话了。
我求您,小姐,答应我,只当着好玩儿,叫我到那儿去看一看,他是不是仍
旧还在那儿。”“瞎说!”苏菲娅说。“你想想,他怎么会老在那儿,那怎
么会?他老在那儿干什么?毫无疑后,他早就不在那儿了。再说,凭怎么—
—为什么——你去看了有什么意义?再说,我又要叫你给我干别的事儿。
去,把我的帽子和手套儿拿来。我在吃正餐以前,要和我姑姑一块儿往树林
子那儿去散步一会儿。”昂纳马上照着吩咐她的话去把东西拿来了;苏菲娅
于是把帽子戴上;她在镜子里一端量,只觉得帽子上系的带儿显得不协调,
所以又叫女仆去拿了一条另一种颜色的来;于是她再三吩咐昂纳阿姨,不论
怎样,都千万不要把手里的活儿撂了,因为她说,那件活儿十分火急等着要
用,当天就非作完不可。吩咐完了,她嘴里嘟囔着说了好几遍要往树林子那
儿去,但是却朝着和树林子相反的方向冲门而出,并且,用她那两条哆嗦着
的粉腿,尽力风风火火地朝着长沼那儿直奔。

第七章正式求婚的一幅小型图形,这种情境永远得这样描绘,同时另
一种更动人柔情的光景,则依全体大型勾勒。
第七章正式求婚的一幅小型图形,这种情境永远得这样描绘,同时另
一种更动人柔情的光景,则依全体大型勾勒。

①这句富于哲理的格
言,现在正为苏菲娅所证实无误;因为,她不但由于没看到她所爱的那个人
感到失望,她还没有法子,不得不穿戴打扮起来,以便接待她厌恶的那个人
而感到烦恼。
那天下午,威斯屯先生才头一次把他心里的打算对苏菲娅挑明了,并且
还说,他确实知道,她姑姑早已把消息透露给她了。苏菲娅听了这个话,脸
上出现一片阴沉忧郁,同时忍不住,几颗泪珠从眼里暗暗流下。“算了吧,
算了吧,”威斯屯说,“别弄那一套女孩儿家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款儿
啦;我全都知道啦;我对你实说吧,你姑姑把全部经过都告诉我啦。”
“难道可能,”苏菲娅说,“我姑姑早已给我泄了底不成?”“喂!
喂!”威斯屯说,“她泄底?喂!你瞧,你自个儿在昨儿吃正餐的时候,就
把你自个儿的底泄了。我觉得你心里喜欢的是谁,都分分明明地露出来了。
不过你们这种年轻的女孩子向来就摸不准你们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你这是
因为我要把你嫁给一个你心爱的人,所以才哭起来,是不是?我记得,你妈
当年,也是这样又呜呜咽咽,又抽抽搭搭,跟你一个样。可是我们两个结了
婚以后,过了二十四个钟头,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卜利福先生是一个精灵
活泼的青年,他一定会不用多久,就把你那个娇里娇气、挑肥拣瘦的劲儿都
一笔勾销了。来吧,打起精神来吧,打起精神来吧,我这儿每一分钟都等塔
(他)来呢。”
苏菲娅现在深信不疑,她姑姑对她还是诚实守信,并没给她泄底。她下
定决心,尽力咬着牙,度过这个令人厌烦的下午,决不在她父亲面前露出丝
毫可疑的形迹来。
卜利福先生不久就大驾来临;威斯屯先生只和他周旋了一下,就退身走
去,把这一对年轻的人撂在那儿。
于是跟着来了好半晌的静默时间,长这一刻钟之久,谁都没作声;因为
本来应该先由那位年轻的绅士开口说话,但是他由于害羞怯场,变得非常不
得体地谦虚自卑起来。他本来有好多次,想要勉强启齿,但是这好多次,都
是话就来到嘴边儿上了,却又咽了回去。后来他到底出声儿了,却又滔滔不
绝,净是一派牵强附会、扭捏造作客气恭维的空泛套语;苏菲娅那一方面,
就把眼光低垂,身子半俯,很客气地用唯唯诺诺作为回答。卜利福一来因为
在妇女场中缺乏经验,二来因为对自己这个人勇于自负,就认为苏菲娅这种
表现,是她以谦虚羞涩的态度,答应了他求婚的意图。后来,这种光景,苏
菲娅实在不能再忍受下去了,为缩短这样的光景起见,她站起身来,走出了
屋子;这时候,他又认为,这只不过是由于她腼腆害羞而已,他和她老待在
一起的时候,一定不久就会来到;他就这样作自我安慰。
他一点儿不错,认为自己成功在望,十二分满意;因为多情善感的情人
所要求的那种情况——要完全、绝对赢得他之所爱的那一颗心这种想法儿,
他的脑子里从来就连想都没想过。他之所欲,只是她的财产和她的肉体。这
①在英语里,这句格言始见载于14世纪,后屡见。菲尔丁在他的《章纳参·威勒得》第1卷第8章,引过同
样的话。在古罗马人的著作里,亦见于多处,如利维之《历史》第1卷第17节。比较本书第3卷第9章注。

二者他绝对有把握,认为不久就可以完全为他所有,因为威斯屯先生一心无
二,决定非要这头婚事完成不可;同时他又知道,苏菲娅是无时无地不恭谨
顺从她父亲的意愿的,而且,只要有任何缘由,她父亲还要她更加恭谨顺从
他的意愿。有了这样一种势必服从的权威,再加上他自己觉得他的人物、他
的言谈,都有令人可悦之处,所以他认为,有这种种情况,想娶一个年轻的
女士,决不会徒劳无功;再说,这个女士的心意,他毫无疑问认为,完全并
无所属。
二者他绝对有把握,认为不久就可以完全为他所有,因为威斯屯先生一心无
二,决定非要这头婚事完成不可;同时他又知道,苏菲娅是无时无地不恭谨
顺从她父亲的意愿的,而且,只要有任何缘由,她父亲还要她更加恭谨顺从
他的意愿。有了这样一种势必服从的权威,再加上他自己觉得他的人物、他
的言谈,都有令人可悦之处,所以他认为,有这种种情况,想娶一个年轻的
女士,决不会徒劳无功;再说,这个女士的心意,他毫无疑问认为,完全并
无所属。
因为有了这些原故,所以卜利福才看不出来,他对苏菲娅的成功有任何
障碍。他的结论是,她对他的态度,是所有别的女士初次接待求婚人的态
度,和他原先所希冀的完全将合。
威斯屯先生小心在意,专候那个求婚的人从他求的对象身边走开以后,
在中途把他截住。他看到那个求婚的人那样因成功而趾高气扬,那样为他女
儿感到心痴意迷,那样自己觉得中她之意而心满意足,因此那位老绅士开始
在他的厅堂里,又蹦又跳,又手舞又足蹈,还作了许多别的诡奇怪诞的动
作,以表示他狂欢大喜,远过所望;因为他对自己的喜怒哀乐,毫无控制能
力;不论何时,每当某种感情在他心里占了上风,他就立刻作出种种反常越
轨的疯狂举动。
他对卜利福又热烈拥抱,又热烈接吻,不知拥抱、接吻了多少次,才放
他走了。卜利福刚一走,那位好心的乡绅马上就去找他女儿,刚一找到了,
马上就对她泉涌一般毫无节制地倾泻出他那一片狂欢极乐;告诉她,不论什
么她喜爱的衣服、首饰,她都可以挑选;同时宜称,他的财产,除了用来使
她幸福快活,就没有任何别的用处。于是他以无穷无尽的慈爱,一次又一
次,不断地又抱她,又亲她,用最能表示亲爱的名字叫她,并且郑重不苟地
说,她是他上天下地,世界之上,惟一的宝贝疙瘩。
苏菲娅看到她父亲对她发生了这样一阵慈爱之情,其实她并不确实知
道,他究竟为了什么缘故;因为慈爱发作,在他那方面,本是平常事;但是
这一次的发作,比起平素来得更激烈凶猛,心里就想,要把她的心思对她父
亲表白表白,除了现在,再就没有更合适的机会了,至少对于她和卜利福先

生有关的那一方面,得说一说;同时她预先见到,深深明白,反正早晚有得
把事实全部说明的一天。因此,在那位乡绅把他的慈爱明白畅快地发泄完了
以后,她先对他这种慈爱表示了感激之情,跟着脸上带出一种无可形容的温
柔找补了一句说,“我爸爸这样慈爱,完全以苏菲的幸福为自己的快乐,这
是可能的吗?”威斯屯用一句没轻没重的咒骂、一下亲亲热热的重吻,证明
是可能的。于是她握住他的手,双膝跪下,先热烈、激动地表示要对她爸爸
热爱,对她爸爸尽孝,接着哀求他,“不要硬逼她,非嫁给一个她烦厌憎恶
的人不可,因而把她弄成一个天地间最苦恼的可怜虫。这就是我求告您的,
亲爱的爸爸,”她说。“我这样求您,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您老人家;
因为您已经把心里的话都对我说了,说您的幸福就建立在我的幸福之上。”
“怎么?什么?”乡绅威斯屯说,同时把眼珠子瞪得都快鼓出来了的样子。
“哦,爸爸呀!”她接着说,“您答应不答应我这个请求,不但关系到您这
个可怜的苏菲幸福还是不幸福的问题,还关系到她能活着还是不能活着、能
有她这个人还是不能有她这个人的问题。我设法儿和卜利福先生一块儿过
活。一定要逼我办这头婚事,那就非要了我的命不可。”——“你没法儿和
卜利福先生一块儿过活?”威斯屯说。“不错,没法儿,戏拿我的灵魂起
誓,我没法和他一块儿过活,”苏菲娅回答说。“那样的话,那你就去死,
就去下地狱好啦,”他喊着说,同时把她一脚踢开。“哦,爸爸呀!”苏菲
娅喊道,一面抓住了他的衣襟,“我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别这样残酷地
看我、说我——难道您眼睁睁地看着您这个苏菲这样苦恼,能一点儿都不动
心?难道最疼孩子的爸爸会叫我心肝摧折?难道您成心叫我在最痛苦、最残
酷的情况下零敲碎打送了命?”——“啊呸!啊呸!一派胡说八道;净是娇
小姐耍娇使性子!又送了尼(你)的命啦,我从来没听说结婚会送了人的
命!”“哦,爸爸呀!”苏菲娅回答说,“这样结婚比送命还糟得厉害。我
对他不止是不关痛痒就完了,我对他打心眼儿里嫌憎厌恶。”——“我就冲
着尼(你)这么厉害地厌恶塔(他),”威斯屯喊道,“也一定非把尼
(你)嫁给塔(他)不可。”他用一句脏得不忍重叙的詈骂,把他这句话钉
得死死的,跟着又大骂了一气,最后结束道,“这头婚事我是认定了非办不
可的,尼(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那我就一个格娄特、一个法丁,
①都不给
尼(你)。不错,决不给。我即使眼看着尼(你)在街上饿得要死,我也不
给尼(你)一口面包。我的主意就这样拿定了,尼(你)自己想想去吧。”
跟着他把她甩开,用力之猛,都使她来了一个“嘴啃地”。于是他一直凶猛
地冲出了屋子,把苏菲娅撂在地上趴着。
威斯屯来到厅堂的时候,只见琼斯正在那儿;琼斯一见他那位恩人疯了
一样,满脸灰白,几乎连气儿都喘不上来了,就忍不住不问一下,他为什么
这样气急败坏,沮丧烦闷。这位乡绅经琼斯一问,马上把事情的前后首尾,
和盘托出,最后把苏菲娅骂了一顿,又把父母养活女儿要受什么样的苦难,
令人可怜地发泄了一通。
琼斯听到这番话,一开始的时候,惊得几乎魂飞魄散,因为威斯屯相中
了卜利福,非把女儿嫁给他不可这回事,他从前毫无所闻。但是他的精神稍
微恢复了一点儿的时候,当时只凭灰心绝望这一点(这是他事后说的),使
他豁了出去,对威斯屯作了一种请求,这种请求,没有超过天所赋予的那种
①法丁为英国从前货币最小单位,格娄特按旧币制则等于四便士。

一味大胆、不顾羞臊的猛烈劲儿,是作不出来的。原来他请威斯屯允许他见
苏菲娅一面,以便他可以尽力劝说苏菲娅,叫她顺从她父亲的意愿。
一味大胆、不顾羞臊的猛烈劲儿,是作不出来的。原来他请威斯屯允许他见
苏菲娅一面,以便他可以尽力劝说苏菲娅,叫她顺从她父亲的意愿。

第八章琼斯与苏菲娅难中会见
第八章琼斯与苏菲娅难中会见
①上,还能比为苏菲娅的死而死,更痛苦吗?—
—这个话连叫我听一下,都受不住。难道我不是就是为了您才活着的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和神情,都满含着无法形容的柔情,同时他轻
轻地把她的手握住了,她也就让他握下去,说实在的,她几乎不知道她都作
的是什么事,受的是什么罪。这两个情人相对无言,经过了好半晌,他的眼
睛急切地盯在苏菲娅身上,苏菲娅的眼睛就低垂着俯视地上,于是她又恢复
了足够的气力,第二次要求他离开她,因为,要是有人看见他们在一块儿,
结果就是:她非遭到毁灭不可。她找补了一句说,“哦,琼斯先生啊,你不
知道,你不知道,在这个残酷的下午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我全知
道了,我的苏菲娅,”他回答说;“您那个残酷的爸爸什么都对我说了。是
他自己把我打发到您这儿来的。”——“我爸爸自己把你打发到我这儿来
的!”她答道,“一点儿也不错,你是作梦吧。”——“我求告老天,恨不
得这真是一场大梦。哦,苏菲娅啊!您爸爸打发我到您这儿来,是叫我替我
那个蛇蝎一般的情敌作辩护人的啊,是求您对他垂青赐惠的啊。我这是尽量
利用任何能接近香泽的机会。哦,苏菲娅啊,您跟我说说话儿吧!安慰安慰
我这颗肝披胆露的心吧。一点儿不错,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心迷神惑过,像
我这样情痴意傻过。千万别不留情,把这只亲爱、柔软、华贵的手抽了回去
——也许再有一分钟的工夫,您和我就要永远打散拆开了——除了那一刹那
的残酷情况,没有任何别的什么,能把您在我心里激发起来的尊重和恭敬,
给我压伏下去。”她站在那儿,默不作声,有一分钟之久,备极错乱。于是
她把眼睛拾起来,温柔地看着他喊道,“琼斯先生要我说什么好哪?”——
“哦,我就是求您,”他喊道,“千万千万永远也不要为卜利福卖己舍
身。”“违这个可恨可恶的名字,”她答道,“都不要提起。你放心好啦,
只要我的力量能保得住的任何东西,我都决不会舍弃给他。”“现在您既然
这样万分垂爱,那就请更进一步,再找补一句话,说我可以抱有非分之想,
①欧洲从前刑法,把人绑在大车轮子或像轮子的木制结构如X形木架上,用铁条击之,碎其肢体或使之丧
命。从前通行于某些国家。英语谓之为break upon the wheel。

抱有过望的希望吧。”“哎呀!”她说,“琼斯先生啊,你要把我逼到哪儿
去哪?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希望可以供献的哪?你不知道我爸爸的打算都
是什么。”——“但是我可知道,叫您顺从他的打算,也不是能动强硬逼的
啊。”——“我要是不顺从他,一定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我自己的毁灭是
我顶不在乎的。但是我一想到我是招致我爸爸苦恼的根源,可受不了。”
“招致苦恼的根源是他自己,”琼斯喊道,“因为他对您动强勒逼,施行压
力,这不是老天要他这样的。您想一想,我要是失去了您,我要受什么样的
痛苦,同时再看一看,那时候,怜悯在天平秤盘上,要往哪方面倒。”“想
一想!”她答道,“难道你能认为,如果我顺从了你的意愿,我能感觉不
到,我都能给你什么样的毁灭不成?就是因为我想到了这一点,我才下了决
心告诉你,要你永远离我而去,远走高飞,免于自己遭到毁灭。”——“我
除了怕失去苏菲娅以外,”他喊道,“我不怕别的毁灭;如果您想叫我不受
那种令人感到最大的深痛巨创,那您就把那句残酷的命令收回去吧。一点儿
也不错,我永远也不能和您分离,一点儿也不错,那是我决办不到的。”
抱有过望的希望吧。”“哎呀!”她说,“琼斯先生啊,你要把我逼到哪儿
去哪?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希望可以供献的哪?你不知道我爸爸的打算都
是什么。”——“但是我可知道,叫您顺从他的打算,也不是能动强硬逼的
啊。”——“我要是不顺从他,一定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我自己的毁灭是
我顶不在乎的。但是我一想到我是招致我爸爸苦恼的根源,可受不了。”
“招致苦恼的根源是他自己,”琼斯喊道,“因为他对您动强勒逼,施行压
力,这不是老天要他这样的。您想一想,我要是失去了您,我要受什么样的
痛苦,同时再看一看,那时候,怜悯在天平秤盘上,要往哪方面倒。”“想
一想!”她答道,“难道你能认为,如果我顺从了你的意愿,我能感觉不
到,我都能给你什么样的毁灭不成?就是因为我想到了这一点,我才下了决
心告诉你,要你永远离我而去,远走高飞,免于自己遭到毁灭。”——“我
除了怕失去苏菲娅以外,”他喊道,“我不怕别的毁灭;如果您想叫我不受
那种令人感到最大的深痛巨创,那您就把那句残酷的命令收回去吧。一点儿
也不错,我永远也不能和您分离,一点儿也不错,那是我决办不到的。”

第九章比前一章,更像狂风暴雨、雷震电殛。
第九章比前一章,更像狂风暴雨、雷震电殛。
琼斯把威斯屯先生撂在前面说过的情况里没过多久,威斯屯老小姐就来
到他跟前;威斯屯先生马上把他和苏菲娅之间由于卜利福而引起的经过,全
都对她说了。
她原先和她侄女订有约言,说要给他侄女对琼斯钟情这件事保守秘密;
现在她把她侄女这番行动解释为她侄女完全破约毁盟,因此她认为她自己完
全应有自由,把她所知,对乡绅和盘托出;她这样想,马上也就这样作了;
所以她没说任何客套话,或者任何开场白,就以最明确无误的词句,把情况
一泄无遗。
琼斯会和他女儿结婚这种想法儿,在乡绅的脑子里,不论是他对那个青
年最垂青喜爱的时候,也不论是由于起疑心或任何其它原因,都从来连半次
都没出现过。他一点儿不错,倒是想到了,婚姻的成立,财产以及家境,门
当户对,是实际必要的条件,就像当事人一定得性别不同或者一定得有其它
基本条件一样;但是他却从来也没担心过,怕他女儿会跟一个穷人发生恋
爱,也就像他从来没担心过怕她会跟一个非我畜类的动物发生恋爱一样。
因此,他听到他妹妹这样一说,一时像雷震电殛,楞在那儿。他受了这
一猛惊,魄散魂失,口呆目瞪,所以刚开始的时候,竟不知所答。但是过了
那一会儿,他就灵魂归窍了,并且,像在别的同类情况下普遍出现的那样,
经过短暂的停顿以后,怒气发作得更加凶猛暴烈。
他从震惊中恢复了气力之后,对说话的能力头一样的运用,就是像连珠
炮一般大肆毒咒恶誓。骂完了就往他认为可以找到那两个情人的房间里急忙
走去,每走一步,都口口声声嘟囔着,或者毋宁说,怒吼着,说要出气泄
愤。
一对野鸽,或者家鸽,或者不如说斯揣芬和菲丽丝①(因为这两个情人
用在这儿最切实恰当)两个人一同退隐到一座幽美而寂静的树林,以便絮絮
情话;因为那个面嫩、脸皮儿薄的青年,在公共场合永远赧然不语,在多过
两个人的地方,也永远索然向隅。就在树林里,一切都恬静安逸,于是突然
之间,沉闷粗猛的雷声,从乱云中间发出,隆隆不绝,响彻天空;这时候,
那受惊的村姑,从苔藓斑驳的山坡上,或者从绿草如茵的草地上,一跃而
起。她双颊原先因爱而羞,罩上了像红军服②一般的红晕,现在代之而来的
却是死人一般的灰白;她吓得全身发抖,她的两腿也颤战、踉跄,她的情人
几乎都扶不住她。
或者也可以说,两位绅士,在索尔兹伯里一家客店或酒店里对酌欢饮,
但是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店里有什么奇特怪异的慧人智士。其实有一个伟大
的道狄,专装疯子,还有几个教唆指示他的人,专装傻子。①如果在这时
①斯揣芬在西得尼(Philip Sidney)的罗曼司《阿凯狄亚》(Arcadia)里开始部分是一个牧羊人,他哀
悼他失去的情人游蕊妮娅。后来此人名遂变为村野情人之意。村女菲丽丝为门奈勒克斯所爱,见维吉尔的
《牧歌》第3首及第5首。后遂为村女之通称。..
②英国陆军士兵,从前穿红色制服,故士兵有“红袄”之称。..
①英国索尔兹伯里城里有一家金狮酒店,有一个人常在那儿装疯子,故意弄得铁链子哗啦地响,同时顺着

候,道狄把他的链子弄得哗啦哗啦地直响,同时唱零歌散曲的声音令人可怕
地咕噜咕噜地顺着走廊直哼,那么那两个受惊的生客,就要张惶失措;他们
叫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所惊吓,觉得要受到的危险越来越近,就要寻找
一个庇身之地;如果那时那些闩得很紧的窗户,有缝儿可钻,他们能豁出去
把脖子弄折了,也要从那儿钻出去,以逃避现在落到他们头上那种令人恐怖
的凶恶。
候,道狄把他的链子弄得哗啦哗啦地直响,同时唱零歌散曲的声音令人可怕
地咕噜咕噜地顺着走廊直哼,那么那两个受惊的生客,就要张惶失措;他们
叫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所惊吓,觉得要受到的危险越来越近,就要寻找
一个庇身之地;如果那时那些闩得很紧的窗户,有缝儿可钻,他们能豁出去
把脖子弄折了,也要从那儿钻出去,以逃避现在落到他们头上那种令人恐怖
的凶恶。
现在这位乡绅一下把门冲开,却一眼看到一种光景,一下把他对琼斯的
怒气全顶回去了。原来苏菲娅一下晕在她情人怀里,光景惨绝人寰。威斯屯
先生一见这种悲惨光景,他的愤怒一下离他而去。他尽力大吼,叫快来人救
护;先跑到他女儿跟前,跟着又跑到门口,大叫拿水来,于是又回到苏菲娅
眼前,一点儿也没看到她在什么人的怀里,大概也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
琼斯这样一个人。因为我确实相信,他女儿现在的光景,是他的脑子里惟一
想到的问题。
威斯屯老小姐和一大群仆人一会儿就拿来了凉水、强心药,以及一切在
这种场合下所需要的东西,救护苏菲娅。这类东西一用,果然很灵,苏菲娅
在几分钟的工夫里就苏醒过来了,一切生命的迹象又都恢复了。于是她自己
的贴身女仆和威斯屯老小姐马上把她带走。那位好心的老小姐临走的时候,
还没忘记,留下了几句警戒她哥哥的良言,说他这种火爆脾气,或者像她高
兴说的那样,这种疯狂举动,都可以落下什么样令人可怕的后果。
这位乡绅可能并没心领这种善良的劝告,因为威斯屯老小姐这番规劝用
的是明讽暗示、耸肩缩背、慨叹惊讶,作为标点符号,达意表旨。即便他领
会了她的意思,至少也得说他几乎没受到任何好处;因为还没等到他为女儿
害怕的劲头儿过去,就又犯了他原先那种如疯似狂的愤怒重病;这种重病本
来要使他马上和琼斯交起手来,幸而碰巧色浦勒牧师当时在场。他是一个很
有些力气的人,所以只凭一己之勇,制住了那位乡绅,没能演出全武行的戏
来。
牧师把乡绅使劲抱住,求他平心静气,所以苏菲娅刚刚走开,琼斯就非
常卑躬屈节地来到乡绅面前。这时乡绅虽然仍暴怒未息,却因为叫牧师抱住
了,不得施展手脚,无法出气泄愤。
“我得跟尼(你)这小子较量较量,”那位乡绅说;“尼(你)把衣服
剥了。尼(你)夯丧不的(还算不得)什(是)半拉汉子,我得好好地教训
教训尼(你),叫尼(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跟着他用乡间绅士两下争吵
所用的脏话,像臭屎一样,抹了琼斯满身;同时还屡次叫琼斯向他自己身上
的某一部分致敬。①那本是英国低一等的乡间绅士在赛马场上、斗鸡园里
①以
走廊,哼着歌曲。据说这个人是那个城市市政所的一个小职员。菲尔丁把这件事与在他的小说里,人物用
化名。(已部分见前注)..
①某一部分即屁股,致敬即吻。18 —19世纪前半叶,salute之一意即“吻”或“以吻致敬”。这句英语说

及别的公共场所一切争吵中所必用的一句话。在人们开玩笑的时候,身上这
一部分还往往同样被人提到。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人们对于用这种隽辞妙
语的慧人智士往往误解。这种误解,实在说起来,是由于你刚恫吓过,说要
踢别人的什么,而跟着就要别人舔你的什么。因为我确切不误地留神观察
过,没有人愿意你踢他身上那一部分,也没有人自愿去舔别人身上那一部
分。
及别的公共场所一切争吵中所必用的一句话。在人们开玩笑的时候,身上这
一部分还往往同样被人提到。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人们对于用这种隽辞妙
语的慧人智士往往误解。这种误解,实在说起来,是由于你刚恫吓过,说要
踢别人的什么,而跟着就要别人舔你的什么。因为我确切不误地留神观察
过,没有人愿意你踢他身上那一部分,也没有人自愿去舔别人身上那一部
分。
这位乡绅,听了这几句话,加倍怒不可遏。因此牧师只好劝琼斯快快离
开此地。他说,“老兄,尊目可睹,您留此地,他之盛怒愈加猛发,因此我
恳求您,勿再在此处逗留。他现暴怒攻心,您无法与之作恳切之谈。因此,
您最好终止您的访问,把您要作自我辩护的话,留待以后,再找机会。”
琼斯接受了这番劝告,对牧师表示了谢意,立刻起身离去。乡绅现在两
手得到了自由,脾气也平息了一些,所以认为,刚才牧师拦阻他还是对的;
因为不然,那他就一定非把琼斯的脑浆子砸出来不可;最后我补了一句说,
“为了他这样一个混账王八蛋而犯了绞罪,确实得说倒霉到家了。”
这位牧师的调解努力,现在完全成功,于是进而作了一番不要动怒的教
训之论;其实他这番议论,让急性子的人听来,不但不能平息怒气,反倒火
上浇油。他从古代圣哲那儿,特别是森尼卡①,引了许多宝贵训诫,以使议
论充实。森尼卡对于这种感情,实在不错,有委曲详尽的论断铺叙,除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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