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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儿汤姆·琼斯史

_22 亨利·菲尔丁(英)
然”就同样忙于用尽方法,把他的巧技妙术,全部给他破坏。因此,他只要
一见这位年轻的小姐来到眼前,就脸上一下失色,如果来得突然,还瞿然失
惊。如果他的眼光无意中和她的眼光相碰,他的血液立刻就冲到两腮,他整
个的脸就变得火红。如果普通礼节,迫使他不得不对她开口说话,就像在筵
席上举杯祝寿的时候,他的舌头就一定非结巴不可。如果他碰了她一下,那
他的手,不但他的手,他的全身,都要哆嗦起来。如果谈话的时候,只要有
一丁点儿涉及爱情,不管涉及的有多轻微,他就几乎没有不知不觉地在胸中
悄声偷叹的时候。“自然”出乎常情地孜孜不倦,每日每时,几乎使所有这
类事儿,在他身上横施暴虐。
所有这些表现,威斯屯先生都视而不见,但是苏菲娅却决非视而不见。
她很快就看到琼斯这种心烦意乱的情况,而且不用费事,就发现它的原因所
在;因为,说实在的,她在自己的胸中,也认识到同样的征候。这种认识,
我认为,就是我们在相爱的人之间常常看到的那种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而
她比她父亲所以眼睛更尖,就可以用这相求相应的道理说明。
不过,说实在的,我们看到,有的人比起他的同类来,有特别超群越众
的洞察力,要把这种情况解释明白,有更简而不繁,明而易晓的法子,而且
这种法子,不但可以应用到有情之人身上,而且可以应用到其他的人身上。
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凭什么一般总是眼光锐利,能看到心术不正的形迹和心
术不正的动作,而一个悟性较高的忠诚老实人,反倒往往为之所愚呢?心术
不正的人中间,决不会有共同的同情心,他们也不像共济会的会员,有互相
沟通的共同暗号。实在的情况是:他们的脑子里想的是同样的事情,他们的
思想也往同一条路上转悠。因此,琼斯患相思的明显征候,苏菲娅能看出
来,而威斯屯却看不出来,本不足怪;因为我们想一想就可以知道,爱这种

观念,从来就没有在父亲的脑子里存在过,而女儿现在的脑子里,则除了爱
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观念,从来就没有在父亲的脑子里存在过,而女儿现在的脑子里,则除了爱
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①里的情况一样,正把他的心肝肺腑,嚼啮吞食。这样一来,他那样笨手
笨脚,那样远躲遥避,那样冷落淡漠,那样缄默沉寂,都是他最勇往直前、
最黾勉勤快、最热心热肠、最口若悬河的辩护者,使她在她那颗最善体贴、
最富温柔的心里,起了强大剧烈的作用,因而她不久就在心里,对他起了一
切不违贤德、不损高尚的妇女在胸怀中所应有的柔情蜜意。长话短说。所有
一切对一个可意的人所能引起的敬重、感激、怜悯,实在说起来,也就是一
切最细腻精致的感情所允许的——都在她心里,激动风发。一句话,她爱他
爱得如痴如狂。
有一天,这一对年轻的人,完全出于偶然,在花园里两条甬道的尽头,
不期而遇。琼斯从前那一次,豁出去淹死也要把苏菲娅飞去的那只小鸟儿捉
回来,因而掉到长沼里;现在这两条甬道的尽头,都以这条长沼为界。
这个地方,新近成了苏菲娅时常流连徘徊的场所了。就在这个场所,她
常常带着亦忧亦喜的混合心情,琢磨那次捕捉小鸟而发生的意外;那次意
外,本身尽管微不足道,却可能是现在她心里达到这样成熟地步的爱情头一
次播下的种子。
就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那一对青年,不期而遇。他们两个,都是在
几乎临碰到一块儿的时候,才发觉对方来到跟前的。一个旁观的人,一定会
看出来,他们两个脸上,都显出不少的错乱失据之色。但是当时,他们自
己,却都是满怀心事,所以谁都没看出任何情况来。琼斯刚一从他那乍见促
遇的猝然惊喜中恢复了一点儿镇定,就先开口对那位年轻的小姐,作平常的
寒暄,那位小姐也以平常的寒暄回报。他们的谈话,像一般那样,是说那天
早晨如何天朗气清,风和日丽。从天气又转到这个地方怎样幽静优美,对于
这一点,琼斯发了一通盛赞之词。他们走到他以前从那儿掉到沼里的那棵树
跟前的时候,苏菲娅不由得对琼斯提起那次意外来,并且说,“我恐怕,琼
斯先生,你看见那片水,就不免要打一个小小的哆嗦吧。”“我跟您说实在
的,小姐,在那番冒险的举动里,您对飞去的小鸟儿那番揪心,永远是我看
作是最重要的一点。可怜的小汤米!那就是它踏的那根树枝儿。那个小小的
小可怜儿!怎么就那么傻,竟肯离开我有幸能使它享到那样幸福的环境?它
①古代斯巴达人教育儿童,不以偷盗为耻,而以偷盗为人发现为耻。浦露塔克在他的《名人传·莱克格斯
传》里说,“男童对偷盗被发现一事,看得特别严重。据说有这样一件事:一个男童偷得幼狐一只,藏之
大衣之内,他宁肯让狐用爪牙抓挠嚼啮,直至肠见而死,也不肯把他行窃之事泄露。”这个故事也见引于
《旁观者》。

遭到的命运,正是它忘恩负义所应受到的报应。”
遭到的命运,正是它忘恩负义所应受到的报应。”
琼斯现在全身哆嗦,抖成一团,好像他发了一阵疟疾似的。苏菲娅的情
况和他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她用以下的话回答他说,“琼斯先生,我无需
假装着误解你的意思;说实在的,我对你太了解了。不过,看在老天的面子
上,如果你对我真有感情的话,那就请你让我尽我的力量,挣扎着回到我屋
里去好啦。我倒愿意我自己能挺身支持,走回家去。”
琼斯自己本来也几乎支持不住了,但是他还是把胳膊伸给了苏菲娅,她
就纾尊降贵,把他的胳膊挽在手中;不过却请求他,关于这类话,要他一个
字都不要再对她谈起了。他也答应了不再谈起,而只坚持求告她,叫她宽恕
他;因为他刚才说的,都是爱情没经他的意志允许,就自己脱口而出的。她
就说,这个,就看他将来的行为,他就知道怎样能得到了。那一对青年,就
这样哆嗦而行,踉跄而前;那个情人,虽然他意中人的手就伸在他的胳膊弯
儿里,却连一次都没敢捏它一下。

苏菲娅马上回到自己的卧室,在那儿,她把昂纳阿姨和鹿角精,一齐宣
呼而来,才得了一些帮助。至于可怜的琼斯,惟一使他那骚扰凌乱的心思得
到解脱的,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消息。这个消息,既然引来了一番和刚才读者
所见所闻绝对不同的光景,那就在下一章里对他们表明了。

第七章在本章中,奥维资先生卧床寝疾。
第七章在本章中,奥维资先生卧床寝疾。
奥维资先生因受凉不适,病了几天,还轻微有些发烧。但是他对于这个
病并没在意;平常的时候,对于凡是不至于使他卧床难起,或者不至于使他
各种器官失去通常机能的那种小毛小病,他都是这样对待。这种办法,我们
决不想叫人认为,我们赞成,或者想介绍给别人,叫他们仿效;因为,行伊
斯求雷批阿①之术的人,警戒我们的话,一点儿也不错,是正确的:疾病刚
从一个门侵入,医生马上就得从另一门引进。要不然,那句老格言Venienti
occurrite morbo②,又怎么讲呢?病之初来,急忙敌挡。这样,疾病和
医生,就可以立于公正、平等的地位,互相对抗;否则,你给疾病时间,那
它就要挖战壕,修堡垒,坚守自固,像法国军队那样。那样一来,那般学识
渊博的绅士就看到,和敌人接触是很难的,甚至于是不可能的。不但如此,
有的时候,疾病赢得了时间,还要采取法国的战争手段,使自然因受贿而丧
节,站在它那一方面,果真如此,一切医药都来不及使劲儿了。我记得,和
这种说法儿意气相投的,是那位著名的医生米叟班③抱怨的话;他老令人惋
惜地抱委曲、发牢骚说,人们老是等到已经太晚了的时候,才求助于他的技
术。“哎哟哟,吾得(我的)老颠(天)耶(爷)!吾想吾得丙奥(我的病
号儿),老把吾当佐(作)丧西(事)青(承)办印(人),因为搭(他)
们不到乙孙(医生)把丙印(病人)积(治)死了得(的)似(时)欧
(候),从来不来倒吾(找我)。”
奥维资先生这次抱了采薪之患④,由于这样毫不在意,后来竟情势发展
得严重起来,因此,在他体温增高了以后,他不得不求医生的帮助。医生刚
来的那一会儿,直摇脑袋,埋怨没早请他,同时暗暗表示,他认为病已垂
危。奥维资先生本来对于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务,都有所安排,对于进入另
一个世界,也同样尽人性之所能,有所准备。因此以极为宁静的心情、极为
安详的态度,接受了医生这番耸人听闻之言。他不论多会儿要移箦长眠,实
在都可以像凯以投⑤在那本悲剧里说的那样:
让罪过或恐惧,搅扰别人的安息,..
①古希腊医药之神,希腊文名????????s,读阿斯克雷批欧斯,罗马人谓之为Aesculapius,读艾
斯库拉批乌斯。在荷马诗中,只称之为“无瑕可指的医生”。后来诗人始称之为神所生。..
②引自罗马诗人坡歇斯(Persius,34 —62,拉丁文名同,但读派尔修斯)《讽刺诗集》第3卷第64首。意
为“疾病第一步出现,就得和它交锋。”也见引于利利的《拉丁文法》。..
③即约翰·米叟班(1734年卒),为当时居伦敦圣马丁巷之法籍名医生。菲尔丁之剧本《假大夫》,即奉
献给他的。以英语说得很糟,为人所讥笑。较详注见本书第13卷第2章。..
④即生了病。..
⑤悲剧指英国18世纪文人艾狄孙的《凯以投》(Cato,读['keitau])而言。此处所引,见该剧第5幕第1
场第38 —40行。ofthem原作of ém。328

凯以投对于二者,一样也无所知;
长眠或暂眠,他看来不值得比拟。
实际的情况是:他比凯以投,或者比任何古代和近代英雄中志高气盛的人,
都有十倍的理由,十倍的信心,来说这种话;因为他不但毫无畏惧之心,而
且可以说只是一个忠于主人的农务劳工,在收获期终,让一位乐善好施的主
子,叫到跟前,给以报酬。①
这位善人立刻吩咐,把所有家里的人,都叫到跟前。这时家里的人,只
有卜利福太太,已经到伦敦去了一些时候,其余全都没有出门在外的;还有
琼斯先生,读者刚刚和他在威斯屯先生家分手,正在苏菲娅离开他的时候,
听到家里的消息。
他一听到奥维资先生生命垂危(因为底下人告诉他,说奥维资先生就要
命终),一切恋爱的念头,全从他的脑子里离去。他急急忙忙坐上他们打发
来接他的马车,吩咐车夫,以尽快的速度,驱车疾行;一路之上,我相信,
连一次想到苏菲娅的时候都没有。
现在全家的人,那也就是说,卜利福先生、琼斯先生、斯威克姆先生、
斯侩厄先生、还有几个底下人(因为奥维资先生就这样吩咐的),都围在奥
维资先生的榻旁。那位善人从榻上坐起来,刚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卜利福
一下大放悲声,极尽号啕哀痛之能事。这样一来,奥维资先生就拉着他的手
说,“我亲爱的外甥,这是人间世事里最平常发生的事,所以你不必因为这
个这样悲痛。如果不幸的事,发生在我们的朋友身上,我们为他们哀伤,是
合情合理的,因为那种不幸,只是意外之事,往往可以避免,同时它又好像
能使一个人的命运,比别人的更特别地恶劣;但是死亡,可绝对是无法避免
的,是人人所共有的,只在这一件事里,所有的人才命运相同①。至于什么
时候死亡,对于我们,并无关紧要。如果人类最圣明的哲士,把生命比作是
一拃之长②,那我们毫不含糊,就可以把它看作只是一日之久。我们到了晚
上,就得舍之而去,这是我们命定如此;但是那般去得更早一些的人,也只
能说他们早去了几个钟头,这几个钟头,往顶好里说,也都不值得悲伤;再
说,在这几个钟头里,还往往都得受劳累、忍疲乏,受苦难、忍悲哀③。我
①英国谚语:“工人得工价是应当的。”《新约·路加福音》第10章第2节,“要收的庄稼多,工作的人
少。所以你们当求庄稼的主打发工人出去收他的庄稼。”第7节,“你们要住在那家,吃喝他们所供给
的,因为工人得工价是应当的。”《提摩太前书》第5章第18节,“工人得工价是应当的。”..
①这种概念,西洋古已有之,兹举数例,以概其馀。荷马的《奥德赛》第12卷,“一切人,早早晚晚,都
命定要走那条路。”尤锐批狄斯的《艾勒赛斯提斯》第429行及《安逐玛奇》第1277行,“死亡是我们所
有的人都得还的一笔债。”西芒尼狄斯的《希腊文学撷英》第10卷第105行,“我们所有的人都欠一
死。”排拉达斯的《希腊文学撷英》第11卷第62段,“死是所有的人都欠的债。”又英国谚语,“人人皆
必死。”..
②《旧约·诗篇》第39篇,大卫的诗;第5节,“你使我的年日,窄如一拃。”(旧译“手掌”),则人
类最圣明的哲士,指大卫而言。但莎士比亚亦有四处,以一拃比一生,如《奥赛罗》第2幕第3场第74行,
“人生不过如一拃。”..
③《旧约·诗篇》第90篇第10节,“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
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记得,罗马有一位诗人,把我们离开人世,比作离开筵席。记得,罗马有一位诗人,把我们离开人世,比作离开筵席。我每逢看到有
人死乞自赖地非把供消遣的时光延长一点儿不可,或者非跟朋友在一块儿多
待几分钟不可,我就想起这个比喻来。唉!这类娱乐,即使能延长到最长的
时间,也还是很短。那个退席退得最早的,和那个退席退得最晚的,又多么

一个客人满怀感激,从人生丰盛的筵席上站起,以一种宁静心情走去安
息。”贺拉斯在他的《讽刺诗》第1卷第1首第118—119行也说,“(有人)
对自己的生活满意,像一个酒醉饭饱的人,离开丰富欢畅的宴席。”
关重要!对待人生,这就是最好的看法儿。我们不愿意和亲友分离,是一种
最可爱的动机,我们所以怕死,就由此而来。然而我们从这样的享乐中,可
以希望得到的最长时间,也只是短得可怜的工夫,让明人哲士看起来,实在
应该藐视。我也承认,很少有人作这样的想法儿。因为,说实在的,很少有
人,不到死神已经把他抓入掌中,就想到死。在死亡快要来到跟前的时候,
尽管它是一个庞然大物,令人恐怖,但是它在远处,人们可看不见它;不但
如此;他们感觉到死亡将临,虽然大为惊惶恐惧,但是他们这种感觉一下消
灭,就连对死亡的恐怖,都从心里一概铲除干净。但是,唉!那个从死亡中
逃开的人,并不等于受到赦免,永远不死,而只是受到缓刑,暂时不死,而
且这个暂时,还是为时甚短。
“因此,我亲爱的孩子,你就不必为我哀痛啦!这种事每一个钟头都可
以发生;每一种元素,不但元素,几乎围绕身边的每一种极细最小的物质成
分,都可以致我们于死地,①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最后一定遇
到一次的。所以过应该并不至于让我们感到突然,也不必使我们感到悲痛。
“我的医生告诉我(我这儿感谢他的好意),说我不久就要离开你们所
有的人了:我这个病我觉得一时比一时重,所以在我的病还没使我无力发声
以前,我跟你们说几句临别的话。
“不过我不想再格外白费气力了。我本来打算要说的,只是关于遗嘱,
这个遗嘱,虽然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但是我可认为,我应该把其中与你们
任何一位有关的项目,亲口对你们说一说;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们每一
位,都对我给你们在遗嘱里所作的安排觉得满意,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闭上
眼睛了。
“卜利福外甥,我把全部产业都留给你,你是我全部产业的继承人:但
是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要在全部遗产中,划出一份年收入五百镑的产业
来,给你母亲,这份财产,你母亲死后,仍旧归你。再划出另一份年收入五
百镑的产业来,还有六千镑现款,这两份财产,我作以下的安排。
“这份年收入五百镑的产业,我留给你,琼斯先生:因为我知道,一时
拿不到现款是很不方便的,所以我在产业之外,再加上一千镑现金。这个数
目,我不知道,是过于你的所望,还是不及你的所望。也许你自己认为我给
得太少了,而全世界的人,也许会同样快当地褒贬我,说我给得太多了。不
④罗马诗人指卢克锐些斯而言。他在《物性论》第3卷第95 —97行说,“于是像..
①四大元素,为地水火风。山崩地裂,水淹火焚,雷震电殛,皆可致人于死。细小成分,因18世纪尚未发
现细菌,但尘土之类的细微东西,亦足致病并致死。

过后面这种褒贬,我是不看在眼里的。关于前者,除非你也有我一生中常常
听到的那种为全无仁爱作辩护的普通错误,那也就是说,对自动的博施,不
但不生感恩知德之情,反倒更容易引起诛求索取之行,这是所有的事项中,
最无限度,最难满足的。我只是把这种情况稍微一提就是了,你不要往心里
去;我决不疑心你会有这种情况。”
过后面这种褒贬,我是不看在眼里的。关于前者,除非你也有我一生中常常
听到的那种为全无仁爱作辩护的普通错误,那也就是说,对自动的博施,不
但不生感恩知德之情,反倒更容易引起诛求索取之行,这是所有的事项中,
最无限度,最难满足的。我只是把这种情况稍微一提就是了,你不要往心里
去;我决不疑心你会有这种情况。”
奥维资先生于是轻轻把他的手捏了一下,如下说道:“我深信不疑,我
的孩子,你的天性里,有的是善良之心、义勇之气和荣誉之感:要是你在这
三种品质之外能加上审慎谨饬和虔诚笃实,那你一定会得到幸福;因为前面
那三种品质,我承认,能使你享受幸福而无愧,但是你要把幸福取到手中,
那只有凭后面这两种品质。
“斯威克姆先生,我给你一千镑:这个数目,我深信不疑,不但远远过
于你所需要的,也远远过于你所期望的。不过,你仍旧还是要把这笔钱作为
友谊的纪念来接受的。如果你发现这笔钱对你过分多余,因而起了反面作
用,那你一直坚决维护的虔诚信仰,会教导你怎样处理这笔钱的。
“斯侩厄先生,我也留给你同样多的一笔钱。我希望,这笔钱可以使你
比以前更加成功,促进你的事业。我常常很关心地注意到,困苦更容易引起
人的鄙视,而不容易引起人的怜悯,特别是在生意人中间;他们的心目中,
总以为贫穷是缺乏能力的表现。不过我现在所能给你的这笔小小款子,可以
使你从以前挣扎的困难中解脱出来。这样,我毫无疑问认为,你就可以达到
足足有余的兴盛之域,而满足像你这种有哲学家气质的人所需要的一切。
“我觉得我的气力越来越微弱了,所以我现在把我的遗嘱里剩下的部
分,区分一下。我的底下人都可以在那里面找到作为纪念的一些表示。还有
几笔慈善捐款,那我相信,我的遗嘱执行人,要忠实地按照遗嘱办理的。上
帝对所有的人加福。我正要比你们都先走一步了——”
说到这儿,一个底下人急忙走了进来,说从索尔兹伯里来了一位代讼
师,带来一个特别的口信儿。他说,这个口信儿,总得他见了奥维资先生,
亲口传达。他好像忙得不可开交,他嚷嚷着说,他得办的公事太多了,要是
把他分成八半儿,也还是忙不过来。
“你去,孩子,”奥维资对卜利福说,“看看那位先生有什么事儿。我
现在是什么事儿也办不了的了。他如果跟我有什么事得办,那现在那件事只
对你们有关系,而对我是没有关系的了。再说,我实在是——我这阵儿是什
么人都不能见的了,我也不能再用多少心思了。”他于是对他们都打了一下
招呼,说他也许还能再看到他们,但是现在他却想稍为安静一下,因为他的
精气神儿已经在这番谈话中消耗太过了。
这些人临走的时候,有的流起眼泪来;即使那位哲学家斯侩厄,平常本

是不习惯于化成泪人一般的是不习惯于化成泪人一般的,也擦起眼睛来。至于维勒钦阿姨,她真是珠
泪滚滚,像亚拉伯树流下来那些可作药物的树胶一般②;因为这是一种礼
节,在应当表现的场合,那位体面的妇人永远不会叫它缺失,把它省略。
于是奥维资先生在他的枕头上放身躺下,尽力想法使自己安静休息。
①《奥赛罗》第5幕第2场第349行,“虽然不习惯于化成泪人一般。”..
②同书同幕同场第350 —351行。“像亚拉伯树流下来可作药物的树胶一般。”

第八章所叙之事,虽属自然应有,而却令人不欢。
第八章所叙之事,虽属自然应有,而却令人不欢。
①这一块儿所有的人,都因为他那样抱养了那个小杂
种儿,没有不骂他老不要脸的,我可老站在他那一面,这就是他对我这份忠
心的报答。可这阵儿,他就要到他得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了的地方去了。他这
阵儿躺在他要死的床上,顶好忏悔所有的罪过吧,那比自己仍然觉得还挺不
错的,把他老家留下来的产业,分给一个小杂种儿好多了。在他床上找到了
的!还怪不错的哪!多么好听啊!一点儿不错,一点儿不错,只有隐藏的,
才知道在哪儿寻找得着。②我只求上帝宽恕他。要是把事情抖搂出来,那我
敢保,不定有多少小杂种儿都得归到他名下哪。有一样事,倒叫人觉得舒
服。他到了他这阵儿要去的地方,什么都会露馅儿的。‘我的底下人,都可
以在那里面找到作为纪念的一些表示’,这就是一字不差他说的话。我就是
能活到一千年,我也决忘不了他这些话。不错,不错,我决忘不了他都怎么
把我和别的底下人,葫芦搅茄子,都乱掺合到一块儿。我本来还只当他也要
像对斯侩厄那样,把我的名儿单提出来哪。不过,斯侩厄可确实不错,真够
个绅士的格儿啦。他刚一来到这儿的时候,连块遮身蔽体的破铺衬都没有。
这样的绅士,狗屁!他在这儿待了这么些年,我不知道这宅里有哪一个底下
人见过他的钱是什么色儿③。这样的绅士,依我说,只有鬼才伺候他哪!”
她还嘟囔了好些同样的话,不过只尝尝这一脔,也足够叫读者尽知其味的
了。
斯威克姆和斯侩厄,也同样对他们分到手的财产大不满意。他们虽然并
①布阑得的《大不列颠民间古风旧俗之观察》(亨利·艾利斯修改、增订,J·O·亥利沃勒重增订本)
第2卷第298页,引冒勒钦(Malkin)的《南维尔斯风景、古旧风俗、人物传记》(1804)“当人们举行欢
会、盛节的时候,在教堂坟地上跳舞,是那一个小王国里普遍的情况。一点儿不错,可以说,他们把这一
座森严阴惨的酆都城变成作各种游艺杂技的马戏团。..但是我们却不要认为,他们当真以实为实地在他
们祖先的坟上跳舞。他们玩的地方是教堂的北面,按习惯不埋死人的地方。”(北面为不神圣的地方,只
埋被处死罪的囚徒、没受洗礼的婴儿、以及自杀或不得好死的人们)又说苏格兰某一地方,亦有在教堂坟
地跳舞之俗。这儿可能是维勒钦阿姨引用这种风俗以解怨气。..
②英谚语,“善于寻找的就是那个隐藏的”。又,“谁藏的,谁能找得着”。..
③.. “见过(某人)的钱什么色儿,”英语口语,约始于1710年,意为“见过或受过(某人)的钱”。

没把他们的忿怒之情,表示得那样高声大嗓,但是从他们脸上表现的不快之
色和下面他们的谈话中表现的不快之感,就可以推而知之,占据他们心头
的,并非狂欢大喜。
没把他们的忿怒之情,表示得那样高声大嗓,但是从他们脸上表现的不快之
色和下面他们的谈话中表现的不快之感,就可以推而知之,占据他们心头
的,并非狂欢大喜。
①即便他给的这个区区之数更少一些,我也应该明白我的职份所
在。但是,虽然《圣经》劝我不得不以知足为上,它可没逼我,说叫我对我
的功劳闭目不问;也没逼我,叫我把我受到和别人一律对待这种不公平的损
害,装着看不见。”“你既然这样招我惹我,”斯侩厄回答说,“那我就得
说,受损害的是我自己。我从来也没想到,奥维资先生竟会把我的友谊看得
那样轻如鸿毛,竟把我和一个吃工资的人,放在一对天平秤儿上,等量齐
观。我晓得,他所以这样作,根源是从哪儿来的。这都是从你长久以来,一
直不断灌输给他的那种狭隘原则而来;那种原则,教导人们对一切伟大、高
尚的事物,全都看不在眼里。友谊之为物,太美丽、太可爱了,视力茫茫的
人,竟让它把眼睛晃得视而不见。除了用那种决无误解的物之准则,不可能
用任何别的媒介,把它辨认出来。但是你对这种决无可误解的物之准则,老
嘲笑辱骂,所以才把你那位朋友,在理解方面,引入歧途。”“我一心只
愿,”斯威克姆怒不可遏地喊道,“我一心只愿,为他的灵魂起见,你那种
该死的主义,没让他的信仰把他引入歧途才好。我认为,他现在这番举动,
这样不配作一个基督徒的举动,都是因此而起。除了一个无神论者,还有什
么别的人,能不把一生的功过,算一笔总帐?能不把一生的罪过,都坦白出
来,同时接受罪恶的赦免,就离开这个世界?①
他分明知道,他宅里就有一个人,是按适当的本分,能作这种事的。他
一旦到了那种只有号啕大哭和咬牙切齿的地方②,就该后悔原来没作这些一
①《新约·希伯来书》第13章第5节,“你们存心不可贪爱钱财,要以自己所有的为足。”《腓立比书》
第4章第11节,“我无论在什么景况中,都可以知足。”《提摩太前书》第6章第8节,“只要有衣有食,
就当知足。”后二者皆圣保罗书札中所说,故称圣保罗的教导。..
①在宗教改革以前,所有基督徒,改革后则天主教徒,一生所要举行的圣事(Sacraments)有七种(已见
前注):即洗礼,坚信礼,婚礼,领圣餐礼,忏悔礼及其它。新教派则为洗礼,领圣餐礼,婚礼及忏悔
礼。忏悔礼在临死前由牧师举行。..
②《新约·马太福音》第13章第40及49节:“世界的末了..人子要差遣使者,把一切..作恶的,从天
国里挑出来,丢在火炉里,在那里必要哀哭切齿了。”又《路加福音》第13章第28节,“你们要看见亚伯
拉罕..都在神的国里,你们却被赶到外面,在那里必要哀哭切齿了。”

定得作的事了,但是已经太晚了。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看出来,那个
伟大的异教女神——你和各时代一切自然神论者所崇拜的那种道德,要把他
放在多么了不起的地位上了。那个时候,他就要想到该请牧师了,但没有牧
师可请了;那个时候,他就该后悔,他没举行赦免罪恶的仪式了,而没有这
种仪式,任何罪人,都不能免于下地狱之苦。”“如果这件事这样重要,”
斯侩厄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动地为他举行这件事?”“除了有足够的天恩
那种人需要这个以外,对于任何别的人,一概没有灵验。不过我何必对一个
异教徒和反宗教的人说过类话哪?他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受了你的教导。这
种教导,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报酬了,我也毫不怀疑,你的
门徒,不久就要在另一世界上,得到很大的报酬。”“我不明白你说的报酬
是什么意思,”斯侩厄说。“不过如果你是指着他认为应该留给我的那一点
点儿友谊纪念品,那是我看不起的:只是我的境遇里那种不幸的情况、才使
我不得不勉强接受。”
定得作的事了,但是已经太晚了。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看出来,那个
伟大的异教女神——你和各时代一切自然神论者所崇拜的那种道德,要把他
放在多么了不起的地位上了。那个时候,他就要想到该请牧师了,但没有牧
师可请了;那个时候,他就该后悔,他没举行赦免罪恶的仪式了,而没有这
种仪式,任何罪人,都不能免于下地狱之苦。”“如果这件事这样重要,”
斯侩厄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动地为他举行这件事?”“除了有足够的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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