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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不明白》

_2 孙睿(当代)
道路被照亮,我重新启动汽车,将油门踩到底,瞬间就已风驰电掣。
  突然,我一个急刹车,车熄火了,四周安静寂静,月光透过挡风玻璃洒下来,照在我和雷蕾的脸上,她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一把搂过雷蕾,强吻了她。
  雷蕾先是在我怀中挣扎,一会儿后没了动作,开始回吻我,只有几秒钟的功夫,又从我怀中挣脱出,打开车门向远处跑去。
  “明天还学吗?”我问。
  “学!”雷蕾头也不回地喊道。
  我重新启动汽车,手伴着音乐打着拍子,把车开回车场。
  那晚,我失眠了,毕业后的第一次。
  第二天起来,一点儿不困。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之伟大。
 一大早我就到了车场,没一会儿雷蕾也来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我打招呼:“来了!”
  “来了!”我说。
  “吃了?”
  “吃了,啊不,还没。”我连觉都能不睡,吃不吃早点就更无关紧要了。
  “还没睡醒吧。”雷蕾看我一眼。
  “根本就没睡。”
  “学会开车不至于这么兴奋吧。”
  “和美女兜风当然兴奋。”
  “别贫了你俩,打开水去。”师傅到了,扔给我们各一个塑料桶。
  “给我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向雷蕾要塑料桶。
  “别以为这样就能赢得我的好感。”雷蕾毫不客气地把桶给了我。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别臭拽,我听不懂。”
  “就是说把你泡到手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定的,没有我攻不下的城,拔不下的寨,啃不动的骨头,砸不碎的蛋。”我左右开弓,拎着空桶去了水房。
  “泡我?想得美!”雷蕾在我身后说。同时传来师傅的笑声。
  打水回来,我和雷蕾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师傅做着出车前的准备,一切就绪后,师傅上了车,打火,然后看着油表说,车是不是漏油呀,昨天才加的,怎么今天就没了。
  我和雷蕾相视一笑。然后,我微笑着去攥她的手,她微笑着把手拿开。
  师傅看着反光镜咳嗽了一声,也呵呵一笑。
六十八小时的学时眼看着结束了,路考通过后才能拿到驾照。师傅说:“你俩别紧张,用平时臭贫的心态去考试,准能过。”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这个毛病我这辈子是改不掉了,好在这辈子的考试也所剩无几,只差最难的一道槛,就是等找了媳妇后,能不能过丈母娘那一关。
  路考的头天晚上,本想洗脚放松一下,已经接了一盆开水,可脚还是没洗,直接洗了袜子,因为我想留住脚感,这些天感觉一直不错。
  第二天,我和雷蕾极其顺利地通过了考试。我们自诩,从此北京的大街小巷上又多了两个马路杀手。
我问过雷蕾无数次,你到底是什么学校的,她却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好了,反正你已经知道了我手机。
  “我天天打电话你受得了吗。”我说。
  “你天天找我我更受不了。”蕾蕾说。
  “难道我和你不应该试试看吗?”
  “你在说什么?”
  “你对我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是惰性气体和不活跃金属。”
  “早晚我会发现一种催化剂,改变你的化合价。”
  “我倒要看看我能变成什么。我走了,拜拜,你别跟着我,没用的。”
  雷蕾结束了和我在驾校的短期相处。
第三章 恋爱了(下)
我以每天至少十条短信的数量同雷蕾保持联系,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每次我打电话她都挂断,所以,发过去的短信她是否看了,我不得而知,只是从未收到回复。
  对于这场即将发生的爱情或苦苦的单恋,我做好了万里长征的准备,但我没傻到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程度,一棵树也吊不死我,但是,在找到下一棵树之前,我还要在这棵树上吊着,所以我仍然每天短信不断,有往无来。
  我并非除了泡妞再无追求,其实我是有理想、有道德、有纪律、有一点点文化的新一代四有新人。
我的户口本上清晰地印着,文化程度:大学本科,职务:待业。我也不想这样,可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明天我们在哪里,谁能肯定地说出答案。
  上高中时,我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但是我考上了;上大学时我厌学,担心自己无法毕
业,最后却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后,我担心找不到工作,现在真的没有找到工作。忧患意识的存在不是坏事,这说明我不是在没心没肺地活着。
  电视上说,据统计,今年全国一万两千多大学毕业生没有落实工作,我想如果这些人聚一聚的话,肯定会有共同语言。电视上还说,在这些人中,等待出国、准备考研、自主创业的占了多数,也就是说,真正找不到工作的全国也没几个,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小时侯一看到“待业青年”四个字就特羡慕,认为这样的人肯定都特牛逼,现在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待业青年,一点儿牛逼的感觉都没有,情况恰恰相反,挺傻逼的。
  去过工体看球的人都知道,牛逼和傻逼这两个词的深刻内涵。呼喊时语调迥然不同,前者是扯着嗓子,张开血盆大口,高亢嘹亮,后者则压低嗓门,声音多发自胸腔,浑厚婉转,充满鄙视。
  在找工作的道路上屡受挫折后,我决定矢志不渝地做个待业青年。做待业青年不可怕,只要不做社会渣滓。
  我爸这时候也退休了,三年前他就想退下来,可岁数不到,不好办。现在虽然也差着几年,但单位看他余热已尽,无法创造更多价值,便批准了提前退休。爸回到家,除了抽烟喝茶看电视,数落我两句,便也无所事事,我俩一天到晚大眼瞪小眼,一个正在更年期,一个正是青春后期,谁看谁都烦。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跟两条疯狗见了面似的。
整天在家呆着也不是事儿,我都老大不小了,早该出去淘金,不能一辈子靠父母。老歪劝我和他一同考研,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可现如今不再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了,我的心早就不在学习上,或者说始终就没在过,它已随着经济浪潮跌宕起伏了许久。
  我念本科时的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是脑子不够用所致,还是因为脑子太够用了
,以至于使我产生故意不把功课学好的想法。
  上大学并非我的迫切愿望,而是摆在我面前的唯一选择,要不然就就业,可一个十八九的孩子能干什么呢,只好上大学。
  我认为自己压根儿就不是上学的料,能读完大学已在意料之外,也算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尽管未来几年内大学文凭将俯首皆是,一文不值得如同大街上散发的小广告,而今又有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等学历在高处闪闪发光,但它们吊不起我一点点胃口,我认为自己的学已经上到了头,学校里很难再学到什么东西,只有进了社会摸爬滚打,才能让自己茁壮成长。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时代已不复存在,我的当务之急是要务实,找点事儿干。
北京又在开什么会,上下都很重视,街道给我们这些没工作的小青年寻了份差事——治安巡逻,没事儿上街转悠转悠,帮助维护所在街道治安,遇到可疑人等果断采取行动,采取什么行动居委会大妈没说,我估计就是跟丫玩命,效仿那帮英烈。
  于是街道那几个玩滑板、自行车的混混儿摘掉了耳环、鼻钉,带上红箍,人模狗样地出现在大街上,让人以为又开始了什么运动。
  居委会大妈没在街上看见我,就找到家里来,问我干嘛不去,我说我肉眼混浊,好坏不分,犯罪分子从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过去我都不知道,大妈说其实就是让你出去往那一站,造造声势,我说我哪里造得出声势,那几个人足够了,谁看着不跟玩闹似的,七个人的头发整个就是一七色光。
社会为像我这样的待业青年提供了很多消磨时光的地方,譬如图书大厦,它是为数不多的几家能够吸引我进去的商业场所之一,主要原因是在这里看书,不用花一分钱,比图书馆还划算,而且冬暖夏凉,四季如春,非常适合阅读。
  图书大厦也是青年男女的约会场所,时常有些人手里拿本《蛋白质女孩》或《我们不结婚,好吗》作为约会标志,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等待同网友见面。但他们的接头象征不够个
性化,多以那一时期的畅销书为主,而被青年人所接受的畅销书就那么几本,如此一来,不免张冠李戴、驴唇不对马嘴况,但只要对方还看得过去,错就错下去吧,找谁不是找呀。此外,图书大厦门口还经常在傍晚之后或周末(工商下班了)聚集一批中年男女,怀揣光盘若干,他们是来养家糊口的。
  大厦一层进门处摆放着哲学佛教书籍,经常有几个其貌不扬、胡子拉碴,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在这儿扎堆侃山,听他们聊天特长见识。一层的其余书籍多以党政报告、专题摘要类为主,我的思想觉悟尚未达到如此高度,通常都是直接坐电梯去二层看文艺书。
  我经常在二层逗留,看看谁又出书了,或哪集电视剧没看全,来这里翻翻改编的小说,把落下的补上,再就是翻翻人体摄影、艺术写真,以加深印象,了解构造。看着二层比比皆是的文学书,我感觉文学事业就是一辆大公共,什么人都拉,其中不乏蹭票者。不知道这辆挂着文学牌子的公共汽车载着这么多人能否跑起来,车里人虽多,却只是少数,更多人堆积在车下,甚至想从窗户跳进来。车里情况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刚上车就有了座位,而有人站了半天仍旧没座儿,还有人晕车,半路就下了,他们熬不住去坐地铁了。
  三层是音像制品和考研书籍,我除了买几盘磁带很少光临于此。四层是机械、建筑、化工、数学、纺织等各类专业书刊,上大学的时候我陪同学来此买过参考书,后来再没到过这里,索性将三层当作顶层。
  社会进步就是好,要是搁十年前,待业青年的选择除了上街茬架,就是调戏妇女,哪儿有这么多精神食粮。
人类读书看报、下棋搓麻、蹦迪上网等各种爱好,无不是业余时间过多所致,像我这样除了吃饭睡觉别无他求的人,总感觉时间富裕。
  我给自己算过这么一笔帐,每天用10个小时睡觉,拉屎撒尿洗手吃饭共计2个小时,一天有12个小时足矣,而一天对任何人而言都是24小时,多出来的这12个小时我就难以打发,除了多睡2个小时,其余的10个小时只好被我通过发呆或千方百计地浪费掉。
  所以,如果我有一份工作的话,一切都解决了。
在我认为理想的职业中,老师占第一位。因为我生性自由散漫又懒惰,希望工作时间越短越好,而老师恰好符合此标准,特别是非主课老师,一个礼拜才几堂课,还不用备课,就凭一张嘴,喷呗,小屁孩懂啥,说什么都信以为真,还特崇拜你,没准儿从中还能划拉儿个心甘情愿的女学生做老婆,作业又少,几乎不用判,只划勾就够了,哪怕学生明明写错了,他们还会因此感谢你,对错不是他们感兴趣的,勾叉才是他们看重的。老师又经常和花季的人打交道,能让自己返老还童,但有一点,要遵循职业道德,教书育人可以,毁人不倦也可
以,但不能做采花大盗。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教师的工作过于重复,没有创造力,就那么几本书,课上讲课下留,还要判作业、出考试题,跟那点儿东西打一辈子交道,也够烦的,这一点对于中学老师尤为严重,他们不同于大学教师,后者还有科研课题,时不时地搞个小发明小创造,中学教师却是三年一个轮回,送走高三迎来高一,学生都是十六七八岁,而自己却在不经意间由小张变成了老张。
  我的第二个理想职业是记者,因为不用坐班,无非就写写稿子,打听点儿隐私,东家长李家短的,高兴了就吹捧宣扬,不痛快就揭露批判,靠写点儿“章蔓玉做爱做的事情”、“北三环发生严重性交通事故”等类似题目的文章,吸引读者眼球。
  第三种理想职业是白痴,没有烦恼,一天到晚总是张着嘴笑,跟朵花似的,天塌下来都不怕,饿了抠点儿鼻屎吃,困了甭管到了谁家,逮哪儿躺哪儿,跟谁都不见外,怎么高兴就怎么来,虽然被人嘲笑,但白痴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吗。无论白痴还是黑痴,快乐就是好痴。
  以上只是我理想中的职业,然而生活中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无处不在,现实是难以改变的,所以解决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丢掉理想,为了现实而现实。
  对许多人而言,选择职业的首要因素就是热爱。金钱没有人不热爱,所以但凡挣钱的工作,人们就会予以考虑,于是选择工作就成了挑一个挣钱最多的活儿。
一个和我至少通过8层关系才能扯上亲戚,无异于陌生的人,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去某报社做记者,还行,理想职业之一。我非常正式地去报社和主编见了面,主编说为了报道好亚运会,他们决定招聘体育记者若干,但要等到亚运会开幕前一周才可以上班,让我先回去等消息。
  我回了家,终于盼到距离亚运会只差七天了,打电话向主编询问情况。他说不要着急嘛
,距亚运会开幕还有一个星期呢。我只好耐心等待。亚运会开幕前一天,我又打电话询问,他说:着什么急呀,毕竟亚运会还没有开始嘛。后来主编又在亚运会开幕的第一天对我说,亚运会才刚开始嘛,还有15天的比赛呢;在亚运会闭幕前三天说:亚运会尚未结束嘛;亚运会结束后说:没关系,还有后年的奥运会和下届亚运会嘛。
  我终于明白这家办了十年的报社为何至今出的报纸还跟火车站卖的小报似的。
不要以为大学毕业就好找工作,像我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卡在中间最难受了。拿最简单的体力劳动来说,包工头对我不屑一顾,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而纯脑力劳动的工作,最低要求也是研究生。我既当不成劳动人民,又做不了知识分子,只能以社会公民的身份四处游荡。
  虽然对学习的兴趣丧失殆尽,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命运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学习的
好坏,这仅限于上大学之前,上与不上大学有着天壤之别。等上了大学,学习因素在人此后生命中所起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主要决定因素是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正应了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当然,也有例外,王大鹏就是其后一例,他是我的初中同学,中考勉强考了一所三类中专,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混入人民警察的队伍,再后来辞了公职,利用在职期间的关系,下海经商,发了财。
  毕业多年后,我在一处位于北京某胡同深处的公共厕所里面与王大鹏久别重逢。
毕业前的一段时期,我手头紧得厉害,兜里的钱没有超过五十块的时候,除了走在揣着刚借来的钱从某人家出来,去另一人家还钱的路上。一次我洗衣服的时候从兜里翻出五块钱,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
  手头紧是因我忽然迷恋上打麻将所致,没白天没黑夜的和同学支着牌桌,瞪着通红的眼珠,用沾满污垢和铜臭的手,斗志昂扬地抚摸着136张麻将牌。我的手气也不怎么就那么差,
几圈过后,便债台高筑,从此开始了长达半年之久的逃债生活。
  我先后欠了十几个同学的钱,总共七八百,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也就几十块,不要小看这几十块钱,足够一个大学生活一礼拜的。最多的一笔外债是人民币一百二十元,那是一个同学准备带女朋友去打胎的备用金,却让我一宿输了个精光,第二天他让我赶紧还,我说等两天的,后来就一直拖着,直到有一天他忍无可忍对我说,你他妈赶紧还钱,还不依不饶地揪住我的衣服死不松手,我说我确实囊中羞涩,不信你翻,他真就翻了,结果只翻出香烟三根、火柴半盒,他说,我求你了,还我钱吧,救救我一家老小,让我叫你爷爷都行。
  现在人就是爱金钱胜于面子,为了这么点钱宁愿当孙子。该同学还不顾女朋友身孕在身,动用了美人计,企图以此打动我,但我没吃这一套,于是他又实施空城计,说他肚子空空如也,久未进食,正等米下锅呢,我说你还有口锅,我早就砸锅卖铁了,幸好无妻女,否则她们难逃被我贩卖的劫运。
  我把学校发的建行龙卡给了他,里面存着我每月60块钱的伙食补助,当然,这个月的已被我取走,从下个月开始,两个月后就能凑够120块钱,该同学不要,说远水解不了近渴,甭说两个月,两天都不能拖了,我说那就没办法了,然后赶紧逃之夭夭,可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我一气之下进了女厕所,他居然也跟了进去。结果当然是女厕所的“哗哗”尿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啊!流……流氓!抓流氓呀!”的叫喊。
  我赶忙说:“大姐,不,大妈,您别嚷嚷,我什么也没看见,我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哪里走!”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揪住我和该同学的脖子。“跟我走一趟吧!”一英姿飒爽的人民警察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操,王大鹏吧!”我惊喜问道。无巧不成书,这个警察居然是我初中时候的一个铁磁。
  “你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谁来着?”王大鹏拍着脑袋回忆。
  “我是我呀!”
  “啊,是你,怎么在这儿碰着了。”
  女厕所里,我和王大鹏紧紧拥抱在一起,看得撒尿妇女目瞪口呆。
原来,王大鹏正在隔壁男厕所出恭,听到“抓流氓”的喊声后闻讯而至,于是发生了如上一幕。
  尽管是哥们儿,王大鹏还是出于职业习惯,象征性地批评我几句,大白天的,女厕所怎么能随便闯呢。我进女厕所的动机是为了躲他,我指着债主说。债主说他为了要帐才闯的女厕所。
  “你欠了人家多少钱?”王大鹏问我。
  “一百二。”我说。
  王大鹏掏出一百二十块钱给了债主,后者接过钱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直奔医院而去。
  王大鹏问我干嘛欠钱不还,我说我要是有钱就不向人家借钱了,他说你怎么混这么惨,我说我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惨,债主还口口声声地叫我爷爷呢,王大鹏说这样不好,你要想脚踏实地地当爷爷,就赶紧结婚,先弄出个儿子,把他抚养成人,让他再给你整出个孙子。
  我忽然反应过来,现在的王大鹏与初中时候相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初中时候,王大鹏是我们班同学中鸡巴最早长毛的人,但我不敢确信他是第一个长阴毛的。在他长毛两年后,我才发现自己的下身不再谢顶。
  我的第一根毛究竟长自何年何月何日我也说不好,有一段时间我还天天脱了裤子弯腰观察,并未发现破土而出的迹象,时间久了就烦了,便不看了,就像接一班不知道几点才进站的火车,等待太折磨人了。
  直到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先撒完尿的王大鹏瞟了我下身一眼,然后用还粘着尿的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说,也是爷们儿了。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下身那几根扎眼的黑色。那时王大鹏是我们班老大,打架比谁都牛逼,学习谁都比他牛逼,但就是这样的人,长大后往往能成为人物。能够得到他的嘉奖,是我们的光荣。
  王大鹏初一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原因是,他爸在路边摆了个修车摊,生意一向冷清,于是想出一计,每次出摊前,在方圆两公里内撒些图钉玻璃茬儿等尖锐物。生意果然因此起色不少,补车的人络绎不绝。他爸识得,车带上扎的都是他撒的,头天晚上刚喝的二锅头瓶茬儿,取下来回收再利用,明天接着撒。
  王大鹏他妈的工作是扫大街,原来负责清理另一条街道,但后来被调到他爸修车摊那一片儿,每次都把他爸刚撒的图钉和碎玻璃茬儿扫走。他爸说,别扫,扫了我没生意做。他妈说,必须扫,不扫就扣我工资。他爸说,那别扫太干净,给我留点儿。他妈说,扫不干净就没有奖金,拿什么养家!
  两人都想给家里挣钱,结果吵了起来,不亦乐乎,还大打出手,见面就掐,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的唯一选择就是离婚,两人彻底脱离关系,划清界线。
  就这样,王大鹏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一三五和他爸住,二四六和他妈住,隔周的星期天去奶奶或姥姥家。
  王大鹏就是在这个时候学会夜不归宿的,一三五他跟他爸说去他妈那儿了,二四六再跟他妈说去他爸那儿了,此时他爸他妈已不相往来,根本不知道其实王大鹏谁那儿都没去。
  王大鹏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是跟几个比他大点儿的孩子瞎转悠,开开别人的自行车,或者拿板砖拍白天没让他们偷窃成功的商店的玻璃门窗。
  那个时候我们对金钱还没有什么概念,兴趣只停留在谁谁谁上课又给某某某传条儿了,王大鹏却已在这个时候尝到了有钱花的甜头。当时北京的马路上刚出现“皇冠”出租车,没几个人消费得起,连打面的都犹豫不决,王大鹏却可以大摇大摆地坐进去,无论是偶尔来上一趟学还是课上到一半就出去玩。他说:不就是两个车架子的事儿嘛。
  王大鹏很聪明,弄来的车不直接而是拆开卖掉,一辆完整的自行车顶多卖到三五十,拆开就不一样,车座、车圈、内外带,都能卖钱,辐条卸下来卖给烤羊肉串的也是钱。
  我们许多同学自行车上的部件都是找王大鹏配的,要个前轱辘,换个后车架,上个挡泥板,安个车铃,什么都能让他搞到。王大鹏绝对够意思,甭管国产还是进口件,不要我们一分钱,他常说,举手之劳嘛。可见其技艺之深厚,也算子承父业,继承了一手好功夫。
  后来我们一致推选王大鹏作为劳技课代表。那学期劳技课上的是学修自行车。
那时王大鹏不只对钱感兴趣,对异性也着迷,每天放学都在学校门口等一个比我们小一届的女生,说想和人家好,要勾肩搭背地上下学,但女孩不理他,一句话不说地往家走,王大鹏说就喜欢这样的女生,有味儿。
  一次王大鹏扬言要亲这个女生,并留下吻痕,我们不信,就跟在后面看,结果看到王大鹏拿出一个嘴唇形状的印章,在女孩脸上深深地按下去——他不敢真亲。
  女孩擦去印油,冷冷地说,有劲吗,王大鹏欢蹦乱跳地说有,女孩藐视地说你是坏孩子,我不和你好,然后匆匆走开,留下王大鹏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街边。
  从这以后,王大鹏改过自新,发愤图强,考上了警校的中专,学的是经侦,即经济侦察。毕业那年不知用了什么手腕,极其幸运地进了公安局的经济处,负责处理经济案件。他接手最大的活儿就是盘查刘大庆的公司,有段时间北京的报纸连载了一篇报告文学,题目是:谁把刘大庆送进监牢,用的是疑问句,好像面向社会征集答案似的。我当时真想给报社写封信,告诉他们,是我的同学王大鹏。
  王大鹏做的是经济警察,用不着真刀真枪地打打杀杀,但他看着警校的同学拿着真家伙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不免手痒,于是借查抄网吧之机,撵走了老板,让同事在网吧外面贴了封条,自己关在里面打CS,两天两夜后他有气无力、两眼昏花地出来,可过足了瘾。
  很快,王大鹏就加入了我们(老歪、刘子及我们的大学同学)的行列,开始他穿警服打牌的时候没几个人敢玩,后来看王大鹏把警帽仰着壳放,大家就放心了,他点炮三家都敢胡。
又一个无聊的一天即将过去。傍晚,我给雷蕾发短信,说我要死了,让她看着办。她回短信:别以为这样我就能理你。这是我发了百余条短信后雷蕾第一次回复,我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我得寸进尺,又拨了她的电话,她居然接了,电话里一片嘈杂。
  “是我。”我说。
  “知道。”蕾蕾说。
  “哪儿呢?”
  “车上。”
  “哪儿去?”
  “不知道。”
  “一起吃饭吧!”
  “为什么?”
  “想你了。”
  “真烦人!”听语气雷蕾好像正生着气。
  “谁又招你了?”
  “过去再跟你说。” 果真如此。若不是想找个人发泄,她也会接我的电话。
雷蕾穿着一条小短裙推门而入,看见我,走过来。
  “你也不冷。”我说。
  雷蕾坐下就说:“今天可真够倒霉的,碰到个臭流氓。”答非所问。
  “你不是说我吧。”
  “流氓没你这样的。”
  “没错儿,我要是流氓,社会就没好人了,说说,怎么被骚扰了。”
  “我被骚扰你高兴是吧。”
  “被骚扰没什么不好的,这证明你好看,有些女人活一辈子想被骚扰都找不到人。”
  “行你!”雷蕾瞪我一眼,拿起我的茶杯喝了一口。
  “知道你是我媳妇,可你这么漂亮别人意淫我也没办法呀,再说了,谁让你满大街乱跑的。”我也够厚颜无耻的,连手都没好好拉过,就管人家叫媳妇。
  “谁你媳妇!”雷蕾放下茶杯。
  “行,不是,那你被骚扰和我更没关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即使萍水相逢也该路见不平,拔刀救美呀。”
  我招呼服务员:“小姐,我要的刀怎么还没上来!”
  雷蕾说:“干嘛,吃西餐?”
  “等我砍了骚扰你的那个人,再回来与你共进晚餐不迟,剁馅儿还是切块儿,听您吩咐。”
  “早干嘛去了你,现在假惺惺的。”
  “早你逛街也不带我呀,要不就没这事儿了。”
  “哪事儿?”
  “对呀,你还没告我他怎么骚扰你呢。”
  “还能怎么骚扰,一点儿创新都没有。”
  “对了,我想起来了,军训的时候应该学过女子防身术吧,对他用呀。”
  “你怎么这么烦人,还听不听我说了。”
  “听听听,您说”,我扭头冲吧台喊道:“服务员,上菜吧!”
“今儿中友打折,还买100返50,我就和同学去逛,买了不少便宜东西,本来挺开心的,却突然发现有一男的跟踪我们,我们上电梯他也上电梯,我们拐弯他也拐弯,我们看内衣他也看内衣,我们上厕所……”
  “他也上厕所。”
  “添什么乱!”蕾蕾说我,然后继续,“他不上,他在门口等着,然后我们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吓死我了。”
  “连淫笑也没有吗?”
  “你当谁都像你那么笑呀。”
  我想笑没笑出来。
  雷蕾接着说:“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图财害命?”
  “图财害命能体现我的优点吗!”
  “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
  “也就你能想出这么狠毒的招术,他想泡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奔你同学去的。”
  “这点儿自信我还是有的。”
  “后来呢。”
  “后来我们声东击西、左转右绕终于把他甩了。”
  “这不叫骚扰。”
  “还没说完呢。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离开中友,可是挤不上公共汽车,我们就说打车走吧,可西单那地儿打车的人比坐公共汽车的还多,我们等啊等,等啊等……”
  “直接说后来怎么着了。”
  “着什么急!我们等啊等,还是没有车,这时一辆本田停我俩跟前,车窗摇下后露出一张脸,居然是那家伙!他说,小姐上车吧,车钱随便给,不给都成,还说要给我们钱。他妈的!”
  “然后呢?”
  “然后我俩撒腿就跑,一直跑到地质礼堂,我们说进去躲躲,就买了两张票,可电影刚开演,就感觉有东西碰我腿,低头一看,天啊,一只手正在游动,是座位后面伸过来的,我再回头一看,又是那张脸,人都快出溜儿座位底下去了,我问他到底想干嘛,他说他假牙掉了,可我明明看见他满嘴是牙,我说你的牙又没掉我腿上,别乱摸,他说对不起,可是牙还没找到,还要再摸一会儿。你说他变态不变态。”
  “要是这个时候电影院突然停电可惨了,你喊救命见义勇为的市民都找不到搏斗对象。”
  “别废话,听我说。多亏在中友买了件毛衣,我就把它裹在腿上,让他摸去,他一摸,吓一跳,我都能感觉他的手一哆嗦,然后撤回手,赶紧走了。”
  “好!”我拍手叫绝。
  “好什么好?”
  “机智聪明活泼可爱的小白兔利用智慧,战胜了阴险毒辣无恶不作的大灰狼。” 我总结陈词。
  “菜呢,怎么还没上,我饿了!”雷蕾正说着,服务员端来一盘姜汁松花。
正吃着饭,王大鹏打来电话,找我去游泳,我说没空,正和姑娘吃饭呢,他说那更应该游泳了,不仅利于消化,还创造了春光乍泄的机会。我问谁买单,王大鹏说他,手里好几张赠票,马上月底了,再不用就作废了。我说好吧,你等着,半个小时后过去,诶,对了,你还没告我在哪儿呢。奥体大院儿,英东游泳馆门口,别忘了带裤衩,王大鹏说。
  撂下电话,我跟雷蕾说:“赶紧吃,吃完游泳去,有票。”
  “我答应了吗,你就自作主张。”雷蕾不慌不忙夹着菜。
  “咱家我说的算。”
  “别咱家咱家的,我和你顶多算同类。”
  “歌中怎么唱的来着: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唱道。
  “照你这么说,就没外人了。”
  “可不咋地”,我继续唱:“有福同享,有难才能必然同当。”
  “行行行,别唱了,饭都吃不下去了。”
  “第一次听说我唱歌还有让人吃饱饭的效果,我要开饭馆只赚不赔。”
  “饿死我也不进你的饭馆。”
  “哼,到时候恐怕你挤都挤不进来。”
  “嘟,别幻想了,吃饭!别耽误我一会儿游泳!”雷蕾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说。
 出了饭馆,见门口有人摆摊儿卖鞋垫发卡钥匙链,我就随口问了句有裤衩吗,摊主说裤衩胸罩一应俱全,我说是游泳裤衩,他说正好让你赶上了,卖一个夏天了,还剩最后一条,要就给你便宜点儿,然后扽出一条裤衩说,十五。我拿过裤衩对着路灯照了照,还行,不太透,就说,十块。摊主毫不犹豫地说给你了。我还想试试是否合身,一想,在这儿试,拉倒吧。
  我问雷蕾:“你不买件泳衣,还是一会儿裸泳?”
  蕾蕾说:“想的美,我刚在中友买了。”
  “早就预谋好了吧。”
  “正巧碰上的,SPEEDO换季处理,三折,才五十不到”
  “行啊,还名牌。”
  “你的裤衩也是名牌。”
  我一看,可不是吗,有个对勾,我靠,耐克的。再一看文字,我笑了,写着:adidas。
按时到了游泳馆门口,我开始后悔了,因为王大鹏从来都迟到,能在约定时间的半小时后出现都是奇迹,所以如果约他七点见面的话,我们一般都说,六点半哪哪哪,迟到打你丫的,就这样,每次他都得让我们捶几下。这次,我竟然把这儿茬给忘了。
  还好,在雷蕾只抱怨了五次“你这是什么哥们儿,怎么这样呀”后,王大鹏姗姗来到。
  “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忙,太忙!”离着大老远王大鹏就一边敬礼一边找借口。
  “你就不能换个理由。”我说。
  “反正都是借口,说什么都假,凑合听吧。这谁呀?”王大鹏瞧着雷蕾。
  “跟我在一块儿的还能有谁,是吧,媳妇。”我拉住雷蕾的手。
  “少来,你顶多算个第三者。”雷蕾抽出手。
  “你怎么又勾搭有夫之妇。”王大鹏一身酒气。
  “什么叫又,我这是第一次。”我说。
  “他就喜欢挖墙角。走,咱们进去吧。”王大鹏带着雷蕾把我甩在身后。
进了游泳馆,我们分头去换衣服。王大鹏边脱鞋边说:“这小妞不错。”
  “就因为不错,才不好泡。”我脱去袜子。
  “我那有地儿,需要就给你用。”王大鹏脱了上衣。如今他在生活和经济上已经完全独立。
  “我是真想借你的地儿用,可刚才你也看到了,手都不让拉。”我褪掉内裤。
  “有主儿了?”王大鹏已经一丝不挂。
  “她说有,谁知道。”我套上新买的泳裤,后悔没有试穿,有点儿小,毛都没遮住,我把露在外面的几根尽量往里掖了掖。
  “根据我的经验,凡是第三者能插上足的,都是因为两口子关系出现裂痕,你必须找到突破口,见缝插针,左冲右撞,将裂痕扩大,从而彻底将其一分为二。”王大鹏换好泳裤,去存衣服。
  “还是你丫狠!给我存一下,我撒泡尿。”
  我有个好习惯,把尿留在泳池外,不像有些人在水里就撒了。如果你在游泳过程中,感觉身边一股暖流经过,一定是遭遇了身旁人的小便,若水足够清澈,还能看到一片黄色正逐渐扩散,慢慢的。这种事情我就经常遇到,加之我泛水技术平平,总被呛,没少喝这里的水,所以游完泳都要喝点儿白酒或吃些大蒜,便于杀菌。还有时候,如果看到水中有气泡冒出,那就是有人放屁了,屁不溶于水,所以会冒泡。
  站到小便池前,我看着尿液像雨天房檐的水柱哩哩啦啦,不再飞流直下,不免怀念起从前。以前撒尿能滋一人高,小时候还曾经尿到过趁机看我小鸡鸡人的脸上,现在不知道是马力小了,还是眼儿粗了,液压高度也就齐腰了。
  这次小便还让我发现了一个真理,男人撒尿不能正对着小便池直滋,最好让尿液和池壁成锐角,度数越小越好,否则准溅自己的东东上。也真是的,真理无处不在。
  尿完尿,路过更衣室的镜子,我照了照,发现除了脸还是自己的,身体已经陌生了,肌肉的线条成了脂肪的起伏,青春的痕迹不见了,只一年的功夫,就这操行了。大四那一年酒肉穿肠过,肥肉身上留,却也毫不在乎,不像大一的时候吃多了还做几个仰卧起作。真是肉来如山倒,我想我该减肥了。这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一边想着我就出了更衣室,雷蕾迎面走来,不幸被她看到大腿根部露出的毛发,不知她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居然问我这是什么。幸好裤衩颜色是黑的,我揪掉其中一根毛,不以为然地说是线头,疼得我龇牙咧嘴,倒吸冷气。雷蕾说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我兴奋。还兴奋呢,瞧你那个腐败的肚子,蕾蕾说。
  “游泳不可貌相。”我收了收腹,问雷蕾:“你会什么泳?”
  “我也不知道,反正淹不死,打小就横渡玉渊潭。”
  “冬天吧,结冰以后。”
  “哼!小的时候我家住八一湖畔,我六岁就去水里玩,我妈说我当时人还小,不会游泳只会在水里走,经常玩得忘了吃饭,我妈就来找,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露在水面上。我也算是水边长大的。”
  “你没进国家队真可惜,要不五星红旗还能因为你多升起一次。”
  “死去吧你!”我被雷蕾一脚踹入水中。
  游了几圈我爬上岸休息,雷蕾也坐过来,“不行呀你,这就累了。”
  “不是累,我是上来看风景。”我说。
  这时,一个着三点泳装的女孩从我面前经过。
  “这女孩怎么样?”王大鹏突然从水中探出头问。
  “看不出哪儿不好。”我说。
  “看我的!”说完王大鹏又潜入水中。
“比一圈呀?”雷蕾开始挑衅。
  “好男不跟女斗。”我心里没底。
  “赢了再这么说。”
  “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还不死心,知道我外号叫什么吗,浪里白条!”我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是骡子是马遛完了再说。”
  “不见棺材不落泪,比什么?”
  “一个来回,姿势随便。”
  “行。”我和雷蕾站在两道的跳台上。
  “预备……”雷蕾一头扎入水中,窜出好远,直到头露出水面才回头冲岸上喊道,“跳!”
  “是比赛谁慢吧!”我喊道。
  “你要比我晚回来你就输了。”雷蕾一边划水一边说。
  我一个猛子,眼看着赶上了雷蕾——已经在水中看见了她打水的脚底。
  这时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除非我想输,否则是不会输掉比赛的。为了增强比赛的趣味性,我只超过雷蕾一点点,她拼命往前游,咬得很紧。
  终点就在眼前,我依然只超出雷蕾一个头的距离,雷蕾奋力划水,水花被掀起老高,她倾其全力向岸边冲去,只见那里的水变红了——雷蕾太想超过我了,以至鼻子撞到池壁,流血了。
  我们立即去了岸边的医疗站,白衣但不像天使的医护人员问怎么了,雷蕾仰着头说鼻子流血了,医护人员又问道,是鼻孔往外流血吗。我噗哧一笑,心想难道鼻孔还能往里流血,雷蕾狠狠地掐我大腿一把,我“哎哟”一声,一看都紫了。
  这是雷蕾与我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经过医护人员的处理,雷蕾的鼻子被塞了棉花,她说不游了。我问着急回去吗,她说没事儿,今天周末,进不去宿舍大不了玩一宿。
  又到周五了。我在混沌中生活,每天都一个样子,工作日和休息日对我而言,又有何区别,我还不是每天都一个德行。
  我和雷蕾坐在岸边,看着池中嬉戏的男女。一商家别出心裁,找来人体模特若干,男性,在他们赤裸的上身涂满品牌介绍和广告语,让他们绕场行走。
  “如果换成女的更引人注目。”我说。
  “也就你想的出来。”雷蕾说,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我和雷蕾寻声看去,见一女子正在深水区救捞一男子,在岸边几个男子的协助下,将落水男子拽上岸。那女人穿着三点泳装,正是王大鹏看上的女孩,而溺水男子则正是王大鹏。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看着躺在岸边的王大鹏对雷蕾说,“别管他。”
  “好像挺严重的。”雷蕾见王大鹏一动不动。
  “装得还挺像。”
  有人拍王大鹏,说哥们儿醒醒,王大鹏没反应,那人就扇了他几个耳光,啪啪作响,我听了都觉得疼,可王大鹏仍旧无动于衷。
  “一定是在等那个姑娘给他做人工呼吸。”我对雷蕾说。
  “你的朋友怎么都这样。”雷蕾说。
  “这样不好吗,追求爱情多么执着,宁可被扇嘴巴。”
  这时只见一个男人俯下身子,趴在王大鹏的口腔处一起一伏,而王大鹏还同死人一般,我急呼,“不好,是真的。”赶忙跑了去。
  王大鹏被男人做人工呼吸,居然没有反抗,真出事儿了。
 原来,王大鹏发现那个女孩是这里的救生员,便计划制造接触的机会,决定装作溺水,骗得女孩上当,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后由此展开关系。
  为了做得逼真,他特意从潜水区游到深水区,可还没等开始行动,就感觉腹内翻滚,刚进肚的大鱼大肉大酒涌了上来,为了不破坏泳池卫生,王大鹏愣是把它们咽了回去,这一咽不要紧,王大鹏一口气没捣上来,呛了几口水,然后就扑腾了两下沉了底儿。
  据白玥(那个女孩)后来交待,她早就发现了王大鹏欲图谋不轨,所以当王大鹏在水面上消失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即跳下水救援,而是认为王大鹏憋不住气的时候会自己上来,可当过了一个人所能忍耐的憋气时间后,王大鹏依然没有露面,她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于是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然后发生了我所目睹的一幕。白钥特别强调,给王大鹏做人工呼吸的是她的同事,是她让做的,对付像王大鹏这样对她起歹意的男人,她通常采用这种办法。
  王大鹏吐了几口游泳池的水后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谁救了我,是谁救了我”,然后拉着白玥的手说,“是你吗?”
  白玥撤出手,指着身旁的男同事:“是他,他给你做的人工呼吸。”
  王大鹏听后又干呕了几口,然后爬起来再次握住白玥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同事。”
  白玥露出想给王大鹏再踹下水的表情说:“下次喝多了别来游泳池,也没个大人带着。”
  我听了想笑,还是没有站出来。
  “姑娘你几点下班?”王大鹏没完没了。
  “马上,你要是再晚点儿落水,都没人救你。”白玥说。
  “要么说溺水早不如溺水巧嘛,姑娘,我有一个请求。”
  “不就和你一起吃饭吗,正好我也要吃,我可事先说好了,只是吃饭。”
  “对,更多事情吃完饭再说。”王大鹏这才看见我和雷蕾,说,“走,一块去。”
  白玥说:“敢情你不是一个人。”然后又说我,“刚才他都那样了,你们也不管,一点儿爱心都没有。”
  “管了就没这顿饭了。”我说。
  “还有这样蹭饭的。”白玥说。
  “边吃边聊,大家先去换衣服。”王大鹏已急不可耐。
  出了游泳馆,我们四人进了安慧北里的“小土豆”,坐定后,王大鹏问:“喝点儿什么?啤酒?”
  “还喝呀你!”白玥说。
  “我高兴。服务员,先拿四瓶啤酒。”王大鹏说,“喝多了你送我回家,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白玥。”白玥说。
白玥是个外地姑娘,在亚运村附近开了家服装店,前店后家,晚上关门后拉上帘就在店里睡觉,自己一个人连当老板再做伙计。救生员是她的兼职工作,每周一三五晚,连挣钱再锻炼身体。
  白玥长得稍有姿色,颇具风情,屡遭逛店小流氓的骚扰,王大鹏说这下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正巧一次王大鹏去找白玥,见几个小痞子在店里起腻,他掸了掸领章上的灰尘,
正了正警帽,以一副威武尊严的样子及时出现,当即喝退滋事分子,救白玥于危难中,王大鹏说,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尽管告诉我。王大鹏说,那天他从镜子里看到警帽上的国徽在夕阳的照耀下,正闪闪发光,照亮了白玥的小店。
  白玥孤身在外,举目无亲,能有人这么帮忙,她感动不已。两人通过你救我我救你,建立了深厚友谊,并眉来眼去,由好朋友发展为炮友,继而在身体亲密接触上萌发了感情,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暂无生子计划。
  王大鹏和白玥火速结婚,还有一部分外因作用——单位分房。
  不知道王大鹏小学上了几年,反正我们一个班的时候他比我大两岁半,中专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工作三年赶上了单位分房,于是立竿见影地结了婚,理所应当分得一居室一套,和白玥开始了幸福生活。
  王大鹏的房子在长安街沿线八宝山处,当有人问他住哪儿的时候,他每次都说,我住八宝山。
第四章 出事了
拿了车本后,几天没摸方向盘我就手痒痒,于是约王大鹏出去兜风,他有辆普桑,公车,警字头的,经常开着它酒后驾驶,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我给王大鹏打电话说开车出去转转的时候,他说可以把车借你一天,你自己开,我还要陪白玥看店。我说带上白玥一起去。他问店怎么办,我说帮你找个伙计,义务劳动,王大鹏说那太好了,找到人我就去。
  挂了电话,我给老歪发了短信,让他还我那个人情。毕业前的一天早上,我正在春梦中和一个女孩深情亲吻着,为了知道女孩长什么模样,我睁开了眼睛,却见老歪俯下身,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腾”地一下坐起,问道,你……你要干什么。老歪说,快毕业了,去照张相吧。当时我特感动地套上背心裤衩,还梳了头,跟着老歪下了楼。他带我直奔女生楼,喊出一个女孩,我以为是老歪想跟我合影,特意找了一个拍照的,没想到老歪对我说,你帮我俩照几张相吧。原来女孩已让老歪暗恋多年,在老歪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同意和他照几张相,给老歪留作纪念。我还能说什么,拿着相机跟着他们走吧,他们选景,我按快门。当照完第三十六张的时候,老歪说也许还能抢一张,他要与我合影,于是我将相机交给女孩,和老歪摆了个勾肩搭背的姿势,被女孩摄入相机。胶卷冲洗出来后,我只看见三十六张半相片,我问老歪我们的合影呢,老歪指着那半张说,在这儿,只抢了半张。我看见画面上只有老歪那一半,没我,成了老歪的单人照,而他的肩膀上却多出一条来路不明的胳膊。
  这次我跟老歪说,照片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但你要帮我一个忙,替王大鹏盯一天摊儿,老歪说太好了,他不习惯欠人什么,终于等来还帐的机会。
  安顿好老歪,我、雷蕾、王大鹏和白钥四个人钻进普桑出发了。
出来之前,我叫雷蕾一起去玩,她痛快地答应。我说可能还要在外面过夜。雷蕾说那就过吧。我问你男朋友放心你吗。雷蕾说,就你!
我们用了两个小时到达北京郊区一个名字听上去还不错的景点。出发时车由王大鹏开,出了四环我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脚几乎没离开过油门,王大鹏说要是他开,至少两个半小时才能到。其实好几次我都想踩刹车的,因为不熟悉位置,而踩到了油门上。坐在后排的王大鹏不止一次地警告我:普桑跑不了太快。可雷蕾坐我旁边,有几次挂完档我顺便就把手放在她的腿上,都被她“啪”地一下拍走,我心里一急,就又踩到油门上。
  度假村的服务员见生意来了,赶忙跑来招呼,看我们是两男两女,就特别推荐情趣小屋供住宿。这是一种完全用木头搭建的建筑,外观古朴,别具情调。进去一看,典型的中国乡下,翠绿桃红的被面,鸳鸯戏水的枕褥、龙凤呈祥的窗花,金童玉女的门画。王大鹏问我怎么样,我说行,就这儿了。
  下面该如何分配房间了,最先被否认的组合方式是我和白钥一屋、王大鹏和雷蕾一屋;比较合理的方式是我和王大鹏、雷蕾和白钥,但只有两个女孩睡一起太危险;当然也可以我们四人睡在一间屋里,但这样还不如我和雷蕾单独睡在一间屋里,以便为王大鹏和白钥提供方便,让他俩随心所欲,看来只好这样,我倒没什么,我问雷蕾行吗,她说嗯。
  最后我们选择了一栋大一点的木屋,里面有两个房间,对门,彼此能有个照应。
  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晚饭我们要了这里的特色菜,烤羊腿。服务员说还应该喝点儿红酒,否则少了一半情趣。那就来点儿吧,酒后乱性,正合我意。
  服务员又点上蜡烛,照得我们脸蛋红扑扑的,不一会儿就已醉眼迷离。
  吃过饭,我们四个玩起了拖拉机,我和雷蕾打到5的时候,被王大鹏和白钥追了上来,他
们已经打了一圈。不是我们的牌不好,只因为我不太会出牌,别人出9我就出10管住他,没有10就出8,尽量不比对方小太多。我特别佩服用脑子打牌的人,下面出了什么牌都能记住,别人手里有什么牌也心里有数,每把牌还记不混,真够累的。王大鹏说脑子只有经常锻炼才好使,我知道他的牌技是值夜班的时候练出来的。
  牌是越打越没意思,我们改玩杀人游戏,可四个人太少,我们说要不叫两个服务员过来一起杀人,然后只听窗外两个暖壶“嘭嘭”接连爆炸,还有人摔倒后连滚带爬的声音。王大鹏掀开窗帘说,好像服务员来送开水,她们当真了,难道没看见我的车牌是警字头的。她们一定以为咱们是越狱出来的,白玥说。
  没什么可玩的了,我说不如早早睡觉,明天早起爬山。
  白钥和雷蕾两人做伴去上厕所,趁这个功夫儿,王大鹏拿出一东西问我要吗,我一看,是套子,就说要,他给了我一个,我说太少,王大鹏看我一眼说,你牛逼,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给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故意将一个套子遗漏出来被雷蕾发现,她捡起认真地看了看,然后推开窗户,用力扔向远处,拍着手狠狠对我说:你休想!
  我问雷蕾我能把外衣脱了睡觉吗,雷蕾说你就是全脱了都没关系,但要等我睡着了以后,然后她全副武装地钻进桃红色被窝,脸冲墙睡了起来。
  我果真脱去外衣,只剩下一条内裤,这已经算有所保留了,平常我都一丝不挂,我喜欢身体所有部位接触被褥的感觉。在我脱衣服的时候,我挑逗雷蕾:“你不转过身看看呀,占我点儿便宜,我现在可是半裸了。”
  雷蕾依然背对我说:“谁稀罕,又不是没见过。”
  我说:“我要是你我就看。”
  雷蕾下意识地揶紧被子说:“想的美!”
  见雷蕾态度坚决,我没再过多炫耀已经青春不在的身体,钻进了翠绿的被窝。在我们席地而睡,小木屋的内部结构类似日本的塌塌米。
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地板在晃动,一下接一下,雷蕾问我是不是地震了,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时候隔壁传来白玥的叫床声,地板的晃动随之剧烈,我说,对门开始了。
  王大鹏猛烈的动作使人感觉整座屋子已摇摇欲坠,雷蕾用被子蒙住脑袋,可是无济于事,又探出头说,他们太嚣张了。我说咱们可以更嚣张,雷蕾说没门儿,然后不再说话。对门
的声音让我们有如身临其境。
  我认为时候差不多了,就对雷蕾说,快了,他们该完了。果然,没过两分钟,王大鹏一声叹息,地板不再晃动。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一只手游走在我的脸上。
 我一把攥住雷蕾的手,将她揽在怀里,探到她的嘴,我们开始接吻,长时间的,经久不息,两条舌头搅动在一起,像打了结。一嘴的羊肉和干红味儿。
  接吻几近窒息的时候,我开始亲吻雷蕾的脸颊,沿脖颈一路奔袭,停留在胸口。雷蕾还被衣服包裹着,我说我帮你脱掉,她点点头,然后配合我脱去衣裤。
  事毕,我伏在雷蕾身上,喘息如牛,被她死死抱紧。感觉身下潮湿,伸手一摸,粘糊糊的,以为是自己的流了出来,可一看,满手鲜红,操,我流血了,于是赶紧退出身体,端详下身,完好无损,难道是雷蕾的?
雷蕾是谈过恋爱的女孩,现在的男生动辄就把女朋友要了,这种现象不要说在大学,就是在中学都很普遍,可刚才的一幕如何解释,雷蕾不会还是处女吧,不应该呀!
  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某个周末我没有回家,早上起来去水房洗漱,正刷着牙,突然进来一个女生,光着脚丫子,极不跟脚地穿着男生的大拖鞋,她先是一仰头,将头发拢成一把用猴皮筋捆住,然后大大方方地挤牙膏,刷牙,上下摆动牙刷(里里外外,倒是真仔细,不
愧是女生),吐牙膏沫,清洗口腔,牙刷完了,接下来是往脸上涂洗面奶,好像还是磨沙的,蹭呀蹭的,并不着急,也不怕被楼长看见,如果被抓住,可是要开除学籍的。
  还有更过分的,那天中午我去上厕所,却被一个守在门口的高年级男生拦住,不让我进去。我说为什么呀,这是男厕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也是男的。他说,正因为你是男的才不让你进去,因为我女朋友正在里面,你抽烟不,他递给我一根烟,说,我就住那边。他指了指楼道的一侧,意思是让我知道,那里住的可都是大四的学生,我别多嘴,只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否则就收拾我。
  直到烟快抽完的时候,才从厕所里走出一个女生,我一看,正是刚才刷牙的女生,她挽起男生的手,像一对回婆家的夫妻,向他的宿舍走去,看得我神魂颠倒。我突然想起,还没解手呢,于是赶紧进了厕所,正巧蹲在女生刚才蹲过的位置,因为我看到了刚换下来的卫生巾,我一下子就纳闷了,把女朋友带进来无非是要乱搞,可他女朋友身体这样,怎么搞。这点儿生理卫生常识我还是有的。
第一次接触“性”,是初三生物课上,上了大半个学期的课,大家在肌肉骨骼、肠子肚子中终于等来了“生殖系统”,老师却说,“第八、九章你们自己看,相信你们都懂,在下面看了多少遍自己都数不清了吧,其实这两章也没什么,就是说‘性’。”此话一出口,弄得好几个女生红了脸。老师还说,“这两章不讲,并不是说就不考,你们虽小,却也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两章应该是给你们提分的。”之所以不讲但考试,我想是因为有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出口,却写得出来。
  为了考好,男生们还找来几本参考书,里面内容现在看起来都有些夸张,嗯嗯啊啊中尽是省略号,女生知道这就是黄书,却以看资料为由,向男生讨借,并相互传阅。
  后来我们还看了一个挺恶心的录相,具体内容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里面几个毛茸茸的画面使得女生中午吃不下饭,都让男生替着吃了,撑得我们下午一个劲儿打嗝,满屋子东西发酵了的味儿。
  更早以前涉及这类东西就是小学了,老师为了测试我们对词语掌握的熟练程度,让每人写一个正反阅读都有意义的词语,譬如国王和王国。于是有一男生说,皮包。还没等老师说话,女班长喊道,不对不对,皮包是词,但包皮不是词,我没听过这个词。男生说,就是词就是词,我上礼拜才拉的包皮,我爸说我包皮过长。女班长说,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包皮。男生说,真没文化,连包皮都不知道,说着就要掏出小鸡鸡示众。老师赶忙拦住,说同学们这个话题我们就不讨论了,除了皮包以外,类似的词语还有很多,比如爷爷、姥姥、人人为我……现在一想,老师也够欺负人的,居然如此灌溉祖国的花朵。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包皮,后来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我问妈,什么叫包皮。妈一愣,看着我爸说,咱孩子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书了,我叫你收好收好,你就是不听!
雷蕾起身擦干下身说,怎么又流了,见我木然地盯着她看,就说,没你什么事儿,不用紧张。
  我依然迷惑地看着雷蕾。
  想什么呢,雷蕾说。
  没什么,我言不由衷。
  这时候,地板再次摇晃起来,比之上次更加猛烈,王大鹏和白玥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撞击墙壁,示意王大鹏悠着点儿,却反倒促使他愈加嚣张,地板晃动更甚。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建议和雷蕾出去透透气。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色微蓝,旷野渺无人迹,在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我抱起雷蕾,把她缓缓放在我铺好的衣服上。
  “还来一次吗。”我已压在雷蕾身上。
  “在这儿?”雷蕾忐忑不安。
  “放心吧,不会有人……”不等我说完,雷蕾已经堵住了我的嘴。我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又即将开始。
  我突然想起,没有采取安全措施,雷蕾问我不会出事儿吧,我说没准儿,但在这种时候孕育的孩子都聪明,孔子就是他妈他爸野合的产物。你讨厌,雷蕾说,然后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套子说,刚才我没真扔。
  我们开始了。到达颠峰的时候,我大吼一声,声音响彻旷野。
  天已大亮,我和雷蕾回到小木屋,正好撞见王大鹏。他问,早上你俩听见狼叫了吗,就一声,真他妈吓人。雷蕾看我一眼,说,听见了,是色狼叫唤。
原计划是要爬山的,但劳累了一个晚上,现已人困马乏,爬山活动只好取消,两两回屋休息,午后返京。
  我躺在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调去,思索着已经发生的事情。地板不再颤动,却从隔壁传来胡噜声,王大鹏真是吃得香干得爽睡得着。
  “我知道你睡不着。”我说,“能给我说说你和他的事儿吗?”
  “谁?”
  “那个研究生。”
在我执意要求下,雷蕾告诉了我她和研究生的事。
  也就是几个月前,雷蕾遇见了研究生。他曾是雷蕾的高中校友,大她一年级,和雷蕾的班级仅一墙之隔,因为打篮球特拽(三声)而让雷蕾倾心。那时日本漫画《篮球飞人》正盛行中国校园,但凡能拍两下球的男生就招女生喜欢,所以男生有事儿没事儿地就抱个篮球去操场显呗,甚至翘课,以此吸引女生注意,研究生便在其中,当然,他那时还只是个高三的
学生。
  高二的雷蕾经常看隔壁班的这个男生经过她的窗前,于是她盼望着下课,盼望着放学,盼望着有缘相识,可盼到的却是他金榜题名,因为球技出众,被外地某大学破格录取。
  看着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离开学校,雷蕾却没有勇气向他表白,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一年后雷蕾也考上了大学,漂亮女孩永远是校园里的抢手货,男生们争先恐后要和雷蕾谈恋爱,雷蕾也谈了几个,最长的不超过一周,总是找不到感觉,那个人还让她念念不忘。
  后来,雷蕾在CUBA的电视传播中看见了他,他还那么帅,打球更拽了(雷蕾原话),那场比赛他成为最佳球员。
  其实雷蕾说的这场比赛我也看过,留下的唯一感觉就是我国的大学生篮球联赛水平怎么如此之低,MVP竟然颁给他。不是我吹牛逼,给我找双好点儿的球鞋,训练我一个月,MVP非我莫属。
  雷蕾说,看完比赛趁着心潮澎湃,她给他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但是没有回信,她兴奋得忘记告诉他自己的地址。
  雷蕾没有再写信给他,那封信太热情似火了,寄出去后雷蕾便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太感性了,同时她理性地想,她和他还会再见的,因为他是这个城市的人,他还会回到这座城市。尽管需要时间,但雷蕾对他的感情永远不会腐烂——是套了三层保鲜膜才放进冰箱的。
  靠,不就是一个体育生吗,我愤愤说。
 体育特长生确实没什么可牛逼的。成为大学校园里的体育生是一种悲哀,这意味着他们之所以能够进入大学学习,是看在四肢较发达的份儿上,否则门也没有,同时也说明另一个道理,到了一定年龄后,他们在竞技水平上依然没有达到某个高度,没有出人头地,换言之,要么天赋欠佳,要么尚需努力,而努力对于这种岁数的人来说已为时过晚,真正的体育天才在这个年龄早已功成名就。所以,在运动与学习上,体育特招生没有丝毫优势可言,应该自卑才对。体育特招生和普通学生相比仅有的好处就是,因为天天都要训练的原因,前者一
个月可以领二十张澡票,每周免费吃一次土豆烧牛肉,老师也知道他们文化课的水平,通常都将考试答案提前一个月发给他们回去背,只要考五十分即可通过。真不知道这帮体育生毕业后能干什么,反正奥运会金牌没指望他们去拿,诺贝尔更不会等着他们去得。体育生无非满足了学校的虚荣心,帮助学校摘金夺银,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样就能冉冉升起吗,这样就会被载入史册吗,想什么呢!
“他大学毕业后回到北京,这时他已经被我现在的学校研究生院录取。”蕾蕾说。
  “操,他会什么,凭什么你们学校不要我。”我强烈抗议世道不公平。
  “他会打篮球,你会什么,除了吹牛。”雷蕾向着他说。
  接着说你和他是怎么好上的,我说。
  后来他入学的第一天我就在校园里遇见了他,也算是缘分,雷蕾说。
  是不是你不在佑丹侬卖衣服的第一天,我问。
  对。
  靠!如果前一天我把你泡到手,也不会让他得逞的,我懊悔不已。
  想什么呢,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泡。
  我想说那昨晚算怎么回事儿,一想算了,还是没说。
  雷蕾说,一见到他,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说我高中和你一个学校,我在电视上看过你打球,我还给你写过信,他傻傻地笑了笑说,是吗,原来那封信是你写的,于是,我们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我有点儿不信。
  “结构是这样的,内容和细节很丰富,就不便对你说了。”雷蕾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他正在遭遇感情危机。”我说。
  “对。”
  “太好了。”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别高兴的太早。”雷蕾翻了一个身说。
雷蕾继续讲了两人的矛盾是如何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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