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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传

_6 南宫博(唐)
皇帝很会应付场面,正经地向侍女说:“弄些小食来,午餐,设在含珠殿!”
侍女走出之后,大唐皇帝向强自抑笑装作正经的杨玉环伸了一下舌头——然后,也笑了出来。
皇帝的装腔作势既自然又洒脱,但看到全部过程的人却另有一种感应,杨玉环想到戏台上的演员的做作,也想到刚才由掩耳盗铃一语而起的种种,每一个人在意念转换中总有弛放的时候,如她弛放了,完全地忘情一切,她的双手握了拳,倾身向前,打落在皇帝的双肩上,在忍笑的气呃中说不出话来,而大唐皇帝,顺势将投怀的人抱住了。
她不会挣扎的,她和他早已有了两性间的实际,拥抱,平常得很,她松散地在皇帝怀抱中喘气和调匀自己的呼吸,其间,皇帝还吻了她。
“你这人——噢!”她摇摇头,恨恼在一瞬间飘散,笑着接下去说:“皇帝富有四海,呵——我佩服你,我才说掩耳盗铃,你手脚快,才思敏,立刻取过一只铃,噢,皇帝——”
他摩挲她的面颊,轻悄地说:“你虽然掩上耳朵,我的铃却是自己的,并非盗来!”
她仍然散漫地伏在他的怀中,然后,她说:“总而言之,你狡滑,也很够坏的!”
“这不能用一个坏字来形容,只是机变而已,从取铃到打响了铃,我只能如此,否则,多么不如意思?”
她的怒气已消散,皇帝取了清酒,让怀中的人饮了一口,接着自己也饮一口。
她徐徐地自皇帝怀中脱出,坐好,以手抿按发鬓。
皇帝看着,也伸手相助,一面说:“不妨事,由此地到含珠殿,不会有外人看到!”
她停了手,一丝潜在的惆怅自心灵深处泛起,她想到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偷情,内侍、侍女看到的有不少,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有不少,这多么可羞,她想到市井中人说奸夫淫妇,那话虽然粗俗,但用在皇帝和自己身上,又有什么不可以和不恰当呢?
这是恍忽间的意念流转,但由于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意念上的羞涩感极为薄弱。
在饮了几杯清酒后,侍女已送入小食,并且报告含珠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杨玉环不知道含珠殿,她问了。
“这是在御汤泉的东边,温泉自含珠殿一条水道喷入御汤泉,那个喷水口,是玉石雕成的龙,龙口内含珠,汤泉自两边流出——哦,你没见过,现在先去看看!”
杨玉环知道骊山行宫有好多处汤泉,而称为御汤泉的,理论上归皇帝专用。她自然不会有机会看到,不过,她相信,皇帝宠爱的妃嫔,也可能得入御汤泉的。
她不大高兴在室内闲谈和亲昵,皇帝提议,便立刻同意。
于是,他们缓缓地出了暖室,皇帝可能为了表示自己的身体壮健,他不走内甬道,而取苑路。
十月,虽然不是长安最冷的日子,但初冬的寒风也很劲,只是,他们都不在意——室内的温暖,也是使他们能抵受风寒的原因。
有四名内侍在皇帝之前二三十步处,后面,也该有四名内侍相随的,可是,皇帝略不在意,他携着杨玉环的手而行,指点苑路上的陈设,他告知玉环,这条路和含珠殿,都是十年间修的。
这是一条精致的白石甬道,两边,有石柱、朱栏,栏外,是一列冬青树,稍远处的圃中,有一对驯鹿……
于是,他们进入了小巧但华丽非常的含珠殿,他们由正面殿门入的,看不到温泉。
皇帝引她越过正殿而到后殿,出廊,她看到耸起的屋宇,是凹字形的,中间缺入处,便是汤池殿,她估计,两边的屋宇才是住人的。而三面的屋宇,和温泉室之间的距离,各有两丈以上,但都有廊相通。
杨玉环估计,汤池有一丈六七尺长,一丈二三尺阔,成长方形,有梯级下水,水池旁边,有扶手,水池中,有小巧的柱台,也围上栏杆;池的左右,有封闭着的房间,她无法看到内容,猜想那会是更衣室。
当她看罢随皇帝转身时,皇帝作了一个手势,温汤池所在的房屋的长窗,齐整地关闭了。
窗户关闭时很有规律,杨玉环为此回望和询问。
“此地,每四扇长窗有一个铜杆,操纵窗户的上下,你没看到,窗户都是上下式,又是向外开的!”
“哦——”她点点头,从自己的家而想到了皇帝的奢华,今天所见,是宫宇的另一种工巧和华丽。
大唐皇帝和杨玉环在后殿的中央阁子吃午饭,有四名乐伎在阁外的左右奏乐,那是宫中的内乐伎,造诣不高,平时侍皇帝吃饭是八人演奏的,但今天只用了四人,且全为弦乐,看来,这不过是点缀而已。
在吃饭的中间,皇帝技巧地赐杨玉环在御温汤池中出浴。
她对这个池极为爱好,但也看出这当然是皇帝专用的,她低问:“我可以吗?这是皇帝御池——”
“是我的御池,在今天之前,除我之外,无人曾浸身在此池中,但是,你总是可以的,无论什么,你都可以!”
她睨了他一眼,不曾再说。
饭后,皇帝伴了她到右边的屋宇,嘱咐侍女服侍她入浴温汤,他向玉环说:“这一池是最好的水,你不妨多在水中浸浸,我饭后休息一下,你上来时,他们自然会叫我的。”
她有入温泉的欲望,但是,她又有些胆怯——宫廷中有许多规矩,她和皇帝偷情的来往,把这些规矩破坏了,但那是和皇帝在一起,现在去入浴,是单独的,她不知规矩如何,但又不好意思询问。
于是,两名侍女引她到池边的房间,这房间,好象分隔了三间或四间,外间,有两名侍女跪迎,陪她来的侍女退到户外,那两名侍女关上门,为她除了外衣,再引她入左首的屋子——一间很暖的屋子。
两名侍女再为杨玉环除了衣服,她有羞涩感,可是,她不能有反应,连亵衣,内袜都除尽了,侍女用一幅麻质的大巾披在她的身上,再引她进一道门。门内,是两名穿了似肚兜一样的衣服的女子。有三人,她想,那是服侍沐浴的人吧!
这三人引入杨玉环,去了披在她身上的大巾,用温水浇淋在她身上——她愕异,她想,不是入池沐浴的?
自然,她不方便询问,到了这地方,只能由人们摆布了。
这三人,缓缓地用瓢取温水,浇淋在她的身上,一人,用了一幅绢,将她的长发包紧,然后,她们扶了她斜躺在一张有垫的石床上,石床本身也是温热热的。
于是,两名侍浴的侍女轻轻地为她沐浴,用一种有香味的水涂在她身上,再用钝口的玉刀轻刮,另一名侍女,以双手为她按摩——很舒服,她想:“这是神仙般的享受啊,骊山诸王宅虽然也引有温泉,但和此地完全不同。”
在按摩中,不断地有温水浇淋在她身上,水越来越热,但逐渐的加热,只使感到舒服而没有不能承受之感。这样的沐浴,耗去了一刻工夫吧?
她的双足,被包裹在热巾中,经常有热水浇淋,然后,一名侍女为她修剪和磨齐了脚趾甲。
她以为温泉赐浴已毕——但是,当她被扶起时,一道向内的门开了。她们扶着她出去,经过一道短短的过道,有些些冷空气进入,使她一爽。可是,接着又有一道门开启——玲珑精致的长方形浴池便在她的眼下,侍女只扶送她到下阶的栏杆边,告诉她,这是侍浴女所能到达的界限,她们又告诉她,在池中多浸浸,可以去病延年,同时,她们又指点她可以在池中游乐,事毕,可以拉动任何一条线绳,就有铃声,她们会再来服侍。
说完,这些人退出,门也随之关上了。
杨玉环独自一人,先有些心怯,渐渐,她自然了,看周围,光线自四周近屋顶部分的明角窗透入。刚才所见的长窗都已关上,那些窗,也能透光,但内外自然是不能看见的,她欣然,一步步地踏入温汤池。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大池中嬉水,一切的心事都放开了。她在齐胸的水中沿边走,再探索着向中央。中央,水也不深,不会使人淹死在水中的。如此,她更加放心了,想到幼年时夏季在行旅中,看到路边的水塘中孩子们游泳,双足打起水花——她以双手紧捏着中央柱外的玉栏,尝试着双足打水,她试了四五次才能使身体半浮而打起水花。
水的温度逐渐增高,但这一池温泉澄清,而且没有蒸气,她奇怪着,不过,她不去深究,她完全地被吸引了。再摸索到龙头附近,看到水中有一倾斜的玉床,她躺在上面,头与颈项在水之外,但水中的身体却会浮漾,躺不平实,起初,她有些怕,渐渐,她伸出一手,捏住旁边的栏杆,本身有了安全感,而且觉得很舒适。她合上眼皮,时时伸屈双腿而打水。
时间逐渐使她习惯在一个大池的水中。由于屋内没有人在,她也自在得多,稍后,她在玉石的床上站起,看自己的躯体——许多人称赞她着了衣服时的美丽,而她,在有机会裎裸时,会欣赏自己不着衣服时的躯体的匀称美。
一般生育过孩子的妇人,肌肉骨骼都会松弛,而她绝不,她至今仍是紧密结实的,她的小腹只稍为比未嫁前隆腴一些,皮肤绝无纹痕。她在直立着自我欣赏,觉得小腹稍为肥腴一些,与内身更加相称。
在寿王邸,有时,入浴后,她会对着铜镜自照,但寿王的宅邸无论在洛阳、长安、城内、骊山,都没有如含珠殿现在所处那样好的环境,容她伸舒自如。她以目光搜索,希望能发现镜子,但是,没有!
在自我欣赏中,她又把自己浸入温泉——人们说在温泉水中浸着,能使人延年益寿,不会生疮,也能使皮肤柔滑,在她的年纪,对延年益寿这一项是没有兴趣的,但是,对滋润皮肤,却看得很重!
就在她嬉之不已之时,忽然,另外一头门户有声响,她本能地以双手放向胸前。但又立刻放下,她想到侍浴女——自己在仪态上不能作出外行相。
在门响之后,有一个如磐的响音,她问:“谁?”
“玉环,你在水中要泡多久啊?”是皇帝的声音。
她一惊,本能地啊了一声,脱口说出:“你,你在偷窥——”说时,她的身体蹲入水中,让水淹到胸前,然后,注意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道发出声音的门,并未开启,但已隙开一条极为微小的缝,可以断定,不能从此偷窥,此外,她又无从发现甚么空隙。
皇帝没理会偷窥一语,只笑嘻嘻地接着说:“可以上来了,你在水中泡着有半个时辰了吧?”
她嬉水,自我欣赏,忘记了时间,皇帝一说,她才想到,接口说:“我就出来!”她往入口处的门走。
有一名侍女的声音:“王妃请来这一边!”那是门稍微隙开的一边。她循声走过去,将上石阶时,门开了,只有一名侍浴的女侍在,引她走过一条极短的过道,进入另一室,又有一名侍女用一幅大浴巾裹她的身体,但只吸干她身上的水分便取下,指引她进入一个门帷。
她不经心地进入帷内,一瞥间,她叫出——那是一个房间,皇帝赤足,着一件宽松的浴袍。而她,全身一丝不挂,她窘羞,欲退又不能。皇帝在她发出声音时,很自然地取过一袭衣,上前披在她的身上,并且说:“她们不替你着上衣服——”
她和皇帝之间虽然也有过多次的偷情,她也曾设想到市井俚语:“奸夫淫妇”,自然有赤条条地相对过,但在她的心理上,那是畸形时间,而此刻则是正常时间。她为在正常时间里自己赤裸着被人看到而羞。本来就很热,羞,使她更热和出汗,皇帝为她披穿衣服时,她在羞涩中无地自容,终于,她偎靠到了皇帝身上。
她的浴衣和皇帝的不同,皇帝的,是一种麻质物,而她,是一种丝织品,丝质色浅,似透明,而且,又不吸水分——此时的她,正在出汗。
她要谴责皇帝,但是,羞涩得失措使得她依着皇帝,软绵绵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隆基强壮的双臂搂揽了一个娇慵的身体,徐徐移动到边上的榻边,坐下,吻她——她不曾有反应。此时,她双颊嫣红,全身似慵惫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由他吻。皇帝极为温柔,轻轻地吻,轻轻的抚摸着她那汗湿的身体,他表现了非常怜惜的爱。
在热蒸、羞涩、松弛中的杨玉环,透了一口气,合着的眼皮抬了一下,再合上——她以为自己不看,可以减低羞涩的。但是,合上眼又太闷,因此,看了一眼,然后,她柔弱地低问:“你是不是在偷看?”
“玉环,不是的——”他悄声说,又吻她流汗的颈项,徐徐接下去说:“当你进来时,我看到,这不算偷看!”
“在此以前——”她的手伸出,在蒙昧中,插入他的衣内,摩挲着,又低说:“我在水池中……”
每一个人,灵智和肉欲都会有分离的时候。
每一个人,在被制造成的环境中,又都可能在顺应中孕育出一种情分。
她和皇帝之间,不应该有情分的,被势所迫而致的肉欲关系,虽然蒙有情的外衣,但那只不过是一件外衣而已。如今,在恍忽间,在慵羞的松弛中,在环境的移易下,情与欲在结合中萌芽!
这是寿王妃杨玉环在宫廷中度过第二个夜——昨夜,在恍忽中睡着,今晨,皇帝悄悄地起来,没有吵醒她,她起身时,已近午了,而且是皇帝进来把她唤醒的。
在午饭后,她又入了温泉——皇帝也在浸温泉,但不是和她同一池,那是她坚拒同池。大唐皇帝在下午沐浴时,享受按摩,还睡着了约半个时辰。下午的时间很短,他们又各自在温泉耗去很久,出去时,差不多已近黄昏。
皇帝和她玩了一次乐奏,宫廷中大乐师,被称为琵琶国手的张野狐,奉召入内奏了一曲。这是皇帝和她在一起,第一次面对正式乐工——皇帝顾到大体,在听乐时,杨玉环只在六尺外的偏席坐着。之后,是比平时为迟的晚餐,又之后,杨玉环兴致忽然来,仿张野狐的指法而奏了一曲琵琶,又在失望中抛开。然后不久,他们进入了温暖的房间——直到如今。
他们的精神很好。
现在,他们的确象一对情人,失去了尊卑和年龄的距离,又由于她在未嫁之前是完全地民间的,一个普通贵家,和宫廷生活有极大的距离,当她不再有顾忌时,谈话和行动都伸向广阔了,有许多,且为皇帝前所未闻。
在夜谈中,皇帝恬然想到了昨天上午杨玉环进来时,样子很不高兴,偶然念及,他问了。
她已浑然忘却,笑着说:“没事了,你一早就把人找来,我不高兴!”
“我不知道你睡到什么时候起来——是否都象今天?”
“不,今天是特别晚,平时要早些的,但也不太早,我又不必上朝,何必早起。”她说,忽然想到,倏地起来,双手将皇帝推倒,急说:“我差一点忘了,我昨天向着你,要发脾气,被你蒙混了过去!”
“什么事?”皇帝被她推倒,躺着看她,欣然问。
“你派内侍、侍女来寿王邸监视我,岂有此理!”
“啊!冤天下之大枉,我派人来服侍你,也便于传消息,那都是我身边最可靠的人,怎么,你会想到监视?”
于是,少有世故的杨玉环说出:“不是我,是他——他!”于是,她笑了起来,把寿王于晚上爬窗而入的事也说了出来。
于是,皇帝大笑,她也大笑,他们相互抱住而翻滚着,帷外的值夜侍女也耸动地听着——相对默笑。
——这是不应该说的,更不能把它当笑话的,然而,在松弛和感悦中的他们,忘却了伦常,也无视于现实问题,将此作为笑话趣事。
大唐皇帝在骊山温泉住了十八日,才回长安。
这十八天,是他一生中最欢畅的时间,他在到达的第二天,把媳妇召入宫中,同过四夜,放回,但隔了一夜,他不能耐,又把媳妇召入,此后,杨玉环一直到离开时才回到自己的丈夫那边去,中间,她只有在一个白日回过寿王邸,而时间又很短促。
经过这一次骊山行,偷情关系无法再继续,如何改变杨玉环的身份,成了当前最大的问题。李隆基虽然不顾一切要得到杨玉环,但他并不昏聩,体制方面仍要照顾的,事实上也必须有一个转向的手续。
在回到长安城的当天,皇帝就找高力士到私室商量如何迎杨玉环入宫。
这一问题,在骊山温泉宫时就曾提出,皇帝、高力士,还有玉真公主,都想不出一个自然、合礼与合理的方法,现在,高力士也同样没有办法,在正常情形下,总不能使寿王出妻,而且,使寿王公开出妻,杨玉环也不能入宫。
皇帝和高力士商量了半个时辰,无结果。于是皇帝命高力士召杨玉环入宫,高力士劝止了——因为在长安城中的内宫过夜,实在不大好,事必传开,何况此时已近黄昏。
李隆基在无可奈何中忍住了。
但在次日午前,朝散后,内侍报告,玉真公主请见,在等待着。皇帝料到,这必与玉环的事情有关,他推后了与李林甫的谈话时间,匆匆入内。
玉真公主一见皇帝,立刻就说:“昨夜,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寿王妃做女道士!”
“让她做女道士?”李隆基沉吟着:“她好好儿地,用什么理由出为女道士呢?还有,她作了女道士,也不能入宫,依然要偷偷摸摸,我还可以忍得一下,她会不肯的,这回在骊山,玉环就问过:‘皇帝,你怎样安排我?我没面目再在寿王府住了!’小妹,这是实情啊!”
“我的皇帝大哥,昨夜,我把一切都想好了。第一,玉环做女道士,不象我,也不象另外一些人,她要有一个特别的目的,作为以身奉献而入道——”
“哦,奉献而入道,为谁奉献?”皇帝听出了契机,很急,截断了玉真公主的话而问出。
“陛下,正月初二是我们的生母窦太后的忌辰,让寿王妃以此日为奉献,为不幸而惨死的故太后荐福,自请度为女道士,代陛下尽孝,再者,以为太后荐福之故,女道观可以名正言顺地设在宫中。”
皇帝思索着,这并不太好,但是,这又是一条出路,终于,大唐皇帝照着小妹的建议而做了。
次日,知内侍省左监门大将军高力士奉皇命,正式和寿王谈判,嘱咐寿王献妻,他教导寿王着王妃亲自上表求度为女道士,而且,强调以故太后窦氏之故。
昭成顺圣皇后窦氏,是大唐皇帝李隆基和金仙、玉真两位公主的生母,也就是寿王的亲祖母。原来,已故的睿宗皇帝李旦的皇后应是宁王的生母刘氏,但宁王没有做上皇帝,他的生母死后虽然也追尊为太后,而实际上却以窦氏为正,可是,官史的记载,刘氏又必然列在窦氏之前,玉真公主的确有其特出的才智,她想出命玉环为窦太后荐福,有两大理由:一、刘太后和窦太后都被女皇帝所杀,到女皇帝被废死,刘、窦二人才在洛阳招魂拟葬,由于以上的原因,有一个至亲的人入道为之荐福,依道家而言,是至上的功德;二、刘太后也生有一子二女,却无人入道,窦氏生前地位低于刘氏,死后虽因儿子为皇帝而尊,但排名仍居次,现在,她除有一个亲生女儿入道外,再有一个亲媳妇为她入道,在空灵方面,她的尊荣比实际要更来得大了。
高力士技巧地向寿王作了提示。
寿王自然接受,自己写好了一道表文,命妻子照抄。杨玉环对女道士少有好感,最初拒绝,但寿王一再求她,她在无可奈何中只得照抄。寿王则以最快的速度把妻子的表文呈入。
事到如今,他们对此无可避免之事,已不再有悲愁感。
杨玉环把自己的故事坦率地告知魏来馨,并且托她照顾自己所生的两个孩子。一念及孩子,玉环就不免于伤心。
生长在宫廷的魏来馨,深明皇家的一家,她思索着说:“王妃,我这样想,如果你入宫后,再生了孩子,那末,我猜测,在宫廷的纪录上,这两个孩子的生母,只怕会改成我!”
“为什么?”她不解。
“王妃,倘若你和皇帝生了儿子,与寿王殿下是兄弟行,现在的两位公子总不能同母而为叔侄啊!因此,只有改一改出身!”
她怔忡,喃喃自语:“这也可以改变的吗?”
“有什么不能,皇帝要在宫内做这样的事,轻易得很。王妃,你以为皇帝的起居志,史官的纪录,那些称为永传后世的东西,是真的么?不,从太宗皇帝那时起,就常常被修改了,倒是女皇帝,不大理会史官的纪录,听说,那是她瞧不起这些。”魏来馨喟叹着:“他日,你到宫中,就会知道!”
“来馨,我想,我以后不再生孩子了,你帮我好好照顾这两个。唉,我不曾生得一个女孩——”她喃喃说,表现了惆怅,由于自己和皇帝的关系很密切,在一些看来特殊的人物面前,她不必避忌个人感情了。
寿王妃杨氏,受宫廷正式的传召——由内谒者来迎,有仪仗、宫中执事,典体壮严,寿王和王妃虽然事先获得通知,但由于特殊的关系,他们并不重视,也不去谈它,直到正式仪仗到了寿王府,李瑁才感到意外,杨玉环本来只着常服,但因是正规的迎召,匆促间换了吉服,她弄不懂是什么事,内心在抱怨皇帝多出花样。
内谒者依照诸王妃、命妇入朝的礼节,车迎寿王妃至内侍省,经由内常侍,再经由内侍省少监,唱呼入奏,步行至内殿,晋见皇帝。
皇帝左右有侍从多人,她依照指示而行大礼,由司言代天子询问,及说明召见之意——那是因为她自请作女道士的事,之后,皇帝官式地说了嘉许之言。她谢恩。再由司言依例问了一些事。杨玉环有些闷气,忍不住,抬头正面看皇帝——皇帝正坐,没有什么表情,两边女官、内侍,有十人以上,后面,又排立着约十余人,她本来想笑一下,或者捉弄一下皇帝,但宫廷壮严的气氛,使她不敢造次。
于是,她沉着地依制行事和行礼,然后,皇帝命赐食于王美人处,司言传晓,由内谒者指导谢恩。
皇帝先退,寿王妃依宫廷制度而跪送,然后,她被引往王美人处——自从杨玉环成为寿王妃之后,这是第一次单独依传统仪式朝皇帝,新婚朝见,有武惠妃在,而且仪式也不如今日那样地隆重。
在另一所宫殿,王美人迎着她,免除一切礼仪而入内室。
杨玉环以为皇帝会在,但没有,她略进小食,就问王美人,自己可不可以就此辞退,因为吉服穿着已久,不大适意。王美人告诉她赐食的节目只是带一些宫中食物回去,并不是留她在宫吃饭。这使杨玉环失笑——她和皇帝的关系,王美人是知道的,因而彼此都很自然。
她出宫了,依然有仪仗队,诸门户出入都有专人记录,她从而认识了宫廷生活的另一面。
次日,她奉召,秘密入兴庆宫和皇帝幽会——她为昨天的故事而向皇帝发了一阵带喜悦的牢骚。
皇帝对她说:“这是先圣前皇定下来的礼,我照礼行事,内外史官,都会记下昨天象做戏的那一场节目。”
“今天呢,他们不会记了?”她摇头:“这多虚伪!”
“没有那么虚伪的东西,皇家就少去了尊威,也用不着养那许多人——你想,昨天你入朝一次,内内外外,服务人事该有两百人吧!把看门仪卫和后备的算上,还不止哩!劳动那多人,就为了记下这么一件事在簿册上!而这,又是为了写历史,我们在制造历史!”
她听了,忽然稚气地以诵书的口气念出:“历史,历史,吾知之矣!”
有最高权力的人用各种方法创造历史,其余的人便为此而服务。
大唐王朝有名气的人才,官中书舍人、知制诰的孙逖亲奉皇命,以起草度寿王妃杨氏为女道士的诏书。
皇帝以充满感情的口气向这位才士说:自己早年丧母,欲尽孝而不能,今幸有寿王妃,贤媳,知朕心志,自请度为女道士——他嘱咐孙逖审慎落笔,那是暗示,不可因此而侵犯自己的祖母,伟大的女皇帝。母亲虽然为祖母所杀害,但在儒家所提倡的孝道理论上,无论如何不能因母而损及祖母。再者,女皇帝祖母虽然是推翻的,但是,她依然受到广泛的崇敬。
开元皇帝以孝治天下,又友于兄弟。这位才士感动得为之俯伏而叫万岁。孙逖不是进士出身,但进士们无人敢于轻视,他出身于开元二年一个特别的考试科目,称:“手笔俊拔、哲人奇士、隐沦屠钓及文藻宏丽”科,且为第一名。廿余年来,孙逖和颜真卿、李华、萧颖士齐名,被称为四名士。
于是,孙逖写成了“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如下:“敕,至人用心,方悟真宰;淑女劝道,自昔罕闻。寿王瑁妃杨氏,素以端懿,作嫔藩国;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度。雅志难违;用敦宏道之风,特遂由衷之请,宜度为女道士。”
这一道简明的敕文引起了小小的震动,诸皇子间有错愕感,人们因寿王妃的求度为女道士而生出许多种联想——有人以为寿王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另外的人以为寿王妃指明以太后忌辰而请入道,可能暗示着将会有新的政治上的斗争,女皇帝武氏一直和她的集团,仍有残余人物,是否要将之一网打尽呢?因为太后是为皇帝所杀……
至于在朝廷,中书省方面由孙逖传出,大家为皇帝的孝思而感动,但同时也有人以寿王妃人道为不可解——同时,寿王妃的美丽,又因此再被广泛地传布。
这是开元廿八年的风雪残年,长安很冷,百官又为过年而忙,寿王妃杨氏入道的敕书,恰于此时公布,自然,那是由于年初二即为窦太后的忌辰之故。
在杨玉环的家中,杨玄璬和他儿子杨鉴,都陷在不自然的缄默中。
大唐皇朝的女道士,行为多受人议论,而杨玄璬以儒术名家,对女儿的出为女道士,很不舒服,再者,女儿于事前完全不曾通知本家,也使他为之遗憾。
他和儿子都猜不透是什么事故促成女儿如此。
他们父子有隐隐的不安,但杨鉴的妻子承荣郡主则认为是喜事,她说明,寿王妃如此入道,是被特别看重。
大唐开元二十八年除夕。
繁缛的宫廷和朝礼之后,每一家人都在自己的家门之内团聚。
寿王邸的情形很黯淡,在晚饭之前,寿王妃看了两个儿子,回自己的房间,独自哭泣。不久,寿王来了,请妻子同去主持一项本宅的祀神礼。
她拒绝,但当寿王默默转身时,她忽然叫住丈夫,在流泪中说:“你等等我,我去!唉,这是我在你家中的最后一个除夕,从后天上午起,我就不再是寿王妃了!”
李瑁一阵心酸,强行忍住,他不欲在大节日流泪。
祀神礼成,是团年饭,有乐伎演奏,场面合于制度的热闹,但是,寿王夫妻的心情却很沉重。他们在强颜欢笑中吃完了晚饭,再去看年夜灯,又举行了除岁的祀典。这时,下雪了。
当寿王赴大厅去接受从属的辞岁之礼时,杨玉环独自走向后园,立在廊下,看黑夜中漫天飞舞的大雪——灯光映雪,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可是,她的心情却极为低沉,思念有似雪花地飘落。
她在这半年中周旋于父和子的两个男子之间,浑浑噩噩,但临到一年将尽的时候,又想到从年初二的清早开始,自己将离开这一所住宅,以女道士的身份侍奉皇帝,将来如何,她不知道,寿王、咸宜公主,都有一套计划,她有时也迷离于他们的计划,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很空虚。
再者,她又有私人情感上的问题,她和皇帝在一起很快乐,但认真检讨,自己总是爱寿王的,那是正式夫妻,然而,要乖分了。
在寒风中,她又流泪,她完全不知道如何自处。
时间徐徐地过去,园中地面上,已铺了一层白雪,她仍呆立着——于是,寿王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没有出声,寿王同样默默地挨到了她的身边,渐渐,他把冻得很冷的妻子搂住。他也呜咽着低唤,由于冷,他搂了妻子一阵,劝她入室,她问:“我们到哪里去?”
“内书房,我们相对,总可以的——”他泣不成声。
——寿王妃在斋戒期中,不能和丈夫同住一间房内,乖分的夫妻,在最后相处的几夜,无可能相亲。
于是,他们入了书房,在暖和中相偎,有时流泪,然而,彼此无言……
恩爱夫妻,在相对流泪中度过除夕。这是他们结婚之后,在一起过第五个除夕。但是,他们的婚姻,并未满五年,恩爱夫妻,在不足五年的时日中,自武惠妃故世之后,他们的欢乐总被一些阴暗的影子蒙上,最近一年,更是在百忧相煎中,欢乐,已然是自我迷醉式的了。
这是帝皇家的人生。
年初二,长安城雪后晴日,曙色微茫的时分。
有一队禁军兵士在入苑坊中列队,此外,宫闱局令一人,丞一人,随从四人,内侍八人,率两辆车,停在入苑坊门外,典直郎一人,随从二人,则在寿王邸大门外等待。
不久,报时官到了——又有一乘车随之而来。
寿王府的大门徐徐开启,仪仗队也于此时到达,同来的太常寺少卿一人,着了正礼服,壮严地与两名从官,首先进入寿王邸的大门,入正厅。
在大门尚未开启时,杨玉环已打扮好而在等待了!但是,当报时官的声音传入时,寿王妃忍不住了,失声而哭。她的左右,有宫廷派来的内侍、女官,以及宗正寺,崇玄署的官员,还有太常寺的一名太祝。在此时哭,多么不适宜!而所有的人,也因她的哭声而惊动——寿王正欲向外走,为之面色大变,连忙回身——此时,杨玉环不再顾忌宫廷隆重的大典礼,她起身,叫了一声丈夫,迅速地向内走。
寿王惶恐无比,但他又不能不相随而入。
进入了帷内,着了大吉服的寿王妃,一把揭开霞帔,将丈夫抱住,呜咽着叫出:“阿瑁——我不忍离去!”
“玉环,时间已到,玉环,刚才我们谈过,记得我的话,玉环,但教我一日能为太子,我们两人仍然会再成为夫妻的,玉环,忍耐……”寿主在她耳边低而促地说出:“玉环,忍耐,为未来!”
这些话,在天明之前已说过不知多少次了,但是,在临到最后,杨玉环仍然不能自忍。
开启大门的报告传入了,寿王听到,惶急地说:“玉环,我必须出迎太常少卿!”他紧紧地一抱妻子,便松开手:“你需要镇定,刚才,你一哭,不知道会怎样,这——唉,我必须赶着出去!”
皇家的礼仪不能违,在众目之下违背礼仪,必会构成大罪,因此,杨玉环只有放开手,定定神再说:“不妨事,古礼有辞亲别宅之式,你放心!”
于是,寿王匆匆而出——寿王侧妃魏氏,很机敏,自后面快速地走出,亲自为杨玉环拭泪,再自侍女手中取了粉,为她轻轻地匀面。
“来馨,善视殿下——还有两个孩子,孩子以你为母,我放心得下,唉,只是,将来……”她摇摇头,不再往下说了。
“王妃,一切放心,将来,我们总能随时相见的,消息不会隔膜,现在,你只得出去了,否则,会使殿下尴尬!”她说时,为玉环再披上霞帔。
寿王妃在乐奏声中,登上一辆车。这车,只有她一人在车厢内,车前,立着太常少卿——朝廷大臣,正四品的官员;车后,有两名内侍立着。
禁车的马队开道,寿王骑了马,随在妻子的车后,壮肃地行进。
大唐皇家的太庙,今天因有特别的祭祀礼而开着,皇家一位特殊的人物,在太庙主持这一宗祭祀礼,那是太尉,宁王殿下,当今皇帝的兄长,依照立长的制度,皇帝应该是他,但他将皇位让给了有权势的弟弟,当然是因形势所迫而不能为嗣才让的。但李隆基对兄长总算非常好,好到为天下人所共同赞美。
宁王和皇帝不同母,今天之来,他是代表皇帝也可以说是整个皇族。
此外,皇族中有玉真公主,着了法衣而立。玉真公主虽然比寿王妃高一辈,但为了寿王妃将入道,又是为她故世的亲母而献身,因此,她迎寿王妃。
太庙祭祀仪式简单而肃穆——在理论上,寿王妃是没有资格入太庙祭拜的,但她那个入道的理由使她能进入太庙的门限,当然,她只能到昭成顺圣窦太后的享堂行礼。
为了宁王出面主持这一项大典,杨玉环在拜祭了窦太后之后,再往肃明顺圣刘太后的享堂拜祭——刘太后,是宁王的亲母。
这拜祭仪式之后,玉真公主引她到外堂,在宁王殿下主持之下,将一袭道服披在杨玉环身上。随着,玉真公主又以自玉真观请来的符箓、法器,交由宁王殿下转赐杨玉环,稍后,宁王代宣皇帝的赐号:“太真”。
她依仪行了大礼,双手捧了赐号册,徐徐退向别室,仍由玉真公主伴着。
之后,她由旁边的一道门走出,上车,这回,玉真公主和她同车。杨玉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问:“公主,我往何处去?”
“到你的太真观去!”玉真公主轻轻地说。
“太真观?”杨玉环念着,思索,如自语:“这名字好熟,在什么地方?我好象见过的!”
“不是你见过的那一所,太真观在道德坊,本是隋朝秦王杨浩的住宅,皇上怎会要你住那所旧房子。”玉真公主依然笑着,但不曾立即说出。
“那么,我的太真观呢?”
“玉环,你这人也是的,如此性急,难道会少了你的住处!
好,告诉你吧,大明宫城内,有一所太真宫,原是祀太后的,后来,两位太后的神主,都入太庙,外面供两位太后的仪坤庙取消,改为肃明女道观,这是皇上对肃明太后的追思之意,而大明宫的太真宫是祀昭成太后的——”
“公主,我真的作女道士?”她不熟这一行,此时,有些吃惊,脱口而问。她又说:“我什么都不懂的。”
“放心,不懂的事慢慢地就会懂的,至于做女道士,自然是真的,连道号都有了,现在,你身上披着的就是道服!”玉真公主似逗弄地笑着。
杨玉环终于听出来,睨了她一眼,低下头。
“玉环,从现在起,我们是平辈,又同是女道士了,希望你能习惯,这几天,还有一些仪式要做,我总陪着你好了,一切都放心!”
大明宫城内的太真宫,是皇帝祀他惨死的母亲窦太后的,因杨玉环将入居,这所殿宇,经过了修饰,正殿上有老子像,四壁有道教的图画,殿中陈设了法器和道家的用具,和正式的道观一个样子。
玉真公主陪伴杨玉环入内,又举行了一个仪式,然后,她引杨玉环入内,正式换了道服和改妆,再出来,在宫中的仪礼人员观视中,又行了一回道家的仪式。随着,接见太真宫的人,布施,到午正时才结束。
杨玉环在天未明之前就忙着,直到现在,她疲累了,而且也饿了,她再也无心于悲伤,当仪式一完,她只嚷着饿和要求进食,玉真公主陪着她吃了饭。
杨玉环到此时才问及皇帝。
“今天,皇帝不能够来此,而你还有许多事要做,太真法师,做一个女道士可不是太容易的。”
她讨厌太真法师的称呼,要求玉真公主不可再呼法师。此后,她再询问,得知今天下午没有仪式,皇帝也不会来,于是,她放肆地松解了衣服,把鞋也脱下,在榻上斜躺,诉说今天的辛苦,玉真公主笑着无言,不久,她发现杨玉环不说话,看她已经睡着了,玉真公主看看忽然熟睡的杨玉环而喟叹——她同情这位没有心机的美人,她相信,玉环他日得宠,必不会弄权的。
在大明宫城内的太真宫,初做女道士的杨玉环忙了三天。
第三天,皇帝曾由一批人陪同着来太真宫向玄元皇帝像行礼,然后,又由一群人拥着离去,很庄肃,既不曾和杨玉环说私话,甚至连眉目传情都没有。
她厌极了不断的仪式,同时,她对现状也担心起来,因为,在进入太真宫的第四天,一些事也没有了,但皇帝却不曾来,她不解,她想:难道真的要我在此地作女道士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又有莫名其妙的心慌——玉真公主陪她到第三天就出去了。在入宫的第四第五天,她有着举目无亲之恐。
她对皇帝有着抱怨,可是,她又不敢也不愿着人去找皇帝和向人询问皇帝。
但在第五天夜间,有人来通知她,明日早起赴骊山。
在入宫作女道士的第六天上午,天明时,她就上了车出宫,但是,在一处地方,车停了,她被人自车中引出,登上了另外一辆巨大的车辆,那是皇帝的御车,她入了车厢,正要行礼说话,皇帝以一只手指压着嘴唇,阻止她出声,等到车帷放下,皇帝张开了双臂,将她抱住。
皇帝热情奔放,如释重负,在她耳边低声说:“玉环,你终于成为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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