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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浮华

_3 王居安(当代)
  从蓉在旁边听他骂人,毫不在意,末了还要点头表示赞同:“小曹说的对,让人占不到便宜还能签单才是真本事,做销售又不是做·鸡,人都看轻你了还怎么谈生意,销售和客户的关系至少在□方面是平等的嘛。”
  曹若成一脸得色,渐渐就有不把销售部经理搁眼里的势头,饶是如此他却从未骂过苏沫。苏沫行事不留话柄,对任何人下至清洁女工都和颜悦色,还未开口先礼节性微笑,从不轻易发火外露脾气,倒叫他不知从何骂起,无非是嘲笑她花费大力气尽接些小单子,又或者说她只是表面正经——假正经。
  苏沫全当没听见,只埋头做自己份内事。
  
  有天一早上班,苏沫还未进门就听见曹若成又在办公室里阴阳怪气地骂人“傻缺”。
  被骂的那位女同事业绩屈居曹若成之下,两人明争暗斗好一阵。该女姿色不俗,隐约有些不好听的名声,上面对这码事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绝不挑明。但是这次情况不同,某客户的老婆气势汹汹闯到办公室,指着该女的鼻子大骂“没脸没皮的淫·妇”,还说“仗着年轻勾搭男人算不得本事,长江后浪推前浪,比你更年轻的那是像一茬茬的新鲜韭菜割也割不完……”
  女同事也不是省油的灯,据理力争:“你看不住自己老公倒过来朝我乱吠,你要是搞得定他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就是一poor loser黄脸婆……”
  那位原配不怒反笑:“老公是自己人,我怎么舍得说他,还要留着以后好好过日子的,倒是你这样的,听说你婚期在即,我要把你这臭名声宣扬出去,也当是解救了另一个蒙在鼓里的可怜男人……”她大步上前,挥舞着胳膊照着女同事吹弹可破的美丽脸颊左右开弓扇起巴掌。
  曹若成佯装劝架要把人拉开,却是抓住女同事的手不让她还击,任那原配打个不停,直到从蓉从外面赶回来拨开周围乱哄哄的人群。
  
  事情闹得有点大,惹来一两个小报记者,也算公司丑闻一桩。
  当天下午,上头就有通报下来,连个自动请辞的机会也没给,直接将处理决定发放各人邮箱,说该女员工的行为违反公司条例多少条,极端影响公司声誉,严重败坏本品牌的业内荣誉,并且严重妨害社会风化,根据双方签订劳动合同我司将做出辞退决定,特此公告。
  苏沫看着公告末尾的电子签名,笔迹端正严肃颇有仿宋韵味又暗含狂放不羁的三个字:王居安。
  苏沫靠回椅背上微微一撇嘴角。
  
  此后的工作异常忙碌,销售部陆续少了两员大将,除了被辞退的那位,从蓉的一位副职下属忽然跳槽去了某外资,底下一干人对这个空缺眼巴巴瞅着,其中属曹若成最为春风得意自信满满。
  关于这事,苏沫全没放在心上,认为和自己扯不上丁点关系,也不参与同事间的议论,该做什么做什么,眼见每月的提成有所增长,寄回家的钱付得起按揭和女儿的生活费用,她便心满意足。
  曹若成瞧她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倒像揪住了什么小把柄,杵在她的办公桌前慢条斯理道:“我发现你这人有点不简单,你要不是太蠢,要不就是太能装……”
  苏沫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我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
  曹若成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又着力捏揉一下:“我是提醒你,太爱装了也会被人提防。”
  苏沫侧了侧身子,挣脱他的手,没答话,转头给客户打电话过去预约见面时间。
  
  过了几天,从蓉忽然邀她一同去医院探望病人。
  苏沫觉着奇怪,从蓉说:“莫蔚清你还记得吗?她才生了孩子,前些时还问起你。”
  这人苏沫当然记得,她还记得莫蔚清以前说过,这次只要生了儿子就能正式入住尚家,于是好奇心起,问从蓉:“莫小姐生的男孩女孩?”
  从蓉了然一笑:“丫头。”
  苏沫“啊”了一声,竟有些替人失落,她又想起尚淳,潜意识里避这种男人如蛇蝎,生怕再次遇上他,也就不愿去瞧莫蔚清。
  对于这些,从蓉不得而知,反而半认真半玩笑地劝她:“其实莫蔚清这人很有意思,在女人里头也算是能屈能伸,和她接触对你有好处,你这人就是太正经,她身上恰好有股子邪气。搞销售的,太正经了会把客户吓跑……”
  苏沫对这番说辞感到新奇,她心里正盘算着如何跟从蓉走得更近,最好是除了工作以外还能有些私人间的牵扯,也就没再推辞。
  
  到了医院,月子中心像五星酒店,单人病房像豪华套间,莫蔚清神态慵懒半躺床上,脸色温润,中气十足,除了体态丰腴些,几乎瞧不出才生完孩子的憔悴。
  从蓉也不避讳,直接问:“你那位花花肠子一箩筐的非正式老公呢?”
  莫蔚清招呼保姆上茶,懒洋洋地答:“在小的那里,那边也生了个丫头,我想着尚淳是不是这辈子无后啦,”她哈哈笑起来。
  从蓉吹着杯里的茶叶沫儿:“你也生孩子人也生孩子,他怎么就去看别人不来看你,你还乐呢?”
  莫蔚清不屑:“那小的没脑子,总扯着尚淳去瞧她。年轻有什么用,生完孩子还不跟母猪一个样,耷拉着大肚腩,男的看了恐怕硬都硬不起来。就算青春无敌杨玉环在世,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一样嫌恶……我是不会让他来的,看孩子可以,去会所里寻开心也行,就是别来看我,只要给我钱让我好生养着,等我恢复好了,脸无菜色肚子也没了□,你看他来不来,保准跑都跑不及,男人就那么回事。”
  从蓉哼一声:“为个男人用尽心思你累不累?”
  莫蔚清认真道:“做婊·子就不要立牌坊,要有职业素质!”说着,她转向苏沫淡淡打量了一回,“你变了不少嘛,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就是这穿衣打扮……你真该去买几件好衣服收拾下自己。”
  
  苏沫在莫蔚清跟前总有几分不自在,她略微一笑错开对方的视线,不忙搭腔,就听见从蓉问:“他们家大婆一点没闹么?”
  莫蔚清一脸索然无味:“说到这个,我倒是很佩服尚淳他老婆,十年了,不吭不哈不吵不闹,任凭男的在外胡天胡地,她自岿然不动,地位永葆。这种事,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要是不想把男人往外推,就得忍,自尊算个屁。”
  从蓉说:“那得看她要什么,值不值。”
  苏沫听她俩说起男女之间的狗血龌龊像是谈家务琐碎一般,不觉如鲠在喉,又想起当初跟佟瑞安闹离婚的情形。从发现小三到协议离婚,没一天不鸡飞狗跳,事后她扪心自问,自己当真想离吗?答案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
  可如今在外面经历了些事,伤心伤神的时候,她又问自己,如果佟瑞安回心转意,自己还愿回头吗?
  苏沫暗自一声长叹,这个问题她已经有很久没想过,没精力没时间更没情绪。
  
  离开医院的,从蓉问她:“你觉得莫蔚清这人怎么样?给人生了个孩子,得了一套房子一辆车。”
  苏沫说:“目标很明确。”
  从蓉说:“我以为你会有点羡慕她,你们两个身上有些相同的地方。”
  苏沫不像以前那样动怒:“她很厉害,如果让我像她那样生活,会累死,”她补充,“就是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从蓉听了哈哈一笑,还想说什么,迎面过来一人,她忙打了声招呼:“尚老板,好久不见。”
  尚淳对从蓉点点头,却只一心打量苏沫。
  远远就瞧见这女人眉间带着调侃笑意,点缀着那张清秀到几乎淡而无味的脸却在瞬间夺目起来,待那双温柔的目光不期然撞进自己眼里,他浑身上下的骨头先酥了一半,下一秒却发现,她又低眉敛目地回避自己,尚淳剩下的一半骨头立马被心底腾起的无名火烧得热辣辣一片。
  苏沫不理会尚淳,只当不见。
  从蓉的视线在这两人间不着痕迹地梭巡,待尚淳走远,才闲聊般开口:“那个职位空缺,人事部问要不要重新招人,上头也在问,所以我才报了两个名额上去,本来打算有三个候选人,可惜那谁不争气,炒了……我给你漏点风,你也有个准备。”
  苏沫惊讶,反问:“你推荐我?”
  从蓉挑眉,饶有趣味地看向她:“对,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七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更
我知道大家想看对手戏,但是地位不平等,怎么能平等对话呢,根本就没机会么,人家眼里根本就没她这人。
☆、第 13 章
  ·
  第二天,从蓉回公司,碰巧老板也在,就整理了近期客户和订单回款情况递上去,当然还有大笔营销费用的报批。
  王居安一向忙碌,只将少许时间分配到安盛电子这边,也就给了下属们较大的发挥余地,只要求他们每阶段提交有针对性的业绩报告,以此把握大方向。
  从蓉早把他这一套行事摸熟,两人都属于雷厉风行办事风格,在效率的配合上可说趋于完美。
  此时,她正坐在大班台旁等待批示,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只偶尔听见翻阅纸张的声响,面前这男人似乎对文件夹里的内容起了兴趣,微微点头说了句:“这个曹若成不错,”接着一顿,问她,“销售部有几个姓苏的?”
  从蓉对他这后半句话感到奇怪,仍是答:“只有一个,苏沫。”
  王居安“嗯”了一声,接下来的话更是莫名其妙,他说:“这人名字起得不好,”也没往下说如何不好,话锋一转,又道:“她才来没多久,销售额只能算过得去,和曹若成比还是有一定差距,”说罢,抬眼看着从蓉。
  
  从蓉知他指的是升职那件事,笑道:“这两人各有优势,苏沫的业绩虽不及小曹,但是人缘好,翻单很多,而且做事稳当,不骄不躁,有一定管理能力,团队合作也不错……至于选谁,我确实还有些犹豫。”
  王居安又随手翻了下文件夹,说:“百分之七十都是翻单,新客户只有百分之三十,曹若成手里的新客户比她多一半,开拓市场的能力很重要,”他合上文件继续道,“管理能力和责任感可以慢慢提高嘛,有些销售型人才的团队观念的确会相对淡薄,有本事的人都难免狂傲,但是不要紧,可以慢慢沟通培养,当领导的不能怕麻烦,悉心培养肯定能出成果。销售团队不比其他,更需要激情,销售型人才也不能用太多的条条框框去束缚,适合人事行政的管理条例未必就适合销售部门,”王居安一笑,给了个台阶,“从经理做销售的时间比我工作的时间还要久,和你说这些,我班门弄斧了。”
  从蓉忙道:“哪里,老板您太谦虚了,”她已经了解对方的大致意向,王居安这种三十出头的少壮派,有精力有能力,巴不得旗下各公司全冲一线笑傲江湖,行事风风火火,业绩就是一切。他这样思量再正常不过,她却不能一心为人作嫁。
  
  从蓉暂时没明确表态,脸上仍显犹豫之色,正巧秘书进来送文件。早听说年轻老板的私人生活放荡不羁,今天这个小明星,明天那个小模特,在公司里倒没什么绯闻,请的秘书助理也全是长相打扮中规中矩,能力不俗一类,可见是个做事业的。家族企业,父辈传下来一定根基,有些富二代们也不好糊弄。
  趁他稍作分神的当口,从蓉说:“苏沫做销售进步还是很快的,假以时日也是人才,不过现在确实业绩方面不如人,小曹这人好是好,就是人缘太差经常被客户投诉……我有个想法,这会儿正好有个潜在大客户,中顺的李老板,为人难缠,要求多,防备心理重,有老业务员啃了很久也没啃下来,不如让他俩去试试,一方面搞定客户增加业绩,一方面也好伏众。”
  王居安正在翻阅新送来的文件,说了句:“你看着办,你是部门领导,部门内部的事你比较权威,我不过给个参考意见。”
  从蓉应了,正要起身出去,又听王居安对她笑道:“公司里这几个部门经理,自主权和发挥的空间,对于从经理我是最放心给予的。”
  从蓉一笑,低头出去。
  
  苏沫这会儿正是犹疑,中午从蓉分别给她和曹若成提了那客户的事,顺便又把升职的事点了点,曹若成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苏沫却当即推辞:“我不行,还是算了吧。”
  从蓉瞧着她像是瞧着一段朽木:“你就只满足于做个基层小业务员?你对自己的职业难道没有一点长远规划?你的上进心到哪儿去了?推一步走一步,不推就不动,推了也不动,所以我说你和莫蔚清很像,都是那种一心指望男人养着的,莫蔚清倒好找了个大方的金主,你呢,年纪也大了皮相也没多出众还带个拖油瓶,以后还指望着谁养你不成?真是胆小又懒惰,即使你肯做婊·子,也要看有没有男人愿意上你。”
  苏沫忍着气咬紧牙没做声,半天才勉强开口:“就算是激将法,你这话说得太难听,所以我不想谢你……我可以试试,就当给你面子。”
  从蓉气极反笑:“谁让你谢了。你既然开始做销售,就要培养自己的胆色,没胆色,即使转行也一辈子碌碌无为。再说了,就算转行,薪水能有这儿高吗?提成是销售额的百分之八,如果升职,还有团队提成的百分之二,路是给你铺好了,能不能成看你自己。”
  
  条件相当诱人,也许房款能提前付清,父母也不用纠结那一点装修费,而她也可以尽早攒下一笔钱回家,然后找个安稳的工作不在乎钱少,只要有时间陪伴女儿成长……尽管她没有精准明了的职业规划,却早已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些美好温和的生活场景,她上进心不足,也要的不多。
  从蓉见她神色缓和,声音也压低了些:“那位客户李先生是有点身家的,如果谈成了,采购量会很大,而且……”她故作随意道,“听说他正在竞标城南的一块地皮做房地产,想搭上莫蔚清她老公那条线,你看看这种有钱人,要是搞定了,提成还会少吗?”
  苏沫没做声。
  从蓉瞧她一脸柔弱犹豫就累得慌,忽而想起王居安方才说的话“这人名字起得不好”,现在想来多半是因为“苏沫”的“沫”字,有虚无缥缈随波逐流之相,似乎预示所有一切都是泡沫,竹篮打水一场空,生意人大多迷信在意这个,就像赌徒上桌不能听见“输”的同音字一样。真是人如其名。
  
  苏沫却在寻思从蓉提拔自己的意图。
  她逐一比较,无论哪条曹若成都占上风,而从蓉为何偏偏力挺自己?想来想去,便是曹若成这人太厉害,精明外露,强势决断,业绩几乎赶超从蓉,人脉网络渐成气候,当然令人防范。没有哪个领导希望麾下有这样一个夺了自己风头,随时有可能取代自己的下属,所以与其让曹若成上位,还不如扶持软弱可欺能轻易掌控的苏沫。
  苏沫想到这一层,好胜心顿时被人激起,心里也拿定了主意。
  当她在这边踌躇不前,曹若成那厢早和人预约了会面时间,无非是吃喝玩乐酒桌上套近乎谈生意。苏沫却没急着和人联络,反而去花店买了数支睡莲,搭配绿材满天星,用粉紫色皱纹纸包装起来,去医院看望莫蔚清,她给莫蔚清做了几星期保姆,对她的喜好多少有些了解。
  
  苏沫到了那里,莫蔚清正靠在床头看电视,眼神浮在液晶屏幕上却不曾聚焦,无人时一脸落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相较住在隔壁左右的孕妇,家人簇拥丈夫陪伴朋友探望,她的确是落寞了点。
  保姆见苏沫一身寒酸,手里只拿了束花,就说:“病房里最好不要放这些东西,有花粉,对孩子不好。”
  莫蔚清这才回神,瞧见苏沫竟有些愉悦的样子,冲保姆摆摆手:“有什么关系,孩子也不在这里,让她进来吧,”又问苏沫,“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苏沫把花□瓶子里,说:“我来这边办事,路过,就上来看看。”
  莫蔚清笑笑:“你也算有心了,比从蓉有良心。”
  苏沫细细打量她,笑道:“你现在走出去,别人哪里瞧得出来你是才生过孩子的呢?”
  莫蔚清有些得意:“肚子上伤口还有些疼,不能多走动,但是我吃得很少。”
  苏沫说:“你瘦的这样快,等你老公看见,该心疼了。”
  莫蔚清探究地看她一眼,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会看见呢?比起医院,他更喜欢呆在四季青南苑这些地方……”她幽幽道,“死男人,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牵着他的魂,谈生意也好,朋友聚会也好,就爱往那里去。”
  
  四季青南苑是城南一家高档会所,与城东临海的那家遥遥相望,苏沫一听便知,心里鼓鼓直跳,随即就想起数月前那个晚上,十足灭绝了她对这类高级会所的好印象。
  苏沫转移了话题,两人又聊了会儿杂七杂八的事。
  莫蔚清看着她忽然感叹:“你现在这样也算可以了,比从蓉那时候好多了,你别看她拽得二五八万一样,以前混得人不人鬼不鬼,她……”话没说完,手机响,保姆忙递了上来,莫蔚清接了,没说几句便挂断,末了抬眼看苏沫,轻描淡写说了句“一会儿尚淳要来”。
  苏沫知她是闭门谢客的意思,忙起身告辞,先前想说的话一直也没说出口,待她再回到公司,就听曹若成和小助理在一旁眉飞色舞窃窃私语,偶尔听来的零星碎语像是单子的进展不错。
  苏沫有些着急,此局已入,暂无退路,若是抹了从蓉的面子,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她坐在格子间里想了大半日,终是到从蓉那儿借四季青的会员卡,会员卡也非从蓉所有,是以前王思危在这儿的时候以集团名义办的,一时没拿走就搁这儿了,一旦遇上重要客户还能派上用场。
  从蓉听她说要请客户去那里吃饭,很惊讶:“哪边很贵的,比东边那家还贵,肯定会超预算。”
  苏沫想了想:“要是超了,我先用自己的钱垫上。”
  从蓉把卡拿给她:“曹若成都没这样大手笔,你还真是下血本了。”
  
  苏沫耗费了一些心思才得以与那位李先生敲定会面时间,之后又去名品店置了一身行头,仍是衬衣、套裙、高跟鞋,但是上身效果非常好,剪裁样式极其合身,连带气质也提升了。
  经过了数次见面磨合,苏沫提出请李先生去四季青南苑吃饭,从蓉给苏沫安排了个临时助理,那年轻人生得老相,却嘴甜油滑会来事,负责开车挡酒,谈判纪要和产品资料也由他随身常备。
  对方那位李先生约莫五十岁年纪,商人气质浓重,之前对苏沫表现得很怠慢,也许是曹若成已给人先入为主的印象。好几次,李先生只让下属同苏沫接洽,这回听她说要来四季青会所,神色才有些波动,提起了点兴趣。
  开席后,李先生问苏沫哪里人,为何会在这里工作。苏沫略作回答,结果人话锋一转,说:“贫富差距大,你们内陆那些城市,薪资水平确实低了些,越来越多的外地人跑来我们这种发达地区,抢了本地人的饭碗,语言和地域文化上也有一定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社会隐患,严重的话还会导致动荡局面。”
  苏沫估摸着是因为公司没有派中高层接洽导致对方不满,也就想轻言细语糊弄过去,试图转移话题。
  李先生却紧接着道:“而且,你们这些外来员工本身素质也一般,”这话让气氛越发尴尬,他又说,“不过,苏小姐,我瞧你气质很斯文,像个读书人,真不像跑低端销售的,你这级别应该不是普通业务员吧?要不你怎么会有这儿的会员卡?”
  苏沫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答:“您太瞧得起我,就算级别再高我也是给人打工,会员卡是王总的,一再叮嘱我定要好生给您做个东道。”
  李先生立马问:“哪位王总?”
  苏沫定下心神,停了一会,清楚说道:“王居安。”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七月二十三日首更
☆、第 14 章
  ·
  苏沫心里七上八下。
  李先生却哈哈起来:“难怪,那可是名人,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听闻你们王总的私人生活也是相当丰富。”和他同来的是位年轻时尚的秘书小姐,这会子接口道:“这位王总长得蛮帅的,私生活丰富也很正常嘛。”
  李先生暧昧地看向秘书小姐:“怎么人我还没见着,你就已经接触过了?”
  秘书小姐赶紧撇清:“哪有,我也没见过真人,但是他以前和某位女明星拍拖时被狗仔队跟过,网上有照片,”她转脸问苏沫,“是吧,苏小姐,你是他的员工应该最清楚。”。
  苏沫对这些事还真不了解,见这两人东扯西拉全不提产品方面的事,不知又会拖到猴年马月。她心里一急,念头跟着转了转,寻思再三狠心说出口:“他人长得帅,那张脸是其次,主要是身材好,尤其是腹肌……”她声音渐低,讲到这里立马止住,端起杯子,略作掩饰地咽了口酒。
  李先生愣了愣,藏着含糊的猜想瞧过来,又见苏沫欲语还休颜面泛红,于是了然一笑打破沉寂:“真人不露相,失敬失敬,这杯我喝完,苏小姐,您随意,”说罢仰头干尽。
  苏沫拿着酒杯的手有些抖,只稍微抿了抿就放下,谁知那一丝酒水入喉,蜿蜒弥漫比先前辛辣得多,顿时嗓子发燥,里面腾起一团火,烧得人头痛。她忽然觉得,先前说话这人已不是自己,可又会是谁?
  
  李先生喝了酒,话更多,也不像先时端架子,直说:“我先前想进这家会所,他们要一百万入会费,钱我不缺,多的就是钱,结果他们还要搞什么审核,审来审去说我不是名人,还说我不是来入会的,是想找这里的名人谈生意,”他哈哈一笑,“妈的,我就说,入个会还搞这么些名堂……”
  苏沫跟着笑了两声,轻飘飘又扔出一句话:“我也不清楚什么才算名人,只知道王总经常光顾,还有那位尚老板也喜欢在这里谈生意会朋友,尚老板尚淳,您听说过吧?”
  李先生果然眼睛一亮,笑眯眯看过来:“怎么,苏小姐和尚老板也有交情?”整句话的重音落在最后,故意被人说得语调荡漾暧昧无比。
  苏沫心里一梗,忍着恶心道:“交情谈不上,不过……”她言语一顿,“他追过我。”
  这回对方由衷赞叹:“苏小姐人脉真广,尚老板那边,不知道能否帮忙引见一下……”
  “总有机会的,”苏沫轻言细语打断,“我这人别的长处,人脉就是我的优势,话都说到这一步,李老板以后跟我合作也能放心,对吗?”
  李先生连连称是,却仍留一手,直象征性的收了合同初稿,并不明确表示合作意向,只说在别家和安盛电子之间会优先考虑安盛,至于苏曹之争,他把话说的既模糊又好听,说是“感情”的天平肯定是倾向于苏沫这边。  苏沫有些丧气,心知对方是想迫使她帮忙,搭上尚淳那条线。苏沫在心里问自己:走到这一步,还要继续吗?
  
  四人出了包间,苏沫思忖着接下来的打算,还没走出大堂,迎面撞见几个人。
  李先生一瞧见为首那个大个子,立时钉在地上迈不动步,连忙压抑着兴奋提醒苏沫:“说曹操曹操到,尚老板来了,苏小姐,你不上去打声招呼么?”
  这回换做苏沫钉在那里。
  尚淳显然瞧见了她,目不斜视,眼神大喇喇浮在她的脸上,在众人簇拥下走过来。苏沫早已背脊冒汗,偏生那姓李的还在旁边不断催促,她骑虎难下,杵在原处不挪动半步,直至来人到了跟前,这才勉强说了句:“领带有点歪了。”
  尚淳愣了愣,随即靠过来,低下头贴着她耳边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苏沫只觉得耳膜鼓鼓作响,仍是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胸前的领带结,又说:“这里这么热,还系着领带做什么?”
  尚淳一笑:“你帮我解了。”
  苏沫看他一眼,略略低了头,没有动作。
  尚淳盯着她,喉头一动,不觉自己动手,慢条斯理地解下领带,塞进这小女人的手里:“先替我拿着。”
  苏沫捏着那一团丝质布料,稍稍往后退开了些,才说:“你先忙,我还要和客户谈点事……哦,忘了介绍,这位是中顺公司的李总,这位是……”
  那李老板已按捺多时,此刻一个箭步走上前,握住尚淳的手连连摇晃:“我知道我知道,这位就是尚总,闻名不如见面,尚总,我有件小事相求,不知道您……”
  尚淳听这老男人吱吱嘎嘎说完,扭头笑着看了苏沫一眼,才回应道:“这样,李老板先跟我的秘书约个时间,我现在一时抽不出空,改天,我们好好聊聊。”
  
  接下来的发展对苏沫来而言出奇的顺利,尚淳既没当众继续纠缠,而李老板也对她更加礼遇。直到送走客户,苏沫才松了口气,身心俱疲,却又精神亢奋。
  回公司的路上,助理开着车,忽然模棱两可说了句:“苏姐姐,你好强,以后多罩着小的些。”
  苏沫瞟眼看他,还想说“腹肌”那事纯属胡诌,转念又想合同未签,任何人都须提防,于是也模棱两可地回了句:“强什么,不过是混口饭吃,”想了想,又说,“你上个月的业绩,好像不太理想?”
  助理原露出一副贼精的笑脸,这会儿神情一僵:“是有点……”
  苏沫安慰他:“从蓉才问了我你最近表现如何,”她笑了笑,“你是聪明人,就是有些贪玩,有那瞎侃的功夫不如把业绩追上去,反正,多做事少说话,肯定是没错的。”
  年轻人“嗯”一声,当即不再多言。
  苏沫这才静下心来,试图理清思路,事前她心怀侥幸,没曾想还真与尚淳不期而遇,更没想到他会这样合作。一时间,她心里的羞愧与茫然竟被一丝窃喜冲淡了。
  在此之前,她避尚淳如蛇蝎,可现在却不得不正视他的价值。
  苏沫抬眼,细细打量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这张脸,即使清秀别致,在尚淳地位财富的衬托下,瞬间就黯淡无光。她越是这么想,那股子讨人嫌的窃喜就越发浓重,她被自己的眼神吓了一跳。
  她渐渐地有些理解前夫佟瑞安。当初那人深陷婚外情无法自拔,诱因正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富家女,对方条件不俗,爱他器重他,想必他是如这般地窃喜,他一定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他被这种新发现闪得睁不开眼。
  现在,尚淳只是略微配合,她苏沫就有些真不开眼了。
  苏沫不由打开皮包,随即又关上,里面有一条男人的领带,让人无所适从。她该如何处理这只烫手山芋,又该如何面对莫蔚清?想起莫蔚清,苏沫心里就多了一份愧疚。
  
  过了两天,李先生亲自到公司和苏沫签了合同。
  从蓉表扬她:“曹若成打不下的山头,倒被你攻下了。”
  苏沫低头整理文件,随口应道:“可能是上次请客找对了地方,李老板觉得去四季青吃饭很有面子。”
  从蓉看着她笑:“就这么简单?”
  苏沫抬眼,神色有些茫然:“我也没想到,碰运气吧,”有曹若成这个前车之鉴,她不得不防着从蓉。
  这事以后,曹若成大闹销售部扬言要跳槽,苏沫还有些担心从蓉不好收场,谁知从蓉早就变着法子从曹若成那里挖走核心客户削弱他的势力,曹若成混不下去,走的时候整个人灰溜溜的。苏沫这才发觉,从蓉早有此意,一切不过是个漫不经心的局,而她做了人家的棋子和挡箭牌。
  从蓉却把这事说得轻描淡写光明正大,她对苏沫道:“为人家铺路,也是为自己铺路,大家都得了好处,谁也不欠谁。”苏沫听了这话,更担心有蜚短流长传到人耳里去。所幸,尚淳那边并未有所行动,苏沫也绝不相信,那天的事只是他一时的善意。
  苏沫去探望莫蔚清的次数更多了,终于让她逮着尚淳也在场的机会。当着莫蔚清的面,她拿出领带恭敬地递过去:“尚总,上次您好像把领带落在我们公司了,经理让我给您送来。”
  尚淳抬眼看她,神色狡黠,接过领带一语双关:“苏小姐还记得这事,劳你费心,改天,我要好好谢你。”
  苏沫心里“咯噔”一下,又见莫蔚清不言不语地盯着他俩瞧,忙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
  等她走了,莫蔚清一边磨指甲一边揶揄尚淳:“这么喜欢人家,怎么还不下手呢?追不上吗?要不要我帮你呀,亲爱的?”
  尚淳伸手去揽莫蔚清:“这种女的我见得多,给点甜头就能上,让她给你提鞋我还瞧不上,哪里能跟你比。”
  莫蔚清去推他,反被他拖进怀里肆意搓揉,两人各怀心思,极尽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七月二十八日,八月十七日更
谢谢各位留言。
至于目前的状况是每天仅有的个人时间大概是临睡前一两个小时,有时候还没有,有家有口也就难免有各种事或者突发状况,稳定的更新时间十分抱歉我没法给,从《彼爱》到这篇文,追文的读者很不容易,所以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谅解。
另外,看到有人说小苏被王居安迷~奸ox纯属活该,因为她心里愿意她不会喝酒还跑去喝,我不知道说这种话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无论男女,这种思维方式在逻辑上很有问题。
第一,一个处于逆境中的女人当被一个男的(王思危)多次帮助后,对其心生好感继而降低防御力,这是人之常情,连昆虫也知道往有光源的地放飞。
第二,一个有过婚史的的成年女人有性·需求,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并不是一种罪恶。在意识混沌的情况下在ox过程中没有遭受粗暴对待而产生生理上的快·感,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第三,但是,如果基于以上两点,就说明被男的下药导致被mijian是情理之中以及男的无罪女的活该,这种想法和带套不算qj,婚内暴力导致妻子死亡因为男的力气比女的大所以只是误杀不是蓄意谋杀只判六年有什么区别?即使婚内还有人被定qj罪,你总不能说这女的活该谁让她是已婚妇女的,你把女人的自主权往哪儿搁呀,女性对你来说还算个人吗?
话说尽管现在男权社会,但是女权运动发展这么多年中国也多少受了些影响的,如果你是个女的,你又何必在思想上让自己过得这么低微自卑“丧权辱国”呢?相当不解。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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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工作逐步稳定,想搬出去独住,便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找个小套间。
  舅舅嘱托她一人在外注意安全,讲完这些,钟老板欲言又止,最后终是说了句:“你们公司那个老板,叫王思危的,你不要和他多接触。”
  苏沫听得一惊,放下手里的筷子忙问:“怎么了?”
  钟老板说:“我跟他接触过几次,觉得这人……年纪轻轻的,心思多,不正派。”
  钟鸣也问:“他怎么……不正派了?”
  钟老板却不愿再讲。
  苏沫未免他多想,只好说:“他早不在我们公司做了,上面有其他人接手。”
  舅妈却想到另一层,缓和了神色跟苏沫打商量:“你租的那房子离一中也近,不如让声声去你那里搭个铺,她来年要高考,每天九点才下学,来回倒车累得很,一个女娃家,回来晚了不安全,你舅舅白天在厂里忙,晚上还要去学校接……”
  苏沫在人家里麻烦了这么久,这会子能帮上忙,岂能不答应,好在租的是两房,也能住得下。何况这小表妹性格沉静,聪明好学,招人喜欢,只是和自己的亲姐钟鸣处不了多时便生口角,倒和苏沫走得更近些。
  事情敲定,苏沫把钟声的书桌和床安置在较为宽敞的里间,自己只用小厅的沙发床将就。
  钟声每天七点出门,苏沫也跟着早起准备餐点。午饭两人分别在公司和学校解决。苏沫工作忙,隔三岔五的还有英语补习,经常一早就把晚饭烧好,钟声夜里回来,把菜饭搁微波炉里热热就能吃。
  苏沫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来又忙着洗衣服做卫生,一来二去就有些力不从心,这边钟声也没个做家务的习惯,吃了饭只把碗筷往水槽里一搁,进屋复习功课。
  小姑娘话不多,性子要强,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偶尔分数差了些,回家便有些闹情绪。苏沫只当她是小孩心性,家里给惯的,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一样是娇生惯养,连铺床叠被也懒得做,成绩还不如人家一半好,何况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也大,想到这儿,也就时常开导她。
  
  这天,钟声一放学回来又板着张脸,对人爱理不理。起先苏沫也没当一回事,心说可能又得了个第二名。后来她才发现,小姑娘像是才哭过,这才急了连忙询问。
  话还没说几句,钟声又红了眼圈,吸着鼻子道:“我的保送名额没了,给别人了。”
  苏沫诧异道:“为什么呀?”
  钟声说:“还不是比我们家有钱呗有路子呗,把我给挤下去了呗……连这种破学校破专业都要抢……反正我也不稀罕,就是她……既然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不直接出国读书呢?偏要和我们这样的抢。”
  苏沫心里也不舒服,只能安慰说:“声声,你不是本来就打算放弃保送吗?”
  钟声却道:“我不要是一回事,人家抢去又是一回事,我不甘心。”
  苏沫说:“指不定老师是担心她发挥不好才把名额让给她的,他们对你的实力有信心。”
  钟声摇头:“才不是,就是冲人家有门路。”
  苏沫说:“信我的,你们老师肯定是更看好你,指望你能考个北大清华,再说你不是想考港大吗?”
  钟声这才心情好了些,心情一好,就搂着她软软地撒娇,说:“姐,你说得对,我给爸妈说这事,他们都怪我说因为我学习退步了。现在啊比起家里,我更喜欢住这儿,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在舒服。”
  苏沫被她哄得开心,一天的劳累消散不少。
  小姑娘又说:“往常我在家,我姐就看我不顺眼,爸妈又太能唠叨,三张嘴全搁我一个人身上,三座大山啊,我现在终于可以翻翻身了。”
  苏沫逗她:“谁让你最小呢,你在这里可得好好学,要是成绩退步了,舅妈肯定会接你回去。”
  “学习方面我肯定没问题,”小姑娘想起什么,又说,“我有个同学,周末想约我出去玩,我没答应,觉得没意思,”她停了一会儿,“我那个同学,上初中我俩同桌,她以前成绩比我好,钢琴也弹得好,后来去了音乐学院附中,找了个男朋友,整个人就变了,见面就说她男朋友多有钱,那男的好像比她大十多岁,我同学说自己是大叔控……”
  苏沫听到这儿,忽然就想到尚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忙说,“声声你是聪明孩子,知道什么样人能接触什么样的人该离得远远的,道理你都明白有些话我就不说了,那个什么同学,你以后不要和她来往。”
  钟声没想到她会这样严肃,脸上有些惊讶,吐了吐舌头说:“知道了,大姐”。小姑娘正是抽条儿的年纪,个子将近一米七,比苏沫还高出两三公分,窈窕挺拔,已有大人样了,只从脸上才瞧得出几分稚嫩。
  青春期是道坎儿,步入成熟却涉世未深,又是女孩儿,更不能出半点差错,苏沫越发觉得自己肩上责任不小,她嘴上虽不说,暗地里却多留了心。
  
  上班的时候,苏沫还想着钟声的事儿,有些懊恼自己当时应承得太轻易,即使现在想让她住回家去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说不定舅妈还会心有芥蒂。
  苏沫正心不在焉,从蓉的秘书跑来敲她的办公桌,那姑娘一脸紧张:“苏姐姐啊,我先前喊你你也不应我一声。老板来了,要这个月的业绩总汇,还有这几样东西要给他签字。”
  苏沫说:“从蓉呢,你赶紧让她上去呀?”
  姑娘挺着急:“还用您老人家吩咐,经理去医院了,她儿子阑尾炎……”
  苏沫想了想:“你直接送上去。”
  姑娘又很犹豫,扭捏道:“我也想啊,谁不想近距离看帅哥来着,就是我这级别不够,老板顶讨厌下面的人自作主张跑去他办公室……再说,那些数据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楚,他老人家脾气又不太好,最见不得一问三不知,要是换成以前的小王总,我还能去会一会,现在这位”,她连连摆手,“我可是一点不敢招惹。”
  苏沫说:“我的级别也不够,叫大刘去吧。”
  大刘趴在自个儿位子上答话:“美女,你要是级别不够我们就更不能了,这种事千万别找我,上回老板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晚上就梦到高考了,忒惨,考啥砸啥,题目都看不懂,急得我只想上厕所。”
  秘书姑娘捂着嘴直笑:“什么呀,你那就是给憋的……”听见从蓉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又响,忙把文件往苏沫手里一塞,央求,“姐姐,拜托拜托,要不我出点血,晚上请你大餐啊。”
  
  苏沫不好多推,只得拿了资料往楼上去,心里烦躁又不知所想,磨磨蹭蹭地到了,见王居安的几位秘书助理都在外间工作,办公室的门却又紧闭着,顿时就有些惧怕。
  王居安的秘书问明情况,便她把门打开,苏沫自觉说话时嘴角似乎有些抽搐,先前还想着就把资料搁秘书这里算了,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既没同屋里的人问好,也没理会身后的房门,就让它这么敞开着。
  王居安靠在老板椅上看文件,听见脚步声后抬眼瞧了瞧,旋即低下头去继续看,过了有那么大约两三秒,他忽然再次抬起头来,看定苏沫,似乎顿了顿,才问:“你们经理上哪儿去了?”
  苏沫盯着大班台上的签字笔答:“从经理的小孩得了阑尾炎,她赶着去医院了。”
  王居安“唔”了一声,没再说话。苏沫更不想开口,过了会儿才想起此行目的,正要把资料夹递交上去,却听对方淡淡说了句:“坐。”
  苏沫心里十分紧张,只得忽略掉他桌前的椅子,坐到近门的沙发上。
  王居安放下手里的文件:“你坐那么远做什么?”
  不知为何品出对方言语中有一抹揶揄的味道,苏沫更加局促不安,虽血气上涌却也不敢呛声,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居安看着她,把前一句话换了种说法:“还是你习惯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和上级隔得这么远?”他这样说的时候,甚至做了一个很是随意潇洒的比划距离的手势。
  苏沫认为他这话只说了半句,后面部分被刻意掩饰,他一定有恃无恐,知道她毫无办法,于是诚心诚意地看笑话,并且把它当做工作之余的一种调剂。她心底重新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却无从释放。
  她起身走向前面的椅子,在还剩一般距离的时候,就听他说:“请随手关门,谢谢。”
  苏沫停在半道,折回去掩上房门。
  王居安又道:“让林秘送点咖啡进来。”
  苏沫再次折回去,依照他的吩咐行事,同时也记得带上门,最后才得以将文件夹搁在这位先生的办公桌上。
  
  王居安漫不经心地翻开文件夹,沉默再次弥漫,苏沫心里一刻也不安宁,又不得不压抑乱哄哄的思绪,趁着空档在脑袋里整理出可能发生的谈话内容,提防对方在工作方面有意发难。
  不出所料,王居安很快提出几点疑问,内容很有针对性,苏沫虽然有些慌还能勉强应付,谁知最后,两人却在下个季度的销售指标上磕上了。
  王居安对从蓉提交的计划不甚满意。
  苏沫知道从蓉的习惯,为了降低销售负荷通常会留一手,和上头的人玩玩数字游戏。既然计划已经提交,苏沫只说这个指标早已认真核算过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她必须紧守口风绝不松懈,否则没法跟从蓉交代。
  王居安笑笑:“你们算过,我也算过,不然外头那些人,你以为是我养来吃闲饭的?这不是什么鞭打快牛,只一味的鞭策你们提高销售业绩,这种方式已经过时了,而且不合常理。但是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们,如果下个季度做得少,来年你们压力会更大。为什么?因为增长率上去了。今年多做些,明年的销售额增加,但是增长比率却在降低……”
  苏沫几乎要被他说服,赶紧推脱:“等从经理回来,我会向她说明……你的意思。”
  王居安看着她:“你是跟我太熟所以才不客气,还是压根就不会说话?”
  苏沫低着头没吭声。
  他这才靠回椅背,继续翻阅接下来的内容,懒散地冒出一句,“从蓉还真会提拔人。”
  苏沫正襟危坐,背脊僵硬地挺着,指尖微微发麻,视线再次落到桌签字笔上,只盼着这人能赶紧放过自己,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男人忽然抬眼向她这方瞧过来,苏沫心里一慌,心跳加速脸上发热,拼死也不敢抬头回视,越发埋着脑袋装作毫不知情。
  可是那人目光长久停顿,使她再也无法忍受,她只好暗自吸了口气,强定心神,抬头迎上去。
  只见王居安浓眉微锁薄唇紧抿,视线却是锁定在她身后某处。
  苏沫顿时松了口气,并且迫使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去瞧,这才发觉,对面还有一扇门紧闭着,旁边是一扇亮晃晃的玻璃窗,挂着百叶窗帘,此时收拢于两旁,里间是个小型会客室,桌旁坐着两人。
  
  先前苏沫只顾着天人交战,根本没注意这间办公室的格局,等她看清那两人的样子,心里越发好奇。
  王居安看上去很不高兴,起身就往会客室走,推门进去,二话不说,扬起手里的文件纸张往其中一人的脑门上拍了数下,狠样十足,力道却轻。那少年人捧着脑袋只往旁边躲,另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想拦又无胆量,颇为无措。
  王居安板起脸孔训斥:“老师在这儿讲课,你小子眼睛瞅哪儿呢?我在外面瞧了你半天,你这种学习态度,迟早学校不要你……你瞪什么瞪……我现在是走哪儿就带着你,就怕你不学好,特地请了老师来教,你他妈还是老样子,不求上进,不知道尊重人……”
  那少年也不甘示弱,腾得站起来,他十六七岁年纪,个头几乎和王居安一样高,但是身型纤瘦,像颗发育旺盛的豆芽菜,少年说:“谁让你请人教了,我早跟你说了我不想学,你凭什么打人,你尊重人了吗……”
  王居安怒气更胜:“打你怎么了,我是你老子,儿子不对老子就得管,你看看你自己,浑球一样。”
  少年一梗脖子:“我浑?我有你浑?我他妈十六岁的时候可没搞个孩子出来,”小伙子双手一作揖,“大哥,比玩,我是甘拜下风底。”
  当父亲的倒给气愣了,扬起手想给儿子一大嘴巴,可是真打吧又不舍得,骂吧又失风度,这屋里屋外都是人,只能一个劲儿地瞪着他儿子,旁边那老师忙给了个台阶,扯开父子俩:“王翦……王翦这孩子还是有进步的,不能急,慢慢来……”好说歹说打了个圆场。
  王居安胸膛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他双手叉腰站了一会儿,才冷着脸从屋里出来,嘴里跟着骂了一句,大约是“臭小子”一类。随后,他伸手扯开领带扔沙发上,又从茶几上捡起打火机和烟盒,正想歇会儿,转眼看见苏沫还杵在那儿,冷哼道:“你怎么还没走?”说罢再不理会,径直踱到落地窗前,就着窗外阴雨绵绵的景象,抽着闷烟。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八月十九日,二十二日本章更完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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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居安带儿子莅临安盛电子的第一天,陈年八卦就再次抬头,一干人等兴致盎然。
  大少爷王翦是个坐不住的主,一旦离了他爸的眼皮,就在公司里四处串门,少年人虽偶尔骄纵,却胜在性格随和嘴滑抹蜜,哄得一帮大姑娘小媳妇大叔大婶围着他转悠。苏沫不参与这些事,也发现这孩子口才了得,脑子转得贼快说话不带停顿,常叫人跟不上思路,看似读过不少闲书,天文地理,政治财经,都能掰出两三朵花来。
  关于十几年前大老板未婚生子的事,就连一些个老员工也说不明白,这更激起大伙的好奇心。至于事件的谜底,答案纷呈,而苏沫也在从蓉那里听来几句。
  大意是,王居安和孩子他娘年少相识,耳鬓厮磨出了事,当时年纪小,只知道爽快不顾后果,直到女方要临盆才知道大事不妙,做手术已经来不及,孩子出生后被直接扔给王家。女方家庭也是当地有脸面的,后来恰逢生意变故,举家北迁,刻意断了联系。至于王居安的父母起先也恨铁不成钢,可一看大胖男孙又满心欢喜,生意人注重香火,于是留在身边尽心抚养,直到数年前双双过世……
  从蓉的原话还有:“我也是听说,大户人家的事,传出来真真假假做不得准。”苏沫对王居安心存极大成见,也就听个新奇,听完后越发鄙夷,心里暗叹,都说三岁定七十,古人诚不欺我也。
  
  说八卦的时候她们正逛名品店,苏沫进这些地方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这回是碍于莫蔚清出面相邀。莫蔚清一出双月子就按捺不住,约两人吃饭逛街,普通商厦她绝对不进,只在这种地方出入。
  三个女人边走边聊,苏沫早就打定主意,今天只做陪客,挂个眼科,可是看见漂亮的内衣打折,还是忍不住流连一番。莫蔚清也劝她收几件,苏沫一看价格,接受不了,何况这些样式不是蕾丝半透明就是细的跟绳子一样的T-back,她哪能穿得惯。
  莫蔚清早瞧出她的想法,特意塞了两条T-back过来:“就拿这个,你不会还穿着那种大妈内衣吧,严严实实的那种?穿那样的东西,再穿小礼服或是或者浅色裤子都很不方便。”
  苏沫说:“我哪有什么穿礼服的机会,再说穿在里面别人也瞧不见。”
  莫蔚清表示很不屑:“你们这些良家妇女,难怪男人会见异思迁。我跟你讲,内衣的学问大着呢,你不能只外面光鲜靓丽,结果被人剥开一看,里头尽是些旧的有线头的掉了色的东西。就好像剥开一枚水汁丰沛的荔枝,外壳红润,果肉晶莹,谁知吃到里面竟钻出虫来,那才倒胃口。一个女人,穿了好的内衣,精神气就出来的,有自信了,因为由里到外都无可挑剔。”
  苏沫还没做声,从蓉已轻飘飘地说了句:“良家妇女嘛,和那些二奶什么的总会有些区别。”
  莫蔚清的脸上立马就挂了相。
  苏沫忙说:“我一个人过日子,穿来穿去还不是给自己瞧,何必花这些钱。”她也渐渐习惯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但凡瞅着机会便互相挤兑,可就是断不了来往。而苏沫这人最不爱和人起争执,只好做这二人的和事老。
  
  莫蔚清反被她的话勾起兴趣,小声问:“可别告诉我,你离婚后就没跟男人上过床?”
  苏沫听她言语直白,脸颊不由发烫,又怕她一再追问更加尴尬,于是含糊道:“闹离婚之前就没怎么了,再说有了孩子,事情多顾不上……”话音未落,余光里见从蓉瞟了自己一眼。
  莫蔚清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就不想么?”
  苏沫低头装作听不见。
  莫蔚清噗嗤一笑:“这可不行?要知道这世间万物,讲究一个阴阳调和,有阴就有阳,互相取悦,相互依存。如果长久不调和,难免内分泌失调啊,女人变得不像个女人,男人会变成伪娘。就算从蓉这样的,也知道时不时找个男人呢。”
  苏沫更是羞涩,脑海里难以自抑地闪过那天晚上,引得心尖上一阵跳动,仿佛一摊急雨浇在荷叶上脆声作响。
  从蓉轻拍莫蔚清一下:“我怎样啊?”
  莫蔚清不依不饶:“三十六岁本该风华正茂,但是看起来像四十出头,你说你怎样?”
  从蓉剜了她一眼,拿过苏沫手里的小衣物挂回衣架:“别买这样的,她以前也唆使我买过一条,很不好穿,整天都不自在。”
  莫蔚清说:“哎哟,怎么个不自在法啊?一整天都惦记,是裤子的问题呢,还是人的问题?”
  从蓉压着嗓门反驳:“以为都像你那样,整天就想着男人,把男人伺候好了万事皆足,你是不是还要拜鸡学艺呢?”
  莫蔚清全不以为然,拿起衣服冲镜子里稍作比试:“就是呢,别说还真管用,不然怎么能在尚淳跟前待这么久?除了他老婆,我可是跟着他最久的。”
  从蓉嗤笑:“稀罕。”
  苏沫一直没说话,不知如何心有所想,三四番的犹豫,终是拿了两套内衣去付款。
  
  三人一家家店铺闲逛,莫蔚清要买小礼服,拉着她们一齐试衣。女人瞧见漂亮衣服就像男人看见美女,另两人都兴致勃勃,苏沫也心里痒痒,除了几年前拍婚纱照,她再未穿过这样的款式,于是跟着挑了件抹胸长裙进了试衣间。
  小心翼翼换上裙子,苏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却觉着别扭,不是上面的布料太少,就是质地和剪裁都过于贴合,全身上下曲线毕露。正要换下,莫蔚清在外头敲门:“出来呀,让我看看,干嘛藏着掖着见不得光一样。”
  苏沫只得推门出来,却也只肯呆在走道上,莫蔚清看着她有些愣神,二话没说牵着她就往外间去,嘴里道:“从蓉,你过来瞧瞧。”
  从蓉正在挑衣服,转身看到苏沫不觉上下打量,赞道:“真好看,瘦,白,身材好,”说着又去瞧莫蔚清,大有比较之意,最后半开玩笑道:“可把你比下去了。”
  莫蔚清笑笑没说话。
  从蓉劝道:“收了,留着公司尾牙会上穿,就是隆重了点,但是太好看了,”说完便去询问店员价格。
  导购报上一溜数字,苏沫听得心里呼呼一哽,又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影,说:“得半年的工资呢,还是算了,买了也没多少机会穿。”声音虽小,仍是被近身服务的女店员听了去,姑娘瞅了苏沫一眼,扭头走了。
  从蓉笑她:“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实诚,哪里像搞销售的。我们三人里头也只有莫蔚清能不看价格拿东西,如果哪天她老公甩了她,她也买不起。人生苦短,青春易逝,有钱难买心头好,再说你不是才拿了一笔奖金么,也该给自己置办些行头,这么省做什么呢?钱又不是省下来的。”
  莫蔚清插嘴:“你干嘛老喜欢扯上我?”
  苏沫仍是摇一摇头:“我上有老下有小,不省怎么行,能力有限,多少钱办多少事吧。”
  
  苏沫正要去换下长裙,忽听一女声道:“喂,我就要她身上这件。”
  众人循声看过去,一美貌姑娘正伸出葱葱玉指点向苏沫,脸却是冲着旁边一男人在说话。
  那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姑娘这么一嚷嚷,便慢条斯理收起报纸,折成杂志大小放回原处,而后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你这意思,是让我现在冲上去把这位女士身上的衣服给剥下来么?”
  那男人举手投足温文从容,一张脸孔又生得清俊,就连一向高傲的莫蔚清也不觉多瞧了两眼。
  姑娘被这男的一抢白原是要生气来着,想一想却又乐了,接着问了句:“诶,老周,你觉得好看吗?”
  男人的视线再次落回苏沫这边,淡淡应了句:“好看。”
  两人视线轻触,苏沫的内心忽感觉到一丝异样,转瞬即逝,莫可名状,这人虽出言调侃,举止却斯文有礼,先前的不快在她心头一时消散不少。
  姑娘转头大咧咧地吩咐店员:“给我拿件这样的试试。”
  店员说:“一个号只有一件,您要试小号的得请这位小姐先换下来。”
  苏沫听了忙回试衣间,那女孩儿却道:“不要,你给我调件新的过来,我才不要人家穿过的……”
  周远山见这小娘们又是叫人调货又是要试穿,心里估摸这事一时半会完不了,干脆又翻开报纸,翻完报纸翻杂志,翻完财经翻时尚,最后终于百无聊奈,盯着试衣镜前的女孩儿发呆。
  漂亮姑娘回头娇嗔:“诶,你可别爱上我了,不然就说不清楚了。”
  周远山一笑,干脆撇开视线看向窗外,太阳渐往西去,悉悉索索地搭在窗棱子上,店里的客人早已散了一拨又一拨。
  姑娘终于锁定目标,周远山望见店员手里打理的衣服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不是刚才那件?”
  姑娘说:“你喜欢啊,我偏不买。”
  周远山笑道:“你跟我斗什么气?不买也对,明智,千万别被人比下去,做人要懂得藏拙。”
  姑娘气呼呼瞪他一眼,率先出门,周远山接过精美的黑色购物袋跟在后头,不觉暗暗歇了口气,直至傍晚时分,他才独自驱车前往临海的那所宅子。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八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更完 谢谢大家的留言。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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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远山熟门熟路地进了屋,才在二楼朝东的观景台上见着人,心说这家伙真会享受。
  平台上搁一按摩床,四面海风习习,不远处浅浪拍打着沙滩,偶尔传来数声海鸟轻啼,意境颇好,若是将盲人按摩师换成一位妙龄女郎,意境似乎会更好。
  但是王居安不喜,嫌人手法不地道,下面的人为投其所好,走街串巷,为他觅来一位中医穴道门儿清的老按摩师。
  周远山打了声招呼,从冷柜里提了罐啤酒出来,往旁边的藤椅上一靠,拉开易拉罐铝环,仰头灌了几口,这才觉得舒坦了。就听王居安吩咐那师傅:“右边,腰那块儿,再帮我多按按。”
  周远山笑道:“怎么玩也得悠着点,别把腰子整残了。”
  王居安回道:“玩?我可是十天半月没玩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才到家,前天晚上倒是玩了一会儿,在林子里走了大半天,收获还行,打了几只野猪……后来在人庄园里睡了半宿,那床太他妈软,睡得我腰痛……那边现在正是打猎的时候,叫你去不去,这回我们去得早,东西多。”
  周远山听他提起去法国打猎的事,说:“实在没时间,所里又接了几个大案,下次吧。”
  王居安问他:“怎么样,搞定了?”
  周远山道:“我告诉她你缓几天才回,买完衣服就送她回去了,”他往后懒散地一靠,“陪女人逛街是纯体力活,以后还是给我派点别的差事。”
  王居安笑笑:“让你去多了解女人,对你有好处,这世上的女人无非几种,”说话间他让那师傅退下,起身披上浴衣,“有些跟你谈感情缠着你不放,这种最烦心。有些盯着你的人也盯着你的口袋,这种太贪心。还是找个简单点的,至少干净,不费心,人生在世,要求不能太多。”
  周远山附和着点点头,心里却想:今天这位岂止头脑简单,简直就是差根弦。
  王居安从里间拿出半瓶红酒,倒上小半杯,轻轻摇了摇:“以后这事不找你,好歹也是集团的法律顾问,让司机去就行,只是今天都有安排,我又被她吵得没法。”
  周远山忽然想起什么,改口说了句:“其实还好,刚才这一趟还算物有所值。”
  王居安随意问:“怎么个值法?”
  周远山挠了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值一场艳遇吧。”
  
  王居安看着他笑笑,却懒得追问,恰逢电话响起,他随手操起来接了,“嗯”了一声等着对方开腔,神情平淡里带着点嘲弄,待那人讲完,他才道:“王思危,你有打算是好事,你想去哪个公司都没问题,但是你至少得给我做出点成绩来,堵住别人的嘴,旁的不说,西郊那块地皮,你跑多久了,大半年?还是一年?搞到手没?这点事也办不好,还有脸跟我提条件……”
  三言两语间王居安便将人打发干净,搁下手机,闭目养神,显然,早已将周远山适才挑起的话题抛掷脑后,大抵是他这辈子所谓的“艳遇”太多,甚至防不慎防,有些东西得来太容易,即使一时半刻收不了手,却也不那么在意了。
  尽管王居安在处理男女关系上理所当然地放任自流,但是一旦涉及到孩子的问题,他又如其他父母那般保守传统。
  王翦已经换过两三所学校,人长得帅家里有钱,当然被女孩儿捧着惯着,慢慢就乐在其中无心向学,本来挺聪明一孩子,转眼就数理化全挂科,转眼就混得跟风月场上的老手一样玩世不恭,转眼就不把他这位父亲搁在眼里。王居安为这事彻夜难眠,悲情式的想象力在寂静无声的晚上无限扩展。他是过来人,深知惯玩的人往往收不住心结婚生子,可惜历史总是无情重演,儿子现在的经历就是他当年的翻版。他也知道要为孩子做出好榜样,但是理想和现实总会有差距,就像妆前妆后女人的脸。
  
  偏偏周远山哪壶不开提那壶,没话找话地问:“你儿子呢?”
  王居安答:“这几天出差,暂时放老太太那儿了。”
  周远山知这“老太太”是指王居安的亲姑姑,那女人五十来岁,保养得当,看背影还似少妇身段,未见得多老。
  居安说起儿子,又是一阵克制不住的心焦,心里嘀咕指不定就是这老太太在后面使坏,教坏他儿子,让他小小年纪就遍尝声色犬马……但是这话却不能对外人说出口,是以表面上仍一派祥和。
  周远山哪里想到这一层,接着问:“这几天怎样,愿意上学吗?”
  王居安这才一声叹息:“就算他现在愿意,人家也未必要他。明天家长会就是和他们校长谈这事,再给他们扔点钱,实在不行……你对这方面熟,先帮我打听着,实在不行,投资移民,送他去北美读个预科,人生地不熟,我看他还怎么招蜂引蝶搞小对象。”
  周远山半安慰半揶揄:“这个,只能怪你们家基因太好。”
  王居安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嘴里懒洋洋道:“别提他,一提我就来气,当初就该把他射墙上。我他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偏科,数理化要好好学,你猜他来句什么?说这些东西我都不用学,只要学好御人之术就行,将来多的是书呆子给我打工。”他言语间虽牢骚满腹,嘴角却噙着笑意,倒像是对儿子的调皮刁钻极为赞赏。
  周远山笑一笑,心里有些不痛快,只说:“这么好的儿子,送那么远,就算请人照顾,再周到也比不上自己的父母。”
  王居安沉默了一会儿:“到时候我两边折腾吧。”
  
  现下是难得的放松时刻,王居安心里却放不下明天与王翦他们学校几位领导的会面,其中有些人和学生打了半辈子交道,难免书呆子气重为人拘谨清高,之前派秘书去交涉,校领导也表露意见,说有些事不是出钱就可以解决,还要考虑对其他学生及家长的不良影响云云。更有人说,现在有钱人多,很多官二代富二代的孩子都好学上进,没几个像您家儿子这样的。言下之意,往学校扔钱扔资源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少你一个,反而少了个拖后腿的害群之马。
  王居安极其不情愿把自己可爱的儿子和害群之马这个词联系起来,他打心底瞧不起国内这种应试教育,他认为但凡可造之材在年轻的时候多少会有些脱轨叛逆。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儿子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在千军万马里杀出血路,挤过独木桥或者申请世界一流大学,显示他们王家的后代不是只靠财富打造前程,而是能在中国这个竞争残酷的超现实社会里独挡一面并且具备相当的战斗力。
  愿望过于美好,以至于他有一种压力将至的紧迫感,这么些年来,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他在众人面前要足面子,却不想一张老脸被自己的儿子丢尽,想到这里,总有些不得劲,但是他的处世准则里有一条便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所以他可以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得很好。
  
  为表示尊师重道,第二天一早,王居安就带着秘书来到校长办公室。
  他拿出对付生意人的小手段和这帮呆子过招,先是从容得体地与人握手寒暄,态度礼貌略微倨傲。不得不说,如果将这份“倨傲”拿捏到位,效果会出人意料的好,人的心理往往奇怪,两种相同质量样式功能的东西,价格低廉的他们不屑一顾,价格贵重的,他们却会在脑海里自行补充商品的优点,从而心生艳羡,就如奢侈品在商品市场里备受追捧一样。
  对方在王居安强势的收放自如的举止中渐渐暗生了怯意和过多的尊重,以前对付他秘书的那一套说辞再也没提。而在王居安的心里,这群知识分子除了清高、虚伪和胆怯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以外,几乎再无特点。
  投资修实验楼的事还没谈完,校长为表诚心,特意叫了王翦的班主任过来,交代人如何关照那位虽偶有调皮但很有前途的学生,班主任年纪尚轻没什么眼力劲,一个劲儿地邀请王居安去班里参加正在举行的家长会议。
  王居安给了点面子,表示愿意借这个机会体验一下普通家长的生活。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在听数学老师介绍考试情况的家长们一溜儿眼神麻利利地投了过来,无外乎是这位仁兄也太年轻了点,年轻也就算了,还架势十足,像个人物。
  但是在座的人里,年纪轻的却不止他一个。奇怪的是,在这么些三教九流里头,王居安倒是一眼就瞧见了苏沫,全赖她那张脸,白生生的晃了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2011.8.30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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