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误入浮华

_22 王居安(当代)
  
  “前面路口。”
  
  “那么远?”
  
  “我担心里面没车位。”
  
  “这旁边不是一样可以停?”
  
  “我不记得这里有没有禁停标志,担心被人抄牌。”
  
  “警察下班吃饭,谁会特意跑来抄你的牌?”
  
  苏沫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些。
  
  他说:“瞻前顾后,想事事圆满,又事事不顺遂。”
  
  苏沫只当没听见,嫌他连这点小事也不忘挤兑,又想或许是他目的达到所以没了忌讳,一时心里更不乐意,走去树荫下,离他远一些。
  
  谁知他立马道:“打雷闪电,你还往树下跑不怕被劈死?。”
  
  苏沫被他一吓唬,又往空处走。
  
  他要笑不笑又说:“空旷的地方更容易被雷劈中。”
  
  苏沫瞪他一眼,干脆走去到他身边,想着要劈一块儿劈。
  
  大雨泼下,她额边发丝滴水,贴在脸上,正要挽去耳后,见他仍是看着自己,想是雨水打湿了脸弄糊了妆,难看得很,便有意低头避开,正想伸手挡在额前。谁想他的手先一步覆过来,先是拨一拨她的头发,随后又罩在她头顶。
  苏沫一愣,埋头走两步,肩上又多了件男士西服外套。
  
  等她晃过神,心里顿时有些羞怯,抬眼一瞧,王居安走得很快,这会儿已经走到她前头去了,他身上的白色衬衣半湿,贴着肉,现出微深的肤色和背肌轮廓。
  苏沫紧走两步:“我穿着外套呢,你把衣服拿去吧。”
  “叫你穿你就穿,”他不耐烦,走得更快。
  苏沫有些尴尬,又想,刚才是糖,现在是衣,利用人不都是这个套路。
  可惜这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高级布料,名牌商品,用来遮风挡雨既暖和又十分惬意,她往里缩一缩身子,很没志气地被继续利用。
  
  上了车,王居安坐副驾驶位,苏沫琢磨着问:“还走临海路?”
  
  他“嗯”了一声。
  
  苏沫瞧他一眼,忍不住又问:“你冷不冷?”
  
  “不冷,”他靠向椅背,看着窗外,一路沉默。
  
  经过闹市,雨小了不少,车子排起长龙,时而龟速前进。
  街道两旁的酒吧夜店鳞次栉比,华灯流泻,花花绿绿争奇斗艳,这个点正是夜生活的开始,几家娱乐城洗浴城全凑到一处,外面的停车坪上陆续停下各种豪车,其中又夹杂着几辆毫不起眼的中档车,灰扑扑的车身鸡藏鹤群。
  苏沫的车窗未关严实,就听路边两个小年轻指手画脚地大声议论,“你看,这辆是军区的,那辆是检察院的,还有那辆……”“那车可真破!”“傻叉你不懂,你看那车牌,牛的咧,人家这叫低调……”
  
  苏沫最烦开车走这种繁华地带,人多车多堵车费油,正想着上次的油钱还没报呢,公司情况不好报销额度一直紧缩……王居安那厢忽然冷不丁说了句:“停车。”
  
  他的嗓音本来就男性化十足,现在更多了几分萧肃杀气,苏沫吓得手一抖,下意识脚踩制动,猛地刹住。
  后面的司机破口大骂。
  苏沫回神,心说马路中间停什么车,嘴里道:“是不是我刚才压线了,不会被照相了吧?”
  她侧脸瞧过去,才发现王居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街边一家夜总会,不知是瞧见了什么。
  “……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直接下去,又砰地一声甩上车门。
  
  苏沫摸不着头脑,却没来由地隐隐担心,犹豫了一会,开到前面找了个空位靠边,下车找人。
  
  那家夜店外表气派装潢奢华,里间格局弯弯绕绕,苏沫进去转了一圈,才瞧见王居安。
  
  他正待在角落里抽烟,有女孩过来送酒,顺便搭讪,他当作没听见。好几次,送酒的女孩都是同一人,但是他没注意,反正是个人就对了,管它男人女人是猫是狗。
  进来这个地方,他的各种情绪全被一种欲念埋葬了,它像源源不断的细密沙土,埋葬了一切。
  这使他看上去有一种危险的诱惑力,他和众人一起醉生梦死,却又与世隔绝。
  
  那女孩似乎习以为常,才转过身就垮下一张脸,吧台跟前坐着个年轻男人,看样子跟她相熟,调笑:“又犯贱了,碰了这么多回钉子还发骚。”
  
  女孩道:“你懂个屁,这种高难度级别的,一旦攻克更有成就感,”她托着腮帮子不远不近地瞧过去,“你看他那身衣服,再看他衣服下那身腱子肉,不是你们这种小白脸能比的。”
  
  小年轻表示不屑,撇嘴道:“直接说你就是欠……”
  
  女孩一瞪眼:“滚!”
  
  苏沫打断他俩,要了瓶不含酒精的饮料,打断他俩:“请问……他经常来这里?”
  
  女孩听见她问,神情有些防备,喝着酒不答话。
  
  年轻男人却故意唱反调,热情开口:“是啊,这几个月,不,有大半年了,他经常来,来了也不理人,就一个人喝闷酒,”又故意问,“他是你男人啊?我看你男人头发都白了,年纪也不小了吧,这么喝法真不行,老人家扛不住,赶紧领回去好好劝劝。”
  
  女孩拍他一下:“你说谁老呢?”
  
  小年轻有些怒了:“我说她男人,你激动什么?”
  
  苏沫听见“大半年”三个字不觉微怔,忽然想明白过来,多半是王翦生前常来这里,所以当爹的也时不时的过来吊唁。
  她叹一口气,走过去,把王居安桌上的酒瓶挪远了些,可是到了跟前,又不忍说。
  
  王居安瞧她一眼,果然懒得搭理,自顾自地拿起酒杯一口喝尽,搁回桌上,瓶子捞过来再倒满,来来去去没多久,桌上又多了两只空酒瓶。他酒量不错,喝掉三四瓶也不见醉意,只面上略有些红,过了一会,他似乎喝痛快了,随意摸出几张纸币扔桌上,起身往外走。
  
  迎面撞到一人。
  那人醉意更浓,几乎站立不稳。
  
  王居安正眼也不瞧,一拳便往人脸上招呼过去,苏沫吓了一跳,想要去拦,被他一把推开。
  紧跟着又是第二拳,第三拳,落处有声,四周哗然。
  那人鼻口流血,捂着脸趴桌上,连声惨嚎,过了一会儿勉强抬头看他,一看之下就愣在那里。
  
  旁人忙扯开他俩:“多大的事,不小心撞到了,怎么能乱打人?”
  
  王居安微眯着眼,模样有些醺然,伸手一把揪住桌上那人的衣领,迫他站起来,又仔细打量他的脸,才道:“原来是尚兄,我还以为是哪个走路不长眼的小混蛋,抱歉抱歉……”
  
  尚淳适才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酒醒大半,又惊又怒,脸上火辣辣地痛,他自度如今身份不同,对方也不是无名小卒,一时心里顾忌,就连发作也怕人闲话,手里抓了个烟灰缸硬是砸不去。
  旁人问要不要报警,尚淳面色铁青,狠狠盯住王居安,犹豫再犹豫,才一抹嘴角不甘心道:“熟人,喝多了,误会。”
  
  王居安笑起来,嘴里刁着烟,随手拍拍尚淳的肩。
  
  尚淳隔开他的手,摇摇晃晃抬脚就走,不防又瞧见苏沫,心里更加诧异,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使劲打量他俩。
  
  苏沫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没放稳当,这会儿更加悬得老高,不由自主地往王居安身后站了站,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
  
  在以往没人照应的时候,她会强装硬气,并以此沾沾自喜,可是现在却觉得,不必伪装的女人才更幸福。
  男性的臂膀肌肉贲张,蕴藏力道,拳头仍然紧握,他似乎正极力克制着,而这种克制使他感到屈辱。
  
  不知是想阻止还是抚慰,她手指滑落,轻轻覆上他坚硬的掌骨,感觉它逐渐地稍许地放松。
  
  人群散去。
  
  
  苏沫跟着王居安往外走,一路上了车,他仍不开口,直到车子停在临海别墅的院子门口,才说一句:“晚了,你快回去,”顿一顿,又道,“刚才吓着你了。”
  
  想起先前一幕,苏沫就心惊肉跳,借着路灯光看向他,正踌躇着想问,却听见手机响,王居安掏出来看一眼,下车去接了。
  苏沫靠在椅背上歇了口气,等人进了院子,才发动汽车,走出没多远,瞄见他的外套仍搭在椅背上,伸手一摸,衣服仍是半湿,想着回去打理干净了再还给他,又去翻口袋,摸出一串钥匙,没多想,调头开回去。
  
  车子依旧停在外面,院门未关,苏沫一进去就听见人声。
  王居安正站在别墅大门前,伸手从裤兜里掏钥匙,没找着,索性也不急着找,接着跟人讲电话,夜里寂静,他嗓音更显低沉,难掩疲倦。
  
  先前说的苏沫也没注意,直到听他提到王思危,这才留了心。
  王居安对那边道:“我今天特意找了个人了解情况,说王思危最近和老太太来往密切,老魏接触的一家公司可能也和他有关系……”
  
  苏沫虽早有准备,可是对比这一晚相处的情况,又觉得落差不小,心里禁不住凉了半截。
  
  又听他道:“消息来得越容易,就越不可信,老太太精明,不会这样大意,我估计是声东击西。再说,就算借他王思危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我跟前反水,这种人成不了气候,你们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要查就查和老魏接触过的另一家,如果真的是姓宋的产业,那就很有问题,那是王亚男的姻亲……就算几十年不来往,那也是亲戚。”
  
  那边的人问了句什么,王居安戏谑:“赵总,我找谁了解情况,是不是还要跟你汇报?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大半夜你不睡觉打电话来问这么多,你白天太闲了晚上睡不着?”
  
  赵详庆赶紧陪笑,又说了句,王居安才回:“以苏沫和王亚男的关系,她说的话不能全信,也许反过来想,才是正确答案。”
  苏沫听得一颗心坠入谷底,自己在糖衣炮弹轰击下眼看三魂不见七魄,人家却还心似明镜台勿使惹尘埃,两人修为差距之大,估计下辈子也弥补不了。
  
  王居安挂了电话,又伸手去摸摸两边的裤兜,仍没找着钥匙,突然想起来,转身望向庭院大门。
  
  苏沫走过去,衣服递给他:“你搁我车上忘了拿,”停了一会,平静开口,“来之前我就想过,你今天为什么要找我,其实既然我肯来,就一定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实,你完全没必……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怀疑我。”
  
  有些话她小心翼翼回避了一整晚,似乎一旦捅破窗户纸,就坐实了自己的倒戈,什么诚信,什么自尊,都已化成乌有。
  
  王居安看着她没做声。
  
  苏沫轻笑:“王董即使做不成上市集团董事长,改行当小白脸,也是有饭吃的。”
  
  越说越发心绪难宁,她觉得一刻也捱不下去,转身就走。
  
  快到门口,却听他嗓音黯哑说了句:“我不是不信你。”
  
  苏沫停下。
  
  他又说:“王亚男既然能想到用追投的事试我,她也一定会提防你,所以她跟你说的话,让你见到的事,都不一定是事实。”
  
  苏沫心里一跳。
  
  他继续道:“现在公司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她转身瞧着他。
  
  王居安似乎极为犹豫,过了很久,才艰难开口:“我儿子,不是无缘无故失足落水,当时他吸了白粉,东西是尚淳给的,因为我和他之前在生意上有些过节。”
  
  他顿一顿:“所以现在这个节骨眼,我输不起,尚淳有背景有地位,我要是连安盛都输出去,更没法和他拼。”
  
  “有时候,不是,这大半年,我只当王翦还在加拿大,等着圣诞节放假,他才会回来。可是我打他电话,不会再有人听。”
  
  苏沫努力克制,可是眼泪根本止不住,不得以勉强开口,却发觉自己语无伦次:“你不能一直这样,你还年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根本不听:“我跟你讲,每天只要一睁开眼,我就在想,怎么才能杀了他。”
  
  他笑:“这辈子,我都解脱不了。”
  
  第 80 章
  
  苏沫一直认为王居安善于掌控各种局面,失态的时候极少,可是那晚,他神色平静,却断续说了半宿。
  
  说起儿子小时候的事,说小家伙十八年来只挨过他两巴掌,一次是王翦四五岁的时候,他中途从日本回来,抱着孩子上街去玩,期望能拉近父子关系。小孩儿嘴馋,看见路边摊撒泼打滚地吵着要吃,当爹的嫌脏,脾气上来一巴掌甩过去,王翦立时嘴角流血,吓得连哭也忘记。
  
  那会儿王居安也才二十出头,正是男人犯浑的时候,只想着回去别让父母知道了生气,赶紧把儿子脸上的血迹一抹了事。
  
  第二次,就是为了钟声。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过了一会,他淡淡开口:“我始终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对那丫头有这样执着的感情。”
  
  苏沫想,可惜父母们往往对孩子的执着嗤之以鼻。却安慰:“也许他只是在潜意识里寻找自己难以得到的东西。”
  
  王居安不说话。
  
  大厅里没开灯,四周融入隐晦不明的黑暗,与外间光线的交接处,有着黑白交替相互渗透的边缘,毛糙而模糊,像摸不着参不透的命运。
  
  他席地而坐,仰头靠墙,双眼微阖,像是睡着。
  
  苏沫低声试探:“如果,如果以后你报不了仇……”
  
  他猛地睁眼看过来,冷冷打断:“不可能。”
  
  她不做声,更加心悸,隔了一会又小心翼翼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周围很多人,都要对这件事担上责任,也许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你会怎么做?”
  
  他冷哼:“你用不着为你表妹开脱。”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沫低头,忍着泪,“不管结果怎样,你能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抿着嘴一声不吭,喉结轻微滚动,显然是极力压抑着情绪。
  
  不知过了过了多久,他岔开话题道:“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尚淳好像有把柄落在谁手里。”
  
  苏沫不解。
  
  他提醒:“他有个情妇,就是你那个朋友,跳楼之前有没有什么东西交给你?”
  
  “莫蔚清?”苏沫摇头,实话实说,“她只给过我一张字条和一张银行卡,留了话,说以后把钱转交给她爸妈和孩子。”
  
  王居安略微皱眉:“问你也是白问,你这人藏不住事,要是真有什么,我不会看不出来。”
  
  苏沫不做声。
  
  他想了想:“那些东西她是怎么给你的?有没有通过别的什么人?”
  
  “放在一个邮箱,她事先给我钥匙,我当时也以为里面东西和尚淳有关系,因为她说过,邮箱的事连尚淳也不知道。”
  
  王居安沉吟:“要是真没关系,她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有没有可能……你去那东西的时候,被什么人看见了?”
  
  “没有……”话没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立时顿住。
  
  王居安立马问:“怎么?”
  
  苏沫有些犹豫,想起他刚才的言行,强自冷静:“没,没被谁看见。”
  
  王居安没再说话,却道:“都累了,我去睡觉,楼下有客房。”
  
  苏沫忙说:“不了,我这就回去。”
  
  王居安道:“太晚了,你这现在走,我还得送你,折腾了这么半天,我也很累。”
  
  他说完上楼,苏沫也累得很,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让人头昏脑胀,回去的路程不短,想着不如先休息一会再走。进了客房,她想起那天的情形,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关了门,赶紧跟人打电话,那边已经关机,她也睡不踏实,刚眯着了,再睁眼已经天亮,赶紧洗漱的出来,王居安坐在饭桌旁喝咖啡看报纸。
  
  苏沫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到底不放心,直接开车去南瞻大学。
  
  到了学校,打电话去宿舍,同寝室的女孩说钟声不在,手机也没带,可能晨跑去了。
  
  苏沫又找去大操场,操场上已有不少晨练的人,稍微瞧两眼就能看见钟声,姑娘很打眼,扎着马尾带着耳机,正精精神神地跑圈儿。
  
  钟声见着她也觉得奇怪,拿下耳塞问:“姐,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苏沫把人拉到一边,直接道:“声声,你老实告诉姐,上次带你去我朋友家的时候,你是不是捡到了什么东西?”
  
  钟声问:“你哪位朋友啊?我捡到什么了?”
  
  苏沫昨晚还不敢相信,现在却越发起疑,神色严厉了许多:“就是尚淳的情妇,跳楼的那个,我当时去拿她邮箱的东西,让你在车里等着,后来你跟过来了。”
  
  钟声装傻:“想起来了,然后我们就走了呀。”
  
  苏沫见她这样更着急:“这种事可不能闹着玩,我怕你会惹祸上身,你要是真捡到了,就赶紧给我,姐绝对不怪你。”
  
  钟声在栏杆上压着腿,不紧不慢道:“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旁边过来一人,随意道:“你姐是问你,有没有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王居安穿着短袖t恤运动长裤,手里拿着车钥匙,靠在栏杆上瞧着她俩。
  
  钟声这才有点怕了,苏沫也是一惊,侧身挡在小姑娘前头。
  
  王居安言语轻松:“我说过,你这人藏不住事,不如你这个表妹,”他看向钟声,开门见山,“东西给我,你直接开个价。”
  
  钟声表情一滞,动作顿住,不多时就恢复平静,接续压着腿:“你能出多少?”
  
  王居安笑起来:“你要多少?”
  
  “不就是个U盘嘛,东西我看过,还以为只有尚淳想要呢,”钟声壮着胆子道,“可是现在买主多了,我要好好想一想。”
  
  苏沫简直难以置信,正要开口,被王居安按住肩。
  
  过了一会,钟声伸出三根指头晃了晃,早晨的阳光下,少女的手指像白嫩嫩的葱管。
  
  苏沫气道:“三万块?不行,一分钱也不行,这是敲诈,你别瞎闹。”
  
  钟声笑道:“要是我找尚淳要钱,那才是敲诈呢,再说几万块钱,我可看不上。”
  
  苏沫忍着气,却忍不住好奇:“三十万?”
  
  小姑娘不表态。
  
  王居安说:“三百万,一手钱一手货。”
  
  钟声摇一摇头,理直气壮:“三千万,我要三千万!”
  
  不等人搭话,她又道:“三千万不多了,现在通胀这样厉害,一套房子就要大几百万,你们要是看了U盘里的内容,就知道这钱花得有多值,要是不愿意,我转手就给尚淳,他肯定愿意。”
  
  苏沫已经说不出话,王居安想了想道:“第一,我要先看看U盘的内容,第二,三千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两天时间准备。”
  
  钟声歪着脑袋笑了笑,模样很甜,她很大方地开口:“没问题。”
  
  钟声今天特别开心。
  
  她表现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方式不是像一般女孩儿那样买衣服吃大餐,而是学习效率奇高无比,比如一口气背完一百二十个英语单词。钟声觉得自己更成熟了。
  
  这段时间她交往了一个名义上的小男友。年龄相近的男孩总让有代沟错觉,觉得很傻很乏味,但是她必须忍受他身上乳臭未干的恶心气味和他在人前表现出亲热的一面。
  
  事实情况是,她随便勾一勾指头,那男孩就受宠若惊,如果再对他表现出一丁点好感和兴趣,对方就像丢了魂一样,可现在她已经用不着他,只想一脚把他踢开,踢到地球之外,当然她不能真的这样做,直接疏远是目前最好的分手方式,可是这样一来,更能勾起对方各种不甘心不情愿不理解,使得爱恨纠缠不断上演。
  
  年轻男女在学校门口拉拉扯扯,偏巧这一幕再次坐在车里的尚淳瞧见。
  
  男孩痴情而霸道,女孩伤心又逃避,两人都一副眼圈发红欲哭无泪的小模样。
  
  这种情形第一次见到,尚淳当是看笑话,两次三次便有些不耐烦,第四次就彻底忍不住,何况他前天才被人打一顿,心情已经恶劣到极致,这种心情使他放大一切看不顺眼的人或事。一怒之下,他让人直接把钟声拉进车里,车子开起来,男孩追车洒泪,偏偏钟声也满眼泪花的扒着玻璃窗的瞧着人家。钟声也不想这样,实在是对方刚才扯住她不放,力气大得不得了,吓着她,也捏疼了她的手腕,她想着也许他跑着跑着能摔一跤。
  
  尚淳很不耐烦:“你哭什么?他又没死。”
  
  钟声抹泪,不做声,她在心里合计下一句该说什么。
  
  其实事到如今,尚淳对她来说已经用处不大,只是就这样放过他又让她觉得遗憾。
  
  她的沉默被人当做痛楚,尚淳气道:“毛都没长齐整的小屁孩也值得你这样。”到现在她都没正眼瞧他一眼,更没发现他脸上有伤。
  
  钟声继续捂脸,断续道:“我,是我,是我配不上他。”
  
  尚淳奇道:“你怎么还配不上他了?”
  
  钟声半天不吭声,忽然小声哭道:“我说我已经不是处女,他说不介意,我更觉得对不起他……”她扬手使劲拍打身边的男人,哭得梨花带雨,“都怪你,都怪你……”
  
  莫名其妙地,尚淳反倒觉得极为受用,一把搂住女孩的秀肩,感慨:“怪我,怪我,这事没几个男人不会介意,除了你的第一个男人。”
  
  钟声道:“可我爱他,忘不了他……”
  
  尚淳听得心里一拧:“你还小,懂什么狗屁爱情。”
  
  钟声使劲推他:“你才狗屁,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停车,我要下去……”
  
  惹得尚淳又去哄她,车当然是不会停的,直接开到一处隐蔽住所。
  
  钟声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傻,好言好语地劝了人去冲凉,自己赶紧往门外跑,谁知门不知何时上了锁,钥匙倒有,但是太多。钟声拿去门边正在一把把尝试着开锁,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抱起,任凭她又踢又打也无济于事。
  
  尚淳又被折腾出一身臭汗,恼道:“你以前就不贞洁,现在也别装圣女!”
  
  钟声尖叫:“现在不一样了,我爱上别人了,爱上别人了……”
  
  尚淳更来劲,把人压在床上折腾了半天,不管如何挑逗,女孩都像一条死鱼,不,是一条奄奄一息的忧伤的美人鱼,在她还有气息的时候,她甚至可以趴在那儿任他进出,却极为平静去和别人讲电话。他征服着她的肉体,却触摸不了她的内心,他曾经弃她如敝屣,现在却反过来被她视若无物,这使他感到十分焦虑。
  
  
  第81章
  这两天,钟声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有心敷衍却躲不过,等她从尚淳那里回来,苏沫已经在宿舍里候着了。
  这个点正适合晚自习和谈恋爱,寝室里也没其他人,钟声进门扫一眼,床上被子没叠,书桌乱七八糟,上头搁着的植物书籍笔记本电脑,全无被人动过的迹象,走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苏沫坐在椅子上,见着她就问:“你跑到哪里去了?”
  钟声没说话。
  苏沫又问:“东西在哪里?”
  钟声才从尚淳的战场回来,心里总归有些没底,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大自然,又怕被她姐瞧出什么,一听这话,反而松了口气。
  苏沫接着道:“你要是再这样胡闹,我回去告诉舅舅,让他看着你。这事我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钟声不以为然,像往常一样对她撒娇:“姐,你要是能告诉我爸妈早告诉去了,不用等到现在对吧。”
  苏沫昨天才受了刺激,哪敢跟以前一样拿她当孩子看待,如今是处处留心,时时留意,只答:“舅舅身体不好,你乖些,可别再气着他了。”
  “姐,你这话说得好听,”钟声一脸调皮,“你俩想暗地里整人,当然不会闹得满城风雨了。”
  苏沫被她说中为难处,没接茬,放缓神色道:“声声,姐能力有限,你要的那些钱我这辈子都给不起,虽然我平时给你的零花钱不多,但是作为学生也是够用的,知道你现在大了,穿衣打扮都要用钱,我只要去商场就会给你带些衣服回来,上次你说想换台电脑,我二话不说就给你买了。我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只要我力所能及,哪一次让你失望过?”她顿一顿,“你……能不能看在以往的面上,把东西给我,钱我可以给你一些,虽然不多,你以后想出国读书也好,或者结婚买房也好,我能帮的尽量帮……”
  钟声坐在桌前,托着腮瞧她,神色里似有些难以理解,忽而开口打断:“姐,你做什么要这样帮着他呢?”
  “我帮他什么了,我是担心你,”苏沫急道:“东西在你手上一天,我就担心你一天,塞翁得马焉知非祸,这话你总该知道吧?”
  钟声点头:“就是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嘛,再说了,找王剪他爸要钱,也是我应得。”
  苏沫一愣:“你应得什么?”
  钟声反问:“你说呢?”
  苏沫想了想,不觉叹息:“是,他的确做错事,但是王剪那孩子还是很好的。现在他儿子没了,就算是不认识的,知道这事也会同情……”
  “一码归一码,”钟声冷笑,“我凭什么同情他?拆我家厂子的时候,他同情过我没,我爸腿折了,他同情过我爸没?他儿子没了是他的报应,要怪就怪王剪有个这样的爹!还有啊,我答应把东西卖给他,已经是帮了他的大忙,我已经很有同情心了。”
  苏沫看了她半天,越发为那天带她去莫蔚清的住处感到懊恼:“我以前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钟声却说:“姐,我可了解你了,你已经被王剪他爸给迷上了吧?狐狸精可不分男女。”
  苏沫心里不大自在,正要开口,小姑娘又道:“你别否认,当时我就瞧出来了,”她把桌上的植物挪开些,凑过来道:“姐你可别傻啊,别像我以前对尚淳那样一头栽进去。就说昨天吧,我看他是一大早就在跟踪你吧,这种人……”她摇一摇头,“手段太多,你呢,人又太好。”
  苏沫干脆附和:“是,你说得对,我也没想到他会跟着我过来,你也说了一码归一码了,先不谈他,那东西是别人交代后事的时候给我的,你总该还我吧。”
  钟声笑:“东西放你那里没用,你和尚淳又没过节,”想了想又说:“姐,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在我家住了那么久,我爸妈对你也挺好的吧,我爸现在一蹶不振,又是谁害的?所以呢,你真不该和王剪他爸走太近,你帮他的时候对得起我爸吗?何况姓王的和尚淳一个样,没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的,利用女人手到擒来,用完了就扔。以前尚淳对我好的时候,说尽好话装尽可怜。你当时怎么说我的?说我没生活阅历,说我愚蠢。可是现在呢,对付这种事,我是过来人了,我现在看你,就像你以前看我一样。”
  苏沫不言语,心知这小姑娘,不,这小姑奶奶,手里正拿着炸弹呢,随时可能扔出去,如果技术不好,指不定就地引爆了,一时哪敢得罪和激怒。
  钟声见她这样,很自得:“怎样,被我说服了吧,姐,你是说不过我的,因为道理在我这边。”
  苏沫心想,不是因为道理在你那边,是因为我牵挂太多,比不得你没心没肺。她笑笑:“算了,我确实说不过你,人跟人不一样,我在你这个年龄可不如你想得透彻,不,完全没有可比性,说起聪明能干,我绝对比不上你。”
  没人不爱听好话,钟声顿时眉开眼笑,洋洋得意。
  临出门,苏沫劝:“周末有空还是回去住住,舅舅他们都惦记着你。”
  钟声心情好,当然答应。
  苏沫却暗自叹气,想一想仍不放心,折回去又嘱咐:“U盘的事,千万不能让尚淳知道。”
  钟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为什么呀?”
  苏沫却心悸,低声道:“别忘了莫蔚清是怎么死的,他杀人不见血。”
  
  到家后,苏沫尝试着联系王居安,想再商量下解决办法,顺便探探口风。
  谁想电话接通,那边只有一句,“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不用多谈”,他说完就收线,苏沫再打过去,却怎么也不接了,仿佛那晚的促膝长谈只是梦境一场。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先时,苏沫只顾着担心小姑娘,又万分同情那男人,更为自己一时疏忽懊悔无比,可现在,偏偏就是这两人,一个百般狡辩敷衍自己,另一个干脆避而不见,都曾当面说她人好心软,背地却在她最信任他们的时候,利用她的好心,耍心眼玩手段,在她跟前深藏不漏,各种行事如出一辙。
  苏沫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被这两人合起来摆了一道。
  一边担心钟声万一有事如何向舅舅交代,一边又揣测王居安现在的想法,想来想去,越发觉得小姑娘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如此翻来覆去,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苏沫忽然被王亚男叫到办公室。
  王亚男见她脸色不好,笑道:“最近工作忙应酬多,我也知道你辛苦,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找你帮这个忙。”
  她态度越客气,苏沫心里越警惕,她自觉如今变得有些神经质,生怕一不小心有着了这些人的道。
  王亚男竟还有些为难开口:“你也知道,我家那个大孩子的脾气,最近不知怎么的,他情绪很不好,成天吵着要人陪他唱歌,跟前的保姆和老师全给他轰出去,说他们唱歌不好听,最后吵来吵去,指名道姓叫苏秘书过去,”她笑着,面上神情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苏,你看,你今天能不能早些下班,过去陪他玩一会,哄好了,你就去忙你的。”
  苏沫倒松了口气,心里却有其他顾虑。
  王亚男见她犹豫,笑意略收,说了句:“堂堂苏总监去做这样的事,也确实是委屈了。”
  “哪里,”苏沫忙答:“我也好久没去看天保了,中午出去见客户,正好顺路,完了我就过去瞧瞧。”
  王亚男这才点一点头,叹息:“其实天保就跟孩子一样,心地很单纯,要是谁真心待他好呀,他心里都有数呢。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记得你。”
  苏沫笑笑,没搭话。
  
  工作忙完,苏沫开车去宋家大宅,进了院门,就见宋天保正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掘土,挖出蚯蚓来了就随手挑进花圃,整个人瞧上去无精打采。
  苏沫也不惊动他,轻轻走到跟前去,蹲下身子瞧他。
  宋天保一时也不觉得,过了好一会,发现照在脸上的阳光不见了,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苏沫也不作声,只是笑。
  宋天保也不作声,也是笑。
  两人像小孩一样大眼瞪小眼瞄了半天,苏沫才问:“天保,你不认识我了?”
  宋天保还想生气呢,却怎么也憋不住笑意,说:“对,我,我不认识你,”又一把拉住手,“走,我们唱歌。”
  苏沫慢慢挣脱他,引开注意力道:“你不认识我就让我进屋,万一我是坏人呢?”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