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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之刃

_2 东野圭吾(日)
  莫可奈何的阿诚只好按照他说的,搭乘最早一班电车前往敦也的公寓。除了想要快点把车子开回来之外,他也想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Gloria就停在路边。阿诚打了手机给敦也。
  “你也太慢了吧!”尽管是大清早,但是敦也还是立刻就接听了。阿诚推测他可能根本没睡。
  “我已经尽量赶了啦。”
  “算了,你待在那里等我。”
  过了几分钟后,敦也和快儿一起出现了。两个人的脸色黑紫,眼睛也很浑浊,两颊瘦削。
  “上车!”敦也将车钥匙丢给阿诚。
  阿诚一上车子,敦也也跟着坐上副驾驶座,快儿则坐进后座。阿诚心想,他们大概是要去什么地方吧,于是便准备发动引擎。但是快儿却叫他不要发动。
  “不在场证明弄得怎么样了?做好了吗?”快儿用阴沉的声音问道。
  “呃,弄好了……”
  “怎么弄的?”
  “假装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卡拉OK。是在四号公路沿线一间叫做“海岸”的店。”
  “什么意思啊?你真的有去吧?”
  “我有去。对方问我“几位”的时候,我回答“三位”,还告诉对方其他两个人待会儿就会过来,然后走进包厢,点了三人份的食物和饮料。”
  阿诚决定不要告诉他们,一个人吃下三人份的食物和饮料有多痛苦。
  敦也咂了咂嘴。
  “什么卡拉OK嘛……”
  “因为我想不到其他的地方。”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快儿问。
  “嗯。”
  “为什么?你怎么没有另外找两个人来?让那两个人充当我们不就天衣无缝了吗?”
  “没有办法啊,事出突然,而且如果那两个人在外面乱说些什么的话,反而更不好吧。”
  “但是一直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店员应该会觉得奇怪吧!”
  “等一下,搞不好阿诚说得没错。”快儿接着说:“那家店没有装摄影机吧?”
  “没有装,所以我才会选那间店。”
  这个快儿应该最清楚。因为没有装摄影机,所以只要将门上的帘子拉起来就看不见包厢内的情形。快儿曾经利用这一点,把女孩子带来强暴了好几次。
  “而且那间店里的客人很多,店员才不会一一清查每间包厢有多少人。”阿诚说:“只要按照人头数点了食物和饮料,之后就没人管了。”
  “那你从几点待到几点?”快儿问。
  “呃,大概是从九点到十一点左右吧……”
  “就这么短?”快儿扭曲着脸。
  “因为你没告诉我不在场证明是要做到几点的啊,而且卡拉OK又不可以待好几个小时不走……”
  “就算是唱个四、五小时,店员也不会怀疑吧。”敦也吐出这句话。
  刚刚不是还在担心什么只有一个人待在里面店员会觉得很奇怪吗?现在又变成待很久也没关系就对了!阿诚很想这么说,不过他还是就此打住。
  “卡拉OK之后呢?”快儿又问。
  “咦……”
  “我在问你卡拉OK之后的不在场证明啦!”
  “没有……就是那个,”汗水从阿诚的脖子后面流了下来,“因为我不知道不在场证明需要做到几点,所以就想说先做卡拉OK……”
  阿诚的背部感到撞击力,因为快儿踹了驾驶座的背后一脚。
  “搞什么!就只有这样啊?”敦也龇牙咧嘴,“短短两小时根本没意义嘛!你知道我们半夜有多辛苦吗?”
  “敦也!”
  快儿一叫,敦也便住口了。看来快儿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半夜到底做了什么事。
  “没办法,那场卡拉OK之后我们就去餐厅好了,就是我们常去的那间Anny’s。”快儿下了决定,“然后再回到敦也的房间,我们三人一整晚都在一起。就这样吧。”
  “我也是?”阿诚惊讶得转过头去。
  他的肩膀被快儿抓住。
  “怎么?你有意见啊?”
  “不,不是的。”
  “那是怎样?”
  “会有谁……还是警察会问我们不在场证明吗?有这个可能吗?”
  快儿将手从阿诚的肩上拿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是以防万一。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事,不过那些条子查东查西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找上我们。”
  “既然这样,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不是比昨晚更重要吗?就是掳走那个女生的晚上。”
  听到阿诚的话,敦也不悦地撇下嘴角。他们的内心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那天晚上我们都一直待在敦也的房间里。如果有谁问起的话,就这样回答。知道吗?”快儿说。
  “那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我中途就回家了唉。那个时候不是得还车子吗?我是觉得我老爸应该会记得这件事。”
  “车子开回家后,你做了什么?”
  “待在房间里……”
  “那么车子还你老爸之后,你就又回到敦也的房间。总之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懂了吗?”
  一见阿诚没有回答,快儿又抓起了他后脑勺的头发。
  “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你也是共犯,休想一个人置身事外。”
  阿诚默默地点头。他很想大喊和他无关,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已经杀死了一个人。
  就这么决定,快儿这么说完,便放开阿诚的头发。
  “我们就先暂时不要聚在一起吧,被警察看见就麻烦了。”快儿这么说完,和敦也相互点点头,然后就下车了。
  发生这件事之后,今天早上阿诚什么事都没做。很明显的,那两个人杀死了一个女生,而且用某种方法把尸体藏了起来。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又用车子做了什么呢?因为太在意这件事的关系,阿诚才破天荒地看了新闻。
  “今天早上,江东区城东分局接到通报,有具尸体漂浮在荒川上,警员赶到后进行打捞时,发现蓝色塑胶纸里包着一具女尸。”
  男主播的声音让阿诚差点噎住,他盯着电视,看着从直升机上拍下的画面。荒川的堤防边聚集了很多的警察。
  “城东分局调查发现,尸体的身分,是崎玉县川口市的上班族长峰重树先生日前失踪的长女——长峰绘摩。警察厅和城东分局怀疑长峰绘摩是遭人杀害,已经展开调查。”
  阿诚无法动弹。手上的筷子在不知不觉滑落了,他却无心去捡。食欲也已经完全消失。
  这是阿诚本来就知道的事。快儿他们杀死了长峰绘摩,然后为了处理尸体而叫他把车子开过去。但是这样实际看到新闻之后,却有种说不出的焦虑和紧张,甚至是恐惧,向阿诚袭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无法回头的隧道里一样。
  你知道我们半夜又多辛苦吗——他想起敦也说过的话。他们将尸体包在塑胶纸里,丢进荒川。结果尸体漂流到下游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他把车子开到敦也的公寓时,正好看到他们手里提着“Home Center”的纸袋。那里面可能就装着塑胶纸。
  阿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拿起手机。他想打电话给敦也,然而在按下通话键前,他又犹豫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再来确认事实也于事无补,只会被他们一再提醒“你也是共犯”而已。
  但是他真的是共犯吗?
  确实,他协助他们掳走长峰绘摩。开车的人是他,把他们载到公寓也是事实。
  可是他压根儿没想到快儿他们会杀了那女孩。而且,快儿说是意外。那这样他还算是共犯吗?是杀人共犯吗?
  很可惜,阿诚完全没有法律常识。他只知道未成年人就算犯下稍微严重的罪,也几乎不需要入狱服刑,而且姓名也不会被公开。
  阿诚切换着电视频道。他想要看新闻报导,但就是找不到,于是只好一直开着NHK台。现在NHK台在播着海外天气异常现象的解说。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拉开书桌的抽屉之后,他把放在里面的那支粉红色手机拿了起来。
  那是长峰绘摩的手机。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开启过电源了。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她的亲朋好友们应该打了无数通电话给她,可能也有简讯吧。只不过他们的声音或是讯息,绘摩都没有收到。
  忽然间,阿诚觉得自己好像了解人活着的意义了。那不单单只是吃饭呼吸那么简单,而是和周遭的人之间的联系及互相关怀。就像蜘蛛网上面一格格的网眼一样,人一旦死了,就会有一个个网眼从蜘蛛网上消失。
  “自己闯了大祸”这个念头,又再次冲击着阿诚的心。明明很轻的手机,却让他觉得沉重异常。
  长峰绘摩到底用这支手机和多少人联系过呢?有多少人曾抱着一丝希望,拨打过这支手机呢?
  几乎是无意念的,他打开手机的电源。开机画面是一张猫的相片。那是绘摩养的猫吗?
  他看了来电记录。在长峰绘摩被押进车子里之后,手机曾经响过一次。那是谁打来的呢?要是那通电话早个五分钟打来的话,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液晶荧幕显示的文字是“爸爸”。来电时间就是那个烟火大会的晚上。
  阿诚关掉电源。他快崩溃了。
  把手机放回抽屉里之后,他倒卧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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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1 08:56 PM | 只看该作者
  第02章
  6
  “应该是在这附近吧。”酒贩指着路旁的一处。
  旁边的那块空地仍残留着建筑物拆掉的痕迹,附近民宅很少,只有一间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营业的小酒店,以及像是仓库的建筑物。车站旁边虽然有便利商店和居酒屋,但是走个几十步以后,周遭就变成这副德行了。路灯很少,晚上应该看不了多远吧。年轻女孩独自在这里走夜路,真的太危险了,织部想道。
  “那天晚上停在这里的车是Cedric吗?”真野看着自己的笔记做确认。
  酒贩没什么自信似的露出一抹浅笑,摇了摇头。
  “又好像不是吧。以前我弟弟曾经开过Cedric啦,那辆车和Cedric非常相像,但是我没有把握跟你说一定是喔。我只瞄了一眼,而且当时又很暗。”
  “总之是这类型的大车嘛?轿车型的。”真野做确认。
  “是的,我那时候还想说这辆车怎么这么旧呢。我弟弟开Cedric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所以我才说感觉很像。车子好像是黑色的,但也有可能不是。总之,我确定是深色的车。”
  “您能问一下您弟弟开的是哪一年的车吗?或是您给我您弟弟的电话,我来跟他确认。”
  “没关系,我待会儿再问就好了。呃……打到您刚才给我的那张名片上的号码就可以了吗?”
  “可以,麻烦您了。”真野鞠了好几次躬,“还有,车子上的人是怎么样的人呢?”
  “就像我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是年轻男子。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都是,搞不好后座也有人。我当时就在想,这些家伙不知道要干什么。”
  “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我只是开着小货车从旁边经过而已啊。而且如果一直盯着他们看,搞不好他们会来找我麻烦哩!现在的年轻人很容易冲动。”
  “您有看见他们的脸吗?”
  “我就说没办法盯着他们看了啊。只有这些情报不行吗?我是不是没帮上什么忙啊?”酒贩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真野赶紧摇摇手。
  “不不不,很有参考价值。配上其他的目击者的指证之后,应该就可以发现很多事情了。”
  “那就好。”
  “那么……可能有点罗唆,不过能不能麻烦您再告诉我一次看见车子的时间呢?”
  “这个我也在电话里说过了,应该是还不到十点。就是烟火大会结束后,有人陆续从那边的车站走出来的时候。我没办法再说出更准确的时间了。”
  “是吗?真是谢谢您。之后我可能还会有问题要请教您,到时再麻烦您了。”
  真野道谢后,在一旁的织部也低头致意。
  酒贩坐上小货车,从两人眼前离去。他是在送货的途中,专程赶来车站前面和他们两个人会合的。
  酒贩是特地打电话到调查总部提供情报的人。他说长峰绘摩失踪那天晚上,他在她下车的那个车站看到一辆可疑的车子。
  其实同样的目击者有好几人。几个在那一站下车的人,都看见路边停放着一辆类似黑色的车子。这是目击情报的共通点。据说有几个年轻男性坐在车上。
  “会是Cedric……吗?”走在往车站的路上,真野喃喃自语。
  “昨天那个上班族说好像是Crown呢。”
  “Crown跟Cedric啊……这两款车说像还真像呢。织部,你对车子有研究吗?”
  “这个嘛……应该跟一般人差不多吧。”
  “十几年前的Cedric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
  “要看是多久以前的车喔,因为日本车子改款的速度很快。”
  “说得也是。”
  他们来到了车站前面。在通往车站的楼梯前方竖立着一个长方形看板,上面的内容写着:征求有关长峰绘摩命案的情报。上面的电话号码,是调查总部设立在城东分局内的一支号码。好像是久冢提议不要写“请通知离您最近的警察局”这类制式文句的。其根据是:看见看板的歹徒或是他的同伴,可能会为了搅乱调查而提供假情报,所以倒不如直接让目击者打电话到调查总部,这样子还比较容易掌握线索。
  竖立这个看板以后,几乎每天都有情报涌入。刚才的酒贩也是打电话来的其中一人。其实调查总部也知道,绝大多数的情报都不会对案情有帮助,值得追踪的情报只是少数,因为打电话来的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在月台等电车时,真野突然将手伸进西装口袋,好像是手机响了。
  “喂?我是真野……啊,刚才谢谢您……呃,知道了吗?……是……呃,五三年(注:此处的五三年为昭和五三年,亦即西元一九七八年。)的车吗?没错吗?……喔,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挂掉电话后,真野看了看织部。“是刚才那个老板打来的。他好像去问过了,说是五三年的车款。真令人吃惊唉,那不是十年前的车,而是超过二十年前的车唉。”
  “五三年的Cedric……”
  “还不一定是那款车呢。但是这种破车还开得动吗?大家都说开车的人是年轻人,所以八成不是自己的车。可能是老爸的吧?年轻小鬼不可能有那种车的。”
  “不,这很难说喔。”
  就在织部要反驳的时候,电车进站了。两人上车后,发现车内很空,就并肩而坐。
  “有些玩车的人,还会故意开这种老车呢!”织部又再打开话匣子。
  “喔?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才酷啊。不管在哪个领域,古董都是很受欢迎的。就像牛仔裤也是,听说有好几十万圆一条的哩。”
  “牛仔裤吗?真是疯了!”
  “车子也是一样。有些人会故意买旧车回来,重新修理引擎、烤漆,觉得这样才帅。我觉得现在会开五三年车的人,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哼,我实在搞不懂现在年轻人在想什么。”真野噘出下唇。
  “真野警官,你觉得如何?有关那个老板看到的车。”
  “你是要问那是不是凶手吗?”
  “是。”
  “到底是不是呢?不过我是觉得很可疑啦。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明天要去找一下旧型的Cedric或是Crown的车主吧。”
  这是织部预料中的事。
  “这要告诉媒体吗?”
  “也不能完全不说吧。不过上面的人绝对是很想发表的。每次的记者会都没有任何收获,这可关系到警察的威信呢。”
  “会对外发表坐在车上的是年轻男性吗?”
  “应该会吧。如果是真的,凶手们可能会放弃挣扎然后自首。这应该也是上面的人所希望的吧。”
  织部噤口不语,陷入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真野似乎察觉到似的开口问道。
  “凶手如果是少年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很棘手啊?”织部索性说道。
  真野脸上露出苦笑。
  “你还在意我之前说的话吗?不好意思啊,让你想太多了。”
  “我很在意。”
  “或许是吧。不过说棘手也是事实喔。对方如果是少年的话,逮捕之后也很难处理,即使遭到起诉,检调方面也要小心注意,有够麻烦的。但是我之前会那么说,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是什么……”
  真野的脸上仍带着微笑,然后皱起眉头。
  “织部,你应该还记得吧?三年前在江户川区发生的虐杀事件。就是一名高中生在墓地被杀的案子。当时负责调查的,就是我们这一小组。”
  “喔。我有听过。凶手也是高中生吧。”
  “那是一件很凶残的案子。死者除了内脏破裂之外,全身上下都有烧伤的痕迹。来自首的是四个玩伴。他们被父母带来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哩。虽然他们哭了,不过那并不是因为对被害人感到抱歉,而是害怕自己会被警察逮捕,觉得自己可怜自己。我侦讯他们之后大吃一惊。你觉得他们为了什么而杀人的呢?因为对方不借他们电动。是电动唉!那种打的时候会发出哔哔声的电视游乐器。高中生因为争夺玩具而打架,最后就把人给杀死了。听说四个人对被害人又踢又踹,等他失去意识后,还点火烧他。”
  “火?”
  “就是用打火机的火靠近他,烧伤就是这样造成的。”
  “那些家伙也太夸张了。”织部咂舌。
  “被害人如果醒过来,他们就再对他施暴,因为反反覆覆好几次之后,被害人就不再动弹了,所以他们最后好像还烧了他的耳朵。结果被害人还是一动也不动,他们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织部默默地摇摇头,光是听就觉得很恐怖了。
  真野长叹一口气。
  “被害人的父母我也见过,可是我觉得他们太可怜了,所以根本没办法直视他们。虽然他们对我们说“辛苦了”,但是说实话,我真的感到很无力。我们完全不能为他们做什么。”
  “那凶手有真诚地道歉吗?”
  真野叹了口气,摇着头。
  “他们就是一直哭个没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主嫌那个混蛋居然还胡扯自己会变成这样,都是父母及环境让他的心理受到创伤。我真想扁他一顿。”
  “是真野警官你做的侦讯吗?”
  “不,我是后来听组长说的,真是一肚子火。”
  织部心想,真野应该是说真的吧。看他现在的样子,搞不好真的会出手揍人。
  “那些家伙明明干了这么过分的事,但是别说判他们死刑了,我们连把他们丢进拘留所都不行。”
  “就因为他们是少年犯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还有案发当时,那些家伙喝了酒,而且喝了许多。明知他们未成年却卖酒给他们的店家,是否也有责任?在案子审理的过程中,这种可笑的争议还在半路杀了进来。”当时的不愉快仿佛又苏醒过来似的,真野搔了搔头。
  但是真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他的手,喃喃自语道:
  “但是最不甘心的应该是组长吧。因为他有一个和死者差不多年纪的儿子意外丧生,所以很能体会被害人父母的心情。我们从这个案子抽手以后,他大概还常和他们见面。他说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他们一些情报而已。”
  “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次的案子,久冢才抵死不说凶手可能是少年,织部这么解读。
  “被害人被施打了兴奋剂,这就代表凶手本身施打的可能性也很高。”
  真野好像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他没有回答,挖了挖耳朵。
  “请判他们死刑。”然后他突然这么说,接着整个人挺起来,“这是三年前那件案子的被害人父母说的话。”
  “我可以理解。”
  “就算逮到凶手,我们可能还是会再听到相同的话吧。”真野长叹了一口气。
  7
  距离烟火大会那晚已经六天了。阿诚在自己房间里看着电视。他想要解解闷,但是却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他这才知道没有快儿和敦也,自己是多么寂寞。反过来说,这正是即使他对他们两人不满,也无法和他们断绝往来的原因。
  另外一个不能出去的理由,就是他害怕面对外面的人。
  其实昨天中午他曾从家里走到最近的车站,因为他想看电影。但是当他站在售票机前面正准备买票时,丢在一旁的传单,差点让他失声大叫。
  那当然就是征求有关长峰绘摩命案目击情报的传单。好像是用文字处理机或是计算机打印的。阿诚不知道是在哪里发的,不过一定是某个乘客拿到后丢在这个车站的。
  传单最下面写着:“如掌握任何线索的话,请通知最近的警察局,或是打电话至下列任一号码。”然后下方便写着三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好像是城东分局,另外两个则是写着人名。
  阿诚赶紧将传单放进口袋里,返回家去。看电影的兴致早已消失。他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快,最后是小跑步回家。
  他觉得全世界好像都在找烟火大会那天晚上掳走女孩的凶手。搞不好他已经遭到怀疑,警察可能马上就会找上他了。
  所以阿诚很怕知道调査目前进行到什么程度了。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会下意识将电视频道切到新闻报导。如果不看到新闻说调査尚无太大的进展的话,他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
  只不过那天晚上十点多播报的新闻,非但无法让他静下心,甚至让他连睡一觉都办不到。
  “根据了解,有人在长峰绘摩当晚下车的车站目击到可疑的车辆,调查总部已经开始循线追纵。据说可疑的车,就停在车站旁的路边,车内好像坐着两三名年轻男子。调査总部尚未公布车种为何,不过据说是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车款,很有可能是轿车型的……”
  阿诚听完男主播淡淡叙述的内容,愣了好一会儿。
  被人看见了——
  会被看见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想道。那天晚上他们拚命物色年轻女孩,根本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们的,就连阿诚也一样。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快儿他们会把那个女生弄死。
  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车款,是轿车型的——
  连这个都知道了,阿诚心想,那警察迟早会发现这是他们家的车子。虽然完全不知道警察经手的数据库内容,不过他可以想象警察要査出住在哪里的人开什么样的车,并不会太难。
  惨了,他喃喃自语道。
  阿诚爸爸的那辆Gloria是五二年的车款,大约是三年前买的。与其说是买的,或许应该说是接收的比较贴切。阿诚爸爸的表弟说要报废那辆车,所以他们几乎没给什么钱就拿来开了。阿诚的爸爸并不是玩车的人,所以只要车子还会动,什么车他都无所谓。当然,负责保养这辆车就是阿诚。他还因为太想开Gloria了,所以一满十八岁就考取了驾照。
  阿诚开着老旧的Gloria四处乱晃,附近的人大多都知道。只要一想到会不会有哪个人跑去告诉警察,他就烦得要命,躺在床上猛搔着头。
  就在这时候,阿诚的手机响了。他弹起来拿手机,来电显示是快儿的号码。
  是,他略微紧张地应道。
  “是我,阿诚吗?”
  “唔。”
  “现在在做什么?”快儿用低沉的声音问。
  “看电视。”
  “你看新闻了吗?”
  “看了。”
  “是吗?”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快儿说道。“你该不会因为害怕而想些莫名其妙的事吧?”
  “咦……”
  “像是自首之类的事。怎么样,有吗?”
  “我还没想到那种事啦,只是……”
  “只是什么?”
  阿诚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很害怕。
  “你听好,满街都是老旧轿车,而且就算车子被看到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又没有证据显示是我们做的。”
  “但是,搞不好警察已经掌握很多情报了,只是还没公布而已。而且说不定我们在抓那个女生的时候,刚好被谁看到了啊。”
  “你是白痴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老早就来找我们了。怕什么怕啊你!”
  快儿显得心浮气躁。虽然嘴里一直说不要怕,但是他也畏惧被逮捕。这更让阿诚感到不安。
  “听好,就算警察来问你车子的事,你也绝对不准泄密喔!”
  “我只要回答那天晚上一直待在敦也的房间里就好了吧?”
  “混账东西!你现在就是要消除警察对你的疑心啊!还把我们一起拖下水是怎样?”
  “但是之前不是说我把车子开回家后,又再回到敦也的房间吗?”
  电话那头快儿发出很大的咂舌声。
  “你不知道临机应变这句话啊?你说那天你是一个人开着车,然后因为老爸催你回家,所以你就把车开回家了。不要扯到我们,懂了吗?”
  “这样警察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相信?警察会去找你,也只是因为那辆Gloria。他们没事干嘛猛怀疑你啊!”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你好好表现就不会有事的啦,不要在那边怕东怕西的。而且车子会被看到也是你自己的错,谁叫你要把车子停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阿诚并没有反驳说:还不是你们说要停在那里的!他只是握紧了电话。
  “你老爸呢?有没有看到新闻?”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楼下,搞不好已经看到了。”
  “如果他问起车子的事,你也绝对不准说喔。”
  “我不会说啦。”
  “最好是这样。你要是背叛了我们,我可不饶你。”
  “知道了。”
  “好吧,那我再打电话给你。”快儿很快地说完后,就挂断电话。
  阿诚将手机丢到一边,又再次倒在床上。快儿说的话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快儿说得太乐观了,警察的调査应该不会像他说的那么马虎。阿诚实在不觉得警察会没注意到那天晚上阿诚开着Gloria出去的时段,正好和长峰绘摩被掳走的时间吻合。
  其实打从一开始,快儿的提议就很自私。之前明明叫阿诚当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的证人,现在看到阿诚可能会先遭到怀疑,又叫阿诚绝对不能把他们抖出来。
  刑警会来找我吗——
  可能会来吧,阿诚心想。现在警察一定正在打印全东京,不,是全日本拥有旧型轿车的车主名单。搞不好他们已经知道车型了,只要再锁定地域及现场周边,要捜索就更容易了。
  刑警来了之后,会问他什么问题呢?阿诚思索着。首先是问他那天晚上的事吧。快儿说,那天晚上是阿诚自己一个人开车。可是在这之前,他几乎没有一个人开过车出去闲晃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和快儿还有敦也同行。
  假设当天刑警就先回去好了,他们或许还会接着调查阿诚的交友状况。这样一来,那两个人的名字也会立刻就被查出来吧。快儿和敦也的素行不良在附近是出了名的。
  阿诚从床上起来,坐立难安。但是到底该怎么办呢?只能一直等着刑警上门吗?他完全没有自信可以挡得住刑警缠人的质询。
  最好的做法还是自首吧?如果自省的话,只有协助掳走女孩的他,犯下的罪行应该不至于太重——
  阿诚摇摇头。如果这么做的话,后果更恐怖。快儿和敦也虽然会被逮捕,可是未成年的他们并不会被关在监狱里面多久。等到他们出来之后,一定会想要报复吧,说不定他们真的会杀了自己。
  就算阿诚是因为刑警的逼供才抖出了真相,下场应该也一样。快儿他们不会放过阿诚的。然而即使他没有招供,一旦刑警们怀疑到快儿他们头上,他们可能还是会认为都是阿诚害的。总之不管怎么样,只要事态不如他们预期,他们就会责怪阿诚。
  就在阿诚正在发愁时,玄关的门铃响了。阿诚吓了一跳,很少人会在深夜里来拜访的,难道警察这么快就来了吗?
  他偷偷走出房间,站在楼梯上,弯下腰竖起耳朵。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他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松了一口气。那是阿诚很熟稔的里长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折回房间时,书桌上的那张传单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拿了起来,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
  自己去提供情报不就好了吗?他思忖着,如果拨打这张传单上的电话,说出快儿他们很可疑的话,警察就会去调査他们吧。这么一来,在刑警找上自己之前,那两个人可能就已经先被逮捕了。
  两个人当然会说出阿诚的名字,所以到时候也只能被抓了。到了警察局之后,阿诚就会告诉刑警是自己提供的情报,不过到时候必须拜托刑警不要告诉快儿和敦也。如果阿诚说是因为害怕他们会报复的话,刑警们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提供情报就等于自首,所以获得减刑的可能性也很高。
  越想越觉得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阿诚盯着传甲。问题是要如何跟警察说,还有,该打到哪里去才好。传单上印有三个电话号码。
  一定要用隐藏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他想道,还有,被问到姓名时也不能回答。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话,就用假名好了。电话号码还有地址什么的,全都随便乱掰就可以了。
  不——
  如果乱掰得太过火,对方不就不会相信自己了吗?听说发放这种传单时,都会接到很多恶作剧电话。如果被当作恶作剧的话,那可就亏大了。
  还有一件事令阿诚很在意。这些电话号码会不会都装了反侦测的装置呢?如果是这样的话,用隐蔵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也没意义了。
  阿诚决定使用公共电话。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想尽量找一个远一点的电话亭。绝对不能让别人听到他通话的内容。
  他一边看着传单,一边思忖着会不会出问题呢?他总觉得里面似乎藏着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不过如果要提供情报的话,也只能打这上面的电话号码。
  阿诚抬起头,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长峰绘摩的手机。
  传单上没有写长峰绘摩家的电话号码,但是她的手机里有。那通显示“爸爸”的来电,一定就是从她家打来的。
  阿诚一面看着粉红色手机,一面开始思考该如何对被害人的父亲提供情报。
  8
  电车门打开后,长峰被身后的乘客推挤到月台上,就在他急急忙忙地想挤回到电车上时,才发现这一站就是自己要下车的车站,于是他停下了脚歩。如果刚才不是有人推他下来,他就要坐过站了。
  他跟在上班族和学生们的后面走下楼梯。
  下楼梯时,一个走在他前面的国中女生吓了他一跳。他记得那女学生身上的制服,那是绘摩去年还穿过的夏季水手服。
  那女学生走下楼梯后,踩着轻盈的脚步往出口走去。长峰看见她的侧面了。和绘摩一点也不像。
  长峰低下头,踏着沉重脚歩走下楼梯,就好像鞋子里放了铅块似的。夹在腋下的包包里也没放什么东西,却让他觉得很沉重。
  绘摩死了以后,这是他第一天去上班。虽然他的主管跟他说可以再多休息一阵子,但是待在家里只会让他更消沉。
  然而去公司上班其实也没有什么帮助。他没办法好好工作,即使和别人说话,也会不知不觉发起呆来。无意间想起绘摩的时候,他还会难过到数度离开座位。周围的人似乎也会特别体谅他。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会怀疑大家是不是用好奇的眼光在看他。我现在这样只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吧——他陷入了自我嫌恶当中。
  长峰走出车站时,看见了一个直立的广告牌,就是那个在征求绘摩相关情报的东西。透过那个广告牌可以收粱到多少情报?良峰并不知道。但是从警方什么都没通知他这点来看,应该是没有收集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吧。
  除了这个直立广告牌以外,好像还有人在几个重要车站发放征求情报的传单。负责发放传单的不是警察,而是以绘摩同班同学为主的义工。这张传单上印了三个电话号码,一个是警察局,另外两个是绘摩同学的电话。基于不想让长峰烦心的考虑,她们并没有在上面印长峰的电话号码。
  他心想这样也好,如果把他的电话号码印在上面的话,他一定会死守着电话,等着人家提供情报的。
  发放传单的义工们至今都没有任何报告。换言之,这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长峰拖着脚步,进行着从车站到家里那段约莫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是夏天,所以天仍是亮着的,但是只要太阳稍微西下,路上就会变得很暗。而且行人很少,用途不明的建筑物比民宅还多。
  自己为什么会让绘摩走这种路通勤呢?
  他买下这间房子是在泡沫经济过后没多久。一看见不动产的价格往下降,他就觉得现在可以买,于是急急忙忙地签了约。当时他完全没有想到再多等一下子,价钱会更便宜。
  距离车站步行十分钟——
  当初买的时候,他还和老婆讨论过,这到底算是近还是远?不过那是站在长峰上班通勤的立场,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将来女儿也要走这条路。并不是完全没有讨论,只是没把重心放在这件事情上面。他那时候乐观地认为,女儿一个人坐电车是很久以后的事,到时候说不定这条街就变热闹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日本经济的黑暗期居然这么长。
  绘摩是在这条路的哪里被掳走的呢?只要一想到这里,愤怒与悲伤就会无法抑制地涌上他的心头。长峰边走边环顾着四周,同时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碰巧停在路边的轿车。
  回到自己家门前时,他没有立刻钻进门内,而是站在那里仰望着自己的家。
  就只是因为想要这种东西。
  他那个时候一定发神经了。他以为没有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一心想要早点买房子。结果呢?老婆、女儿都死了,对一个男人来说,这不过是个过大的箱子而已。
  长峰现在还记得那个脸上堆满亲切笑容,强力说服他“现在买最划算”那个房屋中介员的脸。直到前阵子为止,他都一直忘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可是现在——尽管明白是迁怒——他却无法不恨那个销售员。他觉得那个销售员强迫推销了一间非常不吉利的房子给他。
  他打开玄关的门。屋内一片漆黑,因为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有事先开灯。今后得先打开客厅的灯再出门了,他想道,再也不会有人会替他开好灯,等他回家了。
  一走进客厅后,他就看见电话录音机的灯在闪烁。按下开关后,他坐在沙发上脱下外套,解开领带。
  他听见电话的扩音器传来女性的声音。
  (喂,我是上野。我要和您讨论奠仪回礼的事,我会再打电话来。)
  那是在绘摩的葬礼上帮忙整理奠仪的女性亲戚。葬礼的场景在脑海中苏醒,长峰的心又痛了。
  他打开电视。虽然电视节目无法让他转移注意力,但是总比没有任何声音好。
  电话又开始播放下一通留言。过度含糊不清的声音让人听不太清楚。
  (……电话。我再说一次,杀死绘摩小姐的凶手是名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男生。伴崎的住址是足立区——)
  一时之间,长峰的意识还停留在电祝上,所以反应稍微慢了点。当他看向电话时,留言已经快要播放完了。
  (这不是恶作剧,全都是真的,请通知警察。)
  随着留言播放完毕时的哔哔声,长峰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跑去电话旁边,将录音带倒带,然后重新播放第二通留言。
  (喂,长峰先生吗?绘摩小姐是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两人杀害的。这不是恶作剧电话。我再说一次,杀死绘摩小姐的凶手是名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男生——)
  好像是因为对方用手帕之类的东西捣住嘴说话,所以声音才会听不清楚。是男人的声音,不过很难推测出他的年纪。
  这个男的慢慢说出伴崎敦也的住址后,又接着继续说道。
  (伴崎敦也把钥匙藏在门上的信箱内侧。用那把钥匙进入房间后,应该就可以找到证据,像是录像带之类的。我再重复一次,这不是恶作剧,全都是真的,请通知警察。)
  留言就是这样。
  长峰一阵茫然。他盯着电话看,无法动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打这通电话来的——
  他试着査了电话里的来电纪录。这通电话好像是用公共电话打来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难道是恶作剧电话吗?但是打电话来的人重复说了两次,这不是恶作剧。当然不能因为这样就盲信,不过难道要刻意放弃这条线索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恶作剧电话不可能打到这里来。因为不管是传单或直立广告牌上,都没有写长峰家的电话号码。
  对了,他为什么会打到这里来呢?他为什么会知道长峰家的电话号码呢——
  长峰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绘摩带着手机,但是却下落不明,而那支手机里有这个家的电话号码。
  应该不太可能是凶手自己打来的。然而,会不会是凶手身边的人査过绘摩的手机纪录,才打到这里来的呢?
  长峰觉得他的袜子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是看了一下自己的脚。是一攞圆形水迹。仔细一瞧,原来是从他右边腋下滴落地上的汗水。
  他拿起便条纸和原子笔,然后重新播放一次留言。
  以很快的速度记下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姓名及住址之后,他拿着便条纸回到沙发那里,另一只手握着电话机。
  应该要打通电话给警方吧,他心想,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恶作剧,但是还是必须先通报一下。他们大概会立刻去这个住址,确认是否真的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存在;如果有的话,他们应该会接着调查其是否和这个案子有关吧。对他们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那么案情就会急转,也就可以破案了。凶手应该会被逮捕吧?告密者的真正身分也一定会揭晓。这正是这个案子发生以来,长蜂日夜企盼的结果。他的脑袋里只有这件事。
  应该通知警方。
  长峰掏了掏脱下来的外套的内侧口袋。里面放着皮夹,皮夹里有一张名片,那是久冢警部的名片。“如果有任何事请打电话给我。”久冢在这么告诉他之后,将调查总部的电话号码用原子笔写在自己的名片上面。
  他照着那个号码按着电话机的数字键,接着只要再按下通话键就可以了。
  但是他就是无法按下那个键。他将电话机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电视正在转播足球赛。长峰茫然地看着,目前解说员正在针对一名球员的表现发牢騒——希望他能放开一点踢球,因为他还很年轻,所以教练会忽略他的一些小失误——就是说些这类的话。
  长峰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几天前他从新闻得知了一些事情。有人目击到可疑的车辆,好像是旧型轿车的样子,不过听说上面却坐了两、三名年轻人。
  这些人并不一定就是掳走绘摩的凶手。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话,会怎么样呢?要是那些家伙未成年怎么办?喝了酒?服用了兴奋剂?如果他们的精神状态不正常的话呢?
  过去发生的几件不合理的案子在长峰脑海中苏醒。凶手并非每次都会被判死刑,不光如此,没有被判死刑的案例反而比较多。如果凶手未成年,甚至连姓名都不会公布,更不可能判什么死刑了。
  少年事件处理法并不是为被害人而订立,也不是用来防止犯罪,而是以少年犯罪为前提,为了拯救他们而存在的。从这些法条中无法看见被害人的悲伤与不甘,只有无视现状的虚幻道德观而已。
  再说,长蜂对于案子发生以来警察们的处理也有不满。
  完全没有人告诉他目前案子处理到什么程度。就拿有人目击到可疑的车辆这件事来说好了,要是长峰没看新闻的话,他根本不会知道。而且关于这一点,警方也没告诉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新物证。
  这通密告电话是应该通知警察,而警察也会有所行动。但是警察恐怕不会告知长峰他们会怎么行动吧。就算抓到了凶手,警察八成也不会告诉他详细的经过。长峰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见上凶手一面。接着,凶手会在长峰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送法庭审理,然后法庭会塞给被害人家属一个难以理解的理由,轻判凶手。
  长峰站起来,拿起放在电视柜上的道路地图手册之后回到沙发上,试着寻找刚才记下来的那个地址。
  找到了——
  密告者所说的地址不是虚构的,连巷弄门牌号码都真的存在。当然,这不表示那里就有密告者所说的公寓,以及住着一个叫做伴崎敦也的人物。
  长峰拿起无线电话,液晶屏幕上仍显示着警察局的电话号码。他先将之删除,再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从电话簿里储存的号码当中捜寻到公司主管的电话之后,他用无线电话拨打这个号码。
  对方立刻就接了。在知道打来的人是长峰后,对方似乎有点讶异。
  “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来。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明天想要请假。真是抱歉,今天才刚销假上班,马上又要请假了。”长峰说。
  “是吗?没关系。你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身体恢复之前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来帮你办请假手续,你就放心好好休息。”主管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对于长峰请假一事感到很高兴的样子。或许这是事实。
  挂断电话之后,他又再一次对照memo和地图,确认要走哪条路去那里。
  他想要亲眼确认——这是他考虑了很久之后的结论。
  他的目光投向了电视柜。那里放着绘摩的相片,旁边的盒子里就是她的骨灰。
  再稍微抬起目光,长峰看到了曾经让自己非常着迷的猎枪。他盯着猎枪看了一阵子后,才将目光移开。
  9
  接到怪电话的第二天,长峰过了中午仍在家里。他想去伴崎敦也那号人物的公寓,但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间去会比较好。
  那个男的如果是凶手的话,应该没有在上班吧?长峰呆呆地想着。即使有工作,顶多也只是打打零工,要不然就可能在特种行业上班。
  不论怎么样,中午之前他应该都还在家里吧,长峰猜测着。
  打奇怪电话来的人,连蔵房间钥匙的地方都告诉他了。也就是说,伴崎敦也是一个人住,只要算准他不在家的时间,要潜入应该也不是困难的事吧。
  下午一点多,长峰开始做出门前的准备。他将笔记用具、手机、地图和老花眼镜放入包包里,便出门了。他本来打算开车,但是一想到可能会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之后,他就决定搭电车去了。
  在车站的商店买了一台即可拍相机之后,他想起有人曾说过,有照相功能的手机普及后,这种相机的销售量便一落千丈。
  长峰的手机没有照相功能,不过他有一台高性能的数字相机。他没带那台数字相机的原因,是因为他认为数码相片不能作为证据。
  电车很空。他坐在车厢最旁边的座位,重新在脑袋中整理一次待会儿该采取的行动。
  天一亮之后,他不想立刻告知警察那通怪电话的想法还是没变。他不想放弃会比警察先找到凶手的可能性,不过这也不代表他试图跳过正常程序。他只是担心一旦拜托警察后,自己将会永远失去和凶手面对面的机会,
  当然,打怪电话来的人说的话不见得是真的,是恶作剧的可能性也很高;即使不是恶作剧,也搞不好是弄错了什么。
  所以首先要做确认。确认完之后,必须留下证据。他准备笔记用具和照相机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如果自己能找到伴崎敦也他们就是凶手的确实证据,那理所当然要告知警察;不过,即使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他也打算在做完调査之后通知警察。
  他转了一班电车,在最接近的车站下车。出口的附近挂着一张周边道路地图,所以他便把带来的地图拿出来比对,确认大致的位置后就走出车站了。
  夏天的太阳洪烤着柏油路,长峰只走了一下子全身就飙出汗来了。他一边用手帕擦着脸和颈子,一边确认着电线杆上的住址标示。
  不久后,长峰来到了怪电话所告知的住址,那是一栋两层楼的旧公寓。
  确认附近没人后,长峰就慢慢靠近那间公寓。按照地址来看,应该是在一楼。他一边瞄着门上的房间号码和门牌,一边慢慢往前走。
  找到了——
  那间房间的门上挂着“伴崎”的门牌,但是没有写下面的名字。
  他先从门前走过,离开公寓一段距离,然后拐过一个转角停了下来。他的心跳速度变得很地址不是瞎掰的,里面好像仵着那个叫做伴崎的人。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针对这一点,他之前应该已经想过了,只不过事到临头的时候,他才觉得害怕。毕竟这是非法入侵民宅,即使自己是被害人的父亲,他知道这也是不被容许的。
  如果要回头的话,只有现在。然后打电话给警察,后续情形他们会处理好的。长峰也不会碰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他并不只是希望凶手被逮捕而已。他真正的愿望,是让凶手切身体会到自己的憎恨与悲伤。他要告诉他们绘摩遭到的不幸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他要让他们彻底知道自己所犯的罪有多重。
  如果交给警察的话,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恐怕没办法,他心想。正因为这样,目前不重视被害人家长的这种司法制度才会问题百出。
  只能靠自己了,长蜂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掌握证据,摆在凶手的面前,然后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让无辜的绘摩惨遭毒手。
  通知警察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他用力深吸一口气后,又再折回公寓。手心里渗出了汗水。
  踏着比刚才快的步伐接近公寓之后,他这次绕到了后面,一边想着房间的位置,一边找着窗户。
  伴崎的房间窗户是关着的,上面挂着有些脏污的窗帘,屋内好像没有开灯,冷气室外机也没在运作。
  可能不在家——长峰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他又回到前面,决定按电铃。
  万一伴崎在家的话,他打算伪装成报纸推销员。反正一定会被拒绝,所以他就可以先撤退,然后再躲在别的地方监视,等待他外出。
  如果伴崎不出门怎么办呢?到时候再说吧,只能再想别的方法了。
  但是应该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屋内没有人应声。长蜂又按了一次门铃,结果还是一样。
  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将手伸进信箱。打怪电话来的人只说钥匙藏在信箱的内侧,但是不知道是怎样藏的。
  他的指尖碰到了某个东西,好像是一个小纸袋。他将手伸进去后,摸到了钥匙。
  现在已经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了。他拿出钥匙后,毫不迟疑地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感觉到锁打开的同时,他就转动门把将门拉开。
  长峰迅速地将身体闪进门内之后,他考虑是否要上锁。
  他不知道伴崎什么时候会回来。要是他发现钥匙不见的话,有可能会引起騒动。如果伴崎是杀死绘摩的凶手的话还好,不过如果不是的话,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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