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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系列全集

_47 雷米(现代)
方木垂着手站在杨敏身边,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等她的哭声小了一些,才低声问道:“邢娜到底在哪里?”
杨敏立刻停止哭泣,抬手抹抹脸上的泪痕,语气坚决:“你走吧,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方木蹲下身子,“嫂子,我想帮老邢……”
“如果老邢觉得可以告诉你,那他早对你说了。”杨敏站起身来,“我要睡觉了,请你离开。”
方木咬咬牙,迅速扫视了一下客厅,然后出人意料地朝北侧的卧室冲过去。杨敏一愣,急忙阻止他,却紧紧拉住了方木的衣袖。方木甩开她,伸手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股浓重的香烛味扑面而来,伴随着沉闷的“嗡嗡”声。室内的光线很暗,还有种沁入骨髓的寒意。方木立刻觉得不对劲,而且马上察觉到原因所在。
这根本不像一个少女的卧室。创、柜子、梳妆台、电脑桌什么的统统没有,只是在房间左侧摆着一个小小的祭台。而最怪异的,是房间里停放着一个大大的柜状物,定睛望去,是一台巨大的冰柜。
看到这一切,方木愣住了,随即就不由自主地向那台冰柜走去。他刚迈出两步,就感觉有人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是杨敏。她已经泪流满面,花白的头发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眼睛里全是恐惧和祈求。
“别打扰她……就让她安静地睡吧……求求你……她受得罪够多了。”
一阵巨大的寒意刹那间贯穿了方木的全身,他突然意识到了冰柜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那是……”方木颤抖着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冰柜,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杨敏拼命地点头,身体却彻底瘫软下去,只有一双手还努力拽着方木,阻止他去碰那个冰柜。
“到底怎么回事?”
“8月7号……下了班,娜娜却没回来……手机也关机……”杨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半夜,有人敲门……没看到人,却看到一个大纸箱……”杨敏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号,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可怖的一幕。“孩子……手脚都没了……乳房都被割掉了……下身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木感觉整个脑袋都麻木了,似乎有两把重锤在反复敲击太阳穴,过了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要把牙咬碎了。
“谁干的?”那低哑、凶狠的声音似乎不属于自己,“谁干的!”
“不知道……”不知何时,杨敏已经放开了方木,把额头死命地抵在地上,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一般,“呜呜,不知道……”
“为什么不报警?”方木难以置信地大吼,“老邢是警察!我们是警察!”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只让我买了个冰柜把孩子放进去……呜呜……他说他会处理的……”
“可是……为什么要把娜娜放在家里?”
“孩子死得太惨了……呜呜……她那么爱美……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我们什么都不能给她……只能让她保留最后的尊严了……”
方木转头看着那台冰柜。它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站着,对俯卧在地上的母亲的痛哭充耳不闻。方木缓缓地走过去,把手放在柜门上,停了几秒钟后,鼓足全身的勇气拉开了。
这一幕只应该出现于地狱。
女孩静静地躺在满是冰霜的冰柜里,头微微向左侧,头发和脸上都是霜花。然而,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由于严重脱水,女孩的皮肤已经萎缩发黑,再也看不出曾经秀丽的模样。也许是怕她觉得寒冷吧,父母给她穿上了色彩艳丽的羽绒服,然而失去四肢的身体让那些衣物显得干瘪不堪,也让她看上去像一个比例失调,又遭遇恶意损坏的玩具娃娃。
杨敏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方木已经拉开了冰柜,哭得神志不清的她仍然沉浸在梦魇般的回忆中。
“她那时一定很害怕……怕死了……”
这些话方木都听不到,当他轻轻地合上冰柜的时候,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老邢仍将被送看守所继续羁押。尽管局里下令暂时封锁消息,老邢曾经意图杀人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他离开C市那天,场面冷清。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没有人愿意跟他扯上哪怕一星半点的关系。
警车驶离市局大院,很快融入城市的车水马龙中。半小时后,警车开出C市,一个小时后,在高速公路上的一个服务区停下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邢至森睁开眼睛,随口问道:“到哪儿了?”随行的两名负责押解的警察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跳下了车。邢至森微叹口气,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多谢了。”
“嗯,别太久。”
“好的,不会叫你为难。”
老邢心头微微一震,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方木拉开车门跳了上来。他小心地关好车门,又在驾驶室后窗上敲了两下,驾驶员回过头来,方木用两根食指冲他摆出了一个“十”字造型,嘴里无声地说道:“十分钟。”驾驶员点点头,跳下车。
然后,他坐到老邢的对面,先点了一支烟塞进老邢戴着钢铐的手里。老邢满是愧疚,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机械地任方木摆布。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方木微微躬下身子,“我昨天去过你家了。”
那只夹着香烟的手立刻停在了半空,随即就颤抖起来。
方木看着那只不停哆嗦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道:“谁干的?”
“别问了。不要为我做任何事,不值得。”老邢用力摇摇头,“我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我并不仅仅是为了你。”方木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知道了这些,却什么也不做的话,那就不是我了——你说呢?”
老邢抬起头,恰好撞上方木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同时嘿嘿地笑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的一切。”方木目光炯炯,“一切。”
“那要从今年年初说起了。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跨境拐卖儿童的案件吗?最初,我们在外围做了一些工作,但是进展非常缓慢,遭遇的阻力也非常大。后来,我决定采用秘密侦查手段。同时,我也收到了一些恐吓信和恐吓电话。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这些玩意儿都是家常便饭,我也没当回事。8月初的时候,宽田区发生了一起绑架小学女生未遂案,那个差点被绑走的女孩,就是邢娜班上的一个学生……”
老邢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来回捋着,锃亮的手铐显得分外刺眼。
“……学校要求家长接送学生。8月7号那天,有三个学生没有家长来接,邢娜就挨个送他们回家。可是她自己却再也回不来了……”
老邢说不下去了,捋头发的动作变成了死命地撕扯,喉咙里也传来野兽负伤般的“呜呜”声。
方木按住他的手,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询问那三个家长,也许会有线索?”
“我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肯说,而且都迅速离开了本市。”老邢的脸色惨白,“这摆明了就是对我的警告。”
“所以你就……”
“对。我派丁树成去卧底,除了查案,还给他一个任务,就是找出幕后元凶后,让我亲手杀了他。”
“这么说……”方木慢慢地说道,“你派丁树成去帮你杀人?”
“对。”老邢惨笑一下,“对我很失望,对吗?”
“为什么不让法律制裁他?”
“呵呵。”老邢笑着摇摇头,“的确,当时我报警了,也许很快会抓到一个或者两个人。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像胡英博这样为了钱甘愿背黑锅的人有很多。即使真的抓住幕后元凶,证据确凿,又能怎么样?死刑?把他绑在执行台上,先注射巴比妥,等他睡着了再注射氯化钾?让他舒舒服服地、像他妈睡着了一样去死?”
老邢突然吼起来:“邢娜的手脚都没了!”
方木默默地看着老邢,忽然很想帮助眼前这个人离开这辆车,然后给他一支枪,让他朝着幕后主使者的脑门上痛痛快快地放一枪。
他竭力遏制心中澎湃的情感,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问道:“后来呢?”
老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粗重地呼吸着,等那双几乎要暴出眼眶的眼睛疲惫地合上后,才声音粗哑地回应道:“小丁给了我消息,我们约定,在纸条上画上十字,就意味着可以动手了。结果……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丁树成告诉你幕后元凶的名字了吗?”
“没有——这本身就不正常。”老邢垂下眼睛,“仇恨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一看到那十字就什么都忘了。”
方木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就这些?”
“嗯。”老邢抬起头来,语气恳切,“如果我还能求你做事的话,能帮我两个忙吗?”
“你说吧。”
“第一,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连累了丁树成,如果是,请务必帮我打听到他的消息。”老邢顿了一下,“第二,如果丁树成已经遭遇不测,那么,你就彻底不要管这件事了。对方的强大也许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无论结局如何,我都自认倒霉,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方木看着老邢那张尽显软弱的脸,这表情让他感觉陌生,也让他不忍再看下去。方木默默地起身,跳下警车,挥手示意负责押解的警员们可以过来了。在这个过程中,方木知道老邢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关上车门的一刹那,他忍不住抬起头来,面对那张骤然苍老的脸认真地说道:“好好活着。”方木眯起眼睛,“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十一章 录像带
几天后,局里正式作出决定:根据韩卫明作出的测谎结论,专家组继续工作,查清案件事实。邢至森故意杀人案(预备)另案处理。
调查的重点依然是邢至森所说的被杀的女子以及她与本案的关系,首要的任务,是找到她的尸体。专案组在外围做了大量工作,一旦在本市及周边几个县市发现无名女尸即前往辨认,但无一符合邢至森所描述的特征。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么做无异于大海捞针。
肖望继续对城湾宾馆这条线展开调查,并随时向方木透露调查进展。据他介绍,城湾宾馆成立于2001年,经理叫金永裕,从税务机关及工商行政管理机关调取的资料显示,该宾馆并无可疑之处及违法乱纪行为。期间,肖望又带技术人员反复勘察了案发现场及周围几个房间,均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方木也在私底下进行调查,首要的目标是丁树成。这个已经失踪很久的人也许就是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方木尽量不去想他可能已经被害或者离开了这个城市,只是发动所有他能够发动的力量,全力追查丁树成的下落。
他无法忘记邢至森家里那个房间,无法忘记那个冰柜,无法忘记蜷缩在冰柜里的邢娜。
方木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甚至不知道是否有价值。
然而做事之前,一定要思考它是否有价值吗?
周三下午,调查组第三次例会。
对邢至森的羁押即将超过法定期限,而新闻媒体也始终紧盯着这件案子。如果再不尽快找到邢至森无罪的证据,市局只能以故意杀人罪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而案件一旦到了法院,再为邢至森翻案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调查组面临的压力很大,而案件调查偏偏又毫无进展。所有与会者大多阴沉着脸,空气也非常凝重,似乎随时都会结成硬块,砸在每个人的头上。
正在大家听取肖望的外调情况汇报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人大踏步闯进来,直奔长桌一端的局长而去。
是郑霖。
局长皱皱眉头:“郑霖,我们在开会,你先出去。”
“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郑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局长面前,“我们有重大发现。”
询问室的面积不到十平方米,一下子涌进十几个人,立刻显得拥挤不堪。走在前面的局长感到了背后的压力,回身指指方木、肖望和郑霖等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室内显得稍微宽敞一点以后,他转身面向桌前的年轻人,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抬起头来,方木马上和肖望交换了一下目光。
是景旭。
面对这么多警察,景旭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目光也游移不定。郑霖开口了:“他叫景旭,是城湾宾馆的保安员,案发当天就是他值班。”
“哦?”局长转向郑霖,“你说的重大发现是什么?”
“录像带。”郑霖扬扬手里的一个档案袋,“这里清晰地记录了案发当天走廊里的情形。”
方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随即死死盯住郑霖手里的档案袋。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郑霖从城湾宾馆拿走的那些录像带的用途。但是方木还心存一丝侥幸……
“录像带?”局长诧异地转过头来,面向景旭,“不是因为监控系统调试,当天没有录像吗?”
景旭看看局长,又看看郑霖,嘴唇嗫嚅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这样,当时有几个摄像头已经调试完毕了。”郑霖替他回答道,“其中就包括六楼南侧的一台——恰好正对着那条走廊。”
局长扫了郑霖一眼,又面向景旭:“当时你为什么不交出来?”
“我……”景旭低下头,“我……”
“他害怕受到报复,也不想让宾馆受到牵连。”开口的又是郑霖。
局长再次回头看了看郑霖,眉头皱了起来。
方木的心跳骤然加速,之前不祥的预感正一点点变成现实。
局长收回目光,挥挥手,“先看看录像带吧。”
录像带一共一小时四十分。开头的一小时二十分钟毫无特别之处,只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偶尔有穿着宾馆制服的服务员走过。下午四点十三分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子忽然出现在走廊里,虽然是背影,但从穿着的衣物来看,应该是老邢。
每个人都兴奋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男子进入624房间后,屏幕上暂时恢复了平静。然而这平静仅仅维持了二分十二秒,624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男子从里面疾步而出,随即,老邢也追了出去。从房间里倾泻而出的阳光照亮了门口的地毯,方木看着那一块光斑,竭力想从那些起伏变化中分析出室内的情况。与此同时,他心中的一团也越来越大。忽然,他的眼睛睁大了……
郑霖,你这个蠢货!
大约十秒后,画面的下方忽然出现了三个人,所穿衣物混杂,但毫无例外地都戴着口罩。他们迅速地进入624房间,又把门关上。一分二十秒后,先是两人合抱着一个长条物从房间里出来,从外观看,应该是被毯子包裹的一个人。后面的人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胶袋。三人脚步不停,迅速从画面下方消失。
局长直起腰来,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用手托着下巴,沉思了半分钟。随后,他挥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唯独把郑霖留了下来。
方木和肖望回到走廊里,肖望一脸兴奋:“这下问题就简单了,有了这个证据,就能证明老邢的话了。”
方木苦笑了一下,没有答话,转身面向窗外。
天气已经很冷了,街头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行人们都衣着臃肿,抱着肩膀匆匆而过。他们都觉得很冷了吧,可是方木的心里,却比这初冬的空气更冷。
忽然,室内的声调高了起来,能隐隐听到局长在大吼:“……你长着脑子是干吗的……你觉得现在还不够乱吗?”
郑霖的声音夹杂在局长的吼声中,低沉却急促,似乎在解释什么,却越来越失去耐心。
方木回过头来,恰好遇到肖望的目光,后者显然也听到了争吵声,点烟的动作做了一半就停下了。两个人面面相觑。正在此时,会议室的门被猛然拉开了,一脸怒色的局长探出头来,在方木和肖望的脸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后,指着方木喝道:“你,进来!”
方木急忙走进会议室,听到局长在身后重重地摔上房门。面色同样阴沉的郑霖手叉着腰,扫了方木一眼就把头扭向另一边。
“好,小方,你来说说看,”局长没有面朝方木,而是咄咄逼人地看着郑霖,“你怎么看这录像带?”
方木心里明白,一切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可是仍然忍不住看了看郑霖。郑霖终于回过头来,目光不再强硬,甚至有一丝祈求。
“你不用看他!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局长冷冷地说道。
方木垂下眼睛,却清楚地感觉到局长和郑霖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甚至锐利地刺痛了自己的皮肤。
“那录像带是假的。”
“看看!看看!”局长夸张地举起双手,然后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小方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都能看出问题——你以为物证科的人都是傻子?”
郑霖没有理会局长,依旧死死地盯着方木:“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方木抬起头,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案发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太阳应该在西南方,而624房间在正南方,所以阳光不可能从房间的窗户一直照射到走廊里——你的录像带,应该是下午一点左右拍的。”
郑霖怔了几秒钟,整个人忽然晃了晃,最后倚着桌子勉强站住了。
“中午十二点半拍的。”郑霖莫名其妙地笑笑,“好不容易找到的时间。”
说完,他的目光就散开来,盯着脚下的一块地砖,一动不动了。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渐渐浓稠,最后竟像有了沉沉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局长开口了:“那几个演员是谁啊?依我看,有小海还有阿展吧?还有谁?”
面如死灰的郑霖抬起头来,刚要开口,局长就猛地一挥手,“行了,我不想知道——你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那小子打发走。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郑霖的语气软了下来:“只要我们相信这录像带是真的,不就行了吗?”
“操!”局长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你他妈疯了吧?这是伪造证据!徇私枉法!你也想像老邢那样进去啃窝头是吧?”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随即,肖望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小声对局长说:“谈完了吗?”
“有事?”局长毫不客气地问道:“有就快说!”
“刚才……那个……”肖望一脸尴尬,“您最好下楼去看看。”
局长低声骂了一句,大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方木和郑霖,气氛却更加凝重。方木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我跟老邢干了十几年,他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可是你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方木忍不住低声吼道,“搞不好把自己都牵连进去!”
“我不怕!”郑霖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瞪着方木,“只要老邢没事,我做什么都行!”
“局长说的没错,”方木咬着牙,“你他妈果真疯了!”说罢,他转身欲走。郑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方木用力甩了两下,竟然挣不脱。
“你告诉我,老邢到底对你说了什么?”郑霖的眼睛里是一种失去理智的狂热,“我们可以帮你!”
“我不会告诉你。”方木停止挣扎,低声说道,“因为我不相信你。”
“什么?你居然……”郑霖的脸扭曲起来,似乎有把自己的心肝挖出来给他看的冲动,“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我们还共过事……”
“事情发展到现在……”方木掰开郑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谁也不相信!”
说罢,方木转身向门口走去,刚拉开门,却被当胸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两个人闪了进来,回手关上了门。方木看看他们,也是熟人。
高个子、皮衣黑裤的是阿展,个子略矮、藏青色风衣的是小海。
“回答郑支队的问题,”阿展冷冷地说道,“否则就别走。”
方木看看他,又扭头看看郑霖,后者正抱着肩膀,皱着眉头回望着他。
方木笑笑,嘴边却立刻出现硬冷的纹路,“我要是不回答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小海从身后抽出一样东西,“啪”地甩开,是一把ASP警棍。
郑霖的眉头皱的更紧,却没有阻止小海。
“别让我们为难,方木。”他轻声说道。
“那就试试吧。”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闪进了房间,站在了方木身边。
是肖望。
“新来的,这不关你的事,”郑霖冷冷地说道,“别自找麻烦。”
“关他的事,就关我的事。”肖望面无表情,手一直放在后腰里,“你可以试试看。”
郑霖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一步步走到肖望面前,几乎碰到了他的鼻子。
“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不关你的事。别自找麻烦。”
“呵呵,”肖望瞟了小海手中的警棍一眼,毫不退让地回望着郑霖,“在你们局里动手打架,我无所谓,但是你最好先解决你自己的麻烦吧。”
“哦?”郑霖脸上的凶狠一下子变成了诧异,“你什么意思?”
“局长让我叫你下去。”肖望的眼神中满是揶揄,“景旭在询问室里闹呢。”
一进询问室,方木就愣住了。景旭赤裸着上身,胸口和手臂遍是瘀伤。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敞开的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
眼前的这一幕显然也出乎郑霖的意料,足足半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
“你干吗?”郑霖的声音虽低,却寒意十足,“脱衣秀?”
“他举报你暴力取证。”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局长开口了,“还有……”
“还有徇私枉法。”
方木循声望去,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夹着公文包,戴黑框眼镜的小个子。
“金永裕,城湾宾馆的经理。”肖望凑到方木耳边小声说道。
“你是谁?”局长上下打量着他,冷冷地问道。
金永裕做了自我介绍,又指指身边的小个子,“这是我的律师。”
“你有什么事?”局长扫了一眼金永裕递过来的名片,随手放在桌子上。
“景旭是我宾馆的员工,我代表他举报你们的警察有暴力取证、收买证人、伪造证据和徇私枉法的行为,并要求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郑霖打断了他的话,“你凭什么替他出头?”
“呵呵,那就要问你了。”金永裕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伪造了这份证据,接下来肯定要进行子虚乌有的调查,那将会对我宾馆的声誉和正常经营带来极坏的影响——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郑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双手也捏成了拳头。他扭头看看景旭,后者冻得直哆嗦,看也不看郑霖一眼,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小看你了,是吗?”郑霖轻声问道,“你早就计划算计我了,对吗?”
景旭盯着桌面,慢慢地说:“你不用威胁我,我是个守法公民。”
“行了!”局长眼见郑霖又要发火,急忙息事宁人,他转向金永裕,低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金永裕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如果您处断不公,我会向检察院和政法委反映这件事情。”
局长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大声说道:“郑霖、阿展、小海,现在立刻交出你们的配枪和证件,从即日起停职接受调查。”
说罢,他面无表情地转向金永裕:“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
“好。”金永裕笑笑,站起身来,“我们会保留继续追究这件事的权利。”
景旭穿好衣服,跟着金永裕离开了询问室,走过郑霖身边的时候,他特意停了一下,看着郑霖那张木雕泥塑般的脸,嘿嘿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第十二章 百鑫浴宫
某电视连续剧拍摄现场。
一身时髦打扮的裴岚拖着一只拉杆箱,边走边擦拭着眼角,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裴岚的胳膊,激动地说着什么。裴岚摇头、哭泣,最后把头埋在男子的胸前,双手环绕住他的腰……
“停!这一条过!”一个导演模样的家伙从监视器前站起身来,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满意。
“准备下一场。”导演转向裴岚,“裴岚,情绪再饱满点,OK?”
“嗯。”裴岚懒懒地应道。化妆师急忙上去给她补妆,裴岚的视线却被片场外缓缓驶来的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吸引住了,脸上也有了一丝亮色。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号的保温壶。男人是梁泽昊,他一边熟稔地和剧组工作人员打招呼,一边指示保姆把保温壶送到裴岚的化妆车里。走到裴岚面前,梁泽昊笑嘻嘻地问道:“宝贝,今天好吗?”
不等裴岚回答,旁边的一个女演员插了一句:“梁哥,又来送汤了?对裴姐真好呀。”
“是啊。”梁泽昊上下打量着她,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对方高耸的胸部上,“紫嫣最近又漂亮了啊。”
女演员咯咯地笑起来,故做媚态地瞟了梁泽昊一眼。裴岚面露愠色,把脸扭向另一边。
女演员不无得意地撇撇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妨碍你们聊天了”,就扭着腰肢款款离去,走出几步,不忘又意味深长地回头抛了个媚眼。
梁泽昊一直色迷迷地看着女演员的臀部,直到忍无可忍的裴岚干咳了一声,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见裴岚的脸色很难看,梁泽昊低声说了几句好话。哄了一会儿,看裴岚的脸上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梁泽昊也没了耐心,说了句“记得过来喝汤”,就一头钻进化妆车里。
裴岚不用猜就知道梁泽昊干什么了,想到他又和那些急于攀上高枝的女演员们打情骂俏,心中越发妒恨。草草打发走化妆师,感到胸闷气短的裴岚站起身来,想出去走走,刚迈出几步,就听到周围一片尖叫和按动快门的咔嚓声。
是围在片场外的影迷。裴岚的脸上迅速更换为自信、欢快的笑容,步履轻盈地走过去。
此刻,也许只有这些狂热的人才能慰籍自己的心灵,裴岚耐心地接过一个个本子,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忽然,她想起曾在另一个简陋无比的本子上签下的名字,还有那个有着锐利却温暖的眼神的警察。
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暖了一下。
虽然还没到放学的时间,第六小学门口却已经挤满了等候的学生家长,各式各样的汽车、电动车、自行车满满当当地排列在马路两侧。路过的行人们无不侧目,了解原委后,却都报以宽容的一笑。
儿童频频失踪的事情已经传到了C市,谁也不想让厄运降临到自家宝贝的头上。
街边的一家快餐店里,方木一边盯着人头攒动的第六小学门前,一边小口啜着已经冰冷的杯装豆浆。收银的女孩子不时好奇地看看这个奇怪的客人,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吸烟,就是喝那杯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豆浆。天气已经很冷了,快餐店的窗户上蒙着一层水汽,他不时用手擦出一块儿干净的玻璃,似乎是在外面寻找着什么人。女孩子低头看看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心想一定有人欠他钱。
时针慢慢走向下午五点,女孩子有点急了,再过一会儿,第六小学就该放学了,有不少家长都会带着孩子来这里吃点东西,这家伙在这里占着座位,要影响生意的。她正在犹豫着该怎么让他离开的时候,客人忽然起身,一路小跑冲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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