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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系列全集

_3 雷米(现代)
  “害怕啊,”陈希漫不经心的回答,她又开始看一包面膜,小声读着使用说明,“可是害怕有什么用,如果一定要死,躲是躲不掉的。”
  方木无语。
  “我们第一次聚会的时候,我很好奇,想看看名单上都是些什么人,结果很失望,都是很普通的人啊,看不出哪个像该死的样子。”
  方木开始苦笑。
  “所以我决定加入,我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另外,”她转过头看着方木,“我相信你的话,那张借书卡一定有问题。”
  “你为什么相信我?”
  “不知道。”陈希夸张地耸耸肩,“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就像你的敏感一样,呵呵。”
  陈希在货架间走来走去。
  “那你害怕么?”
  方木想了一下,“害怕。”他老老实实的承认。
  “呵呵,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脆弱是个优点,比廖闯那种人强,他都不敢来上课了。”
  方木想起那个拂袖而去的经济系男生。
  “如果命中注定下一个人是我,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杀死我,最好在背后,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没有痛苦的要我的命。”陈希把手交叉在身前,望着天,一副憧憬的模样。
  方木默默地看着她。女孩的身影沐浴在超市里强烈的灯光下,竟有些模糊。
  她收回目光,微笑着看看方木。
  “你说,那样该多好。”
  第十二章 人莫予毒
  不知不觉中,快到年末了。
  每天在校园里徜徉的人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因为天冷,另一方面,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对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人来讲,没有什么比期末考试重要,而对于法学院的学生来讲,一场更加残酷的竞争也即将开始。
  在宿舍楼里几乎看不到基地班的学生,每天刚刚打开宿舍门,他们就争先恐后的去图书馆占座位,然后就一整天呆在教室和图书馆里,甚至连吃饭也是。直到关寝的前几分钟,他们才一个个神色疲惫的回到宿舍里,悄无声息的洗漱后,又各自猫在各自的床上看书,熄灯后,还三三两两的聚在走廊里,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书。
  352寝室的老大参加了这次基地班的入学考试,还硬着头皮到基地班的专用教室上了两次自习,每次都被他们无声的目光逼走。这让老大深受刺激,他在寝室里指天划地的发誓一定要考进基地班。于是每天披星戴月的人群中多了老大,基地班的学生去图书馆他也去图书馆,他们去吃饭他也去吃饭,他们每晚到走廊里读书他也去读书。寝室里的同学被他搞的烦死了,动员他去王建原来的宿舍去住,学习环境好,而且正好空着一个床位。这个神经病居然真去了,结果垂头丧气的回来,说早有人占了。
  SUO小组的活动也变得名存实亡。长时间的平静让大多数人开始相信借书卡只是巧合。每天傍晚来到B食堂那张餐桌前的人也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人再向方木汇报他人的动向,方木也懒得听,他每天来这里吃饭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是因为可以看见陈希。
  自从那天和陈希一起去超市之后,他们再没有单独在一起过。而方木却越来越期盼晚上去B食堂的例行聚会。
  她总是稍晚一点到。
  她总是先在人群里寻找其他组员的身影,每每与方木的目光相遇,她会微笑一下,洁白的牙齿熠熠生辉。
  她喜欢吃辣一点的食物。
  她喜欢用“心相印”牌的纸巾。
  一个周末的傍晚,来到餐桌前的只有三个人:方木、陈希和王建。
  方木注意到陈希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书包和水杯,而是拿着一个小小的旅行袋,好像要出门的样子,想开口问问,又觉得唐突。
  倒是陈希主动开口了:“今晚我去我姑姑家,她就住在本市,周末在她家住两天。组长,”她歪着头看着方木,“准假否?”
  方木有些慌乱的挥挥手,算是同意。
  陈希咯咯的笑起来,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连一旁闷头吃饭的王建也抬起头来咧了咧嘴。
  吃过饭,王建又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匆匆的走了,方木和陈希坐在桌旁,都不作声。
  陈希拿出一张面巾纸慢慢地擦着勺子,直到把正面反面都擦得铮亮才停手。方木默默地看着她。
  “我,我要走了。”陈希头也不抬的说。
  “唔。”
  “我在校门口的车站坐车。”
  方木又“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我送送你吧。”
  “好!”陈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刚刚下过一场雪,周围的一切都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的白色下,呈现出一种有质感的宁静。校园里没什么人,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两个人谈着一些无聊的闲话。车站越来越近了。
  “你坐几路车?”方木张望着远处一辆慢慢开来的公交车。
  “25路。”陈希的脸冻得通红,不时跺着脚,把手凑到嘴边哈着气。
  在夜色中越开越近的公交车开始变得清晰。
  “这辆就是。”
  陈希看了一眼,“不行,人太多了,我等下一趟吧。”
  方木没有作声,望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
  车站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像陌生人一样沉默着。身边飞驰而过的汽车把他们映在路上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渐渐,一个影子小心的靠近另一个。
  方木感到陈希的肩膀紧靠着自己,身体在轻轻发抖。
  她好高啊,能有一米六八左右吧。
  方木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弹,好久,才开口问道:“你冷了吧?”
  陈希点点头。
  方木看着陈希瘦削的肩膀,突然有一种很想抱抱她的冲动。
  这时,一辆25路公共汽车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停在了车站旁。
  方木脱口而出:“车来了。”随后后悔不迭。
  陈希看了方木一眼,默默的上了车。
  车很快开走了,方木感到车上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也一直盯着车开走的方向,直到它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回寝室的路上,方木经过了体育场,这个庞大的环形建筑伫立在夜色中,他站在宋博被杀死的那个小门旁边犹豫了一会,走了进去。
  覆盖着积雪的操场显得空旷无比。方木小心的呼吸,沿着空无一人的跑道,在黑暗中慢慢走着。脚底的积雪咯吱作响,在黑夜中显得分外清晰,方木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吁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而在那黑暗尽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那是我们的命运。方木对自己说。
  离那旗杆越来越近了,方木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似乎渴望看到什么,又害怕看到什么。
  旗杆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女鬼在一旁哀怨的哭诉。
  它就站在那,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
  方木走上前,抚摸着冰冷光滑的旗杆。
  它不会记得,它曾经记载了一个女孩越来越低的体温。
  它也不会记得,那个女孩曾在临终前短暂的清醒中,竭尽全力的挣扎,想要摆脱它冰冷的束缚。
  它什么也不会记得。
  而他记得,他全部都记得。
  你应该在黑暗中暗自冷笑吧,你应该陶醉于不动声色中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吧,你应该在轻松愉快地选择下一个牺牲品吧。
  方木抬头看着同样漆黑一片的天。你究竟是谁?
  在这样一个黑夜里,方木的内心有一种冒险的冲动,他的全身似乎充满了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他希望此刻那个凶手正在黑暗中窥视自己,蠢蠢欲动,伺机下手,而他,机警灵动,随时准备给凶手致命一击。
  他在黑暗中兴奋的四处张望,手在微微发抖。不,不需要什么武器,只要这双手就够了,像扼住命运一样扼住凶手的咽喉!
  良久,方木有些疲惫的离开了体育场。
  他知道,自己的冲动来自于那个乘着公交车离去的女孩。
  他为自己的幼稚稍感羞愧。
  寝室里只有祝老四和吴涵,让人稍感意外的是,王建也在。
  “其他人呢?”方木把书包扔在床上,伸手从床下拿出脸盆。
  “老二和老五去网吧包宿了。”祝老四回答。
  “老大呢?”
  “嗬嗬,老大去对门了,说是要搬过去和王建一起认真复习。”一旁的王建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可是王建觉得和他一起住,还不如和我们一起住。”吴涵笑着说。
  “这个叛徒,”方木也笑了,他冲王建挤挤眼睛,“欢迎投诚。”说完,就拿着脸盆去了水房。
  方木正在刷牙的时候,听见走廊里传来喧闹的声音,他嘴里含着牙刷跑出去看,走廊那一边有两个人正在厮打(方木认出他们是曾经同王建一个宿舍的基地班的学生),嘴里断断续续的骂着,好像是一个偷看了另一个的复习资料,另一个非常不满,大加斥责,而对方则反唇相讥他是靠给老师送礼才留到基地班的。很多人跑出来看热闹,方木看到王建也一脸幸灾乐祸的挤在人群里。周围的基地班学生冷漠的看着,既不劝架,也不动手拉开,最后是几个普通班的学生看不下去了,上前分开了他们。
  回到宿舍,方木把床铺整理好,刚准备躺上去,却看见王建从包里拿出几包花生米、火腿肠、咸蛋之类的堆到桌上。
  “周末,不学了,喝点酒!”王建轻松的招呼大家。
  祝老四马上积极响应,主动要求下去买酒。方木犹豫了一下,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紧张,自己也想放松一下,所以也欣然应邀。吴涵看看大家,突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祝老四,“今天我请,老四,多买点好吃的。”
  方木和祝老四认出那个信封是昨天举行的一个助学仪式中,一个企业家亲手交到吴涵手里的助学捐款,就推托不要,吴涵看他们坚持不要,索性自己拉了祝老四下去买东西了。
  方木看看王建,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啊?”
  王建点燃一根烟,“嗬嗬,没什么,就是想喝酒。”
  他叼着烟,饶有兴致的在寝室里东张西望,还把老五的吉他拿下来拨了几下。
  “你们寝室不错,这才是男生宿舍的样子。”
  “嗬嗬,这还不错?我们宿舍怕是二舍里最乱的了。”方木看着扔了一地的球鞋和袜子说。
  “比我原来的宿舍强,干净的跟医院似的。”王建含着烟,含混不清的说,“你刚才也看到了,那帮傻逼,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方木忽然明白了王建为什么要搬出来。作为一个淘汰者,还生活在过去的集体里,的确很难受,尤其这个集体里缺少友谊,更多的是竞争的敌意。
  不一会,吴涵和祝老四就拿着大包小包上来了,有啤酒、腊肉、罐头、香肠、咸菜还有一包香烟(估计是特意给王建准备的)。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摆在桌子上,吴涵拿出两支蜡烛,以备不时之需。
  端起酒杯,大家才想起应该说点什么,可是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什么也不说,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气氛热闹起来,各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看得出王建很兴奋,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不过他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基地班的种种不是。方木觉得他的说法不无夸张的嫌疑(例如王建说:这帮傻逼一个个看着跟好学生似的,都他妈是伪君子,个个晚上喊着班花的名字手淫。),可是出于礼貌,还是随声附和。
  吴涵也是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不停的给大家倒酒,殷勤的劝菜,好像主人家似的。方木看着满桌的酒菜,心里默默算了算,对吴涵说:“三哥,花了不少钱吧?”
  吴涵挥挥手,“无所谓,大家高兴!”
  “你也不宽裕,我也出点。”方木伸手去拿钱包。
  “干什么,瞧不起我?”吴涵沉下脸,按住方木的手,“我说了今天我请,就是我请。”
  方木觉得吴涵真有点生气了,就没再坚持。
  快11点的时候,老大探头探脑的进来了。祝老四招呼他也喝点,老大摇头拒绝了。然后他就在寝室里来回踱着方步,不时瞅瞅方木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木问他要干什么,老大吞吞吐吐了半天说自己不敢一个人在对门睡,想回自己的寝室睡。王建大笑着把自己的东西从老大床上挪开,“怎么样,我说你不是那块料吧。”
  其他人纷纷挖苦了老大几句,老大臊眉搭眼的钻进被子,闷声闷气地说你们小点声,早点睡。
  几分钟后,熄灯了,吴涵点上蜡烛。整个宿舍充满了昏暗的烛光,每个人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中忽明忽暗,似乎在不断变换着表情。
  四个人中属王建喝得最多,可是偏偏脸白得像纸一样。他一边眯缝着眼睛,努力把花生米扔进嘴里,一边含混不清的说:“你以为基地班是那么好进的?不光要努力,还得有毅力才行!”
  方木踢踢他的脚,暗示他老大可能还没睡着。可是王建像着了魔似的说个不停:“靠,最他妈看不起这种人,你以为大三了,考进去坚持一年多就能读硕士?我们他妈的要拼四年!你们玩游戏、泡妞的时候那么开心,我们在干什么?学习!一个盯着一个的学习!你们挂科了觉得无所谓,明年重修呗,我们敢么?我他妈一科没挂还不是被赶出来了?!”
  他突然睁大通红的眼睛盯着其他人:“把我赶走?靠,把我赶走!做梦!我早晚会回去!我要让他们瞧瞧,什么样的人才算——”他突然顿住了,好像要选择一个最能形容自己的伟大的名词,可是怔了几秒钟,才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甚无个性的词:“人才!”
  老大在床上很响的翻了个身。
  王建呵呵的傻笑起来,他用手指指窝在被子里的老大,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看见两行泪从脸颊上滚落。随即,向后倒在床上不动了。
  方木他们七手八脚的把他安顿到方木的床上,王建无力的挣扎了几下,就发出了阵阵鼾声。
  三个人重新围坐在桌子旁,谁也不说话,盯着蜡烛出神。良久,祝老四长叹一声,“这厮,喝多了。”
  吴涵摇摇头,“为了个好听的名气,值得么?这些人真是想不开。”
  祝老四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看熟睡的王建和蒙着被子的老大,小声问:“三哥,今年你还考么?”
  “不考了。”吴涵平静的说,“大四的时候我直接考研究生,我不信我考不上。”
  方木想起上学期吴涵曾经参加了基地班入学考试,从成绩上看够了,可是这学期重新分班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把他刷了下来。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闷闷不乐的。方木向祝老四努努嘴,示意他别提这么扫兴的话题。
  “其实你那次挺可惜的,”祝老四根本没有注意到方木,“听说进基地班除了成绩要好,还要给导师送礼,你大概是因为这个。”
  “我不知道。”吴涵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去想,再说,有钱我也不会给他们送礼。”他的语气突然活泼起来,“还不如请你们喝酒呢。”
  方木和祝老四都笑了,三个人撞了一下啤酒瓶,清脆的声音在宿舍里回响。
  “让你破费我们多不好意思。”祝老四擦擦嘴角的啤酒沫,“你的钱来得挺不容易的。”
  吴涵看看自己的枕头,那下面有一个装着2000元钱的信封。“这种钱,哼,我不稀罕。”
  他回过头来看着方木和祝老四:“你们以为他是在帮助我么?不,他在帮助他自己。”
  方木想起捐款仪式上,满面红光的企业家紧紧搂着吴涵的肩膀,把信封塞进他的手中,自己却不松手,眼睛盯着四处闪光的照相机。两个人好像在争抢信封似的在四周的掌声与镁光灯的闪耀中僵持了很久。末了,企业家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还不忘语重心长的加上一句:“小同学,要拿着这笔钱好好读书哦。”吴涵始终低垂着眼睛,表情木然,看不到感激的神色和泪水。这让企业家很不满,刚要再说几句,吴涵就拿着信封下台了。
  “他只不过拿我当成一个表演的工具,显示他的善心与大度,呵呵。”吴涵盯着蜡烛上跳动的火焰,“我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的。这不是捐赠,这是我配合演出应得的报酬。”他低下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没有人可以羞辱我,哪怕一丝一毫。”
  气氛有些沉闷了。酒,也喝不下去了。
  祝老四表情尴尬的佯装打了个哈欠,“睡觉睡觉,靠,都快1点了。”
  吴涵也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神色,他一边附和着祝老四,一边手脚麻利的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好,也脱掉衣服上床了。
  方木看看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王建,叹了口气,起身收拾上铺老五的床。
  把老五凌乱的床铺勉强收拾得可以睡觉之后,方木从床下拿出牙杯去了水房。
  刷完牙,方木回到已经回复平静的宿舍,此起彼伏的鼾声在室内响起,方木轻手轻脚的脱掉衣服,吹熄快要燃尽的蜡烛,刚爬上上铺,电话响了。
  谁呀,这么晚了?
  方木一边纳闷,一边飞快的跳下床,拿起听筒。
  “喂?”
  没有回音。
  “喂?”方木有些恼火了,是不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在打骚扰电话?
  “还没睡么?”听筒里传来陈希软软的声音。
  方木的心一下子加快了跳动。
  “没有,你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
  长时间的沉默,方木手握着听筒,感觉到陈希在那边的呼吸。
  “刚看了一部恐怖片,连环杀人的,嘻嘻,有点害怕了。”还是陈希先开口了。
  “呵呵。”方木的心底涌起一股温暖,“别自己吓唬自己。”
  陈希轻轻的笑了,“是啊,我知道。你这么晚不睡在干什么?还在破案啊?”
  方木仿佛能看见陈希偷笑的样子。
  “没有,和宿舍的几个哥们喝了点酒。”
  “喝多了么?”
  “没有。”
  “那就好。”
  又是沉默。
  “如果,”陈希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如果下一个是我,你会难过么?”
  “别胡说。”方木急忙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你会难过么?”
  方木沉默了一会,“会。”他紧忙加上一句,“我会,我会……”他变得结巴起来,“我会保护你的。”
  陈希小声笑起来,“我知道,”她愉快地说,“我知道。”
  “你别胡思乱想。”
  “呵呵,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干掉。”大大咧咧的样子。
  “快睡吧,要不你们宿舍的同学该有意见了。”
  “好,”方木说,他想了想,“在你姑妈家呆几天?”
  “两天,周日晚上就回来,学校见。”
  “好的。”
  “那,我先挂了。”
  “好的。”方木握着听筒。陈希沉默了几秒钟,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挂电话啊?”
  “等着你呢。”
  “你先挂。”
  “你先挂。”
  “不,就要你先挂!”(她应该大睁着眼睛,嘟起好看的嘴巴吧)
  “好,我先挂。”
  方木放下听筒,过了几秒钟,又仿佛不甘心似的拿起来,里面除了嘟嘟声什么也没有。
  白痴。方木在心里暗笑自己。
  他爬到床上,手里湿湿的,刚才攥听筒攥得太紧了吧。
  黑暗中,方木静听着自己的心跳从急促逐渐恢复平静,他回味着刚才和陈希的对话,嘴里慢慢涌出一股香甜。
  他渐渐睡着了。睡梦中,他紧握双拳,嘴中喃喃自语。
  我会保护你。
  第十三章 恶魔的盛宴——第五个死者
  每年到年底的时候,校园里的各个社团都会很忙碌。尽管期末考试在即,社团的干部和会员们还是会挤出时间举办一些活动,例如辞旧迎新诗歌朗诵会、告别****年演唱会等等。而今年的元旦格外的重要,12月31日,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后,整个人类社会进入下一个千年。
  1999还是2000,除了担心千年虫的电脑界人士,大概就是学生们最关注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见证人类历史进入一个全新的时期,尤其是那些出生于七十年代末的人们,小时候印在作业本上那个乘坐着飞船飞向2000年的男孩形象让他们记忆犹新。21世纪,究竟是什么样?几天后,一切将真相大白。
  在所有社团的活动中,最让人期待的是星光戏剧社的话剧。
  星光戏剧社是师大历史最久的学生社团之一,成立于80年代中期,现有会员100多人。最初,星光戏剧社只是由几个热爱戏剧的学生组成的小社团,平时在课余时间排练一些小话剧,也偶尔参加一些学校组织的文艺演出。后来,一个出身于数学系的会员毕业后,阴差阳错的成了电影演员,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谈到了星光戏剧社,这个小社团一夜之间名声大噪,不仅规模一再扩大而且是校园里少有的几个由学校提供经费的学生社团。每年的重大节日、校庆或者其他大型活动中都少不了星光戏剧社的参与。在这个极具历史意义的千禧元旦,星光戏剧社当然不会置身事外,一场即将在元旦当晚上演的话剧正在紧张的排练中。
  自从那晚通过电话后,方木和陈希几乎天天在一起,尽管只是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偶尔在校园的人工湖旁散散步,可是对于方木这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寝室里的几个单身汉也很关心方木的爱情进展,每当方木带着一脸微笑回到寝室的时候,这几个光棍就像苍蝇一样围上来,而问题往往十分龌龊:亲了么?摸了么,上了么?
  这帮色狼,把我当涩情狂了?方木常常悻悻的想。
  这天晚上,当祝老四第三次问方木亲没亲陈希的时候,方木忍无可忍了。
  “你他妈当我是你啊,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情,有时间洗洗枕巾,都黄成什么样了?!”
  大家轰的笑开了,祝老四红着脸扑上来掐方木的脖子。
  “说真的,老六,你们俩谁先表白的?”方木好不容易摆脱了祝老四的手,老五在上铺探下脑袋来问。
  表白?方木有点愣住了,“表白什么?”
  “说喜欢对方啊,或者其他别的什么类似的话。”
  方木想了想,“没说啊,我们都没说过。”
  “靠,不会吧,跟人家约了好几次了,连句我喜欢你都没说?”老大在一旁插嘴。
  方木又仔细想了想,的确,跟陈希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是无论自己还是陈希,都没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
  这很重要么?
  “当然,”老大一副恋爱达人的嘴脸,“你不开口表白,人家凭什么跟你在一起啊?不明不白的,炮友啊?”
  一片淫贱的笑声。
  “女孩子是需要承诺的,你给了她承诺,哪怕言不由衷,她也会以此为理由奋不顾身,而这个承诺很简单,我爱你。”老二也是高深莫测的样子,“所以说,女人是需要哄骗的动物。”
  “靠,大爷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方木一屁股坐在床上,脑子里却在思考他们的话。
  最近两天陈希总是很早就离开自习室,问她去哪儿也不说,也不让方木陪着她。是不是生气了?
  说还是不说,这真的是个问题。
  这时候,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只鬼。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宿舍一下变得死一般宁静。
  它的脑袋光秃秃的,连头皮都是漆黑的颜色,而在那下面……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是两个血红的深洞,没有鼻子,只有两条细长的,不断翕动的细缝,脸颊上是冷酷的线条,嘴唇是薄薄的两片,露出森森的白牙。
  它是谁?
  在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它开口了。
  “当树叶旋转着飘落,当海棠花在风中散尽,”它优雅的抬起一只手,仿佛在空气中轻挽一丝薄莎,“当海洋不再蔚蓝,当天空失去晴朗,当日月都沉没,当孩子离开家园,”它的手又落下,“我亲爱的,那是我在爱着你,”它把手捧在胸口,又向前伸出,“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的苦痛,只有你在地狱的烈火中把我挽救,只有你在丑恶、虚伪的芸芸众生中让我解脱!”
  它急速的转身,双手抚在污渍斑斑的墙壁上,“我的神,我的爱人,她看到了,她全看到了,他沉沦,他跌倒。你们一再嘲笑,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
  “你去死吧。”方木把一只拖鞋扔过去,大笑起来。
  鬼屁股上挨了一击,居然也嘿嘿的笑了起来,它转过身,伸手在头上一拉,吴涵笑嘻嘻的脸露了出来。
  “怎么样,精彩吧。”
  寝室里发出不约而同的一片笑骂声。
  “靠,吓死我了。”老五脸色煞白的用手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真以为见鬼了呢。”
  “这是什么?”祝老四抢过吴涵手里拎着的头套,端详了几下,就要往头上套。吴涵一把夺回来,“别套,你那张肥脸,别给撑坏了。”
  他转过头笑着问方木:“你怎么不害怕?”
  方木笑着说:“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可是我认出你穿的衣服了。”
  “没有艺术鉴赏力,人家都听台词,你看衣服。”吴涵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你戴这玩艺干吗?”方木指指吴涵手里的头套,“吓唬人?这玩艺好像挺贵的。”
  吴涵神秘的一笑,“不告诉你。”
  方木白了他一眼,可是马上就醒悟过来:“话剧!对了,我忘了,三哥你是星光戏剧社的,这是话剧的道具么?”
  吴涵还是笑笑,不作声。
  大家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吴涵。
  “什么内容啊?”
  “现代的还是古装的?”
  “是鬼片么?”
  “你演什么角色啊?”
  吴涵脸上带着满足的笑,似乎对大家的关注很满意。
  “你们别问了,暂时保密,元旦那天你们就都知道了。”
  “别这么不讲义气啊,自家兄弟,有什么好保密的,透露一点,我们肯定不说出去。”祝老四不依不饶的。
  “你?”吴涵笑着指指祝老四的鼻子,“就你那张嘴,我今晚告诉你,明天就全校都知道了。”
  说完,就拿起脸盆,拉开门走了。
  “这厮,还挺神秘。”祝老四讪讪地说。
  方木去水房刷牙的时候看到了吴涵,他嘴里含着牙刷,不知道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方木走过去拍拍他:“还背台词呢,大明星?”
  吴涵回过头笑笑。
  “演什么啊,给咱透露透露。”
  吴涵看看四周,水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主角。”吴涵嘴里满是牙膏沫子,含混不清的说。
  “行啊,三哥,什么剧情啊?”方木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上来。
  “嘿嘿,那可不能说。”
  “那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台词么?”
  “嗬嗬,是啊,砍掉一个女孩的头之前说的。”
  “砍头?”方木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嗬嗬,假的,塑料模特。”吴涵说,他冲方木挤挤眼睛,“你猜我要砍谁?”
  “我怎么知道。”方木茫然的说,随即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陈希?”
  “嗬嗬,是啊,她是女主角。你不会吃醋吧?”
  怪不得,方木在心里说,怪不得这几天她神神秘秘的。
  他把牙刷涮干净,拍拍吴涵:“小样的,你不告诉我,你以为我就打听不出来啊。”
  回到宿舍里,方木一边整理床铺,一边思考明天要怎么对陈希诱供。这丫头,对我还保密。
  吴涵隔了好久才回到宿舍,也不急着脱衣上床,在镜子前照来照去的,大家取笑他自恋,他也不理会。
  11点刚过,熄灯了。
  朦胧中,方木隐隐约约地看到吴涵把头套重新戴在头上,他面目狰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默立了很久。
  神经病。方木小声骂了一句,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刚有点睡意,就听见吴涵开口了。
  “他沉沦,他跌倒。你们一再嘲笑,”
  方木睁开眼睛,吴涵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镜子前。
  “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他乐极生悲,”
  他猛地转过身来,黑暗中,吴涵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的手一下子抬起来,指向寝室中央,声音变得低沉、凶狠:
  “可他的强光紧接你们的黑暗!”
  对陈希的诱供没费什么事,她扭捏了几下,就承认自己在排演话剧。而且还向方木透露了大致剧情:
  这是一部魔幻题材的话剧,讲的是一个皇家园圃的花匠爱上了公主,可是碍于地位的悬殊,一直没有向公主表白。后来外敌入侵,国家岌岌可危,花匠在恶魔的引诱下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变身成法力高强的英雄,并大破敌军,挽救国家于危难中。公主与花匠喜结连理,可是恶魔引诱花匠的目的是要公主的血来使自己获得永生,花匠在恶魔的操纵下杀死了公主,清醒后追悔莫及,在得到神的指示后,挖出自己的心脏来使公主复活,恶魔的计划最终破产。吴涵和陈希分饰花匠与公主。
  剧情有够烂。方木在心里说,“听说还要砍头?”
  “是啊,怎么样,刺激吧。”
  陈希笑嘻嘻的问:“我被别人把头砍下来,你心不心疼啊?”
  还没等方木回答,她自己的脸先红了。
  方木小心的迈上覆满冰雪的台阶,俱乐部的门廊里一片昏暗,入口处,一个高个子男生警惕的看着方木。
  方木手里拎着装满饮料和食品的塑料袋,一步步走向剧场的入口,隔着厚厚的门帘,隐约听见里面有音乐和大声的朗诵。
  “对不起,同学,里面正在排练。”大个子男生用不容辩解的口气说。
  “我是来找陈希的,她让我……”方木举起手中的塑料袋。
  男生看了看,又看看方木,笑了。
  “是你啊,家属来探班?”方木脸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去吧。”男生挥挥手。
  靠,还“探班”,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啊。方木嘟哝着,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整个剧场都黑黑的,只打开了前排和舞台上的几盏灯。台上大概在排练一个战争场面,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物正在夸张的舞蹈,身后是几个身着古代盔甲,手持长矛的战士。头领的手变换出花样复杂的手势,对方在他的动作下不断向后东倒西歪的败退,一副溃不成军的模样。
  从那个头领的身形来看,方木认出那是吴涵。
  他挑了一个黑暗中的角落坐下,静静的看排练。
  接下来的一个场景大概是欢迎英雄凯旋而归,公主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场了。陈希头戴花冠,穿着一件洁白的长袍,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上,十分醒目。吴涵走在士兵之前,快到舞台中央的时候,急步上前跪倒在陈希脚下,捧起公主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公主轻抚英雄的肩膀,两人念着台词,几句话之后,吴涵将公主托起,来了一段难度颇高的双人舞。悠扬的乐曲响起,舞台上空落下纷纷扬扬的彩色纸屑。
  一个导演模样的家伙喊了一声:“停。”舞台下的工作人员纷纷鼓起掌来。
  “不错不错,休息一下,然后排婚礼那场。”
  陈希轻快的跳下舞台,向观众席张望着。
  方木挥了挥手,陈希就笑眯眯的跑过来。
  “真听话啊,让你来你就来了。”
  “要不你老有意见。”方木把塑料袋朝她推了推。
  陈希眉开眼笑的翻了翻,捡出一袋话梅,打开,拿出一颗小心的扔进涂着口红的嘴里。
  她嚼着话梅,看见方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笑了。
  “我漂亮么?”
  “漂亮。”方木由衷地说。
  陈希皱着鼻子作了个鬼脸,转过头去望着舞台。
  “那个吴涵是你们宿舍的吧?”
  “是啊。”
  “他可真有劲,毫不费力就把我托起来了,乍一看他挺不起眼的,还挺有艺术细胞。”陈希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吴涵,他正在和导演说着什么,导演回过头冲这边喊道:“陈希,来一下。”
  “来了。”陈希丢下话梅,“等我一会。”
  吴涵也向这边看过来,看到方木,点了点头。
  导演对吴涵和陈希谈了几句之后,陈希跟着另一个工作人员走了,吴涵则向方木走了过来。
  “来慰问演员啊?”吴涵毫不客气的翻了翻塑料袋,“切,全是女孩子爱吃的,重色轻友。”
  方木没有理会他的谐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三哥,好棒。”
  吴涵矜持的笑了笑,“陈希也不错。”
  陈希正在试穿一件戏服,好像是晚礼服之类的,光彩照人。旁边几个男演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也看见了,”吴涵用肩膀挤挤方木,“不少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呢。”
  方木看着舞台上的男演员,个个高大魁梧、气宇不凡。他低头看看自己:穿了好几年的羽绒服,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假冒的nike运动鞋。他感到有点自惭形秽。
  他坐正身子,想让自己显得优雅点。
  这时导演喊了一声:“各单位注意,排练了。”
  吴涵站起身来,拍拍方木的肩膀,“伙计,用点心,别被别人抢了。”
  陈希也急忙回到舞台上,远远的冲方木耸耸肩。
  方木挥挥手,表示不介意。
  可是没等彩排结束,他还是走了。
  路过俱乐部门廊里的那面大镜子前,方木停下来,挑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里面是一个剪着平头,脸色有点苍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孩。
  方木离开俱乐部的时候,已经作了一个决定。
  尽管这个决定很俗,相信这个校园里的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他要向陈希表白自己的心意。
  千禧夜,演出结束后,他要对陈希说:我爱你。
  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1999年12月31晚上,学校举办了一个元旦晚会,内容无外乎合唱、相声、小品、舞蹈之类的节目。晚会在8点钟结束。之后的时间,留给了各个学生社团自己组织活动,午夜12点,将在行政楼前燃放焰火。
  晚上10点,备受关注的话剧《恶魔的盛宴》在俱乐部剧场里拉开帷幕。
  能容纳3000人的剧场里座无虚席,过道里都挤满了人。方木尽管来得很早,也没抢到前排的座位,只能在剧场中央和宿舍里的同学们挤在一起。
  看得出星光戏剧社的实力和导演的精心安排,尽管这是由学生自己排演的话剧,可是灯光和服装以及道具都很到位,演员的表演也很精彩。开演一个小时后,魔幻主义和浪漫色彩很浓的剧情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气氛十分热烈。
  外敌已被击退,英雄凯旋而归,他的英勇赢得了公主的芳心,国王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而在婚礼当晚,恶魔悄然出现,他完全控制了英雄的身心,英雄在他的蛊惑下变成了恶魔的傀儡,英俊的面庞也变得丑恶,他将杀死公主作为献给恶魔的盛宴。
  临近午夜,全剧的高潮也即将来临。
  舞台上是诡异的蓝光,音乐是单调的钢琴,英雄面目狰狞地推着一辆小车缓缓步入舞台,小车上平躺着被白布覆盖的公主。缓慢而恐怖的音乐回荡在剧场里,令人悸动的鼓点悄然奏响。
  全场观众屏气凝息。
  英雄开始了在公主身边的独舞,表达内心痛苦的纠缠。
  随着英雄疯狂的舞蹈,台下的观众也紧张万分,情侣们不由自主的紧紧拉住彼此的手。
  方木却感到异样。
  台上的那个舞蹈的人看起来有点奇怪。
  从身高上来看,这个人和吴涵相差无几,可他明显要比吴涵强壮,他身上穿着薄薄的紧身衣,胳膊和大腿以及胸围要比吴涵粗。
  没听三哥说要临时换角啊。
  而且他所跳的舞蹈和那天彩排看到的也大不一样,方木虽然不懂舞蹈,但是也能看出他简直是在胡乱动作,完全没有美感和韵律可言。
  台上的英雄结束了舞蹈,从小车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头。
  全场发出不约而同的惊呼。
  不对,这里应该还有大段的台词啊,就是吴涵那晚在寝室里背诵的。
  方木心中涌起了不祥的感觉。他竭力抬起头,向台上张望着。
  英雄掀起小车上的白布,熟睡的公主露了出来。
  方木不顾身后观众的不满,站了起来。
  离得太远,只能看见塑料模特头上罩着长长的黑色的发套。
  他把斧头在公主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高高举起,用力的砍下!
  全场观众发出尖叫,随即是热烈的掌声。
  公主的头颅,不,应该是塑料模特的头颅被砍掉,落在了舞台上,鲜血很快喷涌而出。
  太逼真了,前排的观众甚至能看清脖颈上汩汩流出的鲜血。
  方木的心狂跳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那只是模特,一定是模特!
  他在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可是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台上那一动不动的,只剩下躯干的模特。
  英雄砍掉公主的头后,扔掉斧头,转身急步从舞台的另一侧消失了。
  隔了好一会,一群演员才跌跌撞撞的从后台跑上,开始跳舞。动作零乱。
  公主的尸体摆在舞台中央,地上的鲜血已经积成了很大一滩。
  一个舞蹈员跳着跳着,旋转到一滩血上,一不小心滑到了,他狼狈的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落在舞台上的头颅。
  他愣了几秒钟,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
  几分钟后,路过俱乐部的学生目睹了师大历史上最令人恐惧的一幕:成群的人从俱乐部的大门中涌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神色,不时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喊:死人了!
  而此时,午夜的钟声响起,行政楼前陡地升起无数绚烂无比的焰火。
  2000年到了。
  第十四章 所谓天赋
  21世纪的第一个案子。丁树成坐在车里想。
  窗外是如潮的人群和随处可见的,高高升起的焰火。警车尖叫着在车流中费力的穿梭,并没有多少人诧异的回头凝望。别人的生死终究是别人的。
  2000年一月一日零时19分。
  剧场里的人已经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地的矿泉水瓶、食品包装袋、踩烂的鲜花和几只跑丢的鞋子。
  空旷的舞台显得硕大无比,一具无头的女尸静静的躺在小车上,身边是几个警察和一群神色紧张的校保卫处干事。
  丁树成跳上舞台,差点踩到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血泊旁边是一颗人头,长发被血纠结在脸上,看不清五官,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年轻的女孩。距离尸体大约3米处扔着一把斧头。
  “我们什么都没有动。”一个110巡警走过来说,“还有几个人在楼上搜索。”
  丁树成点点头,他小心的躲避着血泊,绕着小车观察着女尸,没有头颅的身体显得异常矮小,断离处的血液已经凝结,可以看见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颈骨。死者皮肤白皙,身穿白色长袍,上面倒是没有沾染太多血迹。
  这时剧场门口传来一阵喧嚣,丁树成循声望去,一个男孩正沿着过道飞快的跑来,脚步踉跄,身后是两个试图抓住他的警察。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不是她?”男孩边跑边喊,眼中是无以名状的恐惧。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是不是她?!!”男孩冲到舞台前,手脚并用的想往舞台上爬,却摔了下去。
  后面的警察一把按住他,他拼命的挣扎,便断断续续的喊着:“是……是不是……她?”
  警察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拖了出去。
  “他妈的,”一个警察摘下大檐帽,擦着满头的汗水,“一下子就冲进来了,三个人都没拦住他。”
  丁树成想起那个男孩叫方木。
  这时,身边的巡警的无线电步话机响了起来:
  “三楼,三楼有人!”
  尽管考虑到凶手很可能已经趁乱跑掉,但是先期赶到的110巡警还是对俱乐部进行了仔细的搜查,结果在三楼的一个卫生间里发现了一个昏倒的人。
  “这不是吴涵么?”一个保卫处干事惊讶的说。
  发现吴涵的警察说,发现这个男孩的时候,他全身只穿着内裤,手被反捆在身后,脚也被捆着,躺在厕所里的一个隔间内,昏迷不醒。
  两个警察把吴涵送往医院,其他人就地进行了现场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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