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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冬暖何所夏凉

_2 顾西爵 (现代)
  一张过于炫目的俊美脸庞映入眼帘——叶蔺!
  路灯的幽暗光线映照着他,平日里的潇洒狂荡已经不在,此时的他,有些憔悴,有些落魄,一双轻佻的桃花眼布满血丝。
  在惊吓过后,我试图挣脱被束缚的手腕,却被抓的更紧也更疼。
  “叶蔺……”
  话没说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下一秒,唇被炽热的吻堵截,柔韧的舌尖侵入,恣意翻搅,辗转厮磨,感受着他的体热侵染着自己,疯狂,不顾一切,极度的压抑与决绝,带著激烈的索求,仿佛要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泻在这个吻中。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片刻后,叶蔺慢慢将头埋入我微微颤抖的肩胛中,呓出一声无奈又带着点压抑的叹息声,“不要我了吗……”声音有点凄凉,有点妖媚。
  像是受到了蛊惑般,我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上那头柔软的黑发,带着些许眷恋与放任。
  叶蔺的身子一僵,抬眸凝视着我,眼神中有某种东西闪过,亮丽而激悦,慢慢地他低头再一次接近我的唇,带着点诱惑的轻轻舔舐,由浅入深……
  冬日的冰冷寒气由不知何时解开的一颗衣衫纽扣间渗入,身体一颤,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本能地将他狠狠推离开——
  措手不及的叶蔺硬生生退后一大步,颓然地将身子站立着,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却又显而易见的压抑与魔魅,想要吸引着什么又像想要排斥着什么,矛盾中带着苦涩……但,很能媚惑人!
  “简安桀……”略显不稳的喘息。叶蔺拧着眉宇,豁然又踏近一步,伸手将想要退后的我用力拉进怀中,“简安桀,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魔魅般的甜腻低吟,如梦呓在我的耳边轻诉,试图瓦解我所有的抵御。
  ——这个狡猾的男人啊!
  终于,我拉开他,轻声开口道,“叶蔺,别玩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无法也无力去揣测他的动机,他的心思永远都比我缜密。
  叶蔺的表情有点受伤,而看着我的眼神却是依然的犀利而清澈,仿佛要将我看透般,“简安桀,我爱你。”轻佻的嗓音,有着压抑的紧窒。
  我一愣,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没了反应。这样的话——现在真的不应该说了。
  “简安桀,我爱你!”我的平静,至少表面上是的,让他的语气开始不自觉地急噪起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叶蔺,六年前。”我开口,声音冷清而理智。
  “简安桀,我爱你!!”叶蔺执拗地说着他想说的话。提高的嗓音是令人眷顾的狂燥与熟念,我的心不由自主快跳了一拍。
  努力压抑着这咋然窜起的紧张与不安,故作镇定的直视着他,“叶蔺,我们已经分手了。”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猛地,我的双手臂被牢牢抓住,“我不要跟你分手!”近乎于暴躁的声音,“我后悔了,简安桀,我不要跟你分手!我说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手了!”
  “叶蔺。”我敛眉,被抓住的手臂疼痛极了,但开口的声音却是悠远而平静的,“是你说的,要跟我分手。”
  “是你逼我说的!简安桀!你不在意我,你一点都不在意我,你说你要去那该死的法国!我害怕!我生气!我说要分手!我想让你紧张,我想让你留下来!可是,可是……”说到最后叶蔺的声音低哑的竟然有点悲戚,“可是你还是去了!”他抬头看着我,“你永远都可以做地那么决绝,那么干脆,干脆到让我觉得……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不在意,不爱,就不会允许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呆六年。
  原来,一直以来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的不被了解,即使在分开的六年后听到,还是觉得难受啊。
  掩下眼睫。淡淡的开口,我说的很慢,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也很清冷。
  “我爱你,曾经。
  你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叶蔺。
  我——是被赶出简家的。
  我找你。
  我说我要去法国,被强迫着去那个自己连语言都无法沟通的地方。
  我只想找你。
  你说‘我们分手吧,简安桀’。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转身离开的,我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如何转身离开的。”
  ——简安桀,你他妈的混蛋,你要去法国你就去啊,跟我说什么,我是你的谁啊,说穿了什么也不是!——
  “但是,就算你说分手。我还是想你,刚到法国,就想找你,不由自主的,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但还是会想。
  有一次,终于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
  接的不是你。
  她说……你不想接我电话。
  当时我站在街道上,怎么也想不起回去的路。
  即便那条路是走过不下十遍的。
  我想问人,却发现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叶蔺,我们在一起六年,不是六十天……
  ……刚开始的几个月,我几乎天天都梦到你……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连醒都不想醒来。
  这样的心理,白天我必须服用药物才能清醒。
  虽然,可笑的是,到了晚上我又必须服用大量安眠药才能入睡。”
  “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给你打电话。
  其实不该打的。
  但是,当时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被人注射了可卡因。
  克莉丝汀死了。
  我只想……找你。
  这一次之后,让我真的决定——不再找你。”
  ——“叶蔺,是我。”
  “……有事?”长久的沉默之后传来的声音是冷淡到无情的。
  “我……想你,叶蔺,真的,很想。”人是唯一一种有精神感情的动物,尤其是在脆弱的时候,特别的想要在情感上依赖着某个人,一个在内心深处极其重要的人。
  “是吗?”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讽刺,“简安桀,如果你打电话过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么,恕我不奉陪了。”
  “叶蔺——我想见你……”抛弃了一切自尊与骄傲,生命中唯一的一次谦卑。
  “可我,不想见你,一点都不想!简安桀,如果可以,真想忘掉与你之间所有的一切!”——
  我抬头看向他,叶蔺的表情是全然的震惊。
  霍然松开我的手,有些踉跄地退了好几大步,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狼狈那么绝望,“简安桀,你好狠,你永远都比我狠!”转身向深暗处跑去,凌乱快速的步伐在昏暗的马路上显得萧索与狼狈。
  也许我真的狠吧,一旦的否定之后就绝对不会再去接受,这是一种执着,也是一种病态的偏激,伤人伤己的偏激。却根深蒂固难以更改。
  看着那道渐渐远离的削长身影,捏紧一直在冒汗的手心,心里不可自欺的有些刺痛。
  不过,这样是最好的。明知不再有可能就干脆不要有丝毫开始。
  回身,竟然看到席郗辰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Chapter 9
  高挑修长的身形拉出一道朦胧岸然的影子,俊雅高贵的脸膀在光影明晦间,显得深沉难辨……
  在这样的夜色中,他的目光是慑人的。
  “简小姐。”声音是一贯的冷沉。
  克制自己想要向后退的冲动,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望着他,没有吭声。
  可是,今天,真的已经够了,一而再地去应付这些难缠的角色,会让人心力憔悴,太过疲惫的心态只希望眼前这个人能早点结束,但显然的——这是我的奢想。
  “如果可以,请你拨冗去一趟简庄。”低沉的嗓音停顿了一秒,又加了句,“现在。”
  现在?我皱眉,压下前一刻所有的情绪,冷然开口,“席先生,你好像忘了,我们约的是明天。”
  席郗辰眼底浮现一派严谨,直直逼视着我,“现在,我想你应该有空。”
  “席郗辰,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自以为是。”
  他似若未闻,径直说道,“请吧。”
  我有点生气了,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生气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根本是没有必要的!
  “明天上午我会过去。”不再多作停留,转身朝公寓大门走去。朴铮应该已经从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楼了,而我的逗留想来又要引起一长段不必要的聒噪,这个,又要让人头痛一阵了。
  “你父亲明天去新加坡。”
  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僵硬的站着,没有回头。
  他是……什么意思,告诉我被简家赶出来的简安桀已经没有随时随地再回简家的资格了吗,还是想要告诉我,即使是见亲生父亲,那也要看那个父亲有没有空召见……
  时至今日,对于席郗辰,我不得不承认,怕他并且——恨他!是的,恨!六年前,他打我的时候,那种刺痛的火热,带着最低贱的侮辱,那一刻,那突如其来的一刻,让我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自尊与骄傲,是啊,高傲如简安桀竟然只能抚着嘴角坐在地上饮泣流泪!
  我回身看向他,脸上很安静,六年的历练让我练就了一身的世俗与虚伪。甚至于有的时候连自己都有可能被自己的虚伪外表所欺骗。
  “如果是这样,那么麻烦你转告我父亲,今晚的这点时间也不必浪费在我身上了,至于明天,呵,很巧的我也将会离开这里。”定了定,我笑道,“我想席先生你应该会很乐意帮我传这个话吧。”
  再一次转身离开,席郗辰竟三两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我自然是没能料想到男生的运动力竟是可以这般迅速的,以至于一下子呆在原地做不出丝毫反应了,而等到我意识到该有的害怕并且想要向后退时,手臂已经被牢牢抓住。
  “你……什么意思?”原本沉静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捉摸。
  如果说叶蔺的接近是能让我心悸与慌乱的,那么席郗辰的接近就是惊吓与害怕了。
  我试图用手臂将他隔开,却是徒劳。果然啊,在男人面前,女子的力气小的可憎!
  “Nom de Dieu!”下意识的低咒出一句法语,“放手,席郗辰!”
  “放手?难道他抱着你就可以!”席郗辰的眼中有着隐忍的愤怒,如果不是这般近距离的直视断然是很难发现的。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愤怒是所谓何来,甚至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毕竟该生气的应该是我才对!
  我冷笑,“我想你没有资格说我!”
  席郗辰有明显的一震,下一秒,已经将所有的外露情绪收拾妥帖,静静地凝视着我,幽深的眸光黑亮逼人。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眼神让我想逃,但可恨的是此时此刻我竟然奇异地迈不出一个步伐。
  沉默,再一次开口席郗辰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那么简小姐你的意思是,你明天就会回法国?”
  “差不多。”明天下午去上海看母亲,后天一早飞法国,不过,我想我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差不多?”席郗辰的语调又回到了冷傲,“那么简小姐,你今晚一定得回简庄。”
  “可笑!你拿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个‘一定’!”
  “法律上,我是你的表哥。”席郗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森冷了。
  这可新鲜了!我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别拿这种无聊的关系来压我!听着就让人恶心!”
  “很好!我也是……”突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席郗辰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皱眉接起,“……对……好……”
  下一秒,他将手机递过来,“你父亲。”
  我看着他,又看向眼前全黑色的手机良久,接过。
  “小桀……”
  “……”
  “我拜托郗辰去接你,希望你不要介意。”说话的语气生疏客套不似亲人。
  “现在能过来吗?”苍老的声音诚恳道。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个电话,前一刻我是真的决计不再回去了,即使回国之前的确是想着要来解决一些事情的,但,都无所谓了,当我再一次拖着行李从简家出来的时候就真的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收了线,将手机递还给席郗辰。转身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席郗辰跟上来站在我面前,“你一定要这样吗?”
  顿了一下我淡笑道,“你不是说过我怕你吗。”笑容诚然,“我承认——我怕你。”
  席郗辰拧眉,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深邃,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压抑了下来。
  一辆车子停到我面前,没有犹豫,我跨坐了进去。
  chapter10
  在车上给朴铮打了电话交代了些事情,然后便闭目养神起来,毕竟接下来要应付的事情会让我筋疲力尽。
  简庄,还是来了。
  陌生的佣人开了门,这次倒没有将我拒之于门外,客气地带领着我前往书房。
  空悠高阔的长廊上,幽暗壁灯,雕木扶栏。
  后院,记忆中的簿竹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园满径的海棠,在这白色的冰雪世界里开得异常娇艳——
  到达最后一个房间,佣人恭敬地打开木门,“先生,简小姐来了。”
  明亮的灯光,一丝不苟的摆设,满渠柜的书籍,都昭示着一个政台要员的严谨与威仪。
  转头望向站立于窗口同样望着我的中年男子,也就是我的父亲,简震林。
  六年的时间让他变得苍老许多。
  “来了。”声音中透着些许不自然,还有丝紧张在。在屏幕上频频亮相又出口成章的简震林竟然会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感到紧张,呵,这可有趣了。
  “要先喝点什么吗?茶还是……”微颤的声音有点不知所云。
  “不用,谢谢。”我轻然拒绝。在这里呆的时间,想来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简震林叹息,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无力感。
  尴尬静默,直到佣人敲门进来,“先生,席先生回来了,要请他上来吗?”
  我下意识的皱了皱了眉。
  简震林转身走到红木桌前坐下,“让他上来。”然后对我比了比不远处的沙发,“小桀……你也坐一下吧。”
  “简叔。”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开门声而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去看进来的人,更没有坐下。
  “哦,郗辰,来了啊,坐。”简震林并没有问起我与他为何是分道而来的。
  席郗辰走过我的身边,擦过我的衣袖,走到红木桌前坐下。
  简震林看着我,眼中一再示意着我前去坐下,但我没有,依旧站着,而且,站得很直。
  半晌,简震林又一次叹气 ,站了起来,“小桀……”嘴唇动了动,似是在思虑,过了良久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道,你定是还恨着我当年的所做所为的。”
  我有那么一瞬的震愣,毕竟没能想到,他竟会这么快,并且这么直截了当的提及这个话题。
  “小桀,你今天愿意回到简庄,我真的感到很欣慰。
  你在外面的日子,
  定是苦的……
  这么多年了……
  我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
  哪怕是一点点。
  ……”
  这话听着该是感人肺腑的,但此时此刻,我感到的却只有麻木与漠然。
  “父亲,你不必如此的。”这些虚应,这些客套,这些感化人的言词是真的不必用在我身上了。至少现在是一点都不必了。
  简震林的脸色变的有些难堪,试着开了几次口,良久才发音道,“小桀,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这几个词从我的心口隐隐刺过,不是很疼,却留下了伤痕。
  “父亲,我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只是,你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吗。”一开口,是再也掩饰不去的讽刺。
  chapter11
  毫不意外得看到父亲错愕而略显狼狈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只是一再的被伤害让我觉得好压抑也好委屈。
  “你不该这么说的。”一道清冷而深沉的嗓音刺入耳际。
  我一愣,朝着那道声源望去,随即笑道,“席郗辰,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难道还要取得你的同意。”
  阴幽清邃的眼瞳直直凝望着我,沉潜着一种诡然的深沉。
  静默了片刻席郗辰淡淡道,“六年的时间的确让你改变不少。”
  那如黑夜般的眼眸总是把所有感情都收敛进去,掩饰很好,可现在那抹流光是什么?痛?不知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痛的不是他自己。压抑住心里猛窜起的那股莫名烦躁,转向一旁的父亲,“找我什么事?”不想再在这里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小桀,”简震林回过神,“其实郗辰……”
  “我想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谈论席先生的。”冷冷打断简震林接下去可能要关于席郗辰的言论。
  “哎。”简震林叹气,朝席郗辰点了点头,而席郗辰依旧看着我,目光冷沉而阴郁。
  良久,席郗辰缓缓从红木桌上抽出一份文件起身走至我面前。
  我强迫地站在原地——他将文件递过来,我没有伸手接,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是一份房产让渡书。
  上面写着:简庄。
  突然地开始头痛起来,预感什么麻烦的事要发生。
  这时,简震林略显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桀,这里,毕竟是你自小的家,我……想把简庄留给你。”
  “不需要。”我轻声道,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我已经在附近的区购置了房产,你不喜欢我们……”简震林似乎察觉这声“我们”有些不妥,蓦然噤口,顿了一下又开口道,这次有点小心翼翼,“我和你沈姨他们住在这儿,我,他们……可以马上搬过去。”最后那句话说得断续不堪。
  他为什么要做到如此?我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小桀……”父亲又唤道,此次开口语气已经带了几分颤抖,“那时,将你送去法国……我……后悔已来不及……六年来你几乎断了联系……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简震林说着,有点语无伦次。
  这个真的是我在政界叱诧风云的父亲吗,突然我发现他似乎也不过是个为世事所累的中年人而已。
  chapter12
  留了下来,是的,可憎的心软,以及——那份预计的彻底决然,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灰色的窗纱,我发觉在这个家自己竟然还能睡的安好。入眼的,仍是清一色的黑,冷冷的有种寂灭的静。
  手边传来暖意,心里一惊,忍住了那股想要作呕的冲动。
  所有不该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都早已被清理出去,显示了父亲的“诚意”。
  起身随手拿了件淡淡的素衫披上,整个房子里都开足了暖气,不冷,但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眯眸看了眼此时正蜷缩在床角熟睡的男孩——
  床单被褥也得一起换掉了。
  突然想起朴铮说的那句话“洁癖真的没药医吗?”不由浅笑,有何不好。
  拨通朴铮的电话,有点放松的斜靠在落地窗前,“起来了。”
  “还不是被你吵醒的。”朴铮的语气有点不佳,他的起床气向来是很大的。
  “想你了。”软软的,却也是没有撒娇的意味的。
  “简安桀,有什么事你就直个儿给我吩咐吧,别跟我来这套。”再一次证明朴铮这个人完全没有浪漫细胞可言。
  掩嘴笑了一声,我方才正色道,“可能,我会在这里多住上几天。后续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朴铮思了片刻,“大概几天?”
  “不清楚,两三天的样子。机票肯定是得退了的。至于母亲那边,希望你出面帮我说一声,她向来疼你。还有,移民的签证——我想,现在可能有必要办一下了。”
  “怎么,他们逼你了。”朴铮的声音刹时冷硬起来。
  “逼?呵,没有。事实上,刚好相反。”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的平静了。
  “……我会去处理。”顿了一下朴铮说道,“若是在那呆不下去了,即使只是一秒,也不要强迫自己。”
  无意识的抬起空着的右手,在铺陈着薄薄雾气的玻璃上划画着,“你知道,我一向自爱。”
  “我看你是自虐吧,没事又跑回那去。对了,昨晚让人特意送过去的那套床上用品,还满意吧?”
  我笑道,“差强人意。”
  “意大利的高级货呢,又让人清洗消毒了好几遍,啧,大小姐,您还真能挑剔啊!”他的笑声悦耳动听。
  “谢谢你,朴铮。”
  朴铮一听乐了,“相对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实质性的酬谢,来来来,本人的信用卡卡号是3359……”
  笑着挂了电话。
  揉按着眉心,有点头痛,长年积累下来的,倒也不能算是病,只是早上痛的比较厉害,不去在意也不行。
  “姐姐……”突来的声响,让我记起了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孩的存在。此时,那孩子正蛮抱着一颗枕头坐在床尾,一双大眼笑地异常纯得看着我。
  “昨天你是怎么进来的?”基本上,我确定自己把门锁了的。而,更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进来我竟然毫无所觉!
  眼睛眨了半天,笑得更欢快了,“太棒了!姐姐跟玉嶙说话了!姐姐跟玉嶙说话了!”
  然后是物体垂直落地的声音。“……好痛。”蹒跚地从地上挣扎起来,“痛……姐姐。”
  看着他笨拙地揉着已然泛起青紫的额头,完全没有想要上前安抚的意思,由他身旁跨过,径直进了浴室。我想我没必要去适应这种所谓的亲情。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扑了几把冷水在脸上,镜子里的自己,苍白,抑郁,带着点病态,呵,这大概就是脱去所有外衣后的自己吧,真是有够楚楚可怜的!
  从浴室出来时,原以为那小孩已经离开。却发现不仅小孩没有走,甚至还多了个大人——席郗辰!
  敢情这房间现在已经成公共场所了。
  席郗辰抱着简玉嶙坐在床沿,修长的手指轻揉着那块肿起,俊雅的脸含着宠溺。
  “如果痛,哭出来也没关系。”平日里冷沉的音调多了几分柔和。
  “你们想要上演亲情天伦,建议换个地方。”靠着浴室的磨沙门框,抬手轻按着疼痛的额头,不打算再上前。
  chapter13
  “你们想要上演亲情天伦,建议换个地方。”靠着浴室的磨沙门框,抬手轻按着疼痛的额头,不打算再上前。
  四目相交,席郗辰的眼神一闪,下一刻又深深隐了下去。
  “下来吃早餐。”语调异常地轻描淡显。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在迟顿了一秒之后习惯性地拒绝,“不用。”
  席郗辰微皱眉,“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并不明智。”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显然的,他会错意了。我并不是那种会拿自己当筹码去玩精神战争的人。
  席郗辰将简玉嶙放下,动作轻柔而不失优雅,“乖乖地去洗脸刷牙,然后吃早餐。”语气异常柔和。他似乎只有在跟简玉嶙说话的时候方才回归到人性的一面。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也一起来。”
  我想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没错,但,那份附带过来的温柔又是怎么回事?
  想来,应该是一时忘了——我是简安桀而非简玉嶙。
  不过,我自然是不会跟他们一起去的。一是本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二来就算要用餐我也不会对着一堆自己惟恐避之不及的人。
  所以索性转身走向更衣间,换了衣服直接出门算了,免得抬头低头都得看到一大堆自己不想看到的人。
  这时,眼角忽然看到那个简家小少爷正一步一步试图往我这边靠近。
  我眯起眼,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并不介意自己再多几条恶行恶状。
  “姐姐……”口气很可怜,眼眶也红红的,十足十地在博取同情。
  但是,简安桀最缺乏的就是同情心。
  所以当那个幼小的身躯鼓足了勇气终于挪到我的身前并且想要伸手将我抱住时我厌烦的一个侧身避开。
  “姐姐……”湿润的眼睛看着我,倒有几分小花鹿的神态。
  “你应该看的出来,玉嶙很喜欢你。”席郗辰敛眉,神态一派冷淡。
  他的话让我身体微微一凛,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呵,喜欢,那我是不是应该来叩谢一下你们的这种廉价恩赐呢。”已经完全放弃了的东西,现在再拿出了施舍只会让人觉得憎恶。
  席郗辰回视着我,深色的眼瞳浮起一抹深邃的抑郁。
  突然的手机玲声打破一室的静默。
  是朴铮的号码,接起后自然地走向落地窗外的阳台。
  “怎么了?”朴铮打我电话必定是有事,只是希望不是母亲层面上的事,那会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是我。”
  一愣,倒也没怎么惊讶。
  “我知道你不会接我的电话,所以……”声音有些苦涩,暗哑。
  “有事?”
  那边顿了三钞,吼道,“不要每次都只会跟我说这句话!”语气相当不满。
  我笑道,发自内心的,“那要我跟你说什么呢。”
  “你……”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讶然与——激颤。“我想见你,现在,不要说不行!”
  “……九点,Cafe tortoni咖啡厅。”他一向没什么耐性,却是出奇地有韧性,想了一下还是应承了下来。最主要的是,自己的私心也希冀着再见他一面,在离开之前……
  “我说了是现在!”急的时候他习惯用命令的口气。
  叹了一声,我说,“叶蔺。你知道,我可以不去的。”
  那边想了片刻,最后妥协道,“……好。九点,我等你。”
  按下电话,俯上雕砌的栏杆。外面的风景是熟念的。树木,道路,房子。
  ……
  记得小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出房门了,自愿性地对外接触也就是从这个阳台远眺,因为远距离的看,很安全。
  这是一种先天性的自我封闭,没有缘由的封闭,即使它很轻微。
  ……
  后来这个所谓的自闭症是怎么好的呢。好像是不治而愈的。
  去了那个陌生的地方,被迫地去接受,被迫地去面对。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与挫败中终于有能力撕扯掉那一层脆弱不堪的外衣,像被恶魔改造了一样,变的自私,嘲讽,恶毒,无情……
  ……
  缓缓抚上右手的上臂。
  已经回不到从前了。现在即使想再做回那个自闭又阴沉的简安桀也是不可能了。
  ……
  chapter14
  转身回室内,席郗辰已经不在,倒在意料之中。只是那小孩——竟半趴在床上折被子,动作虽是有点笨拙,但成果还算过得去,至少比没整理前整齐多了。
  “不用弄了。反正用不着了。”我淡淡道。
  一张俊俏到几乎分不出性别的脸袋慢慢抬起,而甜甜的笑容在听到我的话时硬生生落了下去。
  “……对,对不起……姐姐……”白净的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两手放在身前死命绞着衣服。
  “你很紧张?”我问。
  “我……我……”脸袋愈加红了几分。
  看来真的很紧张。“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实在不想应付这些人,小孩也是。
  走到床边将手机放在矮柜上,转身向更衣间走去。
  “姐……姐姐!”背后传来的稚嫩童音有点迫切。
  站定脚步回头看去。跌跌撞撞的身子笨拙地滑下床沿,急切地向我跑近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匆匆退后了几步。站定着,愣愣看着我,绞着衣角,咬着嘴唇,样子很是可怜。
  “有事?”
  简玉嶙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连忙死命点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姐……姐姐要出去?”一双大眼睛死死瞅着我。
  “恩。”回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那姐姐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说着又向我挪近几步,不过我想这个举动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微笑着我说,“小少爷,我想,我没必要向你报告我的行踪吧。”
  “不……不是的,我……我……”
  将两手插进睡衣口袋,换了个姿势站着,“OK,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已经没多少耐性。
  “那个,那个……”身体两侧的衣角已经被绞得起皱,眼睛眨地快要泛出雾水来,“啊!对了!”快意取代哭意,欢乐无比地向我露出一个笑容,并且再一次无意识地朝我踏近两步。“哥哥说如果姐姐要出去的话可以让司机大伯送哦,恩恩,就是这样,呵呵,这下子就应该没有问题了,呵呵,不怕……”说到这儿又立马停住,眼睛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漂亮的脸蛋也在瞬间变得异常通红,“呃,呃,不怕……不怕……啊!不怕姐姐会迷路了!呵呵,呵呵,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我皱眉,总觉得有点乱七八糟,叹气道,“好了,我知道了,没有其他事了吧。”如果还有,我想自己也没那个耐性再去理会,断然会直接转身离开。
  “恩恩,没有了没有了。”笑的憨傻地跑回床尾套上拖鞋,“那么,我去刷牙了!”咧着嘴,蹦跳着出了房门。
  基本上,我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应该没有答应或者应承下来什么事情。那么,这个简玉嶙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
  Chapter15
  换好衣服开门,对面楼道上席郗辰也刚好从他的卧室出来,开门的动作在见到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关上门走向我。先前的休闲装已不复在,一套正统讲究的黑色西装,衬托着高挑修长的身形,无形间散发着深沉淡郁的气息。
  我眯起眼眸看了他一眼,笑笑,率先下楼,他也跟着下楼,两人隔了十步的阶梯。
  面对他,我隐隐都会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害怕,厌恶,逃避……众多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最后却只是微笑……
  “要出去?”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得很慢,刻意的慢,自约的与我保持着那十步的距离,不走近也不拉远。
  停顿了几秒,席郗辰又开口,“我送你——顺路。”平淡冷沉,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径直下楼,没有回答他,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走至一楼,朝主客厅扫了一眼,佣人在准备早餐,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包括早餐,包括餐桌,包括……人。
  “席先生。”佣人的声音。
  “林妈,麻烦你带玉嶙下来吃早餐。他在二楼。”席郗辰的语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然的冷漫,对谁都是。
  低下头,不自觉逸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笑,似嘲讽,亦似自嘲。
  出门,穿过长廊,随意扯了片延伸至廊内的枯枝残叶,拽在手中把玩着。
  别墅门口有司机等着,看到我过去,开了车门。我笑笑从旁边绕过,直接走向高级住宅区中的那条林荫大道上,这是一段下坡路,两旁都种满了低矮的蔷薇科植物,一到夏天,艳丽而多彩。
  百米处是那个熟识的公车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等车,大凡是学生,穿着XX附中的制服。
  我走过去挑了个人最少的地点,懒洋洋地倚到一旁的广告牌上等着。
  十分种后,一辆白色BMW从下坡路行驶而下,经过站牌,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熟练而流畅地左转,消失不见。
  我微微一笑闭上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忽来的阴影遮去了我正贪恋享受着的冬日阳光。
  抬起眼睑,不期然地撞上了一双深黑眼眸,心下一颤。
  席郗辰身上没有危险的讯息,我知道,但,不自觉地还是很可鄙地退后了一大步。这样的行经好似已然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一种条件反射。
  逼迫着自己在这样的近距离里与他对视着——席郗辰的眼中有着压抑的——怒气?他在生气?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但隐约的蕴涵着某种生气的成分。
  “走吧。”说话的这一刻,那个生气成分已被全然埋没,彻底不见。
  我收起害怕,摆出最自然的姿态。微转头看了眼三米开外的那辆白色车子,“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意指他去而复返,毕竟这不是席郗辰会做的事情。
  “并不。”淡淡的很平缓的低柔音调。
  这个回答倒也没怎么让我觉得意外,“你可真有空闲。”
  “我送你。公车不适合你。”
  这观点可有趣了,“呵,席郗辰你高贵。”既优雅又高贵。而,就是这份高傲让我觉得恶心。
  眉头拢了几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的确,我有洁癖,厌恶这种交通工具,甚至还有点害怕。但是……
  “这是我的事。”并不需要他人来质评。
  “——逞一时口舌能让你觉得快乐。”
  我一愣,笑道,“的确,不过,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种爱好。”这话讽刺的成分显而易见。
  不过,细想下来,这般逞斗似的言辞语句并不是我会说的,根深蒂固的漠然心性让我养成了惜字如金,却每每在面对眼前这个人时频频逞斗……
  席郗辰无言的锁着我,良久叹气道,“简安桀,六年的时间,我该庆幸你变地能说会道还是惋惜你竟然变地如此尖酸刻薄。”
  我皱眉,“我变成什么样似乎都与你无关。”
  席郗辰看着我,冷静自持的表情如斯,但是,那道眼神却变得莫测难解。下一刻,修长的腿跨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腕,拖着我直接往路旁边的车子走去。我一怔,想要甩开,却被抓的更牢,虽然并不觉得痛,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有些恼了,“席郗辰,你到底想怎样?”
  三两步已被拉至车旁,席郗辰停下,回头看着我,眼神沉沉,手仍未松开,“我不认为你会自愿上车。”
  “哈!很高兴我们意见一致!”
  “你的固执可以不必用在这种地方。”依旧低慢的声音。
  “席郗辰!”……挣脱不开。
  “不要闹了,可好……”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又微微倾身过来附我耳际轻语,这样的距离,简直是暧昧了,而席郗辰的声音亦像是在跟简玉嶙说话般,轻柔而温和,甚至——还有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存在……
  “你——”我一时语塞,对他的又一次搞错对象感到无所适从,但旋即又恢复平静,冷声道,“席郗辰,你的行为,根本没有意义!”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席郗辰一怔,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我,眼神微黯,“没有,意义吗……”喃喃低语,像在对我说又像在自语,说完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来竟然有点惨然。
  番外一
  “哥哥,早上好。”简玉嶙揉着眼睛从里间的卧室出来。因为是暑期,所以妈妈答应了让他到表哥这惯例得住上一个月。
  席郗辰放下手中的报纸,将一杯牛奶推至右手边的位置,“先吃早餐。”
  小男孩拖沓地挪过去,爬上椅子,“可不可以不喝牛奶哦。”皱着漂亮的眉头,略显厌恶的看着眼前那杯白色液体。
  “恩,可以。”淡淡的声音没有波澜,懒散而漫不经心,“晚上再喝。”
  “噢,又是这样!”气恼地将脑袋耷拉到桌面上,左挪右蹭着。
  温煦的眼眸带着笑意,“那么把粥喝了。”
  “哦好!”小小的身子马上坐直,乖巧地拿起旁边的一小碗白粥开始卖力地扒起来。比起牛奶,白粥简直就是圣品啊,这是简玉嶙幼小心灵里的第一大观点。
  “啊!对了哦!”埋在小碗中的脑袋抬起,转向席郗辰,眼睛眨啊眨地,“哥哥又要去那个有着美丽铁塔的国家了吗?”
  “恩。”
  “那么那么,这次能不能带玉嶙一起去?”美丽的小桃花眼开始发出企求之光。
  “想去?”声音依然散漫。顺道地拿起一旁的报纸继续翻阅着。
  “恩恩恩!想去想去!”
  “恩。”
  “啊!?答应了吗?!真的可以带玉嶙一起去吗!太好了太好了!”
  “恩,不可以。”
  咚!脑袋撞击桌面的声音。
  法国的夏天温和而亮丽。
  塞纳河蜿蜒而柔美地穿过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巴黎城。河流沿岸,景色秀美别致,一景一色浑然天成,犹如一幅再动人不过的现代诗卷。
  一名黑衣男子闲散漫步于河畔,冷漠的神态,俊雅的外表,淡然的气质,即使在这纸醉金迷的巴黎,依然会引来不少人的频频回顾。
  事实上,这个地方他已经逛过不下二十次,五年的时间,二十次,算多吗?想到这,男子不自觉泛起一抹苦笑,那笑,有些自嘲亦有些悲涩。
  席郗辰回到下榻的饭店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洗了澡,换了套休闲装。
  年屹过来敲门,“Elvis,晚上一起吃饭?”
  席郗辰侧身让他进来,“有事宜?”
  “这边公司的老总要请我们吃饭。”
  “为什么?”席郗辰微敛眉,他一向不喜欢应酬。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不过,据说这位CEO是个法籍华裔,想要借此增进一下咱们华人之间的感情。啧,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吗。”
  席郗辰自然不会理会他的瞎掰,淡然道,“我有事。”意思是不能去。
  年屹看了他一眼,思虑片刻,笑道,“Elvis,我一直想不通,公司里的事你向来都是懒得管的,为什么独独对出差这件事那么……厄,也不能说感兴趣。不过,至少你从来没有拒绝过,对吧。”这是重点。
  “晚上你一个人过去?”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显然得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年屹瞪了他一眼,“你有事我能怎么办,只能一个人去咯,谁叫我这般命苦。”然后笑得暗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啊?怪了,每次到法国来都能消失个半把时间的。”
  席郗辰淡淡一笑,“那么晚上辛苦你了。”
  年屹一愣,再接再厉丢过去两眼,啧,又在转移话题了,真当他白痴哦,“算了算了,跟你讲话忒累。”而且也忒没成就感。想他年屹在商界也算是打拼了好几个年头的老将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偏这个席郗辰颇为让他摸不着边际,而事实上更悲哀的是,他是到现在连那条边长什么样子都还没弄清楚呢。太深沉的一个人了。
  年屹站起身,两手搁置后脑勺,晒晒然跨了出去,“辛苦啊辛苦,反正在吃苦的都是我哦。”
  送走年屹,席郗辰回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漠然注视着远方,眼中没有丝毫情绪——也许有,只是,藏的太深……
  傍晚时分的巴黎是美丽的,灿烂高尚绚丽,处处散发着艺术气息。
  “Anastasia,要出去?”略显高大的俄罗斯女孩从浴室里探出湿漉漉的脑袋问道。
  “恩。”东方女子应得有点漫不经心,拿起桌上的凉帽开门出去了。
  走在熟识的林荫道上,虽然已是太阳西下,但她还是习惯性得戴上帽子。这样的时节她是喜欢的,至少不会冷。
  女子略显消瘦的身影在霞光下拖拉得异常孤寂而落寞,暗色系的连衣裙衬托着一张苍白到几近病态的素颜。
  “遵循那错望的道途,我踩到荆棘,才晓得它们不是花朵……”(摘至泰戈尔诗集)女子喃喃念着,事实上念了什么,却是连自己也不知道的。
  走得有点漫不经心,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如果中途看到街头艺术她会停下来,略歪着头欣赏着,然后在离开的时候把零钱放进他们的高礼帽里。
  “先生,需要画一张吗?”红色长发的街头画师,笑着征询着。
  “可以画风景吗?”低沉又淡雅的嗓音,他说的是法语。
  “OH,这个要求还没有人提过呢,先生。”画师的语气虽是有点惊讶,但听得出他已欣然答应。
  男子走到桥栏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淡然道,“风景……包括人。”
  Anastasia从河岸的木椅上起身,轻扶去群摆的花絮,她该回去了,否则她们又会向宿管报告她的晚到,而那将会很麻烦。
  Chapter16
  手腕开始被抓得越来越紧,甚至有些发疼,“席郗辰!”
  席郗辰看着我,不再言语,没有动作,却也没有松手。
  而我已经非常不耐烦,“席郗辰,你到底该死的想怎样!?”我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大声过。
  席郗辰依然看着我,不说话,良久良久扯出一个笑容,苦涩异常,“厌恶吗……”他伸起空着的手,缓慢而轻柔地扶过我的脸颊,我只感觉到一阵冰凌般冷冽透彻的寒意激颤全身,但这一刻我竟然做不出丝毫反应,比如说后退,比如说狠狠打掉那双让我深恶痛绝的手。而是——傻傻得呆愣在原地!真是该死了!“你到底……”
  “如果是这样,那么,再多一点也无所谓了……”他忽然像想通了什么,声音亦变得冷沉而平静,“——走吧,你不是有要见的人。”将手抽回,不着痕迹。
  我是真的生气了,“席郗辰,你听不懂人话是吗!你的行为简直——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你不该来惹我,你——你也不应该会来惹我!”
  席郗辰垂眸,“走吧,你要迟到了。”
  “你,你不可理喻!”
  “那么,”他的表情波澜不禁,淡然道,“——不理也没关系。”
  如果杀人可以不用坐牢,那我现在一定一定会杀了眼前这个人,深呼吸,“席郗辰——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更不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惹我,但是,我拜托你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正想再一次挣脱掉那双苍白却有力的手,突来的晕眩感强烈地涌上额际,下一刻,便像失去了意识般陷入一片全然的漆黑之中。
  感觉到有人把我抱起,隐约间闻到一股干净的带有淡淡薄荷香的味道沁入心脾,熟悉又陌生……醒来时已经在医院。又是在医院,我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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