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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斧男孩》

盖瑞·伯森(美)
《手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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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斧男孩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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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莱恩·罗伯逊透过小飞机的窗口,凝视着下面一望无垠的北方荒野。这可真是架小飞机——一架塞斯纳406丛林机。飞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足以吞没任何声音,也让你打消了所有想要交谈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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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斧男孩》野外生存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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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冒险河》(The River)
  布莱恩获救后,其传奇的经历引起了政府的重视,政府于是派出了一个心理医生与他同行,进行观察并记录下一切行踪。可是一场暴风雨中,心理医生被闪电击中,昏迷不醒,无线电发报机也失灵了,布莱恩必须带着命在旦夕的心理医生到百里外求救。这时布莱恩惟一的工具是一艘木筏和一张地图,顺着河流,他们开始了又一次的历险求生……
  第三部
  《一个人的冬天》(Brian’s Winter)
  在《手斧男孩》第一部中,布莱恩是在夏天被困森林的,随后获救。很多读者总是好奇,万一布莱恩没有及时获救,随着冬天的来临,布莱恩会怎样度过森林里的严冬呢?在这本书中,作者就把布莱恩放在了大雪冰封的森林之中,单枪匹马的手斧男孩将会如何化险为夷,勇闯难关……
  第四部
  《鹿精灵》(Brian’s Return)
  布莱恩被困森林时,深切怀念现代城市文明中一切唾手可得的便利,但获救回到学校和城市后,却发现真正怀念的是森林里泥土的芬芳,这种怀念化作了他心中解不开的愁思。于是布莱恩最终决定重回森林里的那个“家”。那个曾经让他觉得陌生和恐惧、孤独与饥饿、又爱又恨、甚至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大自然,这次又会带给布莱恩怎样的奇遇呢……
  第五部
  《猎杀布莱恩》(Brian’s Hunt)
  经过多次的考验后,布莱恩与大自然已经融为了一体。这次在森林中,布莱恩将会与一只勇猛异常的大黑熊进行直面的斗智斗勇,布莱恩如何与黑熊搏斗?又是如何在熊掌下脱险的?还有对印第安部落的营救,又是如何进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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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生存技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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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很不幸,如果你乘坐的飞机失事,坠落在原始森林的湖泊里;很幸运,如果你是这架飞机上惟一的幸存者。那么你如何做,才能够继续生存下来呢?
  ①快速脱离飞机,很有可能飞机爆炸或者持续下沉;
  ②抓住能飘浮的物体,脱去笨重的湿衣物及鞋子,游至岸边;
  ③上岸后先缓和身体,避免剧烈运动;生火取暖,避免身体失温。2.身处原始森林中,除了大黑熊、狼、驼鹿……还有一个最危险的敌人,它就是蚊子。当这些蚊子密密麻麻、成群结队、铺天盖地地向你扑过来时,你知道该如何应对它们吗?
  ①全副武装:穿好厚的衣物,头部也要包裹好,让蚊子无从下口;
  ②借助药物:寻找森林里有刺激性气味的植物,榨取它们的汁液,涂抹全身;这种汁液有很强的驱蚊虫效果;
  ③烟熏火燎:燃烧湿草,散发其烟味,驱赶蚊虫。3.原始森林里危险重重,即使是果实也会致你于非命,那么,选择果实有什么技巧呢?
  ①寻找认识的植物果实,或是确信无毒的野果、块茎,才可以用来充饥;
  ②不能确认无毒或不认识的植物,不可轻易去吃,防止中毒;
  ③证明能吃的植物果实等,储备一些,有备无患。4.如果你不幸被原始森林里的豪猪所伤,豪猪的钢针无情地刺在了你的腿上,这时,下面的救助守则就会对你大有帮助:
  ①拔刺:鼓足劲、咬紧牙把刺拔出来,要一鼓作气拔除,否则钢针断掉了,留半截在体内更难处理;
  ②清洗:用清水洗干净伤口,有消炎药的话敷上一些,再拿干净布包扎伤口;
  ③切忌:不可未经清洗就直接包扎,这样细菌可能留存在伤口处,造成感染。5.如果你被困原始森林,身上又没有火柴和打火机,甚至连任何取火的器具都没有,这时你应该如何取火呢?
  ①首先选取两个足够坚硬的物体,比如斧头和石头以及钢铁之类的;
  ②再者收集足够多的易燃物,比如枯死的树木的树心,或者干桦树皮里的丝绒状的干树须;
  ③两样备齐后,就可以用力摩擦撞击硬物,产生火星,再加快其撞击速度和力度,以促成大量火花的生成,并使这些火星恰好落在准备好的易燃物上,点燃易燃物,从而采取火种,燃烧木柴,成为熊熊大火;
  ④获得火种后需要好好保存,这样就不需要每次为了生火而大费周折。6.在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你没有鱼竿没有网,没有任何渔具,可是你却非常想吃湖里的鱼,这时,你该如何做?
  ①工具:寻找有枝丫的树枝,用手斧或刀子削尖枝丫,成为叉状;树枝的另一端制成手柄,这样制作出简单的鱼叉;
  ②方法:潜入浅水区耐心等待,鱼儿游过来后,眼明手快,马上出击;
  ③必备知识:注意水面的折射会使光转向,所以通常鱼叉要刺向所看到的鱼儿偏低点的地方。(这些知识是你在自然课堂或物理课堂上应该学到的,所以平时要注意知识的储备哦。)7.除了捕鱼可以带给我们鲜美的食物外,狩猎获得的食物同样也可以成为我们的美餐,比如兔子、鸟类等,但以肉类动物作为食物时,对我们的野外烹调能力是个很好的挑战哦,因为:
  ①肉类一定要煮熟,最好放一些盐;
  ②一顿吃不完的肉类要以火烤熟,存放好。没有烤熟就存放,会更容易腐烂变质,还会导致病菌的滋生,生肉的气味甚至会招来其他的危险动物;
  ③要善于利用任何有用的东西,比如动物的羽毛可以留存,可以用来做箭头或者取暖。8.在野外采摘浆果、狩猎,或者坐在树阴底下休息的时候,你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蓦地回头,不远处有一只狼在注视着你……在野外,这是司空见惯的情景,狼似乎比豪猪更有杀伤力。怎么?你也不寒而栗了?那么赶快掌握一些防护和逃跑的技巧吧!
  ①野外出行要随身携带武器,以备危难时刻防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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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生存技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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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遇到狼群后,要借助灌木丛掩护,尽快躲避,继而悄无声息地逃离它们的视线;不可惊慌失措,不择路而狂奔;
  ③夜晚出行可以举火把开路,火可以防止狼群的接近;夜宿时在栖息地附近生篝火防护。9.森林中的气候瞬息万变,龙卷风也是常客。卷砂石、撼大树,所略之地,能卷走的全部卷走,那么,应该如何应对龙卷风呢?
  ①人:龙卷风到来之时,尽量避开龙卷风前进的道路或者躲到山洞中;
  ②物:重要物资应该储备在大岩石缝隙中或山洞里,防止被龙卷风卷走或撕得支离破碎;
  ③房屋:避难的房屋最好以绳索固定于大树干或某一固定的大物体上;
  ④切忌:不可试图将人绑于树干上,虽然不会被卷走,但是可能会被飞沙走石打死。10.你没有绳子、没有钉子,只有一把手斧,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才能做一只木筏呢?
  ①制作:用韧劲好的藤萝编成绳索,收集平直的树干,以编好的绳索捆绑树干;
  ②地点:直接于水边制作木筏,这样可以方便下水;
  ③固定:每次回到岸边要以绳索将木筏固定;
  ④晾晒:木筏泡水太久会减少浮力,要定期拖上岸曝晒。
  丛林生活险象环生,技巧也是难以尽述的,想获得更多实战技巧,请关注《手斧男孩》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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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带着手斧启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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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莱恩·罗伯逊透过小飞机的窗口,凝视着下面一望无垠的北方荒野。这可真是架小飞机——一架塞斯纳406丛林机。飞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足以吞没任何声音,也让你打消了所有想要交谈的念头。
  好在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今年13岁的他,是这架飞机上惟一的乘客。当然,还得有个飞行员。他叫什么来着?吉姆?杰克?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名字?反正他45岁左右,从准备起飞到现在,他就像个闷葫芦,什么话也不说。事实上,自打布莱恩的妈妈开车送他到这个位于纽约汉普顿的小机场时起,飞行员就只对他说过几个字:“坐到副驾驶位子上来。”
  布莱恩乖乖地照做了。飞机起飞了,而这就是起飞前最后一次谈话。
  当然,起飞的那一刻是令人兴奋的。再说,他以前从未坐过单引擎飞机,更甭提能够坐上副驾驶的位子了。坐在这个位子上,飞机上的所有仪表盘都一览无余;而且当飞机爬升的时候,他还能够看到飞行员是如何操纵的。飞机一下子攀高、猛地爬升、顺着气流滑翔,这一切都多么有趣,多么令人兴奋呀!然而,这快乐转瞬即逝。五分钟后,他们到达距地面约六千英尺的高空,飞机正朝着西北方向飞去。从那时起,飞行员就一声不吭了。他双眼直视前方,惟有嗡嗡作响的引擎声叫个不停。伴着这嗡嗡声,一片葱绿的丛林展现在机翼前,飞机划过地平线,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幻:湖泊、沼泽、还有弯弯曲曲的溪水和小河。
  现在,布莱恩不再兴奋了。他坐在那儿,眼睛看着窗外,耳旁伴着呼啸的风声,这可真像是在打雷!他试图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坐上了这架飞机。
  大脑在飞转,思绪在铺开。
  唉,为什么一切总是要围绕这个字眼儿呢?
  离婚!
  多么丑陋的字眼儿,他愤愤地想。这个让人痛苦而又丑陋的字眼儿,它意味着无休止的战争和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有律师——上帝,他不禁在心中暗念,他是多么痛恨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呀!他们若无其事地坐在你面前,带着职业的微笑,试图用法律术语对你解释:你的生活将被撕得粉碎——所有的一切,全都完蛋了!你的家庭,你的生活——所有温暖而可靠的一切。该死的离婚!这个破裂的字眼儿,丑陋的、破裂的字眼儿。
  离婚。
  秘密。
  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他知道了,没告诉任何人,是关于他妈妈的。正是因为它,他们俩才会离婚。而他知道了,知道了这个——秘密。
  离婚。
  秘密。
  一想到这里,布莱恩眼睛就直冒火,“该死,”他暗想道,“又要流眼泪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经常为这个掉眼泪,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他,不会再掉眼泪了。他只会冒火,休想让他再哭鼻子!尽管愤怒的眼泪还是会不争气地冒出来,可那绝不是哭!他用手指头擦了擦眼睛,又拿眼角儿瞟了一下飞行员,确定他没有注意到他的怒火和眼泪。
  飞行员直直地坐着,看起来又高又大。他手握操纵杆,脚踩着舵板。他可真像机器,简直就是飞机的延伸,一点儿也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的仪表盘上,布莱恩看见刻度盘、开关、仪表、按钮、控制杆、曲柄、(机)灯、手柄,它们不停地在眼前摆动闪烁,这些奇怪的信号他一点也看不懂,当然,还有同样难懂的飞行员。没错,他就是飞机的一部分,根本不是人。
  飞行员忽然注意到布莱恩在看他,他咧了咧嘴,真难得,他竟然笑了。“以前坐过副驾驶位吗?”他转过身子,把右耳朵上的耳机扶到太阳穴上,大声吼着,盖过了引擎的巨大轰鸣声。
  布莱恩摇摇头。他以前可从没坐过飞机,也从来没看见过飞行员的座舱,除了在电影或者电视里。这里又吵又乱,“嗯,第一次。”
  “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复杂,好的飞机,比方这个,简直自己就能飞。”飞行员耸耸肩。“让我的工作变得很轻松。”他拽着布莱恩的左胳膊,“来,把手放在操纵杆上,脚踩在舵板上。我教你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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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带着手斧启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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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莱恩摇摇头,“我看,还是别……”
  “没关系,试一试怕什么……”
  布莱恩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操纵杆,握得太紧连手指关节儿都捏白了。他伸脚猛地踩了下舵板,飞机突然向右转。
  “别那么用力,轻轻地,轻轻地。”
  布莱恩放松了些,拳头不再攥得那么紧了。通过操纵操纵杆和舵板,伴着飞机的颠簸,有那么一会儿,布莱恩还真忘了眼中的怒火。他兴奋极了。
  “你瞧。”飞行员把布莱恩的手举在空中,让他双脚离开舵板,向布莱恩展示实际是飞机自己在飞。“很简单,现在把操纵杆往右打一点儿,右脚踏上舵板,再用点儿力。”
  布莱恩轻轻地转动操纵杆,飞机立刻驶向右方,同时,当他在右脚舵板上使劲时,机头也滑向右方。现在他不再用力,只是拉直操纵杆,飞机自动扶直。
  “现在你可以转向,再让它往左边回来一点儿。”
  布莱恩把操纵杆打到左边,在左脚舵板上用力,飞机果真又转了回来。“真简单,”他笑着说,“至少这个挺简单。”
  飞行员点点头。“所有的飞行都很简单,只要你肯花时间学习,就像做其他任何事情一样。唔,就像其他的事情一样。”他又回来操纵飞机,摸了摸左肩。“浑身不舒服——一定是老了。”
  布莱恩放开控制盘,把脚抽了出来,随即飞行员把手放到操纵杆上。“谢谢你。”布莱恩小声说。
  可是此时飞行员已经带上耳机,布莱恩的感激也淹没于巨大的引擎噪音之中。一切恢复如初。布莱恩无聊地望着窗外不尽的绿树和湖泊,只是,眼中不再有怒火。然而,记忆尚在,如潮水汹涌。还是那些字眼儿,见鬼,总是那些字眼儿。
  离婚。
  秘密。
  打架。
  分居。
  正式分居。布莱恩的爸爸和他一样,对此同样不能理解,只知道布莱恩的妈妈拼命地想离婚。分居,接着是离婚,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法院把他判给了妈妈,他只有夏天才能和爸爸见面,法官说什么“探视权”。天啊,这可真正式!布莱恩恨法官,就像恨律师一样,总之,痛恨一切道貌岸然的家伙!那些法官俯身问布莱恩:“你是否明白了你要住在哪儿,而且知道为什么?”法官们这些该死的关心一文不值,就像律师们所说的法律术语一样,屁用不顶!
  夏天,布莱恩应该与爸爸住在一起。而在学年里,他必须与妈妈在一块儿生活。这就是那些法官们在看了呈上的文件和听了律师们的陈词之后所说的话。空谈!全是些没用的废话!
  突然,飞机有些轻微的晃动,布莱恩收回了思绪,打量了一下飞行员。他又开始摩挲他的肩膀了,机舱里突然传来臭屁味儿。布莱恩赶忙回过头,以免让飞行员觉得太尴尬。显然,他的身体有些不适,一定是胃不舒服了。
  布莱恩没在意,继续想着心事。这个夏天——这可是他被允许使用“探视权”的头一个夏天,他可以和爸爸待在一块儿了。在父母刚离婚一个月之后,布莱恩要去北方。爸爸是个机械工程师,他正在为石油钻孔机设计,噢不,发明,发明一个新钻头,一个能自动清洁、自动削尖的钻头。他正在加拿大的油田工作,那地方就在树海的那边,苔原开始,森林终结之处。布莱恩从纽约出发的时候,也带了些钻井设备。设备绑在飞机后段,紧挨着驾驶员们所说的“救生包”。救生包中有紧急救助装备,紧急降落时,能够为人员提供必要的工具与食物供给。这些救助装备一定是在城市里订做的,再放在这架丛林小飞机上,与一位名叫吉姆、杰克或其他什么名字的驾驶员一同飞行。其实,这是个不错的家伙,还让他学会了开飞机呢。
  噢,除了这股臭味儿。现在飞机里不断有一股接一股的臭气传来,忍无可忍,布莱恩不得不又看了看飞行员。瞧,这家伙又在抓肩膀了!这次,还不停地抓胳膊呢!是左胳膊。该死,这会让臭气散得更快。味儿可真浓呀,看来自己只能躲得远远的了。可能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吧,布莱恩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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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带着手斧启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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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想起了妈妈。是妈妈开车把他从城里送到汉普顿来坐飞机的,车上还装满了钻井设备呢。一路上都沉默着,长时间的沉默。整整两个半小时,他就坐在车里,一声不吭。可这会儿,他已经在飞机上了,也是呆呆地望着窗外。这不禁让他想起坐在妈妈车里的情景,一小时后,他们已经驶出了城里,她转身问他。
  “儿子,我们谈谈吧!难道我们就不能谈谈吗?为什么不肯跟妈妈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那么心烦?”
  唉,又来了:离婚;分居;还有那个秘密。怎么能告诉她呢?因此,他只有保持沉默,一个劲儿地摇头儿,继续茫然地盯着窗外的乡村景色。妈妈也只好作罢,继续开车,当他们快到汉普顿时,才又开口说话。
  她转身从座位后面拉出一个纸袋,“我有些东西给你,旅途中或许用得着。”
  布莱恩接过纸袋,打开盖子,里面竟是一把手斧:钢制斧柄,橡胶手把,斧头装在一个牢固的皮套内,上面有用黄铜铆钉钉住的腰系吊环。
  “可以系在腰带上。”妈妈头也不回地说。因为现在公路上有几辆农场大卡车,她必须穿行其间,得集中注意力才行。“商店里的人说,你可能会用到。要知道,你得和你父亲待在森林里。”
  是“爸爸”,他心里抗议道,不是“我父亲”。我的爸爸!“谢谢,它可真不错。”布莱恩谢道。但是这感谢听起来虚伪极了,连布莱恩自己都感到了这一点。
  “挎上它试试,儿子,看看它别在你腰上是什么样。”
  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说“不”。正常人都会说不,平白无故别上这么一把手斧,多假,多可笑呀!不过,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可是,这会儿,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柔弱,就好像一经触碰就要碎掉似的,这让他很难不答应。即使他知道了她的秘密,还对此极其愤怒,现在都快恨死她了,他仍觉得很难拒绝。嗨,迁就一下她吧。他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把手斧戴了上去,重新系好腰带。
  “转过来一点儿,让妈妈看看。”
  他偏过身去,觉得有点儿滑稽。
  她点了点头。“真像个童子军,我的小童子军。”她的声音可真亲切呀。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生了病,她就是这个声调儿。他感冒了,她会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额头上,温柔地对他说着……可恶,眼睛又发热了,他赶紧转过身去,看着窗外,千万别让她看到。后来他竟忘了那手斧,就这样一直到了机场。直到登机时,手斧还挂在腰带上呢。
  因为他乘坐的只是一架来自小机场的丛林飞机,没有安检这道程序,所以飞机等他一来,就立刻发动引擎,他见状慌忙抓起行李箱和包裹袋,冲进了飞机,连腰间的手斧都忘了摘下。
  所以,它现在还别在他的腰带上。起初,他还挺难为情的,可飞行员说不要紧,他也就释然了。随着飞机起飞,飞行开始,布莱恩竟忘了把它摘下来。
  哎哟,现在驾驶舱里更臭了。太糟了,简直奇臭无比!布莱恩再次转过身,盯着飞行员。只见他两只手都按在胃上,脸上痛苦地抽搐着,接着又伸手抱住左肩。
  “你不知道,孩子……”飞行员的声音哑哑的,小得都快听不见了。“我这里太疼了,太疼了。我也恨它,可是……”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仿佛又一阵疼痛袭来,他抽搐得更厉害了。这下,连布莱恩都能看出来有多糟了——疼痛使得飞行员“呯”地坐回到座位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飞行员拧开头上的麦克风按钮,手呈弓形摸索到胃上,然后,用手指轻弹着开关说:“这里是飞机406……”
  接着,看得出,又是一记重击,就像一记重拳打过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缩进了座位里,布莱恩伸手扶他,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随即,他明白了。
  布莱恩明白了。飞行员的嘴张得大大的,急促地呼吸,伴着阵阵咒骂和痉挛,不停地猛撞座位,现在又紧抱着双肩。咒骂和喘气声不断,“胸!噢,上帝,我的胸快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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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带着手斧启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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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莱恩现在终于明白了。
  飞行员心脏病发作了。布莱恩有一次和妈妈去购物中心,看见一个男的刚走到佩斯利商店门前,心脏病就发作了。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尖叫着大喊胸闷。那是个老头儿,比眼前的飞行员可老多了。
  布莱恩明白了。
  飞行员正遭受着心脏病的攻击。布莱恩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到飞行员频频拍打座椅,右腿抽搐着,猛然一蹬,也不知他踢到了什么,飞机竟转了方向。他头向前栽倒了,拼命地吐着口水。唾沫顺着嘴角流出来,腿缩作一团,挤进了座位里,还不停地翻着白眼儿。
  哎哟,他的眼中只有眼白;味儿可更臭了,驾驶舱里满是臭味儿。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太突然了。布莱恩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了。
  飞行员不停地咕哝着,刚刚他还能抱怨疼,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随即,飞机开始摇晃。
  飞机的晃动把飞行员又推了回来。现在布莱恩坐在那里,伴着引擎的轰鸣,却有种异样的沉默——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孤独。布莱恩愣住了。
  “打住!”他在内心深处喝道。他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相信刚才所看到的情景。一切都得停下来!布莱恩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心里充满了恐惧。他害怕极了,简直透不过气来,他的思想,连同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停下来!
  几秒钟过去了,时间似乎凝固了,这几秒钟成了他生命的全部。然后,他才开始明白自己所看到的,意识到现在的情形更糟了,简直糟透了,他恨不得立刻让自己昏死过去,什么也不想。
  他竟然坐在一架呼啸的丛林飞机上,离地面七千英尺,下面就是无垠的北方荒原,而飞机的飞行员此刻正遭受着严重的心脏病袭击,没准儿已经死了,或者是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他是孤独的。
  坐在无人驾驶却仍在咆哮前行的飞机中,他无依无靠。
  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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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人的飞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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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度,布莱恩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即使后来,他的大脑开始运转,他能够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不能做任何事情。他的手和胳膊都像灌了铅一样,一点儿也不听使唤。
  随即,他转念一想,要是事情根本没发生该多好呀。“睡着了,”他看着飞行员,在心里尖叫着,“你只是睡着了。该死的,立刻把眼睛睁开,用你的手操纵飞机,把脚放在踏板上!”——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飞行员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只在飞机遭遇到一小股气流意外地发生颠簸时,他那松弛的脑袋才随之左右晃动。
  好在,还有飞机。
  不知怎么回事,飞机还在飞行着。几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飞机还飞得好好的,就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这让布莱恩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一定得做点儿什么,是得做点儿什么了!可是,该做什么呢?
  求救。
  他必须求救。
  他用颤抖的手指头碰了碰飞行员的胸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呀!他知道好像有一些救护程序,得给心脏病患者做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并且按压他们的胸部,叫什么“心肺复苏”,可是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给飞行员做呀!你瞧,他还坐在驾驶位上,身上还绑着安全带呢。布莱恩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飞行员,摸他的胸部,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这是不是意味着,飞行员差不多已经死了?
  “求求你,”布莱恩央求着,却不知道要求什么,或者要求谁,“求求你……”
  此刻,飞机又开始摇晃了,是撞上了更强烈的气流。布莱恩感觉机头在往下沉!不是那种俯冲,而是略微地下倾,下倾的角度加快了航速。他知道,角度上稍有偏差,飞机就可能最终冲进丛林里。因为现在他已经从前方的地平线上看到丛林了,而刚才他看到的只有蓝天。
  无论如何,他都得继续飞。必须驾驶飞机,他得自己救自己。飞行员指望不上了,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他得试着驾驶这架飞机。
  他坐回座椅,直视前方,把仍在颤抖的手放在操纵杆上,双脚轻轻地踩在舵板上。他不知在哪本书上读到过:拉起操纵杆就能让飞机升高。你得一直把操纵杆往后拉。他用力拉了一下操纵杆,它立刻转向他。简单,太简单了。只见飞机,本来是加速下驶,这会儿却陡然上升。这一下却让布莱恩的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他忍住了,又推回操纵杆,谁知推过了头,机头又低于水平线了,马力加大,飞机来了一个小小的俯冲。
  该死,推过头了。
  他又把操纵杆打回来,这回力量可轻多了,机头又浮起来了,还是过头了,但不像上次晃得厉害。看来得再往下降一点,糟了,又过头了,再打回来点儿。很简单嘛!发动机罩的前端总算稳定下来了。当他把发动机罩对准地平线后,飞机似乎飞得还挺平稳。当他握定操纵杆,自始至终屏气凝神的布莱恩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吁,现在该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天空晴朗、湛蓝,到处是大块大块的云朵。他向窗外看了一会儿,真希望能看见什么城镇呀,小村子呀,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成片的丛林,无边无际的绿色,还有越来越多的湖泊,可是,飞机要飞到哪儿去呢?
  他正在飞,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要飞向何方。他凑到飞机的仪表盘前,仔细研究刻度盘,真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比如说找到一个指南针什么的。这里可真复杂呀,到处都是数字和灯光,闪烁混杂。在仪表盘的上方,有一个灯亮着显示数字342,紧挨着又有一个灯显示22。再往下是几行刻度盘,好像是显示风的动态的,比如旋转啦、移动啦。有一个带着指针的刻度盘指向数字70,他猜测,只是猜猜,可能是高度计。那么这个装置就告诉他距离地平面的高度,没准是距离海平面的高度?他幸好读过有关高度计的知识,可在哪儿读的、读到什么,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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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人的飞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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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靠左一点儿,在高度计的左下方,他看到了一个附着灯光刻度盘和两个按钮的长方形小控板。他的眼睛扫了两三次,才看见金属盘上有一行特别小的字:“发送器221”。这让他茅塞顿开,啊哈,他总算弄明白了,这是无线电接收装置!
  噢,无线电。当然!有救了!他必须用它。刚才飞行员也曾经、曾经用过无线电(他不肯对自己说飞行员已经死了,连想都不敢这么想),是的,他当时就想用这台无线电。
  布莱恩看看飞行员。耳机还挂在他头上呢,已经歪到一边了,飞行员的身子挤在座位里,麦克风的开关还别在他的腰带上。
  要想得到耳机,布莱恩就得从飞行员身上去摘。必须伸手从飞行员的头上取下耳机,否则他就不能用无线电来呼救。他必须把手伸过去……
  双手又开始发抖。他不愿意靠近飞行员,更不愿意碰他。可没办法,他必须去!必须拿到耳机!他把手从操纵杆上移开,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看看飞机会怎样。飞机仍然正常行驶,很平稳。
  很好,他想,现在就去做这件事。他转身从飞行员头上取下耳机。他还得顺带留意着飞机,怕它下降。耳机拿得还算顺利,可是麦克风的开关还别在飞行员的腰带上呢,噢,见鬼,那大块头还挤在座位里呢。这可有点儿难办,得把它拉出来。拽麦克风开关的时候,他的胳膊肘碰到了操纵杆,还在上面重重地压了一下,飞机立刻小幅下沉。布莱恩赶忙抓住操纵杆,把它拉回,见鬼,又用力过猛了。飞机又开始上下颠簸,天哪!胃里拧着劲儿地翻腾,好不容易才控制了局面。
  OK,搞定了!他又用力拽了一下麦克风线,总算把线拉出来了。他花一两秒钟戴上了耳机,又把小麦克风话筒拉到嘴前。刚才飞行员就是这么用的。接着,他按下腰带上的开关,对着麦克吹了吹气。
  他听见耳机里自己呼吸的声音。“喂?有人在听吗?喂喂……”
  重复了两三遍后,他停下来等着。可除了自己呼吸声外,他没听到任何回音。
  恐慌再度袭来。他曾经害怕过,曾经不停地抵御心中的恐惧,尽力不去想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恐慌又来了。他开始对着麦克风惊声尖叫,一遍又一遍。
  “救命呀!有没有人能帮帮我呀!我在飞机上,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开始放声大哭,边哭边用力拍打着飞机的操纵杆,把它推下又拉回。可是麦克风里除了他自己的哭泣声,什么也听不到。自己的哭喊声又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这简直就是对他的莫大嘲讽。
  这是麦克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曾经偶然用过叔叔货车上的私人无线电通讯器。你得把麦克的开关切断,才能听到别人讲话。他伸手摸到腰带,关上了开关。
  刚开始他只能听到一片“嘶嘶拉拉”的无线电波声。突然,透过杂音和干扰,一个声音蹦了出来。
  “谁在呼叫地面指挥塔?我再重复一遍,关掉你的麦克风——你正在覆盖我的讯号。完毕。”
  声音停止了。布莱恩使劲地按了下麦克开关,拼命喊到:“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是我,是我!……”随即,又关掉了开关。
  “收到。我收到你的讯号了。”那个声音变得很微弱,还时断时续。“请说明你目前的困难和方位。还有,在每次通话结束时,要说‘完毕’。”
  说明我的困难,布莱恩想,上帝,我的困难。“我……我在一架飞机上,飞行员……他已经不能开飞机了。可我不会开飞机。救我,救……”没来得及结束通话,他就急急地关上了麦克风。
  片刻停顿之后,又传来了回复。“你的信号突然中断了,我几乎接收不到。我明白……飞行员……你不会开飞机?是吗?完毕。”
  布莱恩现在几乎听不到了,耳边传来噪音和干扰声。“是真的,我不会开。现在飞机还在飞,但我不知道它还能飞多久。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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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人的飞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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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信号呀。你的方位?航班号……方位。……毕。”
  “我不知道我的航班号,也不知道我的方位。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就这些。完毕。”
  现在,他只好静静地等着,却没有半点回音。一度他觉得好像在杂音的间隙,听到那么几个字儿,但也可能是静电干扰。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飞机咆哮着,布莱恩仍在竖起耳朵用心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于是他再次打开了开关。
  “我不知道航班号。我的名字叫布莱恩·罗伯逊,我们是从纽约汉普顿起飞的,要到加拿大的油田去见我爸爸,我不知道怎么开飞机,飞行员他……”
  他放开麦克,声音开始颤抖。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开始尖叫。不能这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有什么人在听我说吗?谁能帮我开这架飞机,请回答我!”
  他关掉麦克,除了耳机的嘶嘶声外,什么也听不到。他不断地重复呼救,对着麦克哭呀叫呀,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他失望地扯下耳机,把它扔到一边。看来没希望了。即使接通了,他们又能帮我做什么呢?嘱咐我小心点儿?哼!
  绝望。
  他只能再试着猜猜那些刻度盘。他想至少也得大概知道哪个代表速度吧,应该就是亮灯显示160的那个。但是他不知道这指的到底是一小时160英里,还是公里,或者它只表明飞机在空中的飞行速度,而不是地面速度。他知道空中速度与地面速度不同,却不知道怎么换算。
  他开始回想以前读到的有关飞行的书:机翼如何工作,螺旋桨如何通过空气推动飞机。可是,那些粗浅的知识根本帮不了他。
  现在,谁都帮不了他。
  一个钟头过去了。他拿起耳机再试一次,他知道,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了。可是,没有回音。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囚犯,被关在一个小牢房里,还在以每小时160英里的速度在空中风驰电掣,飞向——噢,他真不知道是哪儿——就说是朝着某个方向飞吧,直到……
  这就是问题所在!直到哪儿呢?直到燃料耗尽。一旦燃料耗尽,飞机就会掉下去。
  还应该有一段时间。
  或者,他应该收起油门,让它现在掉下去。他知道飞行员推进油门来加速。那么要是他收起油门,没准引擎就会减速,飞机就会坠落。
  下面种种就是他的选择。他可以等待飞机燃油耗尽掉下来;不想干等的话,他可以推进油门,让这一切早点儿结束。要是什么都不做等着燃料耗光,他没准能走得更远些——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朝哪儿飞。飞行员心脏病发作时,曾经碰过操纵杆让飞机转向,可是布莱恩记不得这一碰就改向了多少或怎么才能返回到原航线。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原航线,只能瞎猜上面写着342的那个显示器可能会是方向仪。他不知道自己现处何方,也不知道将要飞向何方,所以是现在坠落还是晚点坠落,根本没什么区别。
  求生的本能却反对他立刻熄掉引擎,马上坠落。他隐约感觉到飞机现在的航向是错的,他或许正朝着错误的方向飞去。可他还是没法说服自己熄掉引擎,选择即刻坠落。至少,现在他是安全的,总比掉下来要安全得多——飞机还在稳稳地飞着,他还能呼吸。要是引擎停止,他马上就得掉下来。
  因此,他任由飞机飞着,保持高度,还不停地试图与地面联系。他还琢磨出了一套呼救程序:看着嵌入仪表盘上的小钟,每隔十分钟他就给地面留一条简短的信息:“我需要帮助。有人在听吗?”
  在联系间隙,他尽力为即将到来的坠落做好准备。一旦燃油耗尽,飞机就会开始下降。他是这么猜的:没有了螺旋桨的推动,他得放下机头,以保持飞行速度——这些好像在哪儿读过,不然就是福至灵犀。反正这么做讲得通。他必须把机头降下来,保持住飞行速度,然后,就在即将撞击之前,再把机头拉高,尽可能地让飞机减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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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人的飞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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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很有道理。滑下去,减速,着陆。
  着陆。
  他必须搞清楚降落时的地形。问题是,自打开始飞越这片森林起,他就从没看到过一块空地。好像有一些沼泽,但是还有丛林散布其中。没有公路,没有小路,没有空地。
  只有湖。这倒提醒了他,可以把湖作为着陆点。要是落在丛林里,那无异于死路一条。因为一旦掉下来,成片的大树就会把飞机撕得粉碎。
  看来,他得落在一个湖上了。不对,得在湖边儿。他得降到湖边儿上,尽可能地放慢速度让飞机刚好停在岸边儿,掉不到水里。
  “说得倒容易”,他暗想道,“可做起来有多难呀!”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这句话和着引擎的轰鸣变成了有节奏的调子。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呀。
  不可能做到。
  他反复呼叫地面17次,在每十分钟的空当儿里,他也没闲着,不停地忙活,为着陆做准备。其间,他又瞧了瞧飞行员,碰了碰他的脸,噢,这家伙的皮肤可真凉。又凉又硬,该不是死了吧?布莱恩沮丧地回到了仪表盘前。拼了,只能拼了!他系紧了安全带,摆好架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着陆时的操作程序。
  燃料耗尽时,他得把机头降下来,驶向最近的湖泊,努力试着让飞机飞过水面。行了,这就是他能想到的。让飞机贴着水面飞。还有,在飞机即将着陆时,他还得使劲儿把操纵杆往后拉,放慢速度,减缓冲击力。
  他脑袋里像放电影似的翻来覆去地播放着陆步骤的图景。飞机耗光了油,在水面上滑翔,撞击,着陆——反正他在电视上看到的就是这些。他尽力设想,努力准备好。
  可是,当他试图与地面进行第18次联系的时候,引擎突然毫无预警地一阵号叫,倏然熄火。静寂突如其来,只有螺旋桨旋转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划过座舱。
  布莱恩把机头压低,然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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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蓝色的自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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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死定了,布莱恩想着。完了,死定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他都快崩溃了。
  死定了!他用手背抹了抹嘴,继续把机头放低。飞机进入滑行状态,速度极快,高度不断下降。突然,他能看清地面了,见鬼,竟没有湖泊!自打开始飞过森林就老在他眼前晃的那些湖泊突然都没了踪影,消失了。眼前没有,远远望去,前方很远的地平线上,有很多湖泊。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蓝光。
  可是得眼前就有一个才好呀!他迫切需要一个湖就在眼前!好让飞机着陆呀!可是他从机窗看到的只是满眼的树!该死的树林!是不是应该掉头呢?假如必须掉头的话,他没把握能让飞机继续飞行。噢,胃里又开始翻腾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那里!
  不在正前方,而是稍稍偏右一点,他看到了一个湖!一个L形的湖!边角儿都是圆圆的。飞机几乎已经快到L湖的长边了,从L湖的底部直飞向顶部。再右偏一点点就好了。他轻轻地踩下右舵板,机头随即右移。
  可是转向牺牲了速度。现在,湖就在机头的正前方了。他轻轻地拉起操纵杆,机头立刻上扬。这引起了飞机速度骤减,都快停下来了,飞机在空气中颠簸。操纵杆突然间没了束缚,这可吓坏了布莱恩,他忙把操纵杆推回。速度倒是快了那么一点儿,可飞机已经掉得够低的了,扫在挡风玻璃上的全是树枝,而湖还在飞机的前方,看上去遥不可及。
  大概有那么三四秒钟,似乎一切都凝固了,几乎停止了。飞机虽然在飞,却飞得很慢很慢……好像永远也到不了湖边。布莱恩向外一看,看到一个小小的池塘,在池塘的一角,有一种体形庞大的动物——没准儿是驼鹿——突兀地站在水里。一切都静止,全都不动了,池塘、驼鹿还有绿树,现在他俯视着它们,离地面只有三四百英尺,噢,这一切真像在画中。
  然后,一切就立即在瞬间发生了。树木突然间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他视力所及全是绿色,他以为自己就要撞死了。谁知危急关头,运气又帮了他的忙,就在他即将坠地的那一刻,飞机竟然蹭进了一片空旷的小路,那是由倒下来的树开辟的临时航线,这片空地正好通向湖边。
  飞机现在开始着陆了,坠落、碰撞,像块大石头一样跌进空地。布莱恩松开操纵杆,缩作一团,准备迎接坠落。不好!稍稍有点儿偏左,他慌忙拉起操纵杆升起机头,这时他看到了一池蓝色的湖水就在眼前,就在那一刻,飞机掉进了丛林里。
  机翼拍在了空地一侧的大松树上,被撞得扭曲变形,向后扯开,从机体上折断下来。灰尘和尘土刮开了舱门,劈劈啪啪地打在他的脸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布莱恩误以为爆炸了。唔,突然间,他看不见东西了,只听得他被“呯”地一声推进了座位里,脑袋猛地向前撞到了操纵杆上。
  紧接着,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金属片片折断,飞机翻滚着跌向了右方,跃过丛林,冲到了水面上;掉了下来,落入水中,猛烈撞击水面,立刻被如水泥地般坚硬的水面拍了起来,飞机跃起,又重重地跌进水里。愤怒的湖水扯下挡风玻璃,震碎两侧机窗。湖水又把他猛地推回座位里。啊——有人在尖叫,从飞机开始跌进水里时,那叫声就开始了。有人尖声叫喊着,就像受惊吓的动物,那尖叫声里充满了恐惧与痛苦。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声音,他咆哮着抗议无情的湖水。可湖水却不理他那一套,继续把他和载着他的飞机推进更深的湖底。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满眼的蓝色,冷冰冰的蓝色。他用手胡乱地拉扯着安全带,好不容易弄松了些,拼命撕扯,腾出了一只手。他用手玩命地又拽又拉,安全带终于解开了。天哪,这该死的湖水,就快把他憋死了,要结果了他的小命儿——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竟然挣扎着从破碎的前窗玻璃中爬了出来。他整个儿跌进蓝色的水里,惊恐地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回拽他,感到身上的防风衣已经扯破了。现在,他算是自由了,支离破碎的自由,撕成碎片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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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蓝色的自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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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好远呢!还有好远才能到达水面呢。可他的肺就快炸了,他已经憋不住了,他得吸气,噢,水立刻塞进了嘴里,喝吧,喝吧,他喝了满满一肚子的水——最终——他成功了,最后的胜利是属于他的,他的脑袋冒出水面,沐浴着阳光。他狂吐着,当然也没忘了游泳,推着疲惫的身躯,早已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些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了。游呀游呀,直到双手抓到了水边的杂草和岩石,使劲儿呀,用力呀,直到双手抓到了青草和灌木,他能感到上身已经爬上了陆地,粗硬的草叶儿划着他的脸颊,他无力地倒了下来。一切都停止了。一种他以前从未见过的色彩袭来,那色彩伴着疼痛在他的脑中炸裂开来,他昏了过去,从所发生的一切中昏了过去,只觉天旋地转,继而脑中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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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记忆与现实的交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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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像一把尖刀,插入体中,用仇恨在他内心深处划开一个大口子。
  秘密。
  当时,他骑着十段变速脚踏车和好朋友特里出去玩。他们在自行车专用车道上尽情地骑着,返回的时候,决定走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必须经过琥珀大道商业街。不可思议的是,布莱恩竟能将那天所有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他记得当时商业街对面的大钟指示的时间是下午3∶31分,气温是华氏82度,还有日期。那天所有的数字,都变成记忆的一部分,而他的整个生活竟成了那个记忆的一部分。
  特里刚好转过头冲他微笑,布莱恩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于是看到了——她。
  是妈妈。
  她坐在一辆旅行车里,一辆陌生的旅行车。他看着她,可她却没瞧见他。布莱恩想招手或者喊她,却突然愣住了——车里还有一个男人。
  金发碧眼的短发男人,穿着白色网球套头衫。
  布莱恩看到了这一幕,还看到了那个秘密,随后又看到了更多,可是记忆化成片段,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特里微笑,布莱恩从他的头上望过去,瞧见了旅行车,妈妈和一个男人坐在汽车里面,当时的时间、温度,他自行车的前轮儿,还有那个短发男人,男人的白衫,片片愤恨的记忆是如此真切。
  秘密。
  布莱恩睁开眼睛,惊声尖叫。
  有那么几秒钟,他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只知道飞机坠毁了,他就快死了,于是,他拼命地尖叫,直至声嘶力竭。
  周围却是静悄悄的,空气中充满了他的呜咽与哭喊。怎么能这么安静呀?就在刚才,还到处都是飞机的噪音、坠落、碰撞以及撕裂、哭喊声,可是现在,却这么安静。
  小鸟在歌唱。
  奇怪,怎么会有小鸟呢?
  他觉得腿都湿透了,试着用手撑起身子,他低头看去,自己的两条腿还浸在湖里呢。奇怪。它们掉在了水里,他试着动了动,噢,天哪,疼痛袭来,让他疼得喘不上气来,他只好停了下来,可是腿还泡在水里呢!
  疼痛。
  记忆。
  他转过身来,阳光照在水面上,是夕阳,哟,真刺眼,他只好扭过脸。
  一切都过去了,坠机结束了。
  他还活着。
  坠机过去了,可是我还活着,他在心里默念。想到这儿,他闭上眼睛,低下头,静静地待了几分钟,没准儿更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疼痛减轻了许多——只是浑身上下隐隐作痛——坠机的全过程他都回想起来了。
  冲入丛林中,然后又飞了出来,跌到湖面上。飞机坠落了,沉入湖底,他不知道怎么胡乱扑腾竟从飞机里挣脱出来。
  经过一阵痛苦的挣扎,他终于游上来了,爬出了水面。他的腿火烧火燎地疼。额头仿佛有人拿锤子拼命地敲打一般,一阵一阵地疼。可腿竟然还能动,他把腿从湖里拔了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呀爬呀,离开了湿软的湖岸,爬到了一小片灌树丛旁边,然后躺下了。
  只有这次,才是真正的休息,他得保存体力,不是吗?他侧身躺下,头枕着胳膊,闭上了眼睛,这就是他现在所能做的。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睡觉了。他闭着眼睛,睡着了,半点儿梦都没做,睡得又深又沉。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周围一丝光线也没有,漆黑一片,夜色沉沉。一时间,他又害怕起来。要看看,他心里叫着,一定得看看,要看清楚一切,可他看不见。他身子不动地转过头来,却发现湖对岸的天空微微泛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这让他想起睡觉已经是头天傍晚的事了。
  “现在一定是早上了……”他咕咕哝哝地说,声音嘶哑,几近耳语。一宿沉睡,让他又活过来了。
  当然,还是挺疼的,浑身都疼。他的腿由于痉挛,一伸直或者拉紧,就钻心地疼。稍一动,后背就疼得不行。更糟的是,每次心跳,就引得脑袋里一阵剧烈地疼痛,如同所有的撞击都作用在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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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记忆与现实的交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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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翻了个身,用手摸着两肋和双腿,缓缓地移动四肢,又揉了揉胳膊。奇怪,好像并没碎掉,就连严重的扭伤都没有。他记得九岁那年,他曾经骑着自己的小破车一头撞到了一辆停放的汽车的后屁股上,扭断了脚脖子,打了八周的石膏才养好;现在,身上没有一处摔断,竟没骨折!只不过受些皮肉伤而已。
  他碰了下额头,顿觉额头肿得老高,像小山一样鼓鼓地挡在眼睛上方,软软的,手指头轻轻一碰,就疼得他差点儿哭出声来。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就像别的地方一样,好像全是淤伤和青肿,没有骨折。
  我还活着,他想。我还活着。本来应该不是这样的,可能会死的,我这条小命可能早就挂了。
  就像飞行员,慢着,他突然想起来了。飞行员还在飞机里,沉到水底,在湛蓝的湖底,拴在座椅上……
  他坐起身,或者说努力挣扎着。第一次,他又倒了下去;可是第二次尝试时,尽管颇为费力,他还是嘟囔着总算坐了起来,侧身蹭去,直到后背靠到了一棵小树。他面向湖泊坐着,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浅,黎明将至。
  他的衣服全湿透了,又湿又冷地粘在了一起,周围一阵寒意。他拼命地把早已扯成碎片的防风衣绕在肩膀上,试图温暖他冰凉的身体。他不能想,不能让思绪正常运转。思绪来来回回地往返于现实和想像之间,不过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一时间,他似乎只能想像发生了坠机,他奋力地从沉掉的飞机中爬了出来,游到岸边。这些全都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者只是影视剧中的情景。随后,他就能够感觉到衣服又湿又冷,额头还鞭抽一样疼痛。于是他就知道这是真的,这一切都确确实实地发生了。然而,这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全都在一片朦胧的世界中。因此,他坐在那,注视着湖面,觉得阵阵疼痛如波涛般起起落落,看着太阳从湖面尽头升起。
  一个小时过去了,也许是两个小时。他无法计算时间,也不关心时间,太阳已升到了半空,带来了些许温暖。起初只是一点儿,可是随着热气升腾,成群结队的昆虫袭来——稠密的蚊子扑了过来,蜂拥着围到他身上,像一层活动着的外套盖在他暴露着的皮肤上。当他吸气时,堵进他的鼻孔里;当他张嘴呼气时,涌入他的口中。
  简直不可思议!这可不行,坠机他都活过来了,小小昆虫却没法搞定。他把它们咳出来,吐出来,打喷嚏喷出来,干脆闭上眼睛,拼命地往脸上拍,拍呀、打呀,不知有多少蚊子丢了性命。可是,刚大开杀戒,清理完一小块儿地方,更多的小虫子又扑了上来,那些稠密的、嘶叫着、嗡嗡作响的、一堆堆的讨厌鬼们!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大蚊子,还有一些小黑苍蝇。全都跑过来叮他、咬他、吃他。
  不一会儿,他的眼睛就肿了,眯成一条缝儿,脸也又肿又圆,刚好配上他那肿胀的额头。他连忙拉过撕成碎片的防风衣盖在头上,想护住脑袋,可是风衣上到处是口子,屁用不顶。绝望之际,他把身上的T恤拽起来盖到了脸上,可是这样一来,后背又露了出来,背上柔软的新鲜皮肤成了众矢之的,蚊子、苍蝇一齐扑来,狂咬不止,他只好又把T恤放了下来。
  最后,他穿上防风衣,用两只手扇,叫喊着、号叫着,挫折失望又苦恼不已,他束手无策。太阳完全升起,炙烤着他,赶走了衣服里的潮气,他沐浴在温暖之中,蚊子和苍蝇统统不见了,突然消失了。一分钟前他还坐在一大群蚊子中;一分钟后,它们都不见了,只有太阳照在头上。
  吸血鬼,他心里骂道。很显然,它们不喜欢深夜,也许是因为夜里太冷,它们也受不了阳光直晒。当清晨天色灰白,天气变暖,太阳尚未完全升起之际——天哪,他简直不敢想像。从来没有,在他读过、看到的所有小说、影视节目中,从来没有,连一次也没有提到过蚊子和苍蝇。那些关于自然界的节目,向来只展示美景或动物跳跃于中的美好时光,半点儿不曾提到蚊子和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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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记忆与现实的交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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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他努力让自己站了起来,靠在树上,伸了伸腰,引发了新的疼痛。哎哟,背上的肌肉一定受伤了——当他伸展时,撕裂般地疼。不过,他前额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勉强站了起来,这一动作让原本虚弱的他差点摔倒在地。
  拜蚊子所赐,他的手背高高肿起,眼睛也肿得都快睁不开了,他看东西都得通过一条小缝使劲儿瞧。
  还好,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他自我安慰道,不停地挠痒痒,在他面前就是湖,湖水又蓝又深。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飞机沉入湖底,就在一片碧蓝的水面下,飞行员的身体还陷在座位里,他的头发飘动着……
  噢,不,他猛地摇了摇脑袋,这下更疼了。别去想这些!
  他环顾四周,湖就在他脚下延伸。他站在L形的湖的起点,向上看,是L的长边,向右看,是L的短边。在清晨的阳光和寂静之中,静谧的湖水平滑如镜,他甚至可以看见对面丛林的倒影。那水中的倒影像极了另一片森林,一座颠倒的森林与真实的森林相映成趣。他正看得出神,一只大鸟——看起来像乌鸦,不过比乌鸦大些——从真实的森林中飞出,鸟的倒影与之呼应,双双飞过水面。
  周围全是绿色,绿得让他透不过气来。森林是由连片的松树和云杉构成的,还有成堆的低矮灌木散布其中,茂盛的草丛和另外一种极其矮小的灌木遍布整个森林。除了常绿树和一些他觉得可能是白杨的阔叶树外——他曾在电视上看见过生长在山上的白杨树,其余的树他多半不认识。湖周围有不少山,可是这些山都很小,几乎只能叫作“小丘”。这里的岩石极少,除了他的左手边。在那儿有座突起的岩丘伸了出来,俯瞰湖色,约二十英尺高。
  假如飞机降落时稍稍偏左一点儿,铁定撞上岩丘,绝对不会落到湖上,那他早就跌得粉身碎骨了。
  完蛋了。
  这个词蹦了出来。我会完蛋的,粉身碎骨,体无完肤,摔在岩石上,死掉。
  走运,他想。我可真走运。在这儿,我的运气可真好。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其实并不走运,果真运气好的话,爸爸妈妈就不会因为那个秘密而离婚了,他也不会坐飞机,还碰上飞行员心脏病突发,更不会待在这儿了,但还得托该死的好运气的福,让他免于一死!
  他想,假如好运气走了,噩运就到了。
  他脸上抽搐了一下,猛地摇了摇头,不敢多想。
  这个岩丘呈圆形,似乎是由某种沙岩夹杂着深色岩层堆积而成。岩丘正前方的对岸,也就是L湖的拐角处,是一个由树枝和泥堆起来的护堤,高出水面约八或十英尺。起初,布莱恩虽叫不上名字,却知道那是什么——好像在电影里见到过。这时,一个小棕色脑袋突然从护堤附近的水面里探了出来,沿着L湖的短边游呀游的,留下一串串V形涟漪,这情景他一定也在哪儿见过。想起来了,这是河狸的家,在电视的公共频道他曾经看到过,人们称之为“河狸的旅馆”。
  一条鱼跃出水面,鱼个头不大,却在河狸附近溅起了不小的水花。似乎是个信号,突然间,湖畔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只听得“扑通、扑通”,沿岸一串串鱼儿相继跃起,数百条鱼儿跳跃着,拍打着水面。布莱恩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脑子仍然昏昏沉沉的,不能细细思考。这儿的景色可真美呀!这里有看不尽的新鲜东西,不过这里的一切全是蓝与绿。他早已看惯了城市的灰与白,听惯了城市里的噪音,交通、人们的谈话声不绝于耳,构成了城市的喧嚣与躁动。
  而这里,起初很安静,或者他认为是安静的。可是一旦他开始倾听,用心去听时,他却听到了成千上百种声音:嘶嘶声、啾啾声,好多细小的声音,虫鸣、鸟叫,鱼儿跃起溅起的水花声——这里也很喧闹,但是这些声音他以前从未听到过,而这里的色彩对他来说同样是新奇的。所有的色彩和喧闹融入他的意识,混合而成一支蓝绿交织的调子,这嘶嘶作响的催眠曲听起来可真舒服呀,他真的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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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记忆与现实的交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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