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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猴神(连锁续集)

_3 倪匡(当代)
行动来保护他自己。怕我会有甚么怪异的行为。
  我张大了口,声音有点哑:“两个……两个……板垣光义?”
  我在这样讲的时候,立即想到的,是“两个大良云子”。同时,我已想起了一个细节,那细节是奈可转
述健一在精神病院时见到云子的情形时提及的,奈可提到,他隔著门,听到健一和云子的对话,健一在对话
中,不断用了“你们”这个字眼。
  当时病房之中,如果只有云子一个人,健一是没有理由用“你们”这样字眼的,一定是除了云子之外,
另外还有一个人在。
  那另外一个人是甚么人?如果也是大良云子,那就是两个大良云子!
  还有,杀手铁轮在进入那个幽会场所之后,也曾大叫“你是谁”。他自然是看到了另一个人,才会这样
喝问。
  他是不是也看到了另一个大良云子呢?看来不是。因为铁轮在临死之前,还挣扎著面向书房,问了那
句:“你是谁?”
  由此可知,他看到的那个人,一定令得他产生了极度的震惊,那么这个人是谯?是铁轮,另一个铁轮,
铁轮看到了他自己!
  我也曾看到过我自己,有两个我!
  耶里当时不明白那警员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我一听得耶里转述,我立时可以明白那是甚么意思。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这实在太匪夷所思、太怪诞了。
  耶里望著我,神态很悲哀,他道:“根据以后发生的许多事,你大抵已经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毫无目的地摆著手:“不,我不明白。我只是知道了一种现象:云子有两个,职业杀手铁轮可能也有
两个。我就曾看到过我自己,有两个。健一……我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甚么事,但……可能也有两个。”
  耶里静静地望著我,对我的话,没有反应。
  我继续道:“看来,每一个人,都有两个!”
  耶里又道:“不是看来,而是赏际上,每一个人,都有两个。”
  我瞪大了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耶里看来也不准备和我进一步讨论下去,只是示意我别
再打扰他,他要继续说下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耶里当时尖声叫了起来:“两个板垣先生?”
  那警员急促喘著气:“是的,我们一直不知道板垣先生还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他是被他的
双生兄弟杀死,或者,他杀死了他的双生兄弟,因为他们两个,根本一模一样,所以谁也分不清他们谁是
谁,他们两个人……”
  警员还在向下说著,耶里忙道:“等一等,等一等,究竟你在说甚么?”
  警员道:“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刚好我轮值巡逻。板垣先生的住所,离小学不远。我才转过小学的围
墙,就听到了争执声从板垣先生的家中传出来。”
  警员望了耶里一眼,耶里也不由自主,退后一步,离得坟墓远一点,并且示意警员继续说下去。警员继
续道:“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板垣先生独住,全镇都知道,镇上的人尊敬他,知道他从事研究工作,没
有甚么人比他学问更好,也没有他那么多的书!”
  警员还想说下去,耶里已大喝一声:“别拣不相干的事来说!”
  警员苦笑了一下,他显然并不是想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只不过在他的下意识中,他不想将他目击的古怪
事情讲出来而已。
  在被耶里大喝了一声之后,警员停了片刻,才又道:“我听到有争执声传来,立时就走了过去,来到了
板垣先生的住所之前。一来到他住所之前。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更清楚了,一听就可以知道是两个男人在争
吵。但是奇怪的是……奇怪的是……”
  警员说到这里,又向耶里望了一眼,才道:“在我感觉上,两个在吵架的人,声音一样,只不过一个急
躁、暴怒、有力,听来十分凶恶,另外一个,则软弱无力,听来充满悲哀。”
  警员来到了板垣住所门口,争吵声自板垣的住所中传出来。
  警员听得极其清楚,他的记忆力也不坏,事后可以将两个人争吵时所说的话,源源本本追述出来。虽然
当时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话,没有甚么人可以佐证。但是这位警员决没有理由编造出这一番话来。
  所以,当后来,凶案发生之后,这个警员的报告,也被上级接纳,将之归入档案。
  警员听到的争吵声如下:
  粗暴的声音,不断吼叫著,在吼叫中,带有一种可怕的咆哮:“你太没有用了,为甚么就这样离开?要
不是你这样不中用,又何必在这个小镇上没没无闻?”
  软弱的声音,无可奈何地:“我必须这样,我只能这样,请你不要逼我!”
  粗暴的声音,继续吼叫著,先是一连串的粗话,然后是责难:“放屁!你完全可以提出你的愿望,你要
甚么就有甚么,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你可以有一切,可以成为世界上最有名望、最有权力、最富有的人!你
可以成为拥有一切的人!”
  软弱的声音:“那又怎么样?”
  粗暴的声音:“那又怎么样!你这白痴、饭桶,猪牛都比你知道应该怎么样,你不该放弃,不该溜回
来!”
  软弱的声音:“就算我拥有世界上的一切,可是有一样最主要的,我还是没有!”
  粗暴的声音,一连串的冷笑:“我知道,你所谓得不到的东西是快乐!既然人人都得不到快乐,为甚么
你连可以得到的东西都放弃?”
  软弱的声音:“没有快乐,其余一切会有甚么用?请你别再说下去了!”
  粗暴的声音:“我要说!一定要说!”
  警员听到这里,又听到了一些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推跌了甚么人。警员觉得自己应该采取一些行动,
所以他用力拍著门,大声叫:“板垣先生!板垣先生!”可是,拍门却没有反应,在里面争吵的两个人,似
乎并没有听到震天价响的拍门声。反倒是住宿在小学的一位教员,闻声披衣出来。这时,自里面传出来的,
已经不是争吵声,而是听来相当剧烈的打架声了!
  警员在教师出来之后,两人作了一个手势,一起用力去撞门,当他们撞开了门,冲进去之际,他们两个
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到了两个板垣光义,正在扭打,其中的一个,已经扼住了另一个的咽喉,而被扼住咽喉的另一
个,手在地板上摸索著,抓住了一柄锋利的刀。
  警员和教师一起惊叫起来,就在他们的惊叫声中,被扼住了颈的那个,已经抓起了刀,一刀刺进了在他
身上的那个的左胁。
  那一刀剌得极深,直没到刀柄。被刺中的那个发出一下可怕的吼叫声,十指收紧,警员和教师又听到了
被扼住颈的那个,颈中发出一下可怕的声响,显然是连气管都被扼断了!
  警员和教师才一进来,一切都已经发生,事情如此突然,而且如此恐怖,警员和教师两人都吓呆了。等
到他们定过神来,企图去分开那两个已死的人时,发现他们料缠得如此之甚,简直分不开。
  两个人全死了,其中一个,肯定是板垣光义,另一个是甚么人,却身份不明。
  为了弄清另一个人的身份,当地警方真是伤透了脑筋。两个人看来一模一样,甚至指纹的记录,也绝无
差别。警方无法解释这件事,只好将另外一个人,当作是板垣光义的从未露过面的双生兄弟来处理。虽然人
人都知道,板垣光义并没有双生兄弟,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板垣光义并没有亲人,只有一个远房的堂侄,在东京经商,当地警方,辗转找到了这个光义的唯一亲人
板垣一郎,但是一郎却推托说商务太忙,无法到乡下来主持丧礼,所以并没有来。
  我听到这里,“啊”地一声:“原来板垣一郎是光义的堂侄!”
  耶里道:“是的,不过关系很疏远。”
  我苦笑了一下:“不论关系多么疏远,两者之间,已经拉上了关系,一环和另一环可以扣起来了!”
  耶里也苦笑著:“我和这个在东京经商的板垣一郎,本来完全没有关系,但也因此而发生了联系!”
  我想了一想:“是的,由于你和板垣一郎有了联系,本来,我和你更是一点关系也扯不上的,也连带有
了联系。”
  耶里喃喃地道:“是的,一环紧扣一环,本来是全然没有联系的人和物,被这些环节串在一起,发生了
连锁关系。”
  我点头,同意耶里的说法。
  我问道:“因为一郎是光义的侄子,所以才去东京找他?”
  耶里道:“不是,当时我根本没有在意,也根本不准备去找他。我没有回印度,因为无法忍受失败。得
不到那女子的爱,我宁愿流落在日本。”
  我皱了皱眉,那女子的爱,对耶里来说,一定极其重要,我在日本遇到他时,他在日本的生活,显然不
是很好。
  耶里继续道:“我在日本住了好几年,有一天,忽然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段寻人启事,奇怪的是,被找的
人是我,而要找我的人,并没有署名。”
  我有点不明白,望著耶里。
  耶里吞了一口口水,讲出了当时的经过。
【第十六部:古老箱子中的怪东西使人看到自己】
  耶里看到那段启事的时候,是黄昏,在一家低级酒吧之中。酒吧才开始营业,人很少,耶里是这家酒吧
的常客,一个吧女也没有来,老板娘在打看呵欠,耶里无聊地取过一份报纸,还是隔日的,但是他却看到了
那段找他的寻人启事。
  启事如下:
  “一位印度先生请注意:多年前,一个日本人曾要求借用你的宫殿,去寻找一些东西,结果他找到了,
回到了日本之后不久死去。我现在想会晤你,有很多不明白的事要向你请教,我曾托人到印度去找你,知道
你在日本,所以才刊登这段启事,希望你见到之后,向报馆的第三十八号信箱,和我联络。”
  耶里仔细地将这段寻人启事看了好几遍,直到肯定刊登这段启事的人,要找的正是他这个流落在日本的
印度人!当时,他的心头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有一些事快要发生。
  在隔了那么久之后,忽然有人登报找他,事情是不是和板垣光义有关呢?因为启事中提到的,曾向他借
用宫殿的那个日本人,显然就是板垣光义!
  耶里立时离开了酒吧,到了那家报馆,留下了一张字条,写明了他目前的住所和联络方法。第二天,他
就在住所接到了电话。
  电话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耶里先生,我收到了你的留字,我认为我们必须见一次面,有一些事,
实在神秘得不可思议!”
  耶里问道:“你是谁?”
  电话中的男人道:“电话中不是很方便解释,我们见面之后我会介绍自己,我日间相当忙,下班时间之
后,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到那里来见我!”
  电话中的男人声音有点急促,而且也显得很神秘。但是耶里却并没有甚么可以害怕的,不论对方怀有甚
么目的,他都不会有损失。
  耶里记下了那个地址,等候著下班时间的来到。
  耶里在叙述中,讲出了那个地址来,我一听,就不禁叹了一声。
  那地址,就是板垣一郎和他的情妇大良云子幽会的地点。
  通常来说,男人不会约其他人到幽会的地方去,除非他要见的人、要谈的事,十分秘密。
  由于这个地址,我自然不必等耶里说出来,也可以知道“电话中的那个男人”,就是板垣一郎!
  我并没有打断耶里的叙述,只不过发出“啊”的一下低叹声,同时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耶里等到了下班时分,照著地址,来到了那幢大厦的大堂。耶里在日本生活的那段日子,经济上事实绝
不发生问题,他在印度的代理人,每月都有巨额的汇款寄来给他。由于心理上的自暴自弃,所以过的是流浪
汉的日子,衣衫不整,仪表污秽。
  他一走进那幢大厦,管理员就迎了上来,向他大声叱喝。
  请各位注意,这个管理员的名字叫武夫,也就是后来,意外地死在狩猎区的那个。
  耶里的身份本来极尊贵,但这些日子来,他对于叱喝也早已习惯,所以他对管理员的态度,并不以为
意,只是说出了他要见的人、所住的单位。管理员向他不信任地望著:“等一等!”
  管理员通过大厦的内线电话,向耶里要见的人询问著,耶里只听得他不住地道:“是,井上先生,是,
井上先生!”
  然后,管理员放下了电话,向耶里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以上去。
  耶里进入了升降机,升降机停下,门打开,耶里已看到了一个中年日本男人,站在门口等他,样子很客
气,但也透露著一种焦急的等待。那中年人见到耶里之后,好像有点意外,但随即道:“请进来,耶里先
生,请进来!”
  耶里走进了那个单位,单位并不大,但是布置得相当精致,耶里四面看了一下,坐了下来,望著那中年
男人:“井上先生,有甚么事?”
  他叫那男人为“井上先生”,是因为他曾听到管理员在内线电话中这样称呼之故。
  可是那中年男人却怔了一怔,随即道:“井上是我的假名,我的真名是板垣,板垣一郎!”
  耶里怔了一怔,“啊”地一声,立时站了起来。板垣这个姓,使他想起了光义。他立即道:“有一位板
垣光义先生──”
  板垣一郎立时道:“那是我的堂叔,一种相当疏远的亲戚关系,但由于光义堂叔根本没有别的亲人,所
以我也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
  耶里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他要去找光义,结果却在光义的坟前,听警员叙述光义死时的怪情形,警员
好像曾提到过,光义有一个在东京营商的堂侄,根本没有来参加丧礼。当时,耶里对这个“堂侄”并没有留
下甚么特别印象,现在他才知道,这个板垣一郎,可就是光义唯一亲人。
  耶里“嗯”地一声:“是,我知道,你并没有参加你堂叔的丧礼!”
  板垣一郎的神情,多少有点忸怩,他解释道:“因为我事务忙,走不开,乡下传来的消息说,我有两个
堂叔,殴斗致死。我从来只知道我只有一个堂叔,所以……我以为传错了,就没有去!”
  一郎的解释,当然极其勉强,但那和耶里全然无关,耶里也没有兴趣追问下去,只是道:“那么,你要
找我,是为了甚么?”
  一郎神情有点犹豫:“你……真是光义堂叔遇到过的那位……耶里王子?”
  看到一郎这种犹豫的神情,耶里并没有说甚么,只是闷哼了一声,自颈际除下了一条颈炼来,向一郎抛
过去:“你看看这个!”
  一郎一伸手,接住了颈炼,炼子是银质的,已经发黑,而且还肮脏得很。可是当一郎看到了那颈炼坠之
际,他却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一郎已经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商人,平时自然有不少接触珠宝的机会。可是一个商人,一生所接触的珠
宝,和一个印度土王的后裔相比较,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他这时看到的,是一块极大的蓝宝石,至少在八十
克拉以上,围著这块蓝宝石,是一圈简直无懈可击的翡翠,每一粒皆在三克拉以上。
  一郎吞了一口口水,双手将颈炼捧著,还给了耶里。当他在捧还颈炼的时候,双手甚至禁不住发抖。他
当然知道,虽然他已经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商人,可是他那全部财产,只怕也换不到这样一个颈炼坠!
  耶里不经意地将颈炼又挂上,一郎道:“对不起,我刚才竟然怀疑你的身份,真是见识太浅薄了,请你
千万不要见怪!”
  耶里只是挥了挥手,又问道:“你要见我是为了──”
  一郎搓著手,道:“事情是这样,我堂叔死了之后不久,由当地警方转来了一箱东西,说是我堂叔的遗
物,有遗嘱写明,留给我的!”
  耶里一听到这里,心头不禁跳了起来!
  他来日本的目的,是为了找光义,问他关于灵异猴神的事情。可是光义却已经死了,耶里以为一切资料
已经无法再找得到了。但如今,一郎却说光义有一箱东西留下来给他!
  那箱东西,是甚么东西?是不是和如何可以找到灵异猴神有关?
  耶里霍地站起来,又陡然坐了下去,神情十分紧张,失声道:“那箱东西──”
  他在说了四个字之后,喉际因过度的紧张而感到一阵乾涩,竟然无法再讲下去。
  一郎道:“那箱东西送来的时侯,只说是我堂叔的遗物,那是一口十分破旧的箱子,我根本没有放在心
上,随便搁在储物室中。”
  耶里紧张得双手紧握:“那口箱子──”
  一郎道:“一直到前几天,我在储物室中找点东西,才又看到了那口箱子,一时好奇,心想,堂叔不知
道留下了一些甚么给我?箱子锁著,钥匙也不知道被我抛到甚么地方去了,我顺手将锁撬了开来,箱子中,
一大部分,是另外一只木箱──”
  耶里道:“箱子中另外有一只木箱?”
  一郎道:“是的,其余的空间,是许多本书,和一些笔记,我堂叔记下来的!”
  耶里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他实在太兴奋了!他到日本来,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东
西,他以为绝望了。尤其是近月来,他得到消息,他爱的那位女郎,已快嫁人,要是他能及时见到灵异猴
神,得到三个愿望,那么,他就可以得到那女郎的爱!
  这时,耶里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急促地道:“那正是我到日本来要找的东西,一定是……请你开一个价
钱,我不惜任何代价要得到它们,我是一个十分富有的人,我的祖先曾经有过一个王朝!”
  一郎听得耶里这样说,急急地眨著眼:“耶里先生,你镇静一下,听我说下去!”
  耶里还想说甚么,但一郎一再做著手势,不让他开口,耶里只好叹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一郎道:
“我是一个脚踏实地的生意人,对于不切实际的事情,我都没有兴趣。本来,我连翻阅那些笔记的兴趣都不
大,但是我在打开了另一只箱子之后,却看到了一样怪东西。”
  耶里对于光义的笔记,是有概念的,因为光义留给他的那封信中,曾提及他在宫殿中有所发现,而且他
也曾见到了灵异猴神,那当然有可能留下了记录。
  可是,甚么是“怪东西”呢?耶里却莫名其妙,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反问道:“怪东西?甚么怪东
西?”
  一郎道:“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是甚么,而且我也无法形容它的形状,总之,那东西极怪,现在我
将它搬到这里来了,你可以看一看。”
  一郎一面说道,一面指著一扇门。
  那扇门,是通向一间书房的。
  耶里对于甚么“怪东西”,其实兴趣不大,他有兴趣的是光义留下来的记录,可以使他见到灵异猴神的
方法!
  所以耶里立时道:“不管那是甚么东西,先别理它,光义先生的笔记──”
  一郎却又打断了他的话头:“还是先看一看那东西好,这东西实在太奇怪──”
  耶里有点无可奈何,转头向那扇门看去,一郎已经走向那扇门,去打开那扇门,当一郎打开那扇门之
际,耶里不禁发出了一下奇怪的声音来。
  因为他看到,一郎打开那扇门时,并不是握住了门柄推开门,而是从另一个方向打开的。耶里一面发出
惊讶的声音,一面站了起来。
  一郎转头向他望来:“自从我将这东西搬到这里来之后,我虽然不知道那是甚么,但是感到一定极其重
要,所以我将门反装了,万一有人偷进来,他也打不开这扇门,不会将那东西偷走!”
  耶里只觉得好笑:“连你自己也不知道那是甚么,怎会有人来偷?”
  一郎摊了摊手:“难说得很,整件事情,又怪又神秘,谁能预料!”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进了书房。书房并不大,一进门就可以看到房中间放著一只残旧的木箱。
  一郎走向前,打开那木箱。
  正如一郎刚才所说,打开木箱之后,箱中的一大半空间,被另一只木箱所占据。而那另一只木箱,木质
深红,看来年代更加久远,在可以看到的箱盖部分,有著线条古怪的浮雕。
  耶里一看到这种浮雕,就呆了一呆,浮雕所雕刻的,是一种神像。耶里可以肯定那是神像,而且是属于
印度的神像。
  但是在印度,各种各样造型不同的神,少说也有几千个之多,耶里一时之间,也叫不出那神像的来历名
堂来。一郎再打开那箱盖:“你看!”
  耶里走前两步,向箱中看去,一看之下,他也不禁呆了半晌。
  箱中所放著的,自然就是一郎口中的“怪东西”了。那真是怪东西,只怕任何人一眼之下,都无法说出
那是甚么东西来。
  “怪东西”的体积,大约是五十公分立方,那是一堆奇形怪状、漆黑色、隐隐闪耀著一种亮光的东西。
它的形状无法形容,全然不规则。如果有人将五十公斤的锡熔化了之后,陡然之间将之倾进一个冷水池中,
那么,这五十公斤的锡凝结起来的形状,就和这个“怪东西”差可比拟。那是无以名之的怪形状,而这样形
状的东西,有甚么用处,也说不来。
  “怪东西”的重量不是十分重,耶里一看到那东西的形状如此古怪,伸手去提了一提。
  他在一提之下,发现了两件事。第一,怪东西的分量很轻,轻到了出乎意料之外,因为它的体积相当
大,而且颜色黝黑,看起来像是金属制品,想像中,至少应该在二十公斤以上,可是耶里一提,却发现还不
到一公斤,他用的力气相当大,一下子就将那怪东西提了起来。
  严格来说,他不是将那怪东西一下子提了起来,而只是将那怪东西的一部分,一下子提起来。
  那怪东西的结构,相当异特,看起来,奇形怪状的一堆,全然是一个整体,但是一提之下,却是无数层
极薄的一层一层,堆叠在一起,每一层之间,有相当细的细丝,连结在一起。连结的细丝,只有一厘米,或
许还不到一厘米长短。
  耶里的体高大约是一百八十公分,他手臂从垂下到提起来的幅度,大约是八十公分,那也就是说,在他
一提之间,那怪东西,已被拉成了八百层以上的薄片,而且,还有一大半,还留在箱子里,如果将之整个拉
开来,只怕在两千层以上!
  那情形,就像是一大堆极薄的薄纱,经过小心摺叠之后,堆成一叠一样。不过不同的是,薄纱如果经过
拉起之后,再放下去,决不会还维持原来的形状,一定乱成一团了。可是耶里在一拉之下,发觉那东西可以
拉成许多层,心中一惊,立时松手,所有的薄层,立时下落,完全照原来的情形,仍然堆在一起!
  耶里失声道:“这……这究竟是甚么?”
  一郎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呆知道这东西如果完全取出来,可以完全拉成薄片,而且可以将之铺开
来,变成面积极大的一大片,但是也十分容易恢复原状,薄片和薄片之间,好像有著某种联系!”
  耶里吸了一口气,轻轻拉起了几层薄片,发现每一片薄片,比纸还薄,而且一拉开来之后,每一片薄
片,看起来全然是无色的透明体,只是中间,有许多闪耀不定的闪光点。
  而这些闪光点,如果不是将薄片对准了光源的话,也全然看不出来。
  耶里盯著一郎:“光义的笔记之中,应该提到过这怪东西,光义的笔记呢?你将光义的笔记,藏到甚么
地方去了?”
  耶里一面说著,一面陡然冲动起来,双手陡地伸出,抓住一郎双臂,用力摇著。一郎给耶里的动作吓得
惊叫起来:“笔记在!在!我请你来,就是想和你共同研究一下。”
  耶里松了双手,一郎似有余悸地向后退了一步,才说道:“对于这些笔记,我仍然很不明白,我已经买
了不少参考书来看,但是还不明白,似乎笔记中提及,在印度,有一个神,是猴神──”
  耶里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似的声音:“灵异猴神!”
  一郎忙说道:“是的,灵异猴神,这个神,可以给人三个愿望?”
  耶里道:“传说是这样,你快将光义的笔记取出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一郎望著耶里,眨著眼,神情有点狡猾,想说甚么,但却又没有说出声来。
  耶里看到这种情形,闷哼了一声:“你想说甚么?”
  一郎道:“我不知道是每一个见到了这猴神的人都可以得到三个愿望,还是一共只有三个愿望!”
  耶里有点不耐烦,喝道:“那有甚么分别?”
  一郎继续眨著眼:“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有三个愿望,那当然不成问题,如果总共只有三个愿望──”
  一郎讲到这里,耶里已经明由了他的意思:“行了,我只要一个愿望已经够了,余下来的全是你的,你
该满意了吧?”
  一郎高兴地握著手:“那当然好!那当然好!太多谢你了!”
  耶里作了一个手势,请一郎快点拿光义的笔记出来,一郎打开了一个柜中的一大叠文件,道:“全在这
里了。”
  耶里看到的,是几个塞得满满的牛皮纸袋,他立时全取了出来。
  板垣光义的笔记,可以分为几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他研究印度古代传说中,有关灵异猴神部分的劄记。这一部分,所记下来的传说,前面全
提到过,所以不再重复。
  第二部分,是记载著他如何在宫殿之中,寻找资料的经过,这一部分,记载得相当详细,但是经过的情
形和故事并没有多大关系。总之,光义在耶里王朝的废宫之中,找到了一大卷文字记载的实录。
  这一大卷实录,在另一个牛皮纸袋之中,记载写在一卷极薄的绢上,卷成一卷,绢色发黄,用的文字,
是印度古代的文字。
  板垣一郎当然看不懂印度的古代文字,如果他看得懂,他不会在报上刊登寻人启事找耶里来会面。但是
耶里却看得懂。耶里一面看,一郎不住地在一旁问:“那是古代的文献,上面写著甚么?”
  耶里直到看完,才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印度王子见到了灵异猴神之后,留下来的
记录,记载著一切经过。”
  一郎的神情紧张:“那样说来,是真的了?”
  耶里道:“已经有两个人,至少已经有两个人曾见过灵异猴神,一个是几百年前的王子,另一个是光
义,让我们再来看看光义的记录!”
  耶里又打开一只牛皮纸袋来,取出一大叠写满了字的纸张来。耶里虽然在日本住了相当久,但是却也绝
不够程度看得懂草书日文。而光义的记录,又全是用十分潦草的笔迹,日文书写的。
  耶里翻了一翻,就道:“他写了些甚么?”
  一郎却道:“那王子写了甚么?”
  耶里说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一郎道:“一大卷古代印度文字,就是那么简单的几句话?”
  耶里怔了一怔,立时明白了一郎的意思,一郎看到耶里的神情不怎么自在,强调道:“我是商人,不怎
么肯吃亏。我们最好谁也别欺骗谁,你将印度古文一字不改地翻译给我听,我也将日文念给你听!”
  耶里苦笑了一下,心中十分鄙夷板垣一郎的提议,但是他却也想不出有甚么办法来,只好答应。一郎还
不放心:“希望别骗我!”
  耶里几乎要一拳打过去,但是他终于忍住了:“几百年前的记录,当然没有光义亲身的记录重要,你说
是不是?”
  一郎不置可否,只是狡狯地眨著眼。耶里无法可施,只好将那一卷绢上的印度古文,逐句翻译出来,讲
给板垣一郎听。
  那位古代王子见到灵异猴神的经过,写得极其详细……
  耶里在叙述之中,也曾详细就他的记忆,向我讲出来。但是我却不准备覆述。因为后来光义的记录中,
同样的情形,重复了一遍。
  而且,光义的记录,比那位古代印度王子更详细,因为现代日文,究竟比古代印度文字进步,可以用来
表达更多东西。
  耶里在译完绢上所记录的一切之后,一郎开始将光义的记录念给耶里听。
  光义的记录,采取了日记体裁,记得极其详尽。
  各位一定以为我会将光义的笔记,详细公布覆述?
  不过,我仍不打算那样做。因为以后事情的发展,使得光义笔记中发生的事,又发生了一遍,如果记述
出来,又重复了。当然,记下发生的事,比转述光义的笔记要好得多。
  可是有一点,在光义的笔记之中,有关那件“怪东西”的,却要先记述一下,因为这“怪东西”的地
位,在整件事件中,十分重要,没有它,根本不会有整个故事一开始之际的铁轮躲在酒店房间中射死板垣一
郎的事件。
  光义笔记中,有关那“怪东西”的记载,出现在他的三段日记之中。
  当然,由于这三段日记,是板垣光义整个日记之中的一部分,所以,看来有头无尾,但也可以看得明
白。
  某月某日
  实在太兴奋了,根本无法入睡。如果有谁在见到了灵异猴神之后,还能入睡的话,那么,他不是白痴就
是超人,我(这里的“我”,当然是记日记的板垣光义)不是,所以我兴奋得不知如何才好。猴神──我见
到他的时候,只略为想了一想,他像是已猜到了我在思索他的身份,当时便喝道:“别胡思乱想,我是猴
神,你不必想别的!”
  没有人能在这时候不听吩咐,而且,见猴神的过程是如此之灵异,那令我不能不战战兢兢。昨天初见的
时候,我由于太紧张,所以连半句话也讲不出来。过了一夜之后,我考虑了千百遍,今天一定要鼓起勇气,
向他提出要求来。
  我俯伏在地,以无比尊敬的神态和声音祈求:“听说,凡是见到你的人,都可以向你提出实现三个愿望
的要求!”
  “是的,”猴神立时回答。猴神的声音听来极其柔和,有一种受催眠的感觉:“不过,在你提出你的三
个愿望之前,你最好确定一下,你所提的三个愿望如果实现了,是不是真的心满意足?”
  我几乎不必考虑,立即道:“我早已想过了,从我知道有你的存在开始,我已经将我要提的三个愿望,
想了千百遍!”
  猴神笑著:“可能你还考虑得不够周详,我让你先看看你自己,你才可以确定你已想好了的三个愿望,
是不是你真想提出来的。”
  我觉得这是多余的,但是吩咐既然如此,当然不能违拗,于是我道:“好,不过,甚么叫作‘让我看看
自己’呢?”
  猴神笑了起来,顺手按著一个木箱子。木箱子很古老,上面有著美丽的雕刻。猴神指著那箱子,道:
“打开它。”
  我依言过去,打开了那木箱子,我看到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我相信,没有人看了那堆东西之后,可
以叫得出那东西是甚么。
  我望了望那堆怪东西,又望了望猴神,猴神道:“你站著别动!”他在说话的时候,双眼望定了我。由
于他双眼之中有一种异样的光采,他的话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所以我立时站立不动,而且,在和他的目
光相接触之际,我有一种目眩的感觉。
  我才站定,就看到猴神伸出了他的手。天啊,他的手臂,竟像是可以作无限度的伸张,他站得相当远,
但是他的手臂一直在延长,伸过来,抓住了那奇形怪状的东西,提了起来。
  那东西一被提起,就散了开来,散成了比纸还薄的薄片,看去全然透明,一点颜色也没有。他提起了那
东西之后,不住抖著手,令得那些薄片,贴在四壁的墙上。由于又薄又透明,贴上去之后,一点也看不出
来。
  那东西本来是形状极不规则的,可是一散成薄片之后,每一片的边缘,恰好能够吻合,就像是一种数百
片不规则的纸片可以拼凑起一幅幅画来的拼图游戏。我仍然站著不动,猴神向后退,命我缓缓转动著身子。
  我遵命转动著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猴神命我继续转,我又转了一百八十度,转了一个圈子,我呆住
了。
  我看到了我自己。
  第一天,板垣光义提及那怪东西的日记,到此忧然而止。耶里显然在事后,曾读熟了光义的日记,所以
当他向我转述的时候,他像背书一样背出来。
  我听了光义的第一天日记,呆了一呆:“他看到了自己之后,怎么样?”
  耶里道:“你再听下去,就会明白!”
  我拗著手指,神情极紧张:“光义的日记中,好像在强烈地暗示,他看到了自己,和那堆怪东西有
关?”
  耶里苦笑了一下:“不是强烈的暗示,简直说得明明白白!”
  我发出了“啊”地一声,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有想甚么,没有去揣测以后事态可能的发展,因为耶里
会毫不保留地讲给我听的。
  耶里继续他的叙述。
  板垣光义第二天的日记:
  某月某日
  我看到了我自己。
  那不是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那人就是我,我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我!
  我看到了我!
  我看到我自己的情形,像是我对著一面镜子。不同的是如果我面对一面镜子,镜子中的我自己,只不过
是一个虚像,摸不到,也不能交谈。但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这个人,就是我,可以碰到,可以交谈,这个人,就是我。
  我变成了两个,一个变成了两个,多了一个我出来,这个多出来的我,就在我的面前!我可以和我交
谈!
  我和我自己谈了很久。
  板垣光义的第二天日记相当简单,集中在写述他“看到了自己”之后的情形。
  当我听耶里背出光义这一天日记之际,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的,“看到了自己”的情形,的确如此,光义的描述十分好!我也曾有一霎间“看到自己”的经历上
这种经历告诉我,的确是看到了自己,一个我,变成两个我!
  我还怕耶里不明白光义日记中所记述的一切,想开口向他解释,但是耶里已作了一个手势,阻止我开
口,他道:“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我又吞了一口口水:“你也!”
  耶里扬了扬眉:“是的,我也看到过自己分成两个人,你别心急,再听下去,你会了解更多,现在,随
便你怎么想,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
  我承认:“你说得对,我想也没有用,因为我根本想不出来。”
  板垣光义第三天的日记:
某月某日
  我和我谈了很久。
  我在和我谈了很久之后,才发现我原来是这样的。三个愿望现在没有甚么意义了。
  猴神问我:“你现在可以提出你的三个愿望了!”
  我的回答是:“我没有愿望,我只想回去,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
  猴神说:“我不勉强你,你真的一点要求也没有?”
  我早已想好了,如果不是猴神这样问我,我当然也不便提出来,但是他问了,我就不怕说。我道:“可
不可以将这件怪东西给我?”
  这时,那怪东西己从墙上取下,又被放回木箱子之中,看来仍是奇形怪状的一堆。
  猴神呆了一呆,像是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是他立即道:“可以给你,不过我不明白,你要它来
有甚么用?”
  我道:“我想和我自己多谈一点话,我还想多看一点自己!”
  猴神没有再说甚么,只是道:“你可以走了!”
  我走过去,提起那箱子,那怪东西并不是很重。我提著它来到门口,转过身子问:“这怪东西,究竟是
甚么?”
  猴神说了一个有很多音节的名词,我无法记得住这许多音节,可能由于我现出了惘然的神情,补充道:
“你就将它当作是可以使你能看到你自己的东西好了。”
  我表示明白,猴神忽然又道:“其实,你要了这东西,不会有好处!”
  我苦笑了一下:“好处?甚么是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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