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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57 罗伯特(美)
"你这头笨鹅!"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伊雯厉声说道,"我不想停止反抗,只要我还有呼吸,然而我也看不到任何脱下a'dam的希望。就跟我看不到任何人能阻止宵辰的希望一样。明,如果你说的那个船长肯带你,你就走吧。至少,我们其中一人可以自由啊。"
门"砰"地一声打开,然娜走进来。
伊雯"呼"地跳起来,利落地鞠了一躬,明也是。在这个小房间里鞠躬显得很拥挤,可是宵辰人把规矩摆在舒适之上。
"是你的探访日啊,对吗?"然娜说道,"我忘了。好吧,就算是探访日,也要训练。"
伊雯紧盯着sul'dam取下手镯,打开,戴在手腕上。她看不出来这是怎样办到的。如果她能用唯一之力去查探,她早就用了,可是然娜会立刻发现的。当手镯在然娜的手腕上合上时,sul'dam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让伊雯的心往下沉的表情。
"你刚才引导了,"然娜的语气透着虚假的温柔;她的眼里闪着愤怒的火星,"你明知,除了在我们完整的时候,那样做是禁止的。"伊雯舔了舔嘴唇,"也许,我对你太仁慈了。也许,你以为现在你有价值了,可以得到豁免。看来,我让你留着自己的名字是个错误。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猫,名叫图丽。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图丽。你可以走了,明。你探访图丽的时间结束了。"
明只敢往伊雯再投去一个痛苦的眼神,就立刻离开了。不论明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使事情更糟糕,然而,当房门在她身后关上时,伊雯还是不由自主渴望地朝房门看去。
然娜在椅子上坐下,朝伊雯皱着眉头。"这次我必须狠狠地惩罚你。我们俩将会接受九月宫的召见--召见你的理由是因为你的能力;而我则是作为你的sul'dam和训练者而去--我不能容忍你在女皇跟前丢我的脸。当你告诉我,你有多么热爱当damane、而且从此之后将会多么顺从的时候,我就会停止。还有啊,图丽。你得让我相信你的每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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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计划
当第一声钻心惨叫传来时,站在房间外低矮走廊中的明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中。她朝房门走出了一步才制止了自己,泪水同时涌上了她的眼睛。光明助我,我总是帮倒忙。伊雯。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明提起裙子转身跑开,心里觉得自己比没用更没用,伊雯的叫声在身后追赶着她。她无法留下,然而,离开使她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街上。本来她是想回自己房间的,不过,现在她不能回头了。她无法忍受当伊雯受折磨时自己坐在楼下温暖舒适的房间中这个念头。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斗篷披到肩上,开始沿着街道走下斜坡。每次她擦去泪水,新的泪水就会沿着她的脸颊流下。她不习惯当众哭泣,可是她也不习惯如此无助、如此无能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要尽量远离伊雯的叫声。
"明!"
一声低低的呼唤使她猛地抬起了头。起初,她找不到是谁在叫。在如此靠近damane住处的地方,街上的行人相对较少。除了一个试图说服两个宵辰士兵请自己用彩色粉笔画画像的男人之外,每一个本地人都尽量在不跑起来的情况下加快脚步走过这一带。有两个sul'dam在旁边经过,身后拖着低垂眼皮的damane;那两个女人正在讨论起航离开之前估计还能捉到多少marath'damane。明的目光从两个穿着羊皮长外套女人的身上扫过,然后,当她们朝自己走来时,吃惊地扫回来。"奈妮?依蕾?"
"还能有谁。"奈妮的微笑很牵强;两个人的眼睛都很僵硬,仿佛在压制担忧的皱眉。对明来说,再也没有比见到她们两人更开心的事情了。"这颜色跟你很合衬,"奈妮继续道,"你早就该多穿穿裙子了,虽然说,当我看到你穿裤子时,曾经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也要试试穿裤子。"当她走得够近,看清明的脸蛋时,她的语气严厉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在哭,"依蕾说道,"伊雯出了事吗?"
明一惊,回头看看身后。一个sul'dam带着damane走下她刚才走的台阶,转往另一个方向,朝着马厩和马院去了。还有一个衣服上有闪电标志的女人站在台阶顶部,跟另一个还在屋里的人说话。明一手抓起朋友们的手臂,带着她们朝港口快步走去。"你们两个到这里来很危险的。光明啊,你们到法梅来就很危险。这里到处都是damane,如果被她们发现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是damane的吧?噢,你们不知道,见到你们俩真是太好了。"
"我想象不到见到你有多么高兴,"奈妮回答,"你知道伊雯在哪里吗?她是不是在那些屋子里面?她还好吗?"
明犹豫了一下,回答,"她的情况还算可以吧。"明太了解她们了,如果她把伊雯此刻的遭遇告诉她们,奈妮很可能会像龙卷风一般冲进去尝试阻止。光明啊,请让那折磨结束吧。光明啊,就这一次,请让她低下倔强的脖子,以免被她们折断。"不过,我不知道怎样把她弄出来。我找到一个船长,如果我们能带着伊雯登上他的船,他可能愿意带我们走--除非我们能自己上船,否则他不肯帮忙,我也不能怪他--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想不出办法。"
"船,"奈妮沉思道,"我本来只打算往东走,可是那样做我有顾虑。按照我的估计,我们很可能得一直到快要逃出投门岭的时候才能完全摆脱宵辰巡逻队,然后,又会遇上传闻在阿漠平原上进行的某种战争。我从来没想过用船。我们有马,但没有坐船的钱。这个人要多少?"
明耸耸肩。"我从来没有谈到那个地步。我们俩也没有钱。我想,可以把船费的事推到开船之后再说。出海之后……呃,我想他是不会再在任何有宵辰人的港口停靠了的。不论他从哪里把我们扔下船,都会比这里好。说到底,问题是如何说服他开船。他想走,可是宵辰也在海上巡逻,天知道那些船上会不会也带了damane,等我们发现是否有带也许已经太迟。'给我弄一个听我指挥的damane到我的船上来,'他说,'我立刻就出发。'然后,他就开始讨论吃水、浅滩和避风港去了。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过,只要我微笑着时不时地点点头,他就会不停地说,我心想,如果我能哄他说够久的话,他就会自己说服自己开船了。"她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眼睛又开始刺痛,"只不过,我觉得没有时间让他自己说服任何事情了。奈妮,她们要把伊雯送回宵辰,而且很快。"
依蕾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为什么?"
"她能找到矿藏,"明难过地回答,"她说的,就在几天后,我不知道几天够不够让这个男人说服自己开船。就算够,我们又该怎样把那邪恶的项圈摘下来?我们怎样把她带出那个房子?"
"要是岚在这里就好了。"依蕾叹道,当另外两人都看着她时,她红着脸赶紧补充,"啊,他必竟有把宝剑啊。我希望我们能有个会使剑的帮手。十个。一百个。"
"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宝剑和肌肉,"奈妮说道,"而是头脑。男人通常只用胸毛思考。"她心不在焉地摸摸胸前,像是在摸外套下的什么东西,"多数男人是的。"
"我们需要军队,"明说道,"一支庞大军队。我听说,宵辰人面对塔拉邦和都曼时,人数远远比不上对方,却能轻松地打赢每一场战斗。"一个damane和sul'dam从街道一边走过来,她赶紧把奈妮和依蕾推到街道的另一边去。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另外两个人看着那对链在一起的女人的目光跟她一样警惕,不需要她的催促,"既然我们没有军队,那么我们三个必须靠自己了。但愿你们其中一个人可以想到一些我想不到的方法;我已经绞尽脑汁了,每次想到那a'dam,想到那银链和项圈时,都无计可施。Sul'dam打开那东西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靠得太近。我想,如果有帮助的话,我可以把你们两个弄进去。一个吧,可以的。她们把我当成仆人,不过,仆人可以接待访客,只要访客不要越出仆人宿舍范围就可以了。"
奈妮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不过她的眉头几乎立刻就解开了,换成了果断的神情。"不用担心,明。我有几个主意。我的时间可不是白花的。你带我去见这个男人。如果他比起村议会那班有人撑腰的家伙还难对付,我就吃了这件外套。"
依蕾咧嘴笑着点点头。明看到了来到法梅之后的第一个真正的希望。有那么一霎那,明发现自己看到了另外两个女人的影像。有危险,却也有希望--还有,在她以前见过的影像之间,还出现了新的影像;这种情况是偶尔会出现的。在奈妮的头上漂浮着一只厚重的金戒指。依蕾的头上有一块热得发红的铁和一把斧头。它们意味着麻烦,这点她能肯定,不过,还远着呢,是将来的事情。影像转眼就消失了,然后,她就只能看到依蕾和奈妮,期待地看着自己。
"就在下面港口附近。"她说道。
倾斜的街道越往下走人越多,摩肩接踵。有街边小贩,有从内陆村庄赶着马车进城来、直到冬天过后才会离开的商人,还有托着盘子招呼路人的摊贩。穿着刺绣斗篷的法梅人和穿着厚羊毛外套的村民来来往往。城里有很多从更靠海边的村落逃到这里的人。明无法理解--他们从一个偶尔才遇到一次宵辰人的地方,逃到了一个周围都是宵辰人的地方--不过,她听说过那些宵辰人每次到达一个新的村子时的所作所为,因此,她也不能怪那些人害怕第二次的遭遇。每当有宵辰人或者挂帘子的宵辰轿子出现在陡峭的街道上,所有人都会鞠躬。
明很高兴地看到奈妮和依蕾都知道要鞠躬。裸着胸膛的轿夫跟那些高傲的盔甲士兵一样,对弯下腰的人并不在意,然而,不弯腰显然会吸引他们的目光。
她们三人沿着街道往下走的时候,对话不多。当明听说奈妮和依蕾只比她和伊雯晚几天到达法梅时,她一开始觉得很惊讶,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觉得她们没能早些见面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街上有这么多人。再说,她一直都不愿意离开伊雯太远、太久;她总是害怕,当她在容许探访的时间去找伊雯时,会发现伊雯走了。而如今,她真的要走了。除非奈妮可以想出办法来。
空气中的盐和沥青味道渐渐加重,海鸥叫唤着在空中盘旋。人群中开始出现水手,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仍然光着脚板。她们要去的那家旅店,名字被匆匆改成了三梅花,但是透过草草涂上去的新名字,仍然能看出原名的一部分,其中有个"守"字。虽说街上人头涌动,可是大堂里的客人只比半满多些;物价太高了,很多人再也承担不起在旅店里喝啤酒的花费。房间两头壁炉里的旺盛火焰温暖了房间,胖胖的旅店老板穿着衬衣。他皱眉看着她们三个,明心想,大概是自己的宵辰式裙子才阻止了他开口赶她们走。因为奈妮和依蕾穿着农妇的外套,显然是一副没钱的模样。
她要找的男人独自坐在他惯常的位置--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对着酒杯喃喃自语。"你有时间谈谈吗,杜门船长?"她问。
他抬起头,发现她并非独自一人后,用一只手捋了捋胡子。明依然觉得这人光秃秃的上唇跟胡子加起来很怪相。"这么说,你带了朋友来喝光我的钱币,是不是?好吧,那个宵辰贵族买了我的货物,所以我有钱币。坐。"他突然吼了一嗓门,把依蕾吓了一跳,"老板!这里要温葡萄酒!"
"没事的,"明一边告诉依蕾,一边在桌旁的一张长凳一端坐下,"他只不过样子和声音像大熊而已。"依蕾在长凳另一端坐下,一脸怀疑。
"大熊,我吗?"杜门大笑,"也许我是吧。不过,你又如何,女孩?你放弃了离开的念头没?我觉得这条裙子很像宵辰裙子啊。"
"决不!"明激烈地回答,可是,一个侍女带着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葡萄酒走了过来,她住了口。
杜门也一样机警。他一直等到那个侍女带着他给的硬币离开之后,才重新开口,"幸运之神在上,女孩,我无意冒犯。多数人只想继续过他们的生活,不论他们的统治者是宵辰还是其他人。"
奈妮把肘子撑在桌上。"我们也想继续过我们的生活,船长,可是,希望生活里没有宵辰。我听说你打算很快就开船离开。"
"要是可以的话,我今天就会开船走,"杜门阴沉地回答,"那个图拉克还真的每隔两三天就派人来叫我去,给他讲那些我见过的古物的故事。你觉得我像个吟游诗人吗?我开始真的以为只要讲一、两个故事,就可以走人,可现在,我怀疑要是我再也不能取悦他,那么他放我走还是砍我头的几率均等。那男人表面上柔和,但其实硬得像铁,而且冷血。"
"你的船能避开宵辰人吗?"奈妮问道。
"幸运之神在上,我是否能在damane把飞浪打成碎片之前驶出港口?我能。一旦我能开到海上,我是不会让任何带着damane的宵辰船只靠得太近的。沿着这条海岸线有很多浅滩,而飞浪吃水也浅。我可以把她开到那些笨重的宵辰大船不敢去的浅水里去。在这个季节里,他们必须小心靠近海岸的海风,一旦我真的让飞浪--"
奈妮打断了他。"那么,我们就坐你的船走,船长。我们一共有四个人,我希望你能在我们上船之后立刻出发。"
杜门用一根手指搓搓上唇,看看自己的酒杯。"啊,说到这个问题,我们依然还得先把她弄出港口,你明白的。这些damane--"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船上将会带有比damane更强的人呢?"奈妮轻声说道。当明意识到奈妮的意图时,睁大了双眼。
而依蕾则几乎细不可闻地嘀咕,"你还要我小心。"
杜门的目光只盯着奈妮,而且,很警惕。"你是什么意思?"他轻声问道。
奈妮解开外套,在颈后摸索,然后扯出一根塞在裙子里的皮绳。绳子上挂着两只金戒指。当明看清楚其中一只时,她吸了一口气--那正是她刚才在街上时看到的奈妮影像之中的男人重戒--不过,她知道,是另一只较轻的为女人的纤细手指而做的戒指使杜门的眼睛几乎掉出眼眶。巨蟒噬尾。
"你知道它的含义,"奈妮边说边把巨蟒戒指从绳子上取下,不过,杜门一手把它握住了。
"收起来,"他的眼睛不安地扫视四周;明看不到有人在往他们这边看,可是,杜门的目光仿佛觉得每一个人都在盯着他们看。"那戒指很危险。要是被人看见……"
"只要你明白它的含义就够了。"奈妮的平静叫明羡慕。她把皮绳从杜门手中取出,把它戴回脖子上。
"我知道的,"他沙哑地回答,"我知道它的意思。如果你……也许真的有机会。你说,有四个人?我猜,这个喜欢听我饶舌的女孩会是四人之一。还有你,和……"他朝依蕾皱眉,"这个孩子显然跟你不--不一样。"
依蕾恼怒地挺直了腰,可是奈妮一手按住了她的胳膊,朝杜门露出安抚的微笑。"她跟我一起走,船长。就算我们还没获得戴戒指的资格,我们的能力也可能足以让你吃惊了。当我们出航时,你的船上将会有三个有需要时可以对抗damane的人。"
"三个,"他轻声念道,"确实有机会。也许……"他的表情欢快了片刻,但当他看着她们三人时,表情又恢复了严肃,"我应该现在就把你们带上飞浪开船,可是,幸运女神保佑我能知道如果你们留下将会遇到什么,甚至是,如果你们跟我走又会遇到什么。听我说,并且记住我下面说的话。"他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而且小心地选择着用词。"我曾经见过一个--一个戴着那种戒指的女人被宵辰人捉住。那是个苗条漂亮的小个子女人,带着一个貌似剑术高手的大块头守--大块头男人。他们俩的其中一个一定是大意了,因为,宵辰人给他们设了陷阱。那个大男人战死之前放倒了六、七个宵辰士兵。那个--那个女人……他们出动了六个damane,突然从她四周的巷子里走出来。我以为她会……采取某些行动--你知道我的意思--可是……我是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前一刻她还仿佛可以把她们全部摧毁,下一刻,她的脸上出现了恐惧,然后,她就开始尖叫。"
"她们切断了她与真源的接触。"依蕾脸色刷白。
"不要紧,"奈妮平静地说道,"我们不会容许她们对我们做同样的事情。"
"啊,也许会像你说的这样吧。不过,我直到死都会记得那一幕。芮玛,天呀,这就是她尖叫时喊的名字。其中一个damane哭着跪倒在地,然后,她们把一个那种项圈戴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而我……我逃走了。"他耸耸肩,搓搓鼻子,看着自己的酒杯,"我亲眼见过三个女人被捉,我受不了那种情景。我必须告诉你们,就算要我把老祖母丢在岸上,我也要开船离开这里。"
"伊雯说过,她们逮到两个艾塞达依,"明缓缓说道,"一个黄结,叫芮玛,另一个她不知道是谁。"奈妮瞪了她一眼,她红着脸沉默了。从杜门的脸色看来,告诉他宵辰人捉了两个艾塞达依而不是一个,对她们的目的没有任何好处。
然而,他忽然瞪着奈妮,长饮了一口葡萄酒。"那就是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吗?为了救……那两个?你刚才说过,你们有三个的。"
"你需要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奈妮轻快地回答,"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你必须随时准备启航。你愿意吗,还是说,你宁愿留在这里看看到底他们会不会砍下你的头?船多得很,船长,我今天是一定要找到一条肯搭载我们的船的。"
明屏住了呼吸;她的十指在桌面下紧紧绞在一起。
终于,杜门点头。"我会准备好。"
当她们回到街上时,明吃惊地看到,店门一关上,奈妮就瘫软在店前。"你不舒服吗,奈妮?"她担心地问道。
奈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直身,拉直外套。"对某些人,"她说道,"你必须表现出十分的把握。如果你让他们看出一点犹豫,他们就会把你踢往你不想去的方向。光明啊,我真害怕他说不啊。来吧,我们还有计划要做。我们还有一两个问题要解决。"
"希望你不讨厌鱼,明。"依蕾说道。
一两个问题?明边想边跟着她们走。她非常希望,这次奈妮并非仅仅是表现出有把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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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将有五人继续前行
珀林一边戒备地打量着村民,一边下意识地拉扯着身上的斗篷。斗篷对他来说太短了,胸口有刺绣,破了几个洞,可是连补都没有补过。尽管他的衣服跟臀部挂着的斧头形成了怪异的组合,却没有一个村民多看他一眼。胡林的斗篷下穿着一件胸口有蓝色螺纹的外套,马特穿着一条灯笼裤,把裤脚塞在靴子里。这就是他们在那个荒废村子里能找出来的所有行头了。珀林心想,眼前的这个村子是否也很快就会荒废。半数石屋是空的,在他们脚下的这条泥土街道前方,旅店的门前,有三辆超载的牛车,车上的货物高高隆起,全都用帆布盖好,用绳子捆住,家属们围站在车子四周。
当他看着那些人挤在一起,对那些至少目前还留下的人道别时,珀林认定,这些村民并非对陌生人不感兴趣;他们的目光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和其他人。这些人学会了不要对陌生人显露好奇心,即使那些陌生人显然不是宵辰人。在如今的投门岭,陌生人可能会很危险。他们在其他村子里已经遇到过同样谨慎的冷漠反应了。沿海一带,方圆数里格之内的村子更多,每一个村子都各自营生。至少,在宵辰人出现之前是这样的。
“我看,在他们决定问问题之前,”马特说道,“我们该去骑马了。总会有第一次的。”
胡林正呆看着村中绿地里,棕色枯草上的一个焦黑大圆。那看上去有些时日了,却没有人动手去清理它。“大概是六至八个月前了,”他喃喃说道,“可它仍然发臭。是整个村议会连同他们的家人。为什么他们要做那样的事情?”
“天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任何事?”马特低声说,“宵辰人杀人似乎不需要理由。反正,我想不出来。”
珀林尽量不去看那发黑的地方。“胡林,菲恩的事你肯定吗?胡林?”自从进了这个村子,想让嗅探者的目光移往别处很难,“胡林!”
“什么?哦,菲恩。是的。”胡林张开鼻翼,立刻又皱起鼻子,“绝对没错,虽然很陈旧了。跟这味道相比,迷惧灵的味道可说是玫瑰香了。他就是从这里经过的,可是,我想,他只有一个人。反正,没有半兽人,如果他带了暗黑之友,那么那些人最近没做什么坏事。”
旅店前骚动起来,人们喊叫着指指点点。不是朝着珀林他们三人,而是朝着村子东边低矮山坡上珀林看不见的地方。
“我们现在去骑马好吗?”马特说道,“可能会是宵辰人。”
珀林点点头,他们朝着马匹被拴在屋后的那座废屋跑去。当马特和胡林转过那座屋子的屋角消失时,珀林回头朝着旅店看去,震惊得停下了脚步。是光明之子,队伍很长,正在进村。
他一跃而去追上其他人。“白斗篷!”
那两人只浪费了一瞬间,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匆匆爬上马背。三个人沿着与主街道之间隔有房屋的小路狂奔,朝着村子西边而去,边走边回头察看是否有追兵。英塔要他们避开任何可能阻慢他们的事物,问东问西的白斗篷显然就是这种事物之一,即使他们能给出满意答案。珀林比另外两人更加小心,对于躲避白斗篷,他有自己的理由。我手中的斧头。光明啊,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来换掉它。
树木稀疏的小山很快就把村子挡住了,珀林开始觉得,其实并没有人在追赶他们。他收起缰绳,示意另外两人停下。他们照做了,疑问地看着他。他竖起耳朵。他的听力比起以前要强得多,不过,他听不到马蹄声。
他不情愿地放开自己的意识,去寻找狼。他几乎立刻就找到了,是一个小族群,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村子旁那座山上,正躺着休息。有那么一会儿,吃惊的感情强烈得他几乎以为那是他自己的感觉;这些狼听说过传闻,可是他们并不相信真的有两脚能跟他们说话。他花了几分钟,汗着颜自我介绍——他无奈地送出一幅小公牛的影像,又根据狼族的习惯加上自己的气味;狼族在首次见面的时候十分讲究礼仪——不过,他终于把自己的问题送过去了。那些狼对于任何不能跟他们对话的两脚真的是毫无兴趣,可他们最后还是滑下山坡,在不被两脚的迟钝视力发现的情况下,进行察看。
过了一会儿,狼看到的影像开始传送回来。穿着白斗篷的骑马人涌进村子,在村屋之间穿行,把村子包围起来,但是,并不离开。特别是,不往西边走。狼说,他们闻到的往东去的就只有他和另外两个两脚的气味,外加三个高个子硬蹄。
珀林感激地释放了跟狼群的接触,发现胡林和马特在看自己。
“他们没有跟来。”他说道。
“你怎么能肯定?”马特问。
“我就是肯定!”他劈头就说,然后放缓了语气,“反正,我能肯定。”
马特张了张口,又合上,最后说,“好吧,如果他们不是来找我们的,我看我们就回到英塔的事上面来,继续追踪菲恩的痕迹吧。就这样站在这里,匕首可不会自己靠过来。”
“我们不能在这么靠近那个村子的地方继续追踪,”胡林说道,“我们不能冒遭遇白斗篷的风险。我认为英塔不会赞同的,维琳塞达依也不会。”
珀林点点头。“不管怎样,我们可以从几里之外开始跟踪。不过,要保持紧密监视。我们现在距离法梅不会很远。要是为了避开白斗篷,却撞上了宵辰巡逻队,可没有任何好处。”
当他们再次出发时,他忍不住要猜想,白斗篷在那里干什么。
季佛然?伯哈坐在马鞍上看着村中街道的另一端。他的军团正在这个小村里散开,把它包围。刚才那个冲出去消失了的肩圆膀厚的男人身影有点眼熟,触动了他的回忆。是的,当然,就是那个自称是铁匠的家伙。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拜亚在他前面勒马停下,一手抚胸。“村子已经布置好了,统领大人。”
穿着厚羊毛外套的村民在白斗篷士兵的驱赶下,不安地聚集到了旅店门前的超载牛车周围。哭泣的孩子紧紧拽住母亲的裙子,但没有人露出叛逆的神情。成年人的目光呆滞,消极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对此,伯哈觉得谢天谢地。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对这些人做任何杀一儆百的事情,更不愿意浪费时间。
他一边下马,一边把缰绳扔给一个光明之子。“拜亚,安排大家吃饭。让那些俘虏带上食物和水,能带多少就让他们带多少,然后把他们关进旅店,把店门和窗户都钉死。让他们以为,我要留下一些人看守,明白没?”
拜亚又抚了一下胸膛,调转马头开始下令。驱赶又开始了,把村民都赶进了那家平屋顶旅店,另外一些光明之子则开始到各个村屋里面寻找钉子和锤子。
伯哈看着一个个阴郁的面孔从身边经过,心想,要等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鼓起足够勇气逃出旅店来发现没有人看守,大概要两、三天吧。两三天,正是他需要的时间,不过,他此刻不愿意冒险让宵辰警觉自己的存在。
他留下了足够的战士,好让审问者相信他的军团仍然四散在阿漠平原上,然后,他带着将近一千光明之子几乎翻过了整个投门岭,就他所知,没有触动任何警报。跟宵辰人发生的三次小冲突都结束得很快。那些宵辰人习惯了丧失斗志的乌合之众;光明之子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意外。然而,那些宵辰人的战斗力就跟暗黑魔神的走狗一样强大,他不由得回想起其中一次冲突消耗了他五十多个战士。那次冲突后,他对着两个身上扎满箭的女人查看了半天,仍然无法肯定她们是否艾塞达依。
“拜亚!”伯哈的一个士兵递给他一杯水,用的是从其中一辆牛车上找出来的一个陶杯;那水入口冰冷。
瘦脸男人甩身下马。“在,统领大人?”
“当我跟敌人交战时,拜亚,”伯哈缓缓说道,“你不参加,你要从远处观察,并且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的儿子。”
“可是,统领大人——!”
“这是命令,光明之子拜亚!”他一口打断,“你要服从,明白吗?”
拜亚挺直了腰,目视前方。“遵命,统领大人。”
伯哈打量了他片刻。这个人会遵守他的命令,不过,如果能给他一个别的理由,而不是仅仅要他去把父亲的死讯带给丹,会更好。倒不是说,他不明白让阿曼都知道这件事的需要十分紧急。自从那次跟艾塞达依发生的冲突之后——只有一个女人是,还是说,两个都是?三十个宵辰士兵,都是强大的战士,再加上两个女人,就牺牲了我两倍的战士——自从那次,他就不再期望自己能活着离开投门岭。就算侥幸能在宵辰人的手下活过来,很可能审问者也不会放过他。
“见到我的儿子——他应该在伊门?瓦达统领的手下,在塔瓦隆附近——并且告诉他之后,你要到阿曼都去,向最高统领报告。向佩得安?奈尔本人报告,光明之子拜亚。你要把我们了解到的宵辰人情报告诉他;我会把它写下来交给你。确保他明白,我们再也不能相信塔瓦隆那群满足于躲在影子里操纵木偶的女巫了。如果她们公然为宵辰人战斗,我们当然也会在其他场合遭遇她们。”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这句话是最重要的。坐在真理殿堂里的人必须知道,虽然艾塞达依有那些所谓的誓言,可她们会参加战斗。一个艾塞达依在战场上使用唯一之力的世界,这个念头让他的心直往下沉;他无法肯定自己是否会为离开这个世界而遗憾。不过,他想带给阿曼都的还有另一个消息,“还有,拜亚……告诉佩得安?奈尔,审问者要我们做了些什么事。”
“遵命,统领大人。”拜亚回答,可是,他脸上的表情让伯哈叹气。这个人不明白。对拜亚来说,命令就是要遵守的,不论它来自统领大人还是审问者,不论它的内容是什么。
“我还会把这些话给你写下来,你也把它交给佩得安?奈尔,”他说道。不论如何,他不知道这样做能有多少好处。他又想起一件事,朝着旅店皱起了眉头。他的一些手下正在那里钉门窗,砰砰作响。“珀林,”他喃喃说道,“那是他的名字。来自双河的珀林。”
“您说那个暗黑之友吗,统领大人?”
“也许他是吧,拜亚,”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确定,可是,一个能让狼为他战斗的人不是暗黑之友又是什么。能确定的是,这个珀林杀死了两个光明之子,“我们进村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他了,不过,在那些俘虏里面我没有看见一个像铁匠的。”
“他们的铁匠一个月前就走了,统领大人。有些俘虏抱怨说,要不是他们得自己修理车轮子,早就在我们来之前就离开了。你相信那个铁匠就是珀林吗,统领大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重要,明白吗?而且,他可能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宵辰人。”
“暗黑之友肯定会这样做,统领大人。”
伯哈喝下最后一口水,把杯子丢到一边。“不在这里吃饭了,拜亚。我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让宵辰人逮到,不论给他们报信的是双河的珀林还是其他人。下令上马,光明之子拜亚!”
远在他们头上的空中,一个巨大的有翼影子在悄悄地盘旋。
在山顶灌木丛里的营地中,岚在练习剑术,免得自己左思右想的。他已经跟胡林一起去搜寻过菲恩的痕迹;他们全都去过了,三三两两地,避免引起注意,却至今什么也找不到。现在,他们在等马特、珀林和嗅探者回来;他们几个小时前就该回来了。
洛欧当然是在看书,因此,无法看出他耳朵的抽动是因为书中的内容还是因为担心那三个人的晚归,不过,乌鲁和其他石纳尔战士们都紧绷着神经坐着,或者在给自己的宝剑上油,或者透过树木之间的缝隙监视外面,仿佛认为宵辰人时刻会出现。只有维琳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艾塞达依坐在那簇小小营火旁边的一根圆木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一根长树枝在地上比划;时不时地,她会摇摇头,用脚把地上的东西都抹掉,再重新开始。所有马匹都上好了鞍,随时可以出发,每一匹马都绑在一支插在地上的长枪上。
“苍鹭涉急流,”英塔说道。他背靠着一棵树坐着,一边拿着一块磨刀石打磨自己的宝剑,一边看着岚,“你不该费力练习这招。它让你门户大开。”
一瞬间,岚靠着一只脚的脚尖平衡,两手握剑高举过头,然后流畅地转到另一只脚。“兰恩说这招练习平衡很好,”要保持平衡并不容易。在虚空中,他常常感觉自己能在一个滚动的大石头上维持平衡,然而,他不敢召唤虚空。他太想信任自己了。
“你练习得太多的招数,就容易不加思索地使出来。如果你够快,用这招可以砍倒对手,可是在那之前,他已经把他的剑插在你的肋骨里了。你根本就是在邀请他。要是我的对手这样开放地站在我的面前,就算我明知会被他送回老家,我也肯定会一剑刺过去的。”
“只是为了练习平衡,英塔。”单脚站着的岚晃了晃,不得不放下另一只脚以免摔倒。他“唰”地把剑推回剑鞘里,捡起他那件乔装用的灰色斗篷。那斗篷已经蛀了虫,底边破破烂烂,不过,上面镶着厚羊毛。从西边吹来的冷风开始加强了,“真希望他们快回来。”
他的希望如同信号,乌鲁压着声音紧急地说话了,“有人骑着该死的马过来了,大人。”还没拔剑的战士纷纷拔剑,剑鞘“咔嗒”作响。有些人跳上了马背,拔起长枪。
当胡林带着其他人小跑着进入空地时,气氛缓和下来了,可是,当胡林说“我们找到痕迹了,大人。”时,气氛又紧张起来。
“我们跟着痕迹几乎走到了法梅,”马特一边下马一边说道。他的皮肤紧紧贴在头骨上,苍白脸颊上的那丝红晕仿佛在假装健康。石纳尔人跟他一样兴奋起来,都围到了他的身边,“只有菲恩的痕迹,他一定就是去了那里。他的手里一定有匕首。”
“我们还发现了白斗篷。”珀林甩身下马,说道,“有好几百人。”
“白斗篷?”英塔皱眉叫道,“这里?好吧,如果他们不来烦我们,我们也不去烦他们。如果宵辰人忙于应付他们,那么对我们夺回号角也许还有帮助。”他的目光落在依然坐在火旁的维琳身上,“我猜,你会说,我早该听你的话吧,艾塞达依。那个人真的去了法梅。”
“时间之轮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行,”维琳淡淡说道,“对ta'veren来说,发生的事情都是注定的。也许是时轮之模需要我们多花这几天。时轮之模把一切都准确地放在它的位置上,当我们尝试改变,特别是,有ta'veren参与其中时,编织的方式就会改变,把我们放回我们应处的位置。”众人不安地沉默着,可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用树枝心不在焉地继续乱画,“不过现在,我想我们也许该做些计划。时轮之模终于把我们带到了法梅。瓦勒尔之角已经在法梅了。”
英塔在营火另一边对着她蹲坐下来。“当有足够多的人在说同样的事情时,我就会开始相信它。本地人都说,那些宵辰人似乎并不在意进出法梅的人。我会带着胡林和另外几个人进城。一旦他找到菲恩的痕迹通往号角……呃,我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维琳用脚抹掉她在地上画出的一个轮子。然后,在上面画了两条一头相接的短线。“英塔和胡林。还有马特,因为他在足够近的距离里可以感应到匕首。你想去的,是不是,马特?”
马特似乎左右为难,不过,他还是猛地点了点头。“我必须去,不是吗?我必须找到匕首。”
画上去的第三条线使地上的图案像鸟儿的爪印。维琳斜眼看着岚。
“我去,”他说道,“这就是我到这里来的理由。”艾塞达依的眼中出现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让他不安的心照不宣,“为了帮助马特找匕首,”他厉声说道,“以及帮助英塔找号角。”还有,菲恩,他对自己补充。我必须找到他,要是现在还不算太迟。
维琳画出第四条线,鸟爪变成了不对称的星形。“还有谁?”她轻声说道,稳稳地握着树枝。
“我,”珀林说道。洛欧的洪亮声音稍慢了一点点,“我也想去。”然后,乌鲁和其他石纳尔人全都开始嚷嚷着说要去。
“珀林最早说的,”维琳说,仿佛认为这话解决了问题。她加上了第五条线,然后围绕着它们画了一个圆圈。岚觉得颈后发凉;这正是她刚才擦掉的那个轮子,“五个人继续前进。”她喃喃说道。
“我真的想去看看法梅,”洛欧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艾莱斯大洋。况且,如果号角还在箱子里,我可以帮忙抬箱子。”
“你最好至少把我带上,大人,”乌鲁说道,“如果那些见鬼的宵辰人想阻止你们,你和岚大人会需要有把剑守护你们的后背。”其他战士纷纷赞同。
“别傻了,”维琳严厉地说道,她的目光让所有人闭上了嘴,“你们全都不能去。不论宵辰人对陌生人有多么不在意,二十个战士肯定会引起他们注意。而你们,就算不穿盔甲,光看外形也一眼看出是战士。不论是一个战士或者两个战士,都一样。五个人,足够少,可以不被注意地进入法梅,而且,其中三人就是我们之中的三个ta'veren,正合适。洛欧,你也不能去,你必须留在后面。投门岭这里没有巨灵。你吸引的目光会跟其他战士加在一起吸引的目光一样多。”
“你呢?”岚问道。
维琳摇摇头。“你忘记damane了,”她说出这个词时厌恶地扭了扭嘴唇,“我能帮助你们的唯一方法就是使用唯一之力,可是那样会把那些女人吸引过来,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就算她们不在附近看不见,如果我们不够谨慎,没有把引导的力量限制得足够小,她们也可能会感觉到有女人——说起来,可能包括男人——在引导。”她没有看岚;可在他看来,她不这样做反而显得矫柔造作,而马特和珀林则忽然关注起各自的脚来。
“男人,”英塔哼道,“维琳塞达依,何必增加问题?就算没有会引导的男人,我们的问题也已经够多。可是,你也一起去会更好。如果我们需要你——”
“不,你们五个必须自己去。”她的脚踩过地上的轮子,把它擦掉了一半。她皱着眉头,逐个专注地打量他们五人,“将有五人继续前行。”
有一会儿,英塔似乎还想再要求一次,可是,在她凝视的目光前,他耸了耸肩,转向胡林。“到法梅要走多久?”
嗅探者挠挠头。“如果我们现在出发,连夜赶路,就能在日出时分到达那里。”
“就这么办。我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你们全都给马上鞍去。乌鲁,我要你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但是要保持在视线距离之外,不要让任何人……”
当英塔继续下达命令时,岚看着草草画在地上的轮子。如今,那是个破轮子了,只有四根轮辐。不知怎的,这让他打了个冷战。他发现维琳在看自己,那对黑色的眼珠如鸟儿般明亮专注。他好不容易才扯离了目光,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在胡思乱想,他恼怒地告诉自己。既然她不去,她是不可能做任何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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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剑术大师
旭日将地平线抹成深红色,在法梅通往海港的鹅卵石街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微微的海风把烟囱里冒出来的早餐炊烟吹往内陆方向。街上只有早起的人们,他们的呼吸在早晨的寒意下凝成水蒸气。跟其他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此刻,镇子仿佛是空的。
在一家还没开门的五金店门前,奈妮坐在一个倒扣的木桶上,一边用手臂夹着自己双手取暖,一边审视她的军队。明坐在街对面的门前台阶上,披着她的宵辰斗篷,正在吃一个皱巴巴的李子,依蕾穿着羊毛外套蜷缩在明身旁的一条巷子的巷口。一个从码头那边偷来的大袋子整齐地叠好放在明的旁边。这就是我的军队,奈妮自嘲地想。可是,没有其他人了。
她看到一个sul'dam带着damane沿着街道走上来,戴着手镯的是个金发女人,戴着项圈的是个黑皮肤女人,两个人都昏昏沉沉地打着呵欠。街上的少数几个法梅人都不敢看她们,而且远远地让开。从这里往港口看过去,视野所及再没有其他宵辰人了。但奈妮并没有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而是伸了个懒腰,耸了耸肩膀,仿佛是在活动活动寒冷的肩膀,然后,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明把吃了一半的李子丢掉,随意地往街道上方看了一眼,然后,靠回到门柱上。那边的街道也没有宵辰人,否则,她会把手放在膝盖上。明开始紧张地搓手,奈妮发现,依蕾此刻正急切地跳着脚。
如果她们把我们的事给暴露了,我要狠狠地敲她们两个的脑袋。不过,她知道,如果她们被发现了,那么决定她们三人命运的将会是宵辰人。她的心里太明白了,她对于自己的计划是否会成功完全没有谱。完全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失败把她们全部暴露。她又一次决定,如果有什么事情出了错,她就要设法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让明和依蕾逃走。她跟她们说过,如果出了错,就立刻逃走,而且让她们相信,她自己也会一起逃。她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怎样做。只知道,我不会被活捉的。求求你,光明啊,我不要被活捉。
Sul'dam和damane走上来,一直到走进了她们三个的中间。周围有十来个法梅人,远远地避开这两个链在一起的女人。
奈妮收集起自己所有的愤怒。受束者和约束者。她们把那丑恶的项圈戴在了伊雯的脖子上,而且,如果她们有机会,还会把项圈戴在她的脖子上,戴在依蕾的脖子上。她已经逼明把sul'dam如何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damane的事情告诉她了。她很肯定,明没有全部说完,最糟糕的那些都没有说,不过,她所说的已经足够让奈妮的怒火白热化。一瞬间,在一支黑色多刺的花茎上,一朵白色的花蕾向着光明、向着塞达盛开了,唯一之力充满了她的身体。她知道,对于那些能看见的人来说,自己的身上正散发着灵光。那个白皮肤sul'dam吃了一惊,那个黑皮肤damane张大了口,不过,奈妮没给她们任何机会。她使用的只是一点点唯一之力,然而,迅猛如同劈开空中尘埃的鞭子。
银项圈一下子裂成两半,"咔嗒"一声滚落在鹅卵石街上。奈妮一边跳起来,一边松了一口气。
Sul'dam如同看着毒蛇一般看着落在地上的项圈。Damane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不过,在那个裙子上有闪电标志的女人来得及移动之前,damane一个转身,一拳砸在了她的脸上。Sul'dam双膝一弯,几乎倒在地上。
"打得好!"依蕾喊道。她也已经开始冲上前,明也是。
可是,在她们三个能碰到那两个女人之前,damane惊恐地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撒开两腿拼命逃走了。
"我们不会伤害你!"依蕾对着她的身影喊道,"我们是朋友!"
"安静!"奈妮咝声说道。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破布,毫不留情地塞进那个还在摇摇晃晃的sul'dam张开的口中。明快手快脚地把那个袋子一抖,扬起一阵灰尘,然后一扣,套在了sul'dam的头上,袋口一直拉到那女人的腰部,"我们已经引起太多注意了。"
是真的,然而,也不完全是真的。她们四个人,身处一条迅速清空的街道上,那些决心到别处去的人都避而不看她们。奈妮所期望的正是这种反应--人们竭尽全力忽略任何跟宵辰人有关的事情可以为她们赢得一些时间。他们最终肯定会谈论此事,但是,只会是窃窃私语;宵辰人可能要经过好几个小时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被扣在袋子里的女人开始挣扎,塞了破布的嘴发出含糊的叫喊声,不过,奈妮和明用手臂架着她,把她拖进了附近的一条巷子。身后拖着一条银链子和项圈,在鹅卵石街道上"叮当"作响。
"把它捡起来,"奈妮冲依蕾喝道,"它又不会咬你!"
依蕾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收起银链,那样子像是随时提防它真的咬自己一口。奈妮有点同情她,但是仅此而已;一切都依赖她们每一个人按照计划行事。
Sul'dam又踢又打想挣脱,可是奈妮和明两人夹着她,一路拖着她沿着巷子走到屋后的另一条稍微宽阔的路上,再走进另一条巷子,最后,走到了一个货摊旁边的木棚子里。这个棚子很简陋,显然原来是用来养两匹马的。自从宵辰人来了之后,很少人能养得起马了,奈妮在这里看了一天,都没有人靠近过这里。棚子里覆盖着一层发霉的灰尘,说明它已经被废弃了。她们一走进去,依蕾就把银链子丢下,用稻草擦手。
奈妮又引导了一点唯一之力,手镯随即落在泥地上。Sul'dam咕哝着使劲挣扎。
"准备好了吗?"奈妮问道。另外两人点点头。于是,她们把袋子从俘虏的头上摘了下来。
Sul'dam大口喘着气,眼睛因为灰尘刺激噙着泪水,不过,她的脸胀得通红,既是因为被袋子蒙头,也是因为愤怒。她朝门口冲去,才迈出一步,就被她们捉住了。她并不虚弱,然而,她们有三个人。等她们再次放手时,那sul'dam被脱得只剩下衬衣,躺倒在其中一个马棚里,手脚都用结实的绳子牢牢绑好,外加一条绳子捆在头上防止她把口里的破布吐出来。
明一边摸着肿起来的嘴唇,一边看着她们剥下来的闪电标志裙子和软靴。"这裙子可能合你的身材,奈妮。我和依蕾穿都不合适。"依蕾正在从头发里往外挑稻草。
"我知道。反正你从来就不是合适的人选,不完全合适。她们太熟悉你了。"奈妮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丢到一旁,换上sul'dam的裙子。明帮她扣扣子。
奈妮把脚挤进靴子;它们稍微紧了点。裙子的胸口部位也有点紧,其他部位却又有点松。裙摺几乎触到了地面,比那个sul'dam穿着时低了些,不过,要是其他人穿只会更不合身。她抓起手镯,深吸一口气,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两边合拢之后,它仿佛是一个整体。感觉上,它跟其他手镯没什么不同。她曾经担心它不是的。
"穿裙子,依蕾。"她们已经把两条裙子染了色--一条是她的,另一条是依蕾的--染成了damane裙子的那种灰色,或者说,尽量接近那种灰色,而且事先藏在了这个棚子里。依蕾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仍然张开的项圈,舔了舔嘴唇。"依蕾,你必须穿上的。见过明的宵辰人太多了,所以她不能穿。如果你穿我这条sul'dam裙子合适,那么,我会穿灰裙子的。"她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不得不戴上那个项圈,她会发疯;那就是为何此刻她对依蕾的语气无法严厉起来。
"我明白,"依蕾叹道,"我只是希望我能多了解这东西能产生的效果。"她把自己的金红色头发拨开,"明,来帮帮我。"明开始帮她解开背后的纽扣。
奈妮好容易才忍着哆嗦把地上的银项圈捡了起来。"有一个办法能知道。"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弯下腰把她戴在了sul'dam的脖子上。要说有谁该戴上这东西的,那就是她了,奈妮坚决地告诉自己。"反正,她也许能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信息。"蓝眼睛女人瞥了一眼连在自己脖子和奈妮手腕之间的链子,然后轻蔑地怒视着奈妮。
"这样没用。"明说道,但是奈妮几乎没有听见。
她能……感觉……另一个女人,感觉她此刻的感受,绳子勒着她的脚踝和身后的手腕,嘴里的破布渗着恶臭鱼味,身下的稻草透过薄衬衣扎着她。并不是说,奈妮自己能感觉到这些事情,而是在她的脑海里有一组感觉,而她,清楚地知道这些感觉属于sul'dam。
她吞了吞口水,竭力忽略它们--它们不肯消失--然后对被绑的女人说话。"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会伤害你。我们不是宵辰人。不过,如果你撒谎……"她威胁地拿起了链子。
女人的肩膀开始颤抖,塞着破布的嘴唇嘲讽地弯曲起来。奈妮好一会儿才明白,sul'dam在笑。
她抿紧了嘴唇,然后,她灵机一动。她脑中的那组感觉似乎就是对方此刻身体上的所有感觉。她试着往里面加了点东西。
Sul'dam突然睁圆了眼睛,发出一声连那破布也不能完全压制的喊叫。她一边拼命扇动绑在身后的双手,仿佛想赶走什么东西,一边在稻草上弓身挣扎,徒劳地企图逃跑。
奈妮吸了一口气,赶紧把她刚才加进去的感觉剔除。Sul'dam哭泣着瘫软下来。
"你……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依蕾虚弱地问道。明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
奈妮沙哑着声音回答,"跟你上次朝玛丽扔了个杯子之后,纱里安给你的惩罚一样。"光明啊,这东西真是太卑鄙了。
依蕾"咕嘟"地吞了一下口水。"噢。"
"不过,a'dam不是这样用的,"明说道,"她们一直都声称,它对于不能引导的女人没有效果。"
"我才不管它是怎样用的,只要它有效就行。"奈妮一把抓住链子跟项圈接口的地方,把那女人提了起来瞪着她的眼睛。她看到的,是一双受惊的眼睛,"你给我听着,仔细听着。我要答案,如果我得不到,我会让你觉得我在剥你的皮。"那女人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当奈妮意识到对方把自己说的话完全当真之后,只觉得胃里直翻腾。要是她认为我做得到,那就是因为,她知道我做得到。那就是这些链子的用处。她牢牢地抓着自己的理智,才阻止了自己把那个手镯扯下手腕。相反地,她的脸色更冷,"你准备好回答我了吗?还是说,你需要更多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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