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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之躯—劳伦斯传

_31 穆尔 (美)
(这是他们对他冷若冰霜、充满故意的缘故),劳伦斯根本的异端只是他将情感的
品性、知觉的强度和激情放置于理智前……劳伦斯不得已给予或想要给予的是一种
崭新的或是不同的情感、生活和爱情的方式,而不是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你不能
把他置于格套之中。当然,他也得思考——他是怎样成为一名作家的呢?而他作为
一名作家的问题是将这些他坚信不受有意识的才智支配的情感和知觉形诸文字,这
对于正着手对付自己的经历的劳伦斯来说太困难了,而对可能完全曲解他创作的作
品的任何什么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他把印第安人的歌唱说成是无知的意指什
么?他往常跟我们淡起的“肉体的生命”和“脆弱”究竟指什么?我可感觉到、你
也可感觉到他的涵意,但它们是不受简洁、明确的语句约束的。这些只有通过想象、
象征和劳伦斯擅长的引人入胜的描写才能表达出来。
1929 年8 月7 日,劳伦斯写信给希尔达·杜利特尔,她为她和她疏远了的丈
夫阿尔丁顿编辑的《意象派·诗集》向他索取某些近作。她明显地示意要见见劳伦
斯,但这位她曾将其写成梵·高一样的男人拒绝了见面的想法,但他确实封寄了一
些诗章:
你的信今天上午收到了。这儿仅有几首从赛克搞的《三色紫罗兰》中删下来的
用红笔勾划的样诗。这几首诗我已从书内封中抄出,改动一两句词,使其上口些。
现在合你意思去做——取你喜欢之作。你不会直正爱上这些诗的,但你不能从一块
石头中提取血液。
我们在这儿住上10 天左右。我想我势必去南部。我咳嗽真烦人。巴登这儿很
潮湿,水气蒙蒙的——天公不作美。
我不知道秋天我们将去何处,或许去意大利什么地方。自从我们见面已逾10
年,我们该说些什么?上帝知道!什么也谈不上,的确,说什么也没用。
那是我最后的确信。多说反而坏事,假设破损己发生的话。
道格拉斯在澳大利亚,不很好,感到不愉快。阿拉贝拉我听说在巴黎,她情形
根本不好,可怜的阿拉贝拉。
“可怜的阿拉贝拉,”在劳伦斯的信和小说中,他总是将她写成悲哀的,与快
乐的布莱特·帕特莫尔相对。至于希尔达·杜利特尔,“说什么也没用”——不顾
劳伦斯的断然拒绝,在她和阿尔丁顿编辑的《意象派诗集》中,她收了他6 首诗。
劳伦斯有时讨厌过去所作所为的人。她这么忍心隔断可能性、在进程中用民间格言
假设“破损已发生”的做法是不多见的。实际上,劳伦斯不相信希尔达·杜利特尔
的忠实:虽然他通常不忌恨,但他不能忘记几年前在同他们的几位美国朋友的争论
中,希尔达·杜利特尔是站在对立一方的。
而且,如前所知,劳伦斯对希尔达·杜利特尔抛弃阿尔丁顿而投入塞西尔·格
雷怀抱的做法表示反感。
在巴登—巴登的那年夏天,劳伦斯接受了气喘病治疗,而弗丽达日日按摩她的
踝关节。8 月12 日,劳伦斯写信告诉奥利欧利:“昨天晚上,弗丽达庆祝她50
岁生日——一个9 人晚会,还有鲍尔、特劳特、达克——好极了。”8 月14 日的
信上说:“我们早晨动身去巴伐利亚。我不知道为何我在这里会如此痛苦、凄惨。
我想是有许多身材粗壮、上了年纪的德国妇女坐在我胸口上。”他已收到了玛丽亚·
克利斯蒂娜·钱伯斯的信,她“住在纽约怪吓人的——像个罪犯似的被遗送到埃利
斯岛,如此而已。但她现在正乱哄哄地奔来奔去。”同一天,他写信给查尔斯·拉
尔:“我们何不办个小型的双周刊杂志,大约10 页左右,就和这张信纸差不多大
——取名《爆竹》,登载讽刺小品文。就这样干。叫戴维斯和几位劲头粗的人帮帮
忙。让我们把爆竹放在他们椅子底下,把几枚曲弯的针放在他们屁股底下,不费吹
灰之力,不要任何借口——我们可用些笔名——找点小乐趣!”在巴伐利亚,劳伦
斯在靠近麦克斯·莫尔在渥尔大斯格鲁伯农舍的位于罗塔赫—埃姆—蒂根西的旅馆
边的一所小舍落了脚。8 月30 日,劳伦斯致信奥利欧利:“这儿我们又住在山上。
环境很迷人,很幽静,有牛和翻晒的干草,还有结在高高大苹果树上而突然间坠落
的苹果。我们在小客栈用餐,有一股牛味。真宜人。”但他依然想着回意大利去。
他又提到了弗雷德里克·卡特:“我正写信给过去我认识的一个人,他的作品《<
启示录>之龙》据我看来非常有趣。我想有朝一日你能出版。”卡特写信给劳伦斯
解释道,劳伦斯所听说和读过原稿的“龙”一书不是研究《启示录》的。而《炼丹
士之龙》(1926 年)则是附有某些注释、独有创见、对各书有助益的集大成者。
8 月30 日,劳伦斯答复卡特:“二稿不尽人意,从阶梯上走下几步,回到更
易于理解的水准。”但他相信“我们能把龙书搞成——代二畿尼出500 本甚至1000
本”。他们会让“斯蒂芬森和兰多姆出版社去印刷——如果不行,我们将和奥利欧
利一起在佛罗伦萨搞”。并且有合作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力所能及地
做补充注释工作——或者甚至接替你,将其续写完。”他希望卡特的构思不要“太
异想天开了。我相信,当你写作而不是构恩时,你感情会更真挚。”那次通信关系
的恢复是重要的,因为它使劳伦斯在这年的冬天在南部的法国海滨创作他平生最后
一部著作《启示录》。与此同时,他在罗塔赫撰写了最为重要的辩论文中的其中一
篇《色情文学与海淫》,从而转向抒情诗的创作。他也试图接受健康治疗,关于这
他在9 月13 日致奥利欧利的信中谈到了:
我正在接受治疗——首先是一天两次服砒霜和磷药。这使我觉得,我真正是中
毒了,所以我戒绝了。现在我只是进行食疗,不吃盐,多吃新鲜水果和蔬菜,用麦
片粥代替面包。我得说我感觉不太好。事实上,上两星期里,我健康状况相当糟。
或许我不适应高山环境。此地本身很不错,人人都惹人喜爱,而我却感到颇不中用。
我知道往山下迁移些,成感觉会好点儿。但在酷暑持续不退的日子里,这样做会显
得傻笨。我听说到处热浪冲天,这儿潮闷,气压很低,但不热。今天多云。所以我
翘首企望不久天会下雨。毫无疑问,接下去天气转冷,所以我们将要下山去。我们
可搭乘汽车去杰恩巴赫,其地靠近因斯布鲁克,所以我们将即刻在维罗纳下来……
我猜想弗丽达告诉过你她的脚好些了。出于习惯, 她略微有点瘸,其他没什
么。正骨者来自邻近的乡村, 正好是位富裕的农夫。他用大拇指触摸,说:不错,
骨头脱位了!猛一扳,不到一分钟就完了,骨头正了位, 不可能滑脱。臼位骨头
饱插,2 月年她会始终走路有点瘸。我付12 畿尼给在帕克·莱恩的那位专家,在
巴登—巴登还有单据。医生就这么回事!一个大骗子。
好,亲爱的皮诺,我将兴高彩烈地来南部看你。希望我会振奋些,这儿对我没
有多少好处。
又及,请代我向道格拉斯问好,还有雷基。
砒霜草药的药方是由一位医生莫尔开的,而药是由慕尼黑生产出来的。
一天在罗塔赫,劳伦斯病情发作,以致弗丽达害怕他会死去。按照她的嘱咐,
突然间莫尔来了,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在渥尔夫斯格鲁伯的那天晚上,当劳伦斯正
同莫尔夫妇的孩子玩耍时,弗丽达平静地问孩子的家长:他们是否不怕劳伦斯将病
传染给小女孩。莫尔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任何人“怎能相信一切损害会来自劳
伦斯?而不足来自他自身,来自他工作,来自他疾病,来自他窘迫,来自我们时代
尖刻的批评。事事后面永驻着他生命茂盛和保留着的魔力。”劳伦斯试试莫尔一位
朋友的治疗,他以前是牧师,现在在慕尼黑开诊所,相信特殊食疗。安东尼·韦斯
特在他极有洞察力的论述劳伦斯的著作中说劳伦斯着了“一位巴伐利亚食疗庸医的
毒手,庸医和他的助手“还是将他打一顿再用食疗好”。这话大概是有道理的。”
当他去南部班多尔度冬时,他已日薄西山了”。
离开罗塔赫以前,劳伦斯写下了他第一首死亡诗、也是他所有最杰出诗作中的
其中一首的《黑暗中的光辉》,它以后取名为《巴伐利亚龙胆》:“不是人人家中
有龙胆/在沉闷、悲哀的米歇尔麦斯温和的9 月——使“日间昏黑、像冒着普路托
(希腊神话中的冥王——译注)昏暗青烟的火把”的龙胆,也是“出自地狱冥王的
府宅的黑灯”。这位沉湎于矿山的回忆中的诗人援引了草木复兴的神话:
给我一技龙胆,给我一束火把
让我用这青色、叉状的花炬自引
走下越来越黑的阶梯,那儿是青上加黑的青色。
那儿连普西芬尼(希腊神话中的冥后——译注)也去了,正好现在,从结霜的
9 月来到黑暗中醒悟着昏暗的看不见的王国
普西芬尼自己除了声音和一团看不见的黑影外被地府幽暗的胳膊所抱住,充满
着浓重阴暗的激情,在阴暗的火把的光辉中,黑暗投向丢失的新娘与她的新郎。
(五)旅程的终止
劳伦斯原准备去威尼斯会会特劳特,但未能如愿。他从罗塔赫写给奥利欧利的
信中提到了这点:“昨晚特劳特打来电报,他们在维尔茨堡,离这儿5 个小时的路。
现他们正在去匈牙利(实际上是奥地利)买那本下流的描写荡妇的小说的路上。他
们还说准备寄张支票过来。这当然意味着他们不愿见我,因为他们不想回答我的问
题,所以溜之大吉。”医生那时已警告他不要去佛罗伦萨,但他觉得他与弗丽达得
返回那儿去取她上次旅行所弃置的大皮箱。9 月23 日,劳伦斯再度来到班多尔,
住在鲍利伐基,一星期里他们租了博索莱别墅6 个房间。10 月5 日劳伦斯在给伊
妮德·希尔顿的信中谈起了这些:“我们住在这幢平房别墅,不错,正靠海。
由一位漂亮的娘们做饭……这儿通常阳光充足,而今晨却下起倾盆大雨……
现在海又呈蓝色),平台洒满阳光,我要起床了——已写就了一篇报刊文章,
快近中午了。”其时劳伦斯给伊妮德·希尔顿、布鲁斯特夫妇和艾尔丝·贾菲信中
说他在德国憋得透不过气来:“这北部充满着死亡。”10 月4 日他在给艾尔丝的
信中说:“现在它害死了斯特雷斯曼,谁能幸免?——除了兴登堡人和在斯蒂尔夫
的老妇们外,谁也不能。”南部情况好些:“我们喜爱地中海,早晨它看上去仍像
奥德修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译注)那样年轻”。在海上的那段时间里,他进
行《最后的诗章》的创作:
地平线上的小海鸟跃出海面
突然显示出一团白、一道闪光、一卷东西、一阵某物出现的欢呼,浮现在海边
缘的帆船。
(《希腊人来了!》)
现在海是阿耳戈(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译注)英雄们的海,在黎明当奥德修
斯驶过泡沫似的岛屿,他发号施令
等待,等待仍未将咖啡送来。也没有痛苦的铁窗
海上黎明未破,奥德修斯的航船
仍未通过海岛。我仍得眺望。
(《阿耳戈英雄们》)
在一封给玛丽亚·赫克斯利的信中,劳伦斯对海滨作了描绘,并且说:
“这儿对我来说有些像西西里岛、希腊和前罗马。”其时他诗歌中的神话是取
自希腊的。最引人注目诗篇中的其中一首《世界中间》则是部分地回复采用象征的
手法,没有说数,而表达了劳伦斯许多哲理:
这海永不死亡,永不衰老
蓝色也永不消失,永不在黎明
停止掀浪
让纤细、黑色的狄俄尼索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译注)船开进来
葡萄藤爬上桅杆,海豚跳跃。
假如半岛和东方船运公司的巨轮
像时钟般驶过,驶向米诺斯的远处
我也无动于衷!
他们只能通过,距离永不改变。
现在赐予人们闪光躯体的月儿在升起,可以俯瞰太阳黎明时分我看到来自诺索
斯(克里特岛米诺斯的首府——译注)的从船上下来的细长、赤身裸体的男人们带
着务必再次返回的古朴的微笑,
燃起的星火上了岸
他们蜡曲着身子、谈说着消逝语言的音乐。
米诺斯文化的诸神们和泰里恩斯(古希腊的一个城市——译注)的诸神们
不断地听到轻柔的笑声和闲谈;
年轻的狄俄尼索斯和一位陌生人
倾身在门口聆听。
麦克斯·莫尔来看望劳伦斯,住在戈兰兹旅馆,从9 月下旬住到10 月第三个
星期。劳伦斯9 月29 日写信告诉玛丽亚·赫克斯利,莫尔“活像只被迷惑而来回
奔走的海豹”。布鲁斯特一家在莫尔动身之前到达,开始在班多尔找起房子来,他
们的女儿现在英格兰学校念书。他们可把鲍利伐基的杜莱特太太搞糊涂了,她问劳
伦斯:“为什么,先生,他们为何这样进餐?为什么?
他们几乎什么也不吃,不是吗?劳伦斯严肃地告诉她,“你不知道,他们是些
佛教徒,是虔诚的印度佛教徒”。
布鲁斯特最终租下了布伦大别墅,离劳伦斯住处大约5 英里路。他们在火车上
遇见了起身来访的卡特——劳伦斯病未好而不能来车站将卡特接至博索莱。一别6
年,卡特看到“肩膀线条分明的身影怎么现在竟被夸张至极端的脆弱”。头发、胡
子明亮的光泽褪尽,红润的气色暗淡了,声音也变得疲乏,而双目却炯炯有神。
那年秋天,劳伦斯为《色情文学与诲淫》一书在英格兰的成功而感到高兴。书
连同布伦特福公爵的(吉克斯的)审查自辩书一起收入小册子丛书里,由T ·S ·
埃利奥特的费博和费博有限公司出版。劳伦斯的书很畅销,至9 月9 日,他可向奥
利欧利说,书的销售速度达到一星期12000 册。
在《色情文学与海淫》一书中,劳伦斯嘲讽了吉克斯的论调,而文章的大部分
篇幅则是关于劳伦斯认为比起为请教徒劳伦斯所厌恶的色情小说和“半途文学所引
起的”肮脏、微小、隐秘的摩擦“来更为可取的”惊人“词眼的探讨”。最后,他
希望“即使是一般民众也要正视事物,看到它报刊、电影、今日通俗文学的卑怯的
手淫色情描写与见于薄伽丘作品中或一些希腊瓶画或某些庞贝(意大利古城,因附
近火山爆发而湮没——译注)艺术性冲动的富有创造性描绘之间的区别,这对我们
意识的健全是必要的。
激励着劳伦斯将他为巴黎版《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所写的《裘利·罗吉》绪言
进行比原先的篇幅大5 倍的扩写或许是通俗成功之处。在美国它已作为一本题为《
我同裘利·罗吉的争论》的小册子问世。(1930 年6 月,由曼德拉克出版社出版
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设想》的扩写本是他所有关于性、文学和潜意识论述
中最为精彩的,再度拨动了众多劳伦斯崇拜者的心弦:
“只有当心灵和肉体谐调一致时,生命才经受得住,它们间有一种自然的平衡,
一方对另一方予以一种自然的尊重。”《色情文学与海淫》和《〈查特莱夫人的情
人〉的设想》对一种崇高重要的主题进行宏观的论述。劳伦斯试图在计划创办的《
爆竹》杂志中表述出更为折衷的态度。对此他不断给拉尔写信:“K ·(柯特连斯
基)认为办《爆竹》的想法不好——或许是这样。或许会仅仅收集一小伙不三不四
人的作品(1929 年9 月16 日发自罗塔赫的信)。”并且说:“不,我不愿将我
自己完全投身于《爆竹》杂志之中。我不愿抛头露面(10 月7 日发自班多尔的信)。”
又表示:“我觉得《爆竹》不会炸响,我背后肯定有文章(10 月11 日发自班多
尔的信)。”跟劳伦斯在《三色紫罗兰》中运用花与思想双重意义一样(就像理查
德·埃尔曼所注意到的,其带着一种创伤的暗示),他将《爆竹》杂志看作不仅具
有爆竹意义,还有讽刺小品文的寓意。正如劳伦斯告诉给拉尔的:“我向阿尔德斯·
赫克斯利提起这问题,可他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但在11 月出的《名利场》
中,赫克斯利为劳伦斯的画和其它作品作了大胆泼辣的辩护(丽贝卡·韦斯特在两
个月前出版的另一本美国杂志《读书人》中同样为劳伦斯说话)。赫克斯利把劳伦
斯看作是“动物与思想家再度结合的参战者”。赫克斯利说,因为“我们的反映己
处于荒谬的状态”,所以我们应该“适应于震惊,直到这种状态解体。”支持劳伦
斯的舆论极少。然而在12 月18 日给奥利欧利的信中,劳伦斯埋怨赫克斯利:
“我将永不求他任何事情,为我和为别人,不再求他。他一点儿都不注意。他得罪
了我。你是否老是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表示怀疑。”但这不过是一时使性子。
五天内,劳伦斯写信感谢赫克斯利给了他一卷身上有着“某种微妙的魔力”的阿里
斯蒂德·梅洛尔作品的复制品。赫克斯利和劳伦斯终身保持着挚友关系,尽管他们
有时在信中互相埋怨。1929 年2 月5 日,劳伦斯在给奥托琳娜太太的信中说:
“……写那些小说的阿尔德斯不过是可能更体面而不写小说奥尔德斯中的小不点儿
——不,我不喜欢他的作品,尽管我欣赏作品中的一种孤注一掷的厌拒和遗弃的勇
气。而再者,我觉得只有半个男人、早熟的青少年之类才写这种作品。在实际中的
阿尔德斯的身上,无疑男人的味道更浓。”从后期的评论来看,劳伦斯评价赫克斯
利的小说多么确切!
1929 年7 月赫克斯利在给他父亲的一封信中,认为劳伦斯是位他喜爱、崇拜
的非凡的人,“但难以相处下去,易怒、古怪、暴躁”。但年岁在改变着劳伦斯。
“现在他的病治好了他的坏性子,而动人地变得谦和了”。1929年7 月13 日,赫
克斯利在给他兄弟朱利安信中对劳伦斯不肯接受治疗的固拗感到生气。弗丽达鼓励
这种态度,因此她刺激着赫克斯利和他的妻子玛丽亚。
他们知道劳伦斯实际病况如何,但除非将劳伦斯手铐起来“强迫送至疗养院,
否则无济于事”。
至于这本拉尔1930 年印的私下删节版的4 页《爆竹》杂志的响爆仅仅是轻微
的,其中包括劳伦斯根据莫里研究耶苏的著作而为莫里(生于1889 年)
所作的恶意中伤的“传记”:“约翰·米德尔顿生于公元1891 年吗?凑巧也
是有史以来最不诚实世纪中的最不诚实的一年,但对一位无辜的婴儿来说意味着什
么!”或者,有人会伤心地问道,对一位死者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在12 月18 日给奥利欧利的信中,劳伦斯问他是否在一星期前听说哈里·克
罗斯比在纽约一家旅馆中自杀的消息。在自杀前,他枪杀了一位年轻的女同事:
“真可怕——上次喝鸡尾酒兴奋的样子。他妻子带着装着骨灰(他单个人)的银罐
子回巴黎去了。他太奢华而堕落了;除了自杀别无他路可走。
这使我感到非常压抑。”来月劳伦斯写给卡莱斯·克罗斯比的信充满忧虑(
“你千万不要力图康复太快,最好是晕眩和失明一阵子”)。他认为哈里·克罗斯
比“确实有诗人秉赋——要是他不这么拼命摧毁自己有多好!这种堕落的灵魂和它
混杂的声音,使我的心灵萎靡至死”。他说他本人的胸疾使他病倒了,但他的神经
“这么健全”;反之,哈里·克罗斯比有强健的身体,而神经却是病态的:
“如此而已,生与死交织在我们身上。”10 月,他写信对梅宝·洛汉说,当
人们变得彼此感到恼烦时,这不是他们真正自身的机能在起作用,而是由外界一种
神秘负担所致:“我以为人们之间这些强烈的反感是一种紧张恐惧的不平衡的征兆。”
1 月,他告诉洛汉夫人:“就我自身来说,尽管我易怒,易使坏性子,脾气仍不好,
但我觉得我内心更能宽恕人,更具有同情心。无论如何,人们微不足道的怪癖不会
再使我感到惊恐:甚至是他们的坏心眼。”在劳伦斯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中曾用椰子
油来给他按摩的厄尔·布鲁斯特说:“在此期间,他得到了很大的安宁。”那些月
里,在明媚的地中海海滨他写下的一首诗《死亡之船》于源出埃及和伊特拉斯坎坟
墓的象征中映射出那种宁静:
当苹果简直是轰隆隆纷纷落在坚硬的土地上时,
附近是严酷的冰霜。
死亡就像灰的臭味浮悬在空气中;
啊,筑起你死亡之船。啊筑吧!
因为你需要它。
因为遭湮没的航行在等待着你。
还有另一本写就的书:《启示录》,劳伦斯最后的歌颂太阳的赞美诗。
全书充满着活力,尽管对那些在最后岁月里见到过劳伦斯的人来说他竟还能写
作看上去是一个奇迹。但不管病痛和无疑在吞噬着他的疾病的征兆,他还是说和写
给他生命的最后日子,仿佛他要继续活下去似的。
他对《圣经》中的《启示录》感兴趣可远远追溯到他孩提之时在矿工礼拜堂的
日子。他从阅读詹姆斯·普赖斯和布拉伐特斯基夫人的著作中所获得的神学思想给
他重新考察基督教提供了材料。1922 年在新墨西哥州与卡特开始的通信关系增强
了他对启示的象征的兴趣。自1929 年夏天劳伦斯恢复了与卡特的通信关系后,他
写下了大量信件,全与早先写给卡特的信并在一起出版。这些信件将为《启示录》
的重印作了一篇极好的绪言。专家们从这些1929年写给卡特的某些信件中将显现出
劳伦斯对这主题的兴趣是多么浓厚:
(10 月1 日)我们要合起来写本书。我很想再在世间投入巨大而古老的异教
幻想,以前人性的思想和观念使得一切变得像现在那样渺小,紧塞……
(10 月10 日)让该死麻木糊涂的学究们去故弄玄虚吧——我们要的是深奥
世界的魔力。我着实憎恶约翰(耶酥12 门徒之一——译注)带着犹太人似的鼻音
训斥别人的架势, 道义上这么丑恶——而喜欢地狱判官(古埃及主神之一——译
注)的复生,或是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中爱神阿芙罗狄蒂所恋的美少年——译注)
或是狄俄尼索斯——不是像弥赛亚(犹太人期望中的复国救主——译注)那样将
“天国”赐予“善者”——诅咒的救生主好坏都一样——如下着的雨,有公允和不
公允之处——像太阳一般……(10 月29 日),就我个人而言,我对血淋淋的《
启示录》和它们是否有什么秩序并不太感兴趣。但它们对别的旅程来说是一种有益
的开端。我爱前基督教的天国——变成这样一座意识监狱的行星——和黄道带的常
年。但在任何魂灵“陨落”之前,我更爱前俄耳甫斯的天国……(11 月7 日)我
倒很希望你做些纯粹的天文学和占星术的解释工作——行星、行星之宫、轨道、特
性等等——还有黄道带和黄道十二宫:天宫、升高、陨落及黄道和黄道与地平线的
轨道交角的含义。一般人还不知道那些简单的事情,甚至是那些将要读这本书的人
……
将近年底,劳伦斯告知卡特书绪言写作的进展情况,并且向卡特提供了班多尔
的近况:
我已草就了绪言,准备过目一下,形式上稍作加工。我希望能让布鲁斯特女儿
来打印——这星期她来——天知道人们对它会产生什么想法。你写完了你的章节后,
寄我一本。——我将把《伊诺克》寄还给你。
近来天气极好,阳光充足,气侯温和。今天早晨又显得宁静、可爱。布鲁斯特
一家仍住在旅馆,没有钱回家,甚至连付旅馆费的钱都没有。上帝保祐,一些东西
终于运到了,或几乎运到了,快了。今天有架豪华的钢琴从土伦发送过来,他们将
去接。它将是大别墅中第一件家俱!——孤零零的。——我们正好是一个帮,来自
卡普里的的德·齐亚拉夫妇住在旅馆里,还有来自新墨西哥州的伊斯门(艾达·劳)
夫人。他们一同赶去喝茶孔,这样博索莱空空荡荡,连猫也厌恶地溜走了。
圣诞节前的一星期里,别墅为一只鱼缸而发生了一场大风波。这只黄“橘子酱”
色的依顺劳伦斯的猫(“我以前从不知道有只法国猫——沉着冷静,刚愎自用,和
蔼友善,但从不浪费感情)从缸中取出了两条金鱼,鲍利伐基的杜莱特太太将此猫
送给先生取乐。”这只名叫米基·博索莱的猫杀死了一条鱼,另一鱼负了伤。12
月29 日劳伦斯写信麦克思·莫尔的信又一次显示出他是怎样大笔一挥而仍能赋予
动物生命的:“我表示好意地用巴掌拍拍米基·博索莱,他像一条中国龙似地缠住
我,所以我多拍他几下,现在他想要撒娇,而我拒绝了。他真不要脸!”现年17
岁的哈沃德·布鲁斯特带着劳伦斯姐姐给的几大篮吃的同一天从英格兰赶到了。她
打印好了劳伦斯为卡特“龙”书所作的绪言。但它看上去太冗长,劳伦斯将它搁在
一边。后来他撰写了一篇较为简短的,不管怎样,它没有在卡特《〈启示录〉之龙
》一书中出现。但这篇“绪言”劳伦斯辞世后几月竟登载在《伦敦信使》上(发表
于1930 年7 月)。这是一篇研究《启示录》的优秀论文,有一些论述信经的重要
见解。信经的力量劳伦斯觉得“唤起了难以理解的深邃的感情本性和能动本质。多
年来所积累的经验仍在一种信条中搏动。并且我们在应答中搏动”。
劳伦斯显然不再顾及“置于脑后”的绪言,奥利欧利首次将这篇绪言连同《启
示录》一起出版(1931 年)。在绪言中劳伦斯发觉基督教是一种为“精神贵族”
服务的宗教,带着一种强制命令与温和的劝导之间的双重冲突。对他来说,《启示
录》是弱者反对强者的强烈的呐喊,因而它在百姓中仍深得人心;他记得教堂里的
矿工和他们的妻子将淫荡的巴比伦(古代巴比伦王国首都,这里借指伦敦——译注)
看作是他们想要根据《启示录》所提供的夸张的摧毁的想象而对它进行破坏的邪恶
的现代城市——然后“获救”的破坏者们可从辉煌的天国幸灾乐祸地盯着废墟看。
这种态度使劳伦斯感到厌恶,因为它有助于将爱的福音转变成恨的福音。他的结论
是人们不能在分离中生存,因为他是自然和人类社会的一分子。
在撰写《启示录》这点上,他翻出的全书中最重要章节的其中之一显示出他所
写的一切是怎样来自于一种所有生命聚合的深层的感觉。这一章节开始写道:“一
个人最热烈追求的是他生活的一致,而不是他自身与世割绝的‘灵魂’拯救。”结
尾写道:“我们所要摧毁的是我们的虚伪、无机的联合,尤其是与钱相关联的,重
新建立宇宙、太阳和地球,人类和国家和家庭的生活的有机联系。以太阳为开端,
余下的慢慢地、慢慢地将会发生。”1930 年2 月4 日,恰在他离开班多尔之前,
他最后一次写信给卡特。在一张正面有咆哮着的虎头图案的明信片上,劳伦斯说他
正准备归还卡特的原稿。他躺在床上,“这星期可能去疗养院。倒霉。论《启示录
》的长文没有写完——撒手不写了。假如你走运出示篇幅较短的原稿,或许你会更
好些”。
阿克沙·布鲁斯特说劳伦斯的老朋友齐亚拉夫妇请劳伦斯吃纽约式的午餐他开
心得很(像《阿伦的杆杖》中的南·迪·托尔一样,安娜·齐亚拉是美国人)。在
班多尔的他们的那次午餐上,劳伦斯“迟迟不肯离去,而踱步到山庄,坐在凛冽的
寒风中。打那时起,他削瘦起来。”1 月底,劳伦斯写信给奥利欧利:“当《针锋
相对》搬上舞台时,赫克斯利夫妇在英格兰——明晚第一场——奥尔德斯看上去很
得意,在男女演员中露了头角,妙极了。”劳伦斯害怕他姐妹们计划性的来访而勾
起对中部和所有乡间桎梏的回忆。甚至连忠实的艾达不带埃米莉的单独来访,数次
也太多了——凯瑟琳·卡斯威尔注意到劳伦斯“那时其实不愿见到艾达”。埃达只
得推延时间,在2 月3 日的一封信中劳伦斯声称准备去文斯的一所疗养院:“在我
呆在文斯期间,你不要来这儿,他们将只让我一星期二次会客。所以稍等一些时间,
等到我四处兜转一下而去文斯之时你再来。他们说那儿天气不错。”疗养院是由安
德鲁·莫兰医生介绍的。在莫兰携同他妻子去科特达祖尔假期旅行之前,他接到了
戈特勒和其他安排会晤的劳伦斯在英格兰的朋友们的告知,劳伦斯对治疗的想法很
反感,他甚至可能粗暴地拒绝商讨此事。不管怎样,处方必须是准确而又简单的。
他的朋友们解释说,劳伦斯经常忽视随附的用法说明,仅仅接受对他有吸引力的部
分而置其余的于脑后。
但莫兰发现当他们在博索莱一起用茶点时,劳伦斯既愉快又友好。“他不失时
机地向我们表示欢迎”,莫兰医生回想道。当他的妻子准备茶点时,他亲自烤着面
包,干起来正儿八经的,又非常好玩。劳伦斯和医生坐着谈,尽管劳伦斯“总的说
来是可爱的,又温文尔雅,情趣横生”,但医生不久感到他的主人累了。莫兰告辞
了,医生安排第二天早晨来作专门探望。莫兰医生在给本书作者的信中,记录了其
结果:
我发现尽管劳伦斯显然患肺结核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大概10 年至15 年
左右——他不光从未严格地接受治疗建议,还可能有甚于此者。当想起几件微不足
道的琐事时,他便对大部分给予的劝告置之不理。我发现他极度衰弱,明显地病得
不轻,需要卧床休息好几个月,假如他有机会阻止病势的话。所有他看上去对结核
病治疗所知的是他从在疗养院中度过几个月后使他彻底康复的他的朋友马克·戈特
勤那里所学到的东西。他能记起的唯一的一课是每天早晨他应该散步三或四英里并
要喝许多牛奶。劳伦斯试图怀着忧郁的决心进行散步活动,但近来他力不胜任,而
代之以车行。他承认稍一会儿就感到疲乏,特别是当从大西洋慕名而来的陌生人来
访之时。
虽然他病情的严重程度是清楚的,但我觉得并非一点希望也没有,因为他从未
有过一次适当治疗的机会,当做所有错事之际而使他活得如此长久的他的抵抗力一
定是令人惊异的。我的困难是怎样替他安排治疗监护和他需要的环境。他自己想回
新墨西哥州,但完全排除迁移困难外,他如此羼弱以致于我觉得他可能在途中要出
意外。他强烈反对在瑞士和英格兰接受治疗,看上去唯一的可能性在于找距离不太
远的适宜之处。地中海海滨本身对这类病症有一种坏声誉,而使之面临加剧他支气
管炎的班多尔的环境。所以我建议他该去文斯的一所小疗养院,那儿是高出海平面
100 英尺、离内地数英里远的地势优雅的胜地。呆在刻板的疗养院劳伦斯会受不了
的,但这所疗养院除了有效的医用和护理设施外,则更像一所幽僻的旅馆。
莫兰医生登上了文斯,并从那里写信谈了埃德·阿斯特拉疗养院的情况。
劳伦斯在1930 年1 月30 日的回信中仍想企图逃避治疗,仍说起他支气管炎
的折磨:
来自文斯的信收到了,谢谢。我不太想去埃德·阿斯特拉疗养院,我仍躺在床
上,不做任何事,不见任何人,因为也无人可见,除了我妻子的女儿之外,她同我
们呆在一起。到昨天,支气管炎已好了不少——但今天又有一点复发了,可能是刮
北风的缘故。如果病情好转的话,我不去文斯了;如果不见好转,我就去。
我们俩对你的忠告非常感谢,我看到的建议是合理的。我会给你一本签名的初
版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从佛罗伦萨搞到一本。但
我将它寄到何处呢?寄给莫兰太太?她在门通的住址是什么?
下星期再汇报病情进展情况。
但没有什么进展可以汇报的。布鲁斯特——他回想起在接近生命的终点时,劳
伦斯不再反对上帝一词,并且说,“我想要找到上帝:我希望弄清我同他的关系”
——回忆起在他们最后的其中一次谈话中,劳伦斯告诉他,“我的书引起的敌意冲
我而来,使我落到这种地步”——轻轻拍着他的胸脯。“看起来我身体内有邪恶的
灵魂;假如我在一处地方病有所好转,它就跑到另外地方去了”。
1930 年2 月6 日劳伦斯离开班多尔去了疗养院。
弗丽达写道,“劳伦斯总是把疗养院想像得令人惊惧,我们俩憎恶它。
他是这么热爱自由!”她从未让他感到像一位病员。”只要我在和有他的灵魂,
他永不会感到像一件可怜的废物!现在我们只得屈从。”当他们准备离开之际,劳
伦斯“带着一副急切的脸色”告诉弗丽达递给他所有他的稿子。她将它们放在他的
床上,他把其中大部分撕碎了,然后“将一切收拾停当,帮助他捆扎皮箱,我没有
哭过”。动身前那天早晨,劳伦斯端坐在床上修改着《荨麻》的校样,猫米基在紧
闭的门外黯然地搔痒。当阿克沙·布鲁斯特进来时,劳伦斯仰望了一下。他说他不
久将回来来观赏他们的松树林,她对此表示相信。
劳伦斯夫妇同厄尔·布鲁斯特乘坐一辆车离开博索莱。阿克沙留在班多尔。她
抓走了米基。她看到2 月6 日早晨的聚会结束后,他们的车上装上了杏花。
去文斯有5 小时艰难的路程。他们只得从土伦坐火车到昂蒂布。弗丽达回想起
来,在土伦车站,劳伦斯“只得上下楼消耗他承受不起消耗的体力”。
火车那么拥挤,她只好安排去昂蒂布的一间包厢。在火车的颠簸中她与布鲁斯
特同这位苍白、虚弱的男人静静地呆在包厢中。布鲁斯特回想起,不管情绪低落和
疲惫,劳伦斯在日光时隐时现的那天试图轻快地打开话匣子。在昂蒂布,他们遇见
了巴巴拉·威克利的一位朋友布莱尔·休斯·斯坦顿,他用车带着劳伦斯和他一帮
人走完余下的路程。
驱车登攀文斯的路上,“他谈着,兴致很高,”布鲁斯特回忆道。最终他们从
凹凸不平的山区高地来到平坦的石块泥灰砌合成的葡萄园中的小镇,它的一座四方
形的塔高出红瓦片屋顶矗立着。
8 世纪前图卢兹的一位诗人皮埃尔·维德拉赞颂劳伦斯那天踏上的那片土地:
Q úomnosaptondousrepaire
ComdeRozertroqu 'aVensa?
(没有哪一旅程比得上从罗纳到文斯的路程更美妙——原注)
劳伦斯来到埃德·阿斯特拉疗养院——来到斯塔斯。而它更像一家旅馆。
劳伦斯写信给玛丽亚·赫克斯利,“那儿是一家旅舍,护士给你量体温,两位
医生一星期来看你一次”。他说,X 光显示出,“自从在墨西哥开始的5 年中,肺
部萎缩得非常小”。他仍将一切归结于“可怕”的支气管炎;它“令人恐惧”:炎
症已感染了这个可怜的人的腹部和肝脏。”莫兰医生现在回到了伦敦,收到了X 光
报告。起先变化“看上去略有好处;无论如何,劳伦斯写信告诉我他感到空气比较
新鲜,他的妻子弗丽达为他得到适当治疗而感到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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