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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次

倪匡(当代)
再 来 一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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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老年人连续失踪
枣红色的丝绒幕,缓缓降下,掌声雷动。
站在舞台前缘的女歌唱家,深深地向听众鞠躬。在掌声中,夹杂著听众的高叫声,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刚才的演唱,实在太动人,是以整个歌剧院中,都响彻了“再来一次”的叫声。
已降的枣红丝绒幕,再度升起,伴奏的钢琴手,又携著乐谱走了出来,在钢琴前坐
下。
歌唱家将手放在胸前,琴音一起,所有的呼声和掌声,一起静了下来。
嘹亮、动听的歌声和琴声之外没有任何的声音,直到歌声完毕,掌声才又震耳欲聋
地响了起来。
那是一次极其成功的演唱会,几乎每一首歌,都引起听众的狂热,要求再来一次,
所以,当离开了歌剧院时,已是凌晨两时了。我并不热衷于古典艺术歌曲,但是像刚才
那样,由第一流艺术家来演唱,我却也百听不厌。我相信白素一定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因为她挽著我离开的时候,面上那种神情,告诉我她心中在想些甚么。
我们随著人众,走出了门口,在我们前面是一对老年夫妇,那一对夫妇十分老,每
人至少有八十岁;行动十分迟缓,两人都拄著拐杖,慢慢地向前走著。
他们也像是知道自己的行动太慢,会阻碍别人,所以他们在我们接近之际,便侧身
让了一让,让我和白素先走过去。
我和白素虽在先走了过去,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们也不便走得太快,因为那两
个老人家实在太老,他们可能需要照顾。
我们放慢了脚步,那一双老夫妇就跟在我和白素两人的身后。
所以,我和白素,就可以听到他们低声的交谈,我们听得那位老先生道:“你看,
我们前面的一对,多么年轻?唉,我们要仍是那样年轻就好了。”
那位老太太也叹了一声,道:“是啊,不知不觉间就老了,老得真快!”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觉得我们的好心,反倒惹起了两位老人的伤感,我们看来
还是走得快一点的好。
正当我们要加快脚步之际,忽然,我们又听到另一个的声音。
那是一个十分低沉的男人声音,听了令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神秘之感,我忍不住回
头看了一下。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穿著晚礼服的男人,双眼十分有神,他虽然不是望著我,但是
仍然令我觉得他的眼光向我扫了过来,使我觉得那样看人家,是不礼貌的。
所以我立时转回头来,也就在那时,我听得那男人道:“两位嫌自己太老了么?”
“是啊,我们是太老了!”老先生回答。
那男人笑了起来:“老是十分可怕的,甚至比死还可怕,对不对?”
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意来。
那家伙竟然当著两个老年人讲那样的话,那实在太残忍了,这家伙一定是一个毫无
人性的人!
然而,我还未曾回过头去,只听得那人又道:“如果我说,我能令两位恢复青春,
你们是不是相信?”
那时,我和白素已走下了歌剧院大门口的石阶,我们只听得那一对老年夫妇发出了
几下乾枯的笑声,不知道他们的真正反应如何。
当我们下了石阶之后,再回过头去看时,却见那男人已扶住了那一双老年人,进入
了一辆很华贵的汽车,接著,车子便驶走了。
我呆了片刻,白素低声道:“刚才那男人,实在太无聊了!”
我苦笑著:“也很难说,那两个老人家,像是已被他说服了,恢复青春,哼!”
白素笑了起来:“你何必那么激动?”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么那么激动,是以给白素一说,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一
起上了车,回到了家中,自然在歌剧院门口所遇到的那件事,并不是甚么特别的事情,
我和白素都早将它忘了。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一打开报纸来,我一看到了那则新闻时,才突然呆了一呆,忙
叫道:“素,你快来看,快过来看!”
白素还当发生甚么事情,连忙赶了过来,我指著报纸道:“你看!”
白素向报纸看了一眼,她也不禁呆住了。
报上登著一个老先生和一位老太太的照片,两人都已非常老了。
虽然说人在老了之后都是差不多的,但我们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得出,那两个老人,
就是在歌剧院门口,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一对老年夫妇!
而在照片之旁的标题,却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本年来第九次老人失踪。殷商郭奎双
亲神秘失踪。
新闻的内容说,这一双郭老夫妇,全是十分有学问的人,是早期的留学生,十分欣
赏艺术,于两天前,去欣赏名歌唱家的演唱之后,便未曾回家,警方调查的结果,证明
他们曾在歌剧院中,直至失踪,但是在离开歌剧院后,便音讯全无了!
新闻还说,像类似的神秘失踪,半年来已发生了九宗之多。
失踪的全是老年人,失踪之后,都一点结果也没有。这次失踪,是不是同一性质,
以及何以会有那么多的老年人失踪,警方正在调查中云云。
在新闻之后还有失踪者儿子的谈话,说他们的双亲虽然已届八十高龄,但是行动还
不需要人扶持等等。
我和白素看完了报纸,两人一起抬头起来,不约而同地叫道:“那个男人!”
白素又道:“快告诉警方,是那男人将他们带走的!”
我犹豫了一下:“通知警方?我们对那男人,也不能提供进一步的消息。”
白素道:“那辆汽车,你记得它的牌照么?”
“没有。我没有注意。”
“可是,我却注意过那汽车的款式,”白素说,“那是一九六五年的雪佛兰大型房
车。”
我叹了一声:“像那样的汽车,全市至少有一千辆以上!”
“那也好的,警方至少可以缩少调查的范围,总比没有任何线索要好些!”
女人固执起来,真是连牛也不如。事实上,我不是不想通知警方,而是我知道,这
种疑难案件,一定是落在杰克中校的手中。
而杰克中校是一个十分刚愎自用的人,人家向他提供线索,他不但不欢喜,而且还
会生气的,但现在白素既然坚持著,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我拿起了电话,拨了警局
的号码。
等到有人接听之后,我便道:“我是市民,我有关于老人失踪的消息!”
警局接听电话的警官忙道:“请你等一等!”
我大约等了两分钟,便听到了杰克中校的声音,杰克中校道:“甚么人,有关老人
的甚么消息?”我不愿他知道我是谁,是以我将声音略变得低些:“我是市民,我在那
天听完演唱之后,见过那对老年夫妇。”
“好的,你叫甚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心中不禁十分光火,我向警方提供消息,警方有兴趣的却是我的姓名、住址,倒
像我才是他们要找寻的人一样,我冷冷地道:“警官,你有兴趣的究竟是甚么,是我,
还是我提供的消息?”
杰克中校闷哼了一声:“好,你有甚么消息?”
我道:“那一对老夫妇,和一个穿著黑色礼服的中年人一起离去,那中年人驾驶一
辆一九六五年的大型雪佛兰房车,我知道的就是那么多!”
不等他再问甚么,我便立时放下了电话。
并不是我不肯和警方合作,事实上,我知道的,确然也只有那么多。
白素听我打完了电话,才去张罗早餐,我则仔细看看报纸,有一份报纸,将九次失
踪,归纳在一起报导。九次失踪,一共有十四名老人不知去向,他们的年纪,都在七十
五岁以上,甚至有一个八十七岁的老妇人。
这九次神秘的失踪,都有相似之处,老年人全是在公众场合之中露过面,然后便不
知去向。最早的一宗,发生在四个月之前,一直到现在,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看完了报纸,心中只觉得十分奇怪,假定这九宗失踪案,全是那个相貌异特的中
中人做的,那么,他的目的是甚么呢?
可以肯定,绝不是绑票,因为是绑票,必定继失踪而来的,就是恐吓勒索,绑票的
目的是钱,而绝不是制造一些神秘的失踪。
那么,目的何在呢?
这的确是十分有趣的一个问题,暂时,我可以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在用完了早餐之后,我驾车离家,到了小郭的事务所,在他的办公室的门前敲了两
下,推门而入,小郭见了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门见山:“你对九次老年人的失踪,有甚么意见?”
小郭叹了一声:“一点主意也没有,其中有两宗,失踪者的子女,还是委托了我进
行调查的,可是毫无头绪。”
我将在歌剧院门口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向小郭说了一遍,小郭紧蹙著眉:“那是
甚么意思,那中年人究竟是甚么路数?”
我道:“我不知道。”
小郭突然一掌击在桌上:“我有一个办法了,你见过那中年人,又曾见他和那失踪
者离去,你可以在报纸上登一段启事,表示你知道了他的阴谋,那么,他或者做贼心虚
,会来找你!”我笑了起来:“小郭,你这办法倒想得好!”
小郭听出我是讲反话,他瞪著眼:“为甚么?”
我道:“你想想,那家伙已制造了十四人的失踪,他在乎多制造一个么?如果我一
登那样的启事,我会有甚么结果?”
小郭仍然瞪著我:“你甚么时候变得怕事起来了?嗯?”
我毫不客气地回敬著他:“当我发现你已是大侦探的时候,我就变得胆小了!”
小郭给我讲得不好意思,笑了起来:“算了,算了,由我来刊登这段启事好了。”
我笑著,指著他的鼻尖:“你可得小心些,那人如果真来找你了,一定不是容易应
付的人,你可别将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小郭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离开了他的事务所,办了一些事,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我打开报纸,就看到小郭刊登的那段启事,小郭的启事拟得十分巧妙。先
是一个标题:歌剧院前的活剧。
然后,他将歌剧院前发生的事,简略地叙述了一遍,最后道:“你不想自己的行为
被世人所知,可以和我商量,我的电话是  ”
我不知道小郭刊登那样的启事,是不是有用,当天我也未曾去问他,第二天,我打
了个电话到他的事务所,他却还没有回来。
又过了一天,我再打电话去,小郭仍没有回来。
小郭也失踪了!
我连忙赶到小郭的事务所,已有警方人员在场,一个职员正在向警方人员提供资料
,他道:“启事刊出之后,上午十时,郭先生就接到了电话,他十分高兴地走了出去,
一去就未曾回来过。”
这时,一个女职员已拿著一卷录音带走了出来:“这就是那次电话的录音。”
小郭的事务所中十分紊乱,主持其事的警官并不认识,但是他看到我和其他工作人
员很熟,所以以为我也是事务所中的工作人员,是以他也任由我听那卷录音带。
当录音带中的声音被播放出来的,我不禁苦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电话,有
一个人,打电话来告诉小郭,说他看到了报上的启事,他约小郭在公园的荷花池旁见面
,时间是十一时,就是如此而已。
但是我却一听就听出,在电话中约了小郭见面的那人的声音,正是那个中年男子的
声音,就是那个中年男子,在歌剧院前,对一对老年夫妇说,年老比死更来得可怕,又
问那一对老年夫妇,是不是要恢复青春!
结果,那一对老年夫妇失踪了!
而现在,他约小郭见面,小郭也失踪了!
我知道小郭是一个十分机智的人,他能够成为一个著名的侦探,绝非幸致。他如果
失踪,那证明著其中一定有著过人的曲折!
我看到那个警官仍是不断翻来覆去地在听著那卷录音带,我忍不住道:“为甚么还
不派人到公园的荷花池旁,去察看一下?”
那警官反倒瞪了我一眼:“现在去察看还有甚么用?人也早已失踪了!”
我实在有啼笑皆非之感,但是我还是强自按捺著自己,没有将“蠢材”两字,骂出
口来。
我耐著性子:“你知道,郭先生的身手很不凡,他如果是被人绑架走的,那么一定
会有一些甚么东西留下来,可以作为线索!”
我的话已讲得如此之明白,照说,那警官多少应该有点反应了。
可是他却只向我瞪了瞪眼,嫌我多事。看到了这种情形,我自然也不再向下讲去,
一个转身,出了小郭的事务所。
那警官不肯派人到那中年人和小郭约定的地方去察看,我实在没有必要去说服他,
因为我自己也可以去。
虽然在那电话的录音中,那中年人并没有讲明是在哪一个公园,但是全市有大型荷
花池的公园,只有一个,我驾车到了公园的附近,然后来到了荷花池的旁边,那是一大
片草地。
在草地上,有十几个小孩子在玩耍,有好几对情侣,坐在长凳上。
古木参天,浓荫处处,公园中呈现著一片宁静。那荷花池相当大,荷叶浮在水面上
,两个男孩子侧著头,站在池边,研究著如何才能捉到在荷叶上的那只青蛙。
我只知道小郭和那中年人约在荷花池边,却不知道他们会面的确定地点,所以我只
能绕著荷花池,慢慢地向前走著。
我走得十分慢,因为我必须一面走,一面留意池边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但是一切看
来,都似乎十分正常,并没有值得怀疑之处。
我一面走,一面心中在想,或许那警官是对的,人已失踪了,再到这里来看,有甚
么用?如果失踪的情形,和那一双老年夫妇一样,那么,在歌剧院的门前,能找出甚么
痕迹来?
我几乎有些后悔此行了!
但是,当我缓步到了一株大树之下时,我却改变了我的看法,我站在那株树前,我
看到树下的草地曾被践踏过,而且留下的脚印,都不是孩子的脚印,而是成年人的。
看来,在大树下,至少有三个以上的成年人,曾剧烈挣扎过。
而引起我注意的,还不光是这一点,在树身上有好几条十分深的刻痕,那几道刻痕
,显然是新近才刻上的,因为露在外面的木质还是洁白的。
那几道刻痕,特别引起我的注意,那是因为我知道小郭经常配戴的戒指,是有著一
个十分尖锐的尖刺的。
他配戴那样的戒指,有多种多样的用途,像现在那样,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中,在树
身上,留下刻痕,便是用途之一。
我已可以肯定,小郭是在这树下和那中年人见面的,而他的失踪,也百分之百,是
暴力劫持的结果!
我心中迅速地想著,我的发现,算不了是甚么线索,是以我也难以想得出我下一步
应该怎样,我紧蹙著眉,正是用心思索著。也许因为我实在想得太用心了,是以竟连得
有人来到我的身后,我也不知道,直到我的腰际,被硬物顶住,我才陡地一震。
但是,我却已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了,因为我立即觉出,我腰际的是一柄手枪。接著
,我便听得我背后的那人道:“卫先生,你最聪明的抉择,便是不要反抗,跟我们走,
去见一个人。”
我吸了一口气:“你们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郭先生说,在他失踪后,你一定会来到他失踪的地方的,我们已等
了你许久了,卫先生,等了很久了!”
我苦笑了一下,小郭的介绍真不错!那人继续道:“请你相信,我们一点恶意也没
有,绝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郭先生也受著我们极好的招待,我们只是想请你去走一次
,阐明一些事情。”
我耸了耸肩:“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抵在我腰际的手枪,阁下是不是介意移开些
?”
第二部:“想不想回复青春?”
那人回答的一句话,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道:“我没有枪,卫先生。”
我连忙转过头看去,刹那之间,我的神情,不免显得十分尴尬!我的一生之中,不
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如今虽不能说是翻了船,他手中所握的,是一枚“罗米欧与朱丽
叶”牌的古巴雪茄,那种雪茄是装在一根金属的圆管之中的!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再抬头看去。站在我面前的两个人,年纪很轻,都戴著眼镜,
看来像是大学生。
那站得离我较近的一个摊开手:“卫先生,我们一点恶意也没有,我们久闻你的大
名,你如果要对付我们,我们决无反抗的余地!”
我笑了笑:“你们知道我不会对付你们,好奇心将会驱使我跟你们前去,对不?”
那两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那一个道:“卫先生,你比郭先生有趣,我们逼得要和
郭先生起了一些小小的争执,和你却不必了!”
我扬了扬眉:“你们能和郭先生在争执中赢了他,也不容易啊!”
他们又一起笑了起来,我道:“好,我们可以走了,用你的车子,还是我的?”
“我们的车子,卫先生!”
我们一起向公园走去,在公园外面的停车场中,我被带到了一辆浅黄色的小车子旁
边,他们中的一个打开了车门,我一进了车厢,另一个便坐在我的身边:“卫先生,请
蒙上你的双眼。”
他一面说,一面递了一幅黑布给我。
我有点恼怒:“如果我不答应呢?”他连想也不想:“那么,我们就不会带你前去
,我们就此分手好了。”
我开始感到这两个家伙的可恶了。
本来,是他们要我前去的,但是他们把握了我的心理,现在的情形,倒有点像是我
要求他们带我前去!
我立即想到,我根本不必跟他们到甚么地方去,我可以把他们扭交给警方!
但是我又想到,那是没有用的,如果他们甚么也不说的话,他们根本没有犯罪的行
动,谁也将他们无可奈何,我要进一步明白那九宗神秘失踪案的真相,只有跟著他们前
去!
这两个家伙竟如此了解我的心理!
我考虑了足足两分钟,没有法子不承认失败,是以我只好道:“好的,你替我绑上
吧!”
那年轻人道:“是,卫先生是君子人,当然不会中途偷看的。”
我闷哼了一声,没有说甚么。
而当我眼上才一蒙上黑布,汽车便开动,我斜靠在座位上,根本无法知道车子经过
了一些甚么地方,也不知道车子是在甚么地方停下来的。
只是在车子一停之际,我便要伸手去拉开脸上的黑布,可是我的手却被挡开,那年
轻人道:“请再忍耐一会,卫先生,再忍耐一分钟就可以了。”
我也不与他多计较,任由他将我扶出了车子,我觉得出我走在草地上,同时,还听
到了喷泉的声音,那一定是一个很大的花园。
接著,便是石阶,在我走上石阶之前,那年轻人提醒我,道:“请小心,你前面有
石阶!”
当我走上了四级石阶之后,我踏上了厚而轻的地毡,然后,又走出了十来步,才听
得他道:“卫先生,现在你可除去黑布了。”
我一伸手,拉下了黑布,在开始的一刹间,我甚么也看不到。
但是立即,我看到眼前的情形了,我站在一间书房之中。那是一间十分宽大,家具
和一切布置,都是十分古老的书房。
书房中并没有人在,但是当我的视线才一恢复之际,就听到另一扇门,传出了小郭
的声音,道:“你们究竟在闹些甚么鬼?”
然后,便是我听来已十分熟悉的,那中年人的声音:“郭先生,你别发怒,我们已
请来了你的好朋友卫先生,等我们一齐见了面之后,好好谈谈。”
那扇门打开,我看到小郭和那中年人,一起走了出来,我忙叫道:“小郭!”
小郭也叫了我一声,他奇道:“你怎么也来了?他们派了多少人,才能将你请来的
?”
他在“请”字上,特别加重语气,我笑著:“我的情形和你略为不同,我真的是他
们请来的,虽然他们蒙上了我的眼。”
小郭“哼”地一声,坐了下来:“好了,现在可以谈谈了!”
那中年人十分有礼貌地对我道:“请坐!”
我在小郭的身边坐了下来。
那中年人坐在我的对面,他才坐下,又欠了欠身,道:“我先来自我介绍,我姓蒙
,你们可以称我为蒙博士,或蒙教授。”
我和小郭,都冷冷地答应了一声。我们会了面之后,自信心大为增加,我们都相信
我们两人在一起,对方的人手再多,我们要占主动,也并不是办不到的事。
而我们之所以还不发动,全是一样的心思:因为我们想听听那中年人究竟讲些甚么

那中年人  或者称他为蒙博士  在自我介绍完毕之后,又坐了下来:“我知道
,两位对连续失踪案,都十分感到兴趣,是不是?”
我立时道:“正是如此,失踪案的主持者,蒙博士,或蒙教授!”
我的话,自然是说得十分不客气的。但是那中年人却好像并不在乎,他继续道:“
可是,两位有没有注意到失踪者的年龄?”
“当然注意到,全是老年人。”
“老年人,那样的说法,未免太笼统了。应该说,那是平均年龄已达到七十九岁零
两个月的老人,他们有的已超过八十岁了。”
“那又怎样?”小郭反问他。
“那表示一项事实,他们全是在死亡边缘的人,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死亡,因为
他们实在太老了。如果他们死了,有没有人注意他们?相信两位决计不会去留心一个八
十岁老人的死亡消息吧?”
我已料到他想讲甚么了,是以对于他的话,我只报以一连串的冷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位蒙博士又道:“所以,他们的失踪,实在是不应该引起两
位的注意的,他们这些人全是快死的了!”
我冷冷地道:“阁下的这番话,是我所听到过的,一个卑鄙的罪犯的最无耻的饰辞
!”
蒙博士的面色变了变,小郭已经怒吼起来:“你将那些老人怎么了?”
蒙博士皱了皱眉:“他们怎样了,我暂时不能宣布,但是我不明白两位何以不能接
纳我的解释,我实是十分奇怪。”
我怒道:“我们为甚么要接受你的解释?你的行动是犯罪,是严重的犯罪,不管他
们的年纪如何老,你令他们失踪,那便是犯罪。”
“对,我同意,那是站在现行法律观点上而言的。”蒙博士回答著:“但是,他们
的时光所余无几,他们有权将残余的生命来搏一搏的。”
“甚么意思?”我问他。蒙博士站起来,拉开了一只抽屉取出了一个录音机来:“
卫先生,或者你还记得郭老先生、郭老太太的声音,请你听听这个。”
蒙博士按下了一个掣,我和小郭都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我愿意接受蒙博士的
试验,接受那种试验,全然出于我的自愿。”
接著,便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所讲的话,和刚才那老头子的话一样。
而我也听出,那真的是在歌剧院门口,所听到过的那一双老夫妇的声音。
蒙博士又拿出一叠文件来:“请看,那是他们亲笔签署的文件。”
我接了过来,文件全是手书的,写的也正是和录音机中放出来的话一样的字句。
蒙博士道:“有了这些,我在法律上不是犯罪,是不是?”
我和小郭互望了一眼,会有那样的情形出现,那确然是我们绝料不到的。因为有了
那些文件,即使蒙博士落在警方的手中,警方是不是能对他起诉,还是疑问,我们自然
更无权过问了。
可是,我们的心中,也十分疑惑,因为蒙博士的手中,既然有著对他如此有利的文
件,他的行动,为甚么还要如此神秘呢?
蒙博士的双眼十分有神,而且,他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意一样,我刚想到这一点,还
未曾问出来,蒙博士已然道:“由于我的实验,绝不能受任何方面的干扰,所以我必须
保持极度秘密。”
小郭问道:“你在从事甚么实验?”
“我自然不会讲给你听,郭先生,因为到目前为止,那还是一个极度的秘密,我只
是希望你们别再来干扰我,因为我绝不是在从事非法勾当!”
我和小郭,都无话可说。
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我们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反对他的话,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
的自由,他有他个人的秘密,只要他不犯法,不损害别人,我们自然也没有道理一定要
揭穿他!
所以,我和小郭都不得不点著头:“既然那样,我们自然不再多管闲事了。”
蒙博士道:“那最好了,我会吩咐那些老人,用电话和他们的家人联络,告诉他们
的家人,他们很好,我以前疏忽了这一点,真是不应该。”
我和小郭一起站了起来:“我们告辞了。”
蒙博士抱歉也似,笑了一笑:“两位,请仍然在眼上蒙上黑布。”
我想要提抗议,但是小郭却立即道:“好!”
我瞪了小郭一眼,怪他为甚么答应得如此之快,但是小郭却向我眨了眨眼,我心知
他一定有原因的,是以也不再出声。我们的眼睛被扎上黑布,由人带领我们出去,上了
汽车,半小时后,我们被带下汽车,解开了黑布,我们又在公园附近了。
那带我们来的两个年轻人,立时驾著车离开,我立即问:“你已知道他们在甚么地
方了么?”
“现在还不知道,”小郭得意洋洋,“但是我立即可以知道。我留下了一具小型的
无线电波发射器在蒙博士的书房中,快到我的车中去,我们立即可以知道,他的屋子是
在甚么地方了!”
我大是高兴,用力在小郭的肩上拍了一掌:“你进步得多了,小郭!”
小郭和我,一起向前走去,他的车,上次来公园时停在公园附近的停车场中,这时
仍然在,一进他的车,他立时按下了几个掣。在表板上,一个小小的萤光屏上,出现了
一个亮绿色的小点。
小郭指著那一点:“看,在东面,我们的车子如果来到了发射器的二十公尺之内,
它还会有声音发出来。”
我伸了一个懒腰,太容易了,太容易的事,反倒使人有懒洋洋,提不起劲之感。
小郭驾著车,向东驶去,他不断转著车子,使车子接近那无线电波发射器。
约莫半小时后,越来越是荒凉,前面几乎已没有可以通车路!
我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因为时间已差不多,我们应该在一个有屋子的地方,
而不应该在那样的荒郊之中的。可是,小郭却还充满著信心。
我忍不住问道:“小郭,有点不对吧!”
小郭道:“别吵,快接近了!”
就在那时,仪器上发出了“的的”的声响来,小郭连忙停住了车,当他停下车来时
,他的信心也消失了,他苦笑著:“我想,我留在蒙博士书房中的那具无线电波发射仪
,已被他们发现了。”
我摊了摊手:“而且,我已看到你那具仪器在甚么地方了。”
“在甚么地方?”小郭连忙问。
我伸手向前指去,在前面十多码的一株树上,钉著一块木板,那木板上用红漆写著
一行字:郭先生,你白费心机了!
而在那块木板上,还钉著一样东西,由于隔得相当远,所以我其实是看不清楚那是
甚么,但是可想而知,那一定就是小郭的那具追踪仪了。
小郭连忙打开车门,向前奔了过去,他奔到了树下,将那块木板拉了下来,又回到
了车边。他靠在车上,长叹了一声。
我扬了扬眉:“准备放弃了?”
“不放弃也不行啊,”小郭无可奈何地说:“我们甚么线索也没有了。”
“如果说甚么线索都没有,那也不见得。”我摇著头说道。
“至少我们知道,蒙博士的人到过这里,而这里离蒙博士的住所,不会超过半小时
的车程。”我说。
小郭呆了半晌:“这算是甚么线索?”
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其实算不了甚么线索,但是我却绝不肯就此放弃那件事,
我道:“我们下车去看看,或许可以找到甚么。”
我出了车,和小郭一起慢慢看著,可是化了大半小时,结果,是找到了两个比较清
楚的脚印。从那两个脚印上,我们推断出,那是七号半的鞋子,那人的身高,大约五尺
七寸。
除此以外,甚么也没有了!
小郭狠狠地在地上顿了两脚:“就凭这条线索,别说是我和你,就算福尔摩斯再生
,只怕也找不到蒙博士的屋子在甚么地方!”
我慢慢地踱著,从那株树下,踱到了车旁,又从车旁踱到了树下。
我来回足足踱了十来次之多,才道:“小郭,在歌剧院前,我曾听得蒙博士对那一
对老夫妇说,想不想回复青春,他可能是在实验使老年人回复青春的办法?”
小郭“哼”地一声:“我想蒙博士一定是在作不法勾当,我们一定要找出他的住所
来。”
我扬了扬手:“有一个办法,这些日子来,他不断在寻找老年人,只要他继续在找
老年人,我们两个人就可以  ”
小郭叫了起来,道:“假扮老人!”
我道:“是的,你回去查一下,前后九次失踪的老人,都是在甚么地方失踪的,那
么,我们就可以在他经常寻找老人的地方去供他寻找!”
小郭兴奋了起来:“好,这真是一个极好的计画,我立即进行。”
我道:“你有了结果,和我通电话。”
我用他的车子,回到了市区,到了家中,一小时之后,小郭的电话来了,他道:“
我查过了,三宗是在体育馆外,一宗在歌剧院,两宗在戏院,还有三宗,在百货公司门
外不远地方发生。”
我略想了一想,便道:“那全是公共场所,看来蒙博士喜欢的是年纪虽然老,但多
少还有一些活动能力的老人,而不是只知坐在家中摇摇椅的老人。”
“是的,你看我们该如何进行?”
“我们不妨分头进行,你扮成老人,到体育馆前去,装著对每一场体育比赛都有兴
趣的样子,而我,则到百货公司前去看橱窗。”
“好的,谁给他看中了都是好的。”
“你要注意,如果给他看中了之后,你没有机会修整化装,所以你应该采用持久性
的化装。”
“我明白,”小郭答道:“我有尼龙纤维的面具,你也有的,我们可以戴上,混进
蒙博士的屋子去。”
“要小心些,蒙博士不是容易对付的人。”我再一次叮嘱著小郭。
我们的通话,到此为止。第二天,我不知道小郭化装得怎么样,而我在对著镜子半
小时之后,使我看来十足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
我特地找出了一套已然变色,起了黄斑的西装来穿上,拄著一根手杖,颤巍巍地走
了出去。当我一走出书房之际,白素吓了老大一跳!
白素一看到我,就叫了起来:“你做甚么?”
在刹那间,我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我想,如果叫白素也扮成了妇人,那也许更
容易使蒙博士拣中我们,但是我只不过略想了一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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