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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心醉

_4 七色夭夭(当代)
  百里冰不再多瞧她一眼,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去。
  
  至俏儿等人的背影走远,沉默了一会,百里冰才慢慢站起身,走到霜月面前。
  
  冰似的眼神将她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叹息道,“霜月,你跟了我多年,也算是了解我。”
  
  “我……”霜月嚅嚅无言。
  
  “自然,我也了解你。”百里冰眼尾轻抬,眼底闪过一丝明澈的细芒,“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该向我说呢?”
  
  “属下不该和俏夫人一起,骗少主回宫,也不该设计让司寇公子看到少主的身体,”她声音渐低,“更不该酿成大错,丢了凤凰。”
  
  百里冰轻叹一声,摇头,“霜月,我方才说了,我了解你。”
  
  “若要敷衍我,那得需要个十分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霜月神色一震,咬唇不语。
  
  “能让你如此费力费心设计我,只说明那人于你来说,比我更为重要,你说会是谁呢?”
  
  “少主……”霜月死死地咬着嘴唇,却紧紧地低着头,不敢抬起。
  
  “我流烟宫中素来女多男少,论文智武功,景辰当属佼者。”刚提到景辰二字,霜月已变了脸色。
  
  “他已到适婚之龄,不如在我宫里挑几个给他,你看可好?”百里冰伸手扶起几欲哭将出来的霜月,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也心仪于他,不如我作主,你为大,她们为小,可好?”
  
  “不……”霜月几欲哭出泪来,杏目急得通红。确实,少主了解她。她唯一的软肋,便是景辰那个榆木疙瘩。
  
  “我若是去问他,想必他也是愿意的,你却为何不愿呢?”
  
  想到景辰的反应,霜月终是死死地抓住了百里冰,万分委屈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少主想必知道谁是送信之人,霜月答应,以后再不犯这种错误!这次的错,但凭少主处置!”
  
  百里冰微笑,低头俯向霜月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二人才能听清,“很好,那我现在要知道,凤凰在哪里。”
  
  霜月身子一颤,惶惶抬头,“少主,你何时知道的?”她早知送信人的身份瞒不过少主,为防万一,便悄悄转移了凤凰。却没想到,连这都被她看了出来。
  
  “我说了,我了解你。”百里冰挑眉轻笑,那笑容如雨后绽莲,清丽脱俗,却又带了几分邪气。
  
  只是,很快百里冰的脸又冷了下来。因为此时外面有人捧了一个盒子进来,那盒内,正是司寇钰临行前留下的信物。
  
  订亲信物,她还真正是笑不出来了。
  
  ————— 
  
  司寇钰下山之后,便和司寇昊一起连夜启程回京。
  
  三日后,司寇府,揽风居,司寇钰的苑子里,亮了整整一夜的灯火。
  
  此时他正蹙着眉头,看着手里的一卷纸笺,若有所思。
  
  这是司寇昊短短数日动用燕山派的势力所查到的所有关于流烟宫的消息。想不到这个素来神秘的门派,还真是与他司寇家有着极深的渊源。
  
  可之前,他兄弟二人却从未听到父亲及外祖父提起,委实让他十分不解。
  
  百里流烟宫,自三十年前开始享誉江湖,由百里香的父亲百里谨创建,至百里冰,已是第三代。
  
  百里谨多年前以一套出神入化的流烟剑法闻名于武林,且与前武林盟主江云天的父亲江枫是莫逆之交。两人携手江湖,惩恶扶弱,曾因居于烟霞山而被并称为烟霞双侠。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百里谨和江枫自然是英雄中的英雄。两人同时结识了当时燕山派掌门之女景娴,同时倾心,不能自拔。二人历经重重考验,终是百里谨胜出,与景娴喜结良缘。成亲之日,江枫酒醉于婚宴,立誓与百里谨恩断义绝。一场婚宴便不欢而散,之后,百里谨与江枫的消息甚少传出,而百里谨夫妇二人却通知所有亲朋,自此以后携手归隐,不再过问任何江湖事。而江枫,则很快便娶了个名门千金,生下了江云天。
  
  照说此事便到此为止,却不料百里谨之子百里香,与江枫之子江云天二人却颇为投缘,相处之下惺惺相惜,言谈间便将当年双方父亲之间的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可谓是一笑抿恩仇。
  
  百里谨去世之后,百里香便继承了宫主之位。此人外表出众,俊如谪仙,实则却风流倜傥,潇洒多情。
  
  百里冰,便是百里香十年前在宫外带回的‘风流债’。
  
  “这便是你能查到的所有消息?”司寇钰微微运力,手中纸笺立时化作了一团粉屑。
  
  司寇昊颇为惬意地眯了手中的桂花酿,懒懒地接口,“你嫌少?那不如自己去查。”
  
  司寇钰摇头,“可知百里冰的娘亲是谁?”
  
  “不知。”司寇昊淡淡瞅了眼司寇钰嘴角若有若无的温润笑容,轻叹一声,“你莫不是真的动心了?婂婂那里,等你三年,你要如何解释?”
  
  “她几时寂寞过?”司寇钰垂眸,“三年,荒唐。”
  
  司寇昊不语。只忽然想起那夜与他月下共饮的少女,那般清甜的笑容,聪慧率真的谈吐。她将如何面对大哥与百里冰的婚事?生平第一次,他对女子倒有了点怜惜之意。
  
  “禀大公子,帝姬来访。”门口忽然传来恭敬的禀报声,打断了各有所思的两人。
  
  “帝姬?”司寇钰一怔,看着窗外已近子时的夜色,轻声一叹,“难道她不知道,此时过来,于她声名有损吗?”说罢,又摇了摇头,她哪里又有什么声名?
  
  司寇昊但笑不语,只拎起手中酒壶,摇头走向门外。此时此景,兴许大哥亲口向她解释清楚比较好。
  
  可未等司寇昊出门,琼函已然雍容娇俏在站在门口,声如脆玉,唤道,“钰哥哥,”
  
  “婂婂。”司寇钰微微一笑,那笑容如细雨微风般轻润,却又似隔着远山重雾,朦胧看不真切。
  
  眼前的琼函,妆容精致,巧笑妩媚。可不知为何,他脑中浮起的,却是那流烟宫中玉洁冰清,清雅高华的窈窕身影。
  
  许是不该如此,却不为所控。
  
情非得已
  司寇钰与琼函自幼订亲,可一来因他修文习武,空暇不多,二来则因琼函素来不喜与人亲近,故两人其实见面极少。
  
  多年来,他虽说早已当琼函为自己未来妻子,可毕竟她是皇后所出,又是皇上唯一的帝姬,他从心底并不喜欢父亲的安排。在他看来,在皇后的悉心教导下,她便如后宫中无数身份高贵的女子一般,有着无懈可击的容貌和谈吐,却难有半点真心。
  
  那样的女子,可以前一刻对你笑靥如花,下一刻便在背地里恨不能将你置于死地。如此,怎不让他望而却步?
  
  “二弟,你先去歇着,我明日再和你谈。”司寇钰将桌上的几封奏折收起,抬手示意侍卫搬来锦凳。他这里素来没有女子进出,难得来了一位,却是个身份如此高贵精致的,委实怠慢不得。
  
  “昊哥哥也在呢。”琼函见司寇昊提着酒壶便要出去,忙不着痕迹地侧身将他拦住,扬眉浅笑,“昊哥哥,你这么晚还在钰哥哥房里做什么?”语气神色,颇有点暧昧。
  
  “我……来坐坐。”司寇昊停下脚步,似醉非醉地眯起眼睛,“你是来找大哥的罢?我去喝酒,你们慢聊。”说完便跨过门槛,往外走去。他总不能说,他是来这里和他大哥研究另外一个女子罢?
  
  “慢。”琼函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脸上神色颇为促狭,“昊哥哥,我真是看错了你!你怎能如此让我失望!你毕竟是太傅之子,就算你不似钰哥哥一般需入朝为仕,可到底也算这京里数得上的人物,怎能迷恋那种伤风败俗的地方!”
  
  “什么地方?”司寇昊语调不稳,手里酒壶洒了几滴佳酿出来,香气四溢。
  
  “楚馆啊!你不好女色,竟是好那种!真正是无药可救了!昨日母后特地问起此事,我都不知该如何作答,想想还是先帮你隐瞒。”
  
  “昊哥哥,你说说,女子究竟哪里不好了!你若是再不知错,我可就不帮你说话了!万一母后告诉你娘亲,你可吃得消?”
  
  司寇昊一张俊脸立时变得五彩缤纷,加上酒醉酡色,十分精彩。咬牙切齿地盯着门外跟在琼函身后的四人,恨声道,“婂婂,都是你的人做的好事!”
  
  她不提也罢,想到在楚馆度过的两夜,他便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不过是说了那几人是庸脂俗粉,这几个小鸡肚肠的男人便记仇在怀,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将他送到那种腌臜地方。而那日楚生明明应该在馆中,却不知为何却没了踪影,直等两日后药力退尽,他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这让素有洁癖的他,如何忍受?回府之后,他便将全身内外的衣服给一把火烧得光光,吐了整整两个时辰,生生地将胃里的黄胆水都给吐得干干净净。
  
  而最可恨的是,此事他有苦难言,任对谁都不想再提起。连司寇钰,也不能提。
  
  唯一庆幸之处,是楚生还算帮忙,并未将此事传到外面。否则的话,他真正不知该如何见人了。
  
  “司寇公子,莫要含血喷人。”身后温言拂了拂衣袖,慢吞吞地开口,“你有何证据,说是我们做的?”
  
  司寇昊噎住,无语闭眸。这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总得一日,定要讨还回来。
  
  琼函颇为同情地叹口气,“昊哥哥,你清白可还在?”温言他们虽然气量小,却也不至于真将他如何罢?
  
  司寇昊听得这一句,脸上如酱菜坛子般又黑了几分,手上酒壶险些拿捏不稳,只恨不能朝她后面那人身上扔过去。
  
  “我还有事,先走了。”呼哧哧地哼一句,司寇昊转身拂袖便走。君子不吃眼前亏,待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下手也不迟。
  
  司寇钰见两人言来语往,已然明白几分,微蹙了下眉头,淡淡道,“婂婂,是你设计戏弄了二弟?”
  
  琼函瞥了一眼温言等人,摇头笑得无辜,“钰哥哥,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我都被母后关在宫里,关了好多天了。”此事确实不是她所为,虽然,和她有关。
  
  “哦?”司寇钰似笑非笑,却并无再追问的意思,以她的身份地位,做出些什么事来,那都是正常的。更何况被整的是司寇昊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家伙,算是自作孽了。只是这玩笑,确实开得大了点。
  
  “时辰已晚,你怎会来这里?”
  
  “母后听得传言,说是冰莲花被窃,派我过来找夫人问问情况,不想聊得时辰久了,便到了现在。”琼函浅浅一笑,回答。
  
  闻得冰莲花三字,司寇钰神色却是微微一变,心下涌起些愧疚之意。那日他宴辰,他不告而别,连她送来冰莲花都不曾得见,想来这件事,皇后那里也是不愉的。
  
  “婂婂,谢谢你,为娘亲如此费心。”此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几分,“至于偷窃之事,我已经派人在查,有了消息,便会去禀告皇后。”
  
  “唉。”琼函瞥他一眼,摇头轻叹,“准备了许久,却偏偏在送到夫人手里后出了差错,真正是可惜。若是那几日你在府中便好了,倒未必会出这样的事。”他又何尝知道,取那冰莲花有多艰辛。兴许,他是真的以为,那是母后所为。
  
  司寇钰怔住,这般委婉的语气,于他听来,却颇具有些埋怨的味道。原来她竟是在怪自己去流烟宫之事?特地来到这里,说了这许久,此时才是正题罢?宫内长大的女子,果然是心思深沉,弯弯绕绕,比不得江湖女子,直截了当。
  
  “我确有要事离开,”司寇钰沉默了一会,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如水迹,“婂婂,你来了正好,我正好有事要与你商量。”
  
  琼函点点头,在身后两个小厮搬来的绣凳上坐下。她今日过来,正是想听听他会如何与她谈谈。
  
  司寇钰低头倒了杯茶,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微妙神色,缓声道,“婂婂,想必你也知道,我那日离去,是因为一块玉佩。”
  
  “不错,”琼函微微一笑。抬眼时却正巧看到他袖中若隐若现的一角翠色。虽然离得较远,那熟悉的纹路,却让她眉头一动。
  
  那正是霜月自作主张递给他的‘令牌’。
  
  那是把精巧的玉剑,名曰‘娇凤’,正是她在流烟宫无聊时把玩的物件。几乎所有流烟宫中众人,都知道这是少宫主的随身之物,以此物给他做令牌,自然是十分好用。
  
  且最关键的是,那娇凤中有个机关,是她在离开流烟宫时用来给心腹侍婢传递命令所用。
  
  她没想到的是,霜月竟会正好将‘凤凰’藏了进去,交给了司寇钰,名为令牌,实则偷龙转凤。这样的心思,倒是极巧妙的,怕是任何人也看不出破绽。
  
  “那玉佩是父亲身前贴身之物,我寻了三年没有下落,却落到了流烟宫手里。”司寇钰抿了口手中清茶,眸光深沉而悠远,“你也知道,父亲死时,虽然对外宣称是病死,知情人却都知晓,他死得离奇。”
  
  “是,”琼函垂下眼睫,声音里多了些晦涩,似是强忍了什么情绪,“太傅的死,确实让我非常难过。”
  
  “所以,此事我必须查清,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司寇钰凝视着带着些许湿气的杯缘,沉默。
  
  良久,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声音远似从天边飘来,“不论是谁布的局,为了父亲,我也要走进去。”
  
  “所以婂婂,对不起。”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第一次,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她,却不想是在这种时候。
  
  “难道说,你要娶那江湖女子的传言是真的?”琼函抬眸,神色渐渐苍凉,“是不是?”
  
  “我……”他第一次看到她这般哀切的神情,在他的印象里,她是娇笑嫣然的,婉转精致的。连她嘴角的笑容,也总是恰到好处的优雅。可此时,他竟突然有些不忍。
  
  可他的不忍,在触及到她身后几名男子带着些敌意的眼光里,瞬时便烟消云散。
  
  “是的,婂婂。”司寇钰肯定地回答,“我要娶她。”
  
  “那你,究竟是因为太傅去娶,还是因为你自己呢?”琼函忽而微微一笑,嘴角有几不可见的嘲讽,“你我的婚事,也是太傅所定。”
  
  司寇钰默然。许久,叹了叹,垂眸,“婂婂,情非得已。我自会去向皇上解释。”
  
  “那好罢,”她缓缓走近他。这是自三年前太傅葬礼后,第一次她如此靠近他。他的神情没有半丝犹豫,声音也一向既往的清润,像是在述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半点愧疚。
  
  极轻的微风,从窗外悄然闯入,带起他宽大的衣袂,轻微地晃动着,飘逸隽雅,却有点陌生。
  
  原来,他的眼里真的从未有过琼函帝姬。所以可以如此随意地抛却。
  
  她凝着他润玉般漆黑的眼眸,“既是你的意思,我便成全了你,”嘴角的微笑,恬淡优雅。
  
  “你可想好了。你我之间,若是婚事作罢,便永无反悔之日。”她不再看他,眸光转向窗外几盏朦胧的灯火。
  
  司寇钰微笑,语气有不易察觉的轻松,“婂婂,我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那便好,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琼函眼眸一闪,笑容清甜,眼角,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他袖中的娇凤。
  
  原本她打算来将凤凰取回,可他如此淡定甚至是解脱的表情,却让她改了主意。
  
  就让凤凰留在他那里罢。
  
  
蚀月之毒
  在大昱朝,未婚赐府,于帝女而言,可谓是莫大的隆宠。不过再大的隆宠,放到琼函帝姬身上,那也是见怪不怪了。
  
  尘函宫,位于重宫之东的锦华街上。自数年前皇上为琼函赐了这座府邸之后,原本冷清的锦华街渐渐繁华起来。珠宝玉器,锦衣玉食,但凡京城中最贵,最有名的店家,都慢慢迁至了这条街上。
  
  原因很简单,近朱者赤,近贵者富。
  
  这尘函宫虽不似其他皇子的府邸般威严庄重,却多了些典雅华贵,一草一木皆是独具匠心之作,别有一番气派。且这里进进出出都是达官贵人,日日有满箱厚礼,夜夜伴笙歌曼舞,整条街想不富贵繁华也难。
  
  这几日琼函被皇后关在皇宫内‘禁足’,尘函宫的朱漆大门外便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此时正是繁花似锦,菊海飘香的时节。即使闭着眼睛,也能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淡袅清香。
  
  琼函倚在花荫下的软榻上,盯着眼前的一簇紫菊,大半个时辰也没说句话。
  
  “婂婂,你心情不好?”风言、温语二人各拿了壶酒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探究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得出结论。
  
  “没有。”琼函懒懒地应了一声,阖上眼眸,闭目养神,“父皇那里怎么说?”
  
  “皇上说,他去陪皇后。”
  
  “婂婂,我们陪你就好。”
  
  二人相视一眼,一左一右挤到她塌边坐下。
  
  琼函将身上的软毯拢了拢,“何行,莫为他们在做什么?”
  
  “何行去司寇府了。”
  
  “莫为在膳房准备夜宵。”
  
  “也该回来了罢。”琼函抬头看向天边的圆月,长长的眼睫下晕出一片阴影,“这么快,又到月圆了。”以前独爱赏月的她,如今最怕的却是满月之时。
  
  “婂婂,为了他,可值得?”
  
  “你笨,婂婂不是为了他。”
  
  “你又知道?”
  
  “我最了解婂婂。”
  
  琼函瞄了两人一眼,无奈,“去把熙月叫来。”
  
  “你去!”
  
  “你去!”两人指着对方。
  
  “罢了,要不我去?”琼函叹气。
  
  两人瞬时身形动得飞快,只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片刻后,一道娟秀的身影飞奔而来。
  
  “殿下,我来了。”熙月行色匆匆,俏脸红艳似火,“我知道殿下今晚必会唤我,不巧事情太多,忙得晚了。”
  
  “无妨。”琼函接过温言递来的白玉杯,浅抿一口,微微蹙眉,“熙月,说吧。”
  
  “是,殿下。”
  
  “张侍郎的三夫人,想将她女儿送去太子府,即便做不上侧妃,能做个如夫人也好。”
  
  “梓大人的夫人亲自来了一次,说是这次她娘家的姑娘参加了皇上的选秀,请殿下照顾一下。”
  
  “德妃娘娘派人送了些物件给殿下,说是殿下的生辰就要到了。”
  
  …………
  
  那些来琼函宫的达官贵妇,琼函几乎从不亲自接待,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她的管家,熙月。
  
  而熙月,在每个月半之时,便会将一些重要的事情拈来汇报,向琼函请示该如何处理。
  
  此时琼函趴在榻上,一言不发,连个动作也没有。不似往常的浅笑感慨,倒像是神游在外。
  
  熙月说到这里,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犹豫了会,还是继续汇报,“九门提督罗大人的夫人说,想让殿下帮忙,摄合她家三小姐和司寇府的二公子……”
  
  说到此处,却被打住。
  
  琼函忽而开口轻叹,“你说帮这些花龄少女嫁与太子和父皇,虽能荣宠光耀,却须终生囚于深宫,寂寞华年。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熙月未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一时楞住,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琼函见她为难,微微一笑,“罢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司寇府的二公子?谁家小姐?”
  
  她居于宫外,本意是为了行事方便,却不料竟意外成了母后的得力帮手。那些有心之人总算是得了机会,趁机攀附,不择手段,为的便是借她之力平步青云,光耀门楣。而她母后虽于中宫闭门不出,却对宫外形势心如明镜,得心应手。
  
  之前她只是奉母命去权衡这些势力,做出决断,并未考虑那些女子的感想。此时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她的只字片语,便决定了她们的终生所倚。
  
  可此时她却有些迷惘,在母后和这些人之间周旋,她究竟又为的什么?那些个嫁入深宫的女子,又是否会在暗地咒她怨她?
  
  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滋味想必不好受罢?
  
  “司寇府的二公子,和罗大人家的三小姐。”熙月又复述了一遍。
  
  “噗!”琼函忍不住笑了起来。忽而脸色微微一变,眼角对身旁的风言使了个眼色。
  
  风言衣袂翩然地闪到她身边,抬头便对身后枝繁叶茂的树枝间唤道,“二公子,说你呢。”  
  
  “咳,婂婂这宫里好大,转了半天,才找到你。”一人从树上飘下,毓秀风流,颜如润玉,正是司寇昊。  
  
  琼函闻言,似笑非笑地从榻上爬了起来,顺手将手中薄毯递给风言,“二公子,今日中秋之夜,你不在府里团圆,却来看望我,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风言接过薄毯,清俊的眉目间隐隐闪过一丝不愉,转手从榻边拎了件披风,仔细为她披上。
  
  未待司寇昊答话,温语已拎着酒壶走过来,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二公子不去楚馆,来这里做甚?我等只要婂婂,对你没有兴趣。”
  
  司寇昊却是懒懒地掸了掸衣袂,并不生气,只勾唇悠然一笑,“婂婂,你今日的称呼倒是生疏多了。”之前还叫他昊哥哥,此时突然改口唤二公子,倒叫他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生疏吗?我觉得这般方妥。”琼函微微一笑,“你大哥已有良缘佳配,我若再这般唤你们,来日被那位女子知道,怕是容易误会。”
  
  司寇昊一怔。这话听得有些酸意,看她神情却又似乎不是。
  
  琼函伸手取过桌上的酒壶,倒了杯酒递到司寇昊面前,淡淡道,“来了便是客,不过下次,我还是希望二公子从正门进来,否则的话,若是撞见些不该看到的事情,那便尴尬了。”说完颇为妩媚地瞪了一眼旁边的风言,温语二人。
  
  司寇昊立时反应过来,见那两人颇为亲密地护在她身旁,尴尬地叹了口气。他方才倒是想为大哥说点话来着,此时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
  
  琼函瞥了一眼候在旁边的熙月,问,“你方才应该听到,熙月说罗大人有意将三小姐许配于你,如何?九门提督之女,于你倒也般配,我正欠罗夫人一个人情,此事倒须得帮她,你意下如何?”
  
  “我无意娶亲。”司寇昊拒绝得干干脆脆。其实他来这里,一为探这四名男子虚实,二来却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在闹脾气,以她的身份地位,突然被人拒婚,怕是于心难忍,不会善罢甘休。
  
  不想以他的功力居然轻易便被他们发现,想来这四人实力不容小觑。而凭他们如此高深的武功,却宁愿跟在她身边做个男宠,日夜相随,倒叫他委实猜测不透。
  
  “这般倒是为难了。”琼函叹了口气,“我却如何答复罗夫人是好?倒是应该直接去请父皇指婚,问了你,我反倒难办了。”
  
  司寇昊无奈瞥她一眼,“婂婂,你莫要再寻我开心。我今晚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哦?”琼函抬眸。
  
  “听闻太子殿下得了一株奇花,清香满室,藏于珠匣……不知能否请婂婂前往一看?”
  
  “你怀疑那是冰莲花?”琼函疑惑。以她查到的消息,那冰莲花是被落月宫所盗,与太子何干?可所谓空穴不来风,司寇昊敢这么说,想来是有一定的把握。兴许,那落月宫原本便是太子的人。
  
  太子是她同母兄长,生性多疑,且脾气古怪,唯一怕的便是她这个妹妹。此事,司寇昊倒是找对人了。
  
  “你能进得我这里,又怎会去不了太子哥哥的宝库?”琼函笑得别有深意。她们现时所处之地,是尘函宫的心腹之地,名曰一水居。司寇昊能进来这里,便说明他对武学阵法甚为精通。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太子府?
  
  司寇昊哂然一笑,不置可否,只颇为诚恳地请求,“此事十分着急,不如你现在便去可好?听闻他正要将那花送给太子妃,用来驻颜美容。若真正是冰莲花,那娘亲的病便再也无望痊愈了。”
  
  “现在便去?”琼函蹙眉,有些犹豫。
  
  “不可!”风言,温语同时阻止,神情冷峻。
  
  “不许去!”另两道身影突然飞奔而来,正是四人中的何行、莫为二人。
  
  四人冷冷瞪着司寇昊,“明日再去。二公子请回!”
  
  “你不帮也罢!”见琼函沉默不语,司寇昊忍不住愠恼,这几人委实是不懂事。即便是中秋佳节,他们该当对酒作乐,却又怎比得救人重要?而琼函,居然如此听他们的话,真正是叫他看不下去,“当我看错你了!”说罢一拂袖,便欲离去。
  
  琼函转头看了看四人,又抬眸看了看月色,轻叹一声,“也罢,我去一次便是。”
  
  她其实并非不愿,只是怕力不从心而已。
  
  “殿下!”忽然熙月惊呼一声,忙乱声四起。
  
  司寇昊身形滞住。回头看去,只见琼函脸色苍白如纸,唇角泛紫,连站立亦是不稳,只迈了几步,便软软地倒在了温语的怀里。
  
  风言立时将薄毯包裹住她,顺势便抱了起来,动作间竟是十分的流畅熟练。
  
  司寇昊心念一动,出手如电,探向琼函的脉搏。何行、莫为二人却比他更快,迅速地拦在他面前,眼神凛洌如冰,“二公子,请自重”。
  
  司寇昊不语。他虽未探到她的脉搏,却能感觉到她指尖蚀骨的冰凉。
  
  “是什么毒?”冷不丁的出声。
  
  二人并未理会,转身随着风言、温语一起奔向寢宫。
  
  “蚀月。”醺暖的桂花香里,传来温语极轻的声音。
  
  司寇昊眸光一沉,心里狠狠的一抽。那正是父亲临终所中之毒。
  
  
以命养命
  一轮圆月冰清玉润,满枝皎瑕宛若银绡。
  
  良辰当宵,美景倾园。可司寇昊却提不起半点观赏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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